第30章 來人!
得償所願, 裴三整個人高興得快要飛起來。
但不能露出端倪,誰都不能知道他已經看出了皇帝的身份,連他自己都要盡快忘記, 才能讓整場戲達成完美。
於是裴三扮演著一個合格的悔過者, 一臉憔悴又深情地看向秦行朝:“我能和紅兒見一麵嗎, 我們之間有好多誤會,我想在婚前解釋給她聽, 不想讓她一直怨恨我……”
秦行朝沉默, 有沒有可能他也是個男人, 沒必要在他麵前表演這套。
但裴三演得那麽起勁, 秦行朝也淡定地配合了他:“紅姑娘對你還有情, 隻是一時沒想明白罷了,比起這個, 難道不是三天後的婚禮更重要嗎, 我們老爺很看重紅姑娘,可不希望紅姑娘到時候寒酸的出嫁。”
裴三頓時瞪大了眼睛:“對對對!兄台說得對,我這就去準備, 一定要讓婚禮風風光光!”
“嗯。”
秦行朝點點頭, 就退到了門裏, 讓下人關上門。
看著秦行朝目無下塵的臉, 逐漸消失在門後,裴三攥緊了拳頭,目光深沉。
有什麽了不起的,他隻是沒有等到機會罷了,如果有, 他一定會爬得比他更高!
掉轉頭,快步往回趕, 一顆心簡直要跳出來。
不自覺的,嘴裏又哼起了小調,他卻一點沒意識到。
腦海中那越來越豐滿的想象,幾乎讓他蹦起來,每個想象都讓他笑出聲。
當他沉浸在這美好的暢想中,越笑越大,越跑越快時,腦子裏倏然閃過什麽,一下子停住腳步。
劇烈的奔跑讓他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努力平複一下氣息,緩緩想起一個麻煩:凝夢該怎麽處理?
這些日子,昔日的“白月光”,簡直成了一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手握世子妃這個靠山,纏得他心煩意亂。
裴三心內氣急,那賤人以為強嫁他,他就會喜歡她嗎?
越想越氣,不過最後,還真被他想出了解決辦法。
凝夢有世子妃,他就沒有世子爺嗎?
他去找世子爺求情!
……
提起襲紅蕊,寧瀾費點力氣才想起來。
說起來,他最近被表妹步步緊逼,還是拜她所賜。
不過他無意和一個奴婢計較,最讓他憂心的,是宮裏那邊,德仁突然對他不冷不熱起來。
他不明白,是自己無意得罪了他,還是送過去的人辦事不力,抑或是那老家夥要獅子大開口。
可一提錢,又繞不過褚國公去,難道真要納表妹為妾?
轉動輪椅,還別說,世子妃做的這個輪椅,真的很方便,他的夫人,有時候著實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本領。
一邊是夫人,一邊是表妹,兩邊哪個都讓人不忍傷害啊。
安安靜靜的聽裴三說話,等他說完,笑吟吟看過去:“你還挺厲害,居然讓世子妃身邊兩個丫鬟,為了爭你打起來。”
如果是平時,裴三可能會有些驕傲,但現在,他隻想盡快解決麻煩,於是立刻磕頭請求:“世子爺不要取笑小的了,小的心裏隻有紅蕊,求世子爺看在從小的情誼上,幫幫小人,勸勸世子妃吧!”
寧瀾失笑搖頭:“你真是會為難我,你們夫妻的事,卻要攪得我們夫妻不和。”
裴三立時連連磕頭,請求他施以援手。
寧瀾看了他一眼,似被他求煩了,抬手道:“罷罷罷,我幫你這次就是了,推我去世子妃那走一趟。”
裴三頓時喜出望外,連連跪謝他的大恩大德。
被他們提起的林綰,此時正在看賬本。
這個月的盈利,居然還比不上襲紅蕊在的時候。
她心裏不舒服,可看著凝夢心思不屬的樣子,又不好責怪她。
畢竟一個女人遭遇了這樣的爛事,心境肯定會受影響。
林綰看了一眼凝夢,難得溫言安慰道:“天下男人這麽多,你為什麽非要在裴三這棵樹上吊死呢?”
凝夢聽她問起,垂下眼眸,黯然神傷。
世子妃說得倒是輕巧。
她出身名門,衣食無憂,便隻當別人和她一樣,可她今年已經二十又六了,再不嫁出去,後半輩子該怎麽過!
若當真慈悲,就給她抬個房,若是不能,就把她好好嫁出去啊!
而今這個府上,除了裴三,哪還有更好的歸宿。
她難道要再拖著,等到嫁到外麵去,不知什麽人手上嗎?
凝夢心煩意亂,可她不敢露在林綰麵前,隻是低著頭傷神道:“世子妃,感情的事,又怎麽說得明白呢。”
林綰無語,她沒想到端莊持重的凝夢,居然是一個戀愛腦。
想了想,要不找世子商量一下吧。
身為一個現代女性,她本不願像古代女子一樣,事事靠丈夫的。
但這件事關係到他的小廝,或許就得找他談談。
於是林綰安慰她道:“你先別急,有時間,我去找你們世子爺談談。”
凝夢聞聽此言,瞬間大喜:“謝世子妃!奴婢以後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您!”
然而還不待林綰笑著安慰她,寧瀾已經進門了,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夫人不用找我了,我已經來了。”
林綰和凝夢大驚,沒想到他會突然過來,趕忙把他迎進來。
跟在他身後的裴三,得意地看了凝夢一眼,凝夢心中一突。
果然,沒幾句話,林綰就敗下陣來。
寧瀾溫和地看著她:“下人也有自己想法,我們做主子的,也得為他們想想不是嗎,阿綰,你一直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一定不會如此獨斷專行吧?”
林綰霎時羞愧的滿臉通紅,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是啊,她一個現代人,怎麽幹起包辦婚姻的事,思想居然被一個古人比下去了。
看向寧瀾的目光不由心虛氣短,很快又意識到,他剛剛是不是叫了她“阿綰”?
寧瀾的麵容,是超脫建模臉的俊美,好像古詩中描寫的山水,透著清淡雋永,連女子見到,都要自慚形穢。
再加上他卓越的見識,溫潤的性格,穩定的情緒,以及跨越時代的那種思想,越了解,越讓林綰產生一種高山仰止的奢望感。
在他麵前露怯,讓林綰羞恥極了,立刻知錯就改:“那就聽世子爺的吧。”
寧瀾聞言,目光充滿清雅讚許的拍了拍她的手。
林綰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手心一縮。
雖然嫁是嫁了,但她其實也沒做好心裏準備,徹底接納一個男人,讓他徹底成為自己的丈夫,就算對象是如此優秀的男子。
寧瀾感覺到她內心的不安定,也沒說什麽,隻是體貼地收回手,溫柔地體諒著他。
林綰感受到這個來自古代的男人,對她超乎想象的尊重,整個人的心都開始發燙。
凝夢看到這種情形,整個人的心卻開始涼了。
寧瀾卻沒忽視她,轉頭歎口氣:“感情這種事,不能強求,既然裴三就是喜歡另一個,我也沒辦法按頭,你能體諒我今日的話嗎?”
凝夢抬頭,淚眼朦朧,她當然能體諒世子爺。
可世子妃,也真是個靠不住的東西,她現在該怎麽辦!
在場眾人,要說誰還能笑出來,大概隻有裴三了。
他歡天喜地地叩謝世子爺大恩,世子妃成全,最後又抬起頭,雙眼發亮地問:“世子爺,我成婚那天,您能賞光降臨嗎?”
寧瀾看了他一眼,輕笑:“這個自然,你成婚也不是件小事,夫人,再從我的賬上支一百兩銀子,讓他風風光光成這個家。”
聞聽此言,裴三感動的快要哭了。
他想他成婚那天,一個皇帝送親,一個世子迎親,該多麽風光啊!
或許不僅會名揚京師,還會永留後世!
世子爺,我還給您這麽一段佳話,也不辜負您對我的栽培了吧!
……
萬事俱備後,裴三興衝衝地回去張羅婚事。
裴母看著抬進院子裏的一箱箱賜禮,喜得牙都要掉了,一邊千恩萬謝地感謝世子爺大恩,一邊把裴三揪過來:“世子爺同意你和凝夢的婚事了?”
裴三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不過想到她娘這麽討厭襲紅蕊,若是知道是她,肯定要鬧起來,就含混的應道:“嗯。”
反正等新娘進門,皇帝露麵後,她娘肯定什麽都不會說,隻會偷著樂了吧。
裴母一聽,頓時更樂了,從今往後,他兒在世子爺身邊得臉,兒媳在世子妃身邊得臉,她們一家可大有指望了!
而且凝夢一個老姑娘,攀上她兒是她高攀了,嫁進來,她就有辦法拿捏她,可比襲紅蕊那賤蹄子強多了!
聽說那賤蹄子被別人買走了?
哈哈哈,笑死,哪個正經人家要她,怕不是給什麽老頭,當小妾去了吧!
裴母美滋滋地想著襲紅蕊的下場,她那樣的,一看就不能生兒子,老頭子沒幾年死了,她肯定會被大房撕了,哈哈哈!
裴三見裴母美滋滋的,根本沒細問,就放心了。
安頓好這邊,又想起了襲紅蕊那邊,轉頭跟裴母道:“娘,您在這看著,我去她那邊看看。”
裴母一聽,頓時樂嗬嗬地揮手道:“去吧~去吧~”
等裴三走後,裴母站在院門口,超大聲的點數世子爺送來的賜禮,引得左鄰右舍都來圍觀。
裴母看著眾人羨慕嫉妒的眼神,整個人得意極了。
當此之時,卻有一聲不合時宜的嗤笑傳來,一個有點眼生的人,揶揄地看著她:“這麽多東西,不愧令郎當街跪了一夜,求來的好媳婦啊。”
裴母一愣,轉頭看向他,劈頭蓋臉道:“你胡說什麽,我兒子可是當今世子爺賜的婚!”
那人卻啐了一口,譏諷道:“什麽世子爺賜婚,明明是你兒子在外麵跪求黃員外的小妾,那頭嗑得當當響,路過的人可都看到了呢~”
其他人別管信不信,聽到這,立時蒼蠅聞到味般問起來。
那人便將裴三在黃員外府外,各種苦求跪求的樣子,添油加醋全說出來。
“聽說他和黃員外的小妾,過去是相好,當時把人家趕走了,現在見人家蹬入高門,又想要回來,你說好不好笑?”
“我看,別是圖人家黃老爺的嫁妝吧,哈哈哈~”
其他人頓時解氣的笑成一團,讓你臭顯擺,原來隻是娶了別人家的小妾!
裴母臉都青了,過去的相好?難道是……
聽到這,頓時什麽都顧不上了,抻起腿就往世子府邁。
她趕過來的時候,凝夢也在往這邊趕。
世子爺說了,他不好按頭。
但有一個人,卻可以按頭。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裴母按頭的話,誰敢反抗呢?
……
裴三又到“黃府”門外乞求,裏麵的人終於同意,讓他在婚前見襲紅蕊一麵。
兩個人隔著花架,遙遙相望。
裴三癡癡地望著另一麵,似乎想要透過搖碎的花影,拚湊出對麵人的身形。
許久,才低下頭去,對著對麵的人,小聲又鄭重道:“紅兒,你放心,以前的所有事,過錯皆在我,所以不管發生什麽,我都不會嫌棄你。”
對麵的襲紅蕊,原本用扇子遮住臉,饒有興趣地聽這個人,能放出什麽屁。
然而當她聽見這句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捏緊扇柄,抬起下巴——
臭傻逼!可我嫌棄你!!!
不過高貴的男人,好像確實不會意識到這點。
他們隻會覺得,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原諒了一個有可能失了清白的女人,真是太深情,太偉大了!哪個女人聽了,能不感動死啊!
你個狗雜種都養不出來的狗雜種,不讓你徹底變成一坨大糞,你都不知道你是一坨什麽樣的狗屎!
於是三天後的婚禮,順順利利地來臨了。
襲紅蕊上轎前,眼尾泛紅,目中卻一絲淚也無,隻神情熾烈地看著崇文帝。
“大官人要奴婢嫁,奴婢自沒二話,可奴婢也將這把剪刀帶在身上,如果大官人負我,我就用這把剪刀,染紅新房,隻盼大官人以後看到紅色,就想到奴婢!”
“哎!”
崇文帝連忙想去搶,襲紅蕊卻目光灼灼,分毫不讓。
看著她至剛至烈的臉,崇文帝心疼,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
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神色鄭重道:“紅兒放心,黃老爺不僅會如約而至,還會給你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
襲紅蕊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放下額前珠簾,舉起翠羽扇,遮住了臉。
崇文帝目送著襲紅蕊提起裙擺,一步一回頭地登上轎子,一顆心也千般不舍,萬般不忍。
還是德仁在一旁提醒,這才回過神來。
目送著遠去的花轎,麵上的表情一瞬消失得幹幹淨淨。
沉下臉,目光深沉,語調冷厲道:“來人,把朕的儀仗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