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不用怕
殺誰?
馬澤恩大腦一片空白。
言鈺歎了一口氣, 將他扶起來,看向下首正氣勢洶洶,咄咄逼人的郭山, 喝罵道:“大膽, 敵軍在側, 軍情如火,焉敢在此時妖言惑眾, 構陷主帥, 擾亂軍心!”
聞聽此言, 鄧義那邊的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至少第一長官是站他們的。
郭山的眼睛眯了眯, 對此並不感到意外,但他今天既然發難了, 那就是要連這個馬指揮使一起撅。
上前一步, 絲毫不畏懼道:“我為參軍,職責就是效忠皇上,監察三軍, 凡有異動者, 立刻上報, 包括您馬尊使!”
“今鄧賊通敵之事罪證確鑿, 按軍法當立時卸下主帥之職,押解京中受審。”
“馬尊使卻連連包庇,不聞不問,郭某現在不得不懷疑,您是否與鄧賊沆瀣一氣!”
言鈺大怒:“大膽!你居然還敢攀扯尊使!”
郭山昂首挺胸, 絲毫不懼。
雖然這樣一來,就徹底得罪馬澤恩了, 但他馬澤恩算是個什麽東西!
一個什麽也不懂,字都認不全的馬夫,麵對他和所有文官團體又有什麽辦法。
越這個時候,越不能害怕,而是要居高臨下地把他嚇住。
他當然不會真的把鄧義押到京中受審,鬧到京中,該出事的就是他了。
所以他要趁這個天高皇帝遠的時機,聯絡文官,一起壓住馬澤恩,逼鄧義出戰。
所有文官一起施壓,馬澤恩怎麽會不妥協,而隻要鄧義輸一場,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馬澤恩這個什麽也不懂的草包,怎麽對抗他們文官聯盟,難道他還能殺了他不成?
馬澤恩低頭看向毫無顧忌與自己對視的郭山,終於知道要殺誰了,毫不猶豫伸手從簽筒裏抽住一支令箭,扔到地上:“推出去斬了。”
令箭落在地上,發出一聲異常清脆的木質聲音,所有人都在這一聲中陷入沉默——
什麽?
在場的人都愣了,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直到郭山不可置信的聲音傳來:“你說什麽?”
馬澤恩抬起身子,看向他:“我說推出去斬了,沒聽清楚嗎?”
郭山緩緩瞪大眼睛:“馬澤恩!你敢!”
那有什麽不敢的。
前世的光王世子,和今世的這個傻缺可不一樣,當然不是說他前世就不傻缺了,隻是前世他第一反派的地位,比今世更穩固一點。
林瑤身為開局第一惡毒女配,和女主分別嫁了兩個世子,作為第一對照組,自然要和男女主從頭比到尾。
光王世子和男主相比,顏值比不過,智商比不過,品性也比不過,但他有一點能比過,那就是他真的是奪位大熱門。
前世白憐兒還是個大戀愛腦子呢,又沒開天眼,肯定不會像她一樣,一進宮就鋒芒畢露,直接從後宮殺到朝堂,老皇帝過繼幼子扶持太後的心,自然也沒有那麽堅定,所以光王世子比今世還要風光。
尤其是在蕭南山被林儆遠扳倒,崇文帝不得不對群臣低頭後,光王世子的風頭更是一時無二。
老皇帝失勢,新相爺是他嶽父,他還有那麽多個位高權重有權有勢的嶽父,將來登基的舍他其誰。
林瑤什麽也比不過女主,還生了個女兒,非常沒麵子,就想在這方麵找回場子,向女主炫耀自己嫁的好老公,將來肯定會當皇帝。
評論區自然一陣發笑,女主也無比憐憫地看著林瑤,自古能苟進奪位決賽圈的,都是能苟的,寧琮這麽招搖,早晚自爆。
果然,那場彌天大敗就發生了。
沒有人能為那麽慘重的結果負責,所有人都開始爭相甩鍋,最後這個鍋,理所當然地落在了死人身上,鄧老將軍一下子從戰無不勝的“天將軍”,變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老皇帝震怒,封掉了鄧府,將鄧家人女眷沒官,男子流放。
光王世子原本為了搶功,才抬出自己嶽父掛帥,現在忙不迭地把鄧側妃休掉。
被休掉的鄧側妃和鄧家無數女眷不堪其辱,紛紛懸梁自盡,一代將府,就此煙消雲散。
被毀滅家園的百姓,急需要一個宣泄口宣泄怒氣,鄧家所有人,便成了這個靶子。
直到某一天,鄧家一個在那場戰爭僥幸活下來的家將,一刀宰了郭山,才將當年導致戰敗的真正罪魁禍首公之於眾。
鄧家一家都是老皇帝下令處決的,他怎麽可能自打臉,承認自己判錯了,於是咬死不認。
沒人敢為鄧家平反,除了男主和林儆遠。
在男主和林儆遠的共同運作下,千辛萬苦地找齊了證據翻案,崇文帝才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他昏君的名聲也錘得更死了。
評論區因為這個,怒罵老皇帝是昏君,也開始對渣爹改觀,認為他雖然於小節有損,但於大義無虧,不是個好父親,卻是個好宰相。
對妻女忽視,在封建社會那種環境下,也是無可避免的事,古代男人就是不管內宅事的,原主作為相府千金,當初鬧得也著實難看了些。
對渣爹都改觀了,對男主的觀感當然就更好了,評論區都在哭他的大義,女主也一樣。
她透過層層表象,看清了其下的真相,真相就是郭山也隻是個替罪羊,真正的原因是光王世子太囂張了,遭了某些人的忌憚。
而某些人是誰呢?
當然是會被威脅地位的人了。
想到這,女主很沮喪,為了爭權奪利,居然將天下百姓置於水深火熱中,這個世界真是爛透了。
或許能改變這一切的,隻有一個人。
這個邏輯簡直嚴絲合縫,要是襲紅蕊不是當事人,她也要跟著評論區一起為含冤的忠良流淚,怒罵老皇帝的昏庸,然後被男主和林相的大義折服。
可不巧,這兩個大義之人的“金剛怒目”,她都見識過。
兩個愛著天下蒼生,國家社稷的人,卻不能給兩個卑微小女子一條活路,難道她和小姐這樣的人,不在天下蒼生之列嗎?
既然慈悲之心都是假的,慈悲之相又怎麽會是真的,襲紅蕊從來不覺得那倆玩意是什麽好東西。
如果說前世老皇帝在對群臣失勢後,十分忌憚有無數個好嶽父的光王世子,她是信的。
但一個主人家會因為忌憚管家和侄子,就在自家房子著火的時候,阻礙別人救火,來打擊管家和侄子嗎?
他隻是老了,不是傻了,幹什麽用這種傷敵一百,自損一千的手段。
這種陰溝裏的手段,真讓人熟悉啊。
站在高處後,總能讓人看清許多東西,所以明知道是必敗的陣容,襲紅蕊還是盡量維持了原樣。
要問為什麽——
她害怕換了人後,都不知道該殺誰了。
……
郭山瞪大眼睛看著馬澤恩,不敢置信道:“我可是皇上欽定的參軍,你敢殺我,你是想造反嗎!”
馬澤恩也是第一次殺人,本來就很緊張,沒想到還有人和他強嘴,不由拍著桌子怒吼起來,以掩飾自己的緊張:“我還是皇上欽定的指揮使呢,我說的話到底有沒有人聽!”
“我都說了三遍讓你們殺了他,殺了他,為什麽沒人動!”
文官群體還處在震驚中,牛柱已經反應過來,牛大的眼睛一眯,上前拽住郭山的領子就把他往外拖。
郭山被像小雞崽一樣拖出去後,才反應過來馬澤恩居然是來真的,不由驚恐道:“馬澤恩你敢!你這是造反!造反!”
在大齊,文官機構就是用來監督武將的,如果參軍被殺,那麽都不需要找證據,就是事實意義上的謀反,鄧綏文瞪大眼睛急衝出去:“牛柱!且慢!”
牛柱聽到聲音,看了一眼身後,又看了一眼郭山。
郭山已經被嚇壞了,口不擇言,一口一個“造反”。
本來牛柱聽到少將軍的聲音,確實準備慢一些來著,但聽到這些話,眼神又瞬間變冷。
所以當鄧綏文趕過來的時候,就隻看見一顆腦袋斜飛出去。
鄧綏文看著那顆滴溜溜落地的腦袋,氣得直接上去給了他一杵子,莽夫!
牛柱卻非常無所謂了,反正殺都殺了,真痛快!
拎著腦袋走進帳中,直接扔在地上,樂嗬嗬道:“尊使,已經行刑完畢!”
馬澤恩也被嚇了一跳,這麽快的嗎?
看著那顆鮮活的腦袋滾到腳邊,後知後覺的馬澤恩,終於升起一股真實的殺人感,不禁開始頭腦發暈,手腳冰涼。
怎麽都沒個人勸他呢,一般來說這個時候不應該來幾個人求情,說點“陣前斬將於士氣不利”之類的話嗎?
就算郭山不是武將,武將不給他求情,文官咋也不求呢!
啊!頭好暈!頭好暈!
文官集體:……
你就看他們現在敢動嗎……
大齊重文抑武這麽多年,文官已經習慣性的不把武將當回事了,現在看著滾到地上的這顆頭顱,才意識到自己到底在一個什麽樣的虎狼堆裏。
僅有的一絲“傲骨”,讓他們強撐道:“你們這是……”
言鈺卻直接反客為主,冷笑一聲:“幾日前,馬尊使截獲一封密信,是軍中某人寫給勿須羅的,言稱必有計賺鄧將軍出城。”
“原還不知此賊是誰,沒想到今日就露出了馬腳。”
“馬尊使慧眼如炬,已將此賊誅殺,而你等此前附和此賊,必為此賊同謀!”
“來人,將這些人扣押起來,細細盤問,若發現有通敵者,立刻索拿京中問罪!”
文官群體:嗯?
然而他們抬頭,就隻對上言鈺陰柔的麵容,他臉上的笑容,在此刻顯得格外陰森。
……
轉瞬間,情勢逆轉,而馬澤恩這邊,顯然比郭山還要狠得多。
鄧義沉默許久,終於忍不住抬頭問:“馬尊使,現在該怎麽辦……”
馬澤恩被那個人頭弄得渾身發虛,癱在椅背上,有氣無力道:“一切都聽鄧老將軍的……”
鄧義:……
“末將說的不是這個,末將是說,等回京以後,該怎麽跟陛下交代。”
啊?交代?
馬澤恩現在感覺自己的大腦格外遲鈍,根本無法思考,隻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言鈺。
言鈺便微笑著將最後一個錦囊遞給他,馬澤恩哆哆嗦嗦打開後,隻見上麵寫著——
不用怕,你是國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