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誰想當個小丫鬟
裴三站在一旁,心裏充滿了無法言說的甜蜜與躁動,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每當他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瞥一眼,襲紅蕊就要在心中冷冷地笑一下。
雖然在知道自己是一本書裏的跳梁小醜,所存在的意義不過是襯托男女主的癡情、智慧、高尚後,她就對男女主產生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厭惡。
但歸根結底,她這個級別的炮灰,連男女主的衣角都摸不到,就算是怨恨,也顯得很不具體。
縈繞在她心頭最深的怨恨,反而是臨死那一刻,來自裴三的戲弄。
她是那麽野心勃勃的人,就算是被毀去容貌,送去妓館,成為最低等的娼妓,也完全沒放棄活下去的念頭。
所以當裴三找到她,想要在她這找回失去的尊嚴後,她也如了他的願。
她將自己最卑賤的樣子,全部貢獻給他,裴三終於滿意了,答應將她帶出去。
就在她滿心歡喜,喜極而泣,收拾好東西要跟他走時,迎接她的,卻是一群生著爛瘡的客人。
她安慰自己,這是誤會,裴三也許很快就來了。
然而當她握著私藏的匕首,渾身是血,癡笑著去找他的時候,隻看見他微微挑了一下眉。
他或許在驚訝吧,活下來的居然是她。
襲紅蕊低下頭去,眼中露出一個無法遮掩的笑意。
或許按照這個世界的邏輯,她一個丫鬟,不應該對男女主有非分之想。
那她和裴三是兩個平等的奴才,是不是應該擁有等重的自尊呢?嗬嗬。
……
寧瀾駕馭著輪椅就要往內屋走,林綰本想攔他一下,但又想到在古代,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她既到了這,就不可能逃避這種社會規則,也就放任他進去了。
寧瀾進去後,看著桌上奇怪的東西,有些好奇。
拿到手上一塊,湊到鼻尖嗅了嗅,有些讚歎道:“這是什麽,這麽香?”
香皂可以說是一個現代人穿越到古代,最簡單又賺錢的“黑科技”了。
林綰身為一個專業的曆史老師,對穿越小說中主角一來就搞什麽製鹽、火藥什麽的敬謝不敏,但香皂還真能搞一下。
隻不過古代女子沒什麽社會地位,掌握一項這麽賺錢的產業,肯定會被別人奪了去,要是有瑞王世子這個靠山就好了。
於是林綰試探著問:“這是我閑暇時弄出來的香胰子,用著非常不錯,便想開一個鋪子售賣,世子爺有沒有興趣入夥,我可以給世子爺五成分成。”
“入夥?”寧瀾失笑了一下,“我們夫妻本為一體,談什麽入夥呢,世子妃想去做就做吧,至於分成,那更不必了,寧瀾雖非良人,可也絕不會貪娘子嫁妝。”
林綰一愣,微微抬頭。
古代男人,皆把女子視為附庸,吸血包,就像她這個原身的父親,就是吸光嫡妻的嫁妝,又納一個心愛的小妾,磋磨嫡妻的女兒。
當初她之所以願意嫁給一個瘸腿世子,就是為了獲得對抗渣爹的力量。
嫁過去就算一生隻有舉案齊眉,沒有絲毫感情也沒關係,反正既到這了,嫁誰不是嫁。
萬萬沒想到,這個曾經被滿城貴女嫌棄的瘸腿世子,不僅長相那麽出眾,連思想也那麽開明。
自她來到古代,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發自內心的尊重,耳朵不由又是一熱。
強作鎮定道:“鋪子要開下去,仰賴的肯定都是瑞王府的威勢,哪能讓世子爺白出力。”
見她一力堅持,寧瀾便歎口氣,上前拉住她的手。
林綰條件反射地想躲,但想到他們既然已是夫妻了,這都是很正常的觸碰,便逐漸放鬆下來。
寧瀾輕笑,將她的手握在手心:“你既嫁於我,便是我府上唯一的女主人,王府我不敢說話,因為那都是我母妃的,但世子府,都是夫人的啊。”
林綰看著寧瀾真摯的目光,心裏一暖,她突然覺得當初她無奈之下的選擇,未必不是一個好選擇。
寧瀾作為一個丈夫,條件已是無可挑剔,或許她現在,也該試著習慣當他的妻子了。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之間產生了無法言說的變化。
握了很久手後,才緩緩鬆開,寧瀾操縱輪椅轉身離開,林綰上去幫他推。
等各種囑咐完讓她早睡後,寧瀾看向一旁的桌子,那裏放著襲紅蕊端來的核桃仁酥山,現在已經完全化了。
寧瀾似是有些可惜:“看來是我待得太晚了。”
林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比剛才自在了許多:“沒關係,太冰了,我也不太想吃。”
寧瀾便笑道:“你身邊的那個小丫頭,到底是太跳脫了些,辦事不太牢靠,要不要給你安排些老人過來?”
林綰忍不住一笑,那丫頭的模樣放到現在,去當個擦邊女主播的話,估計隨便軟下嗓子撒個嬌,就一堆大哥上趕著刷爆直播間了。
寧瀾不愧是古代王孫貴胄養出來的見識與定力,居然一點沒被影響,還是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但既然打定主意在古代好好過日子,就不能事事靠男人,料理一個小丫頭這種事,她還是沒問題的,於是微笑道:“不用了,凝夢就挺好的,其它的事我都能處理好。”
“嗬,那就好。”
吱呀——
門開了,一直守在屋外的兩個人,終於精神起來。
裴三趕緊從世子妃手裏接過輪椅,轉身告辭。
走出一段路後,輪椅上的寧瀾突然抬頭,雙眼含笑地看向他:“我今天聽你說,世子妃有意將身邊的丫頭許配給你,就是這個紅衣小姑娘吧,我看還挺配你的,你覺得如何?”
裴三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許久才支支吾吾道:“我覺得又能怎麽樣,人家都不同意了……”
寧瀾失笑:“咦,我聽你這意思,怎麽好像倒是願意得很呢~”
“世子爺!”裴三急道。
“罷了,罷了,我不摻和你的事了,不過今天之後,你就別總在我身邊打轉了,該去誰那,知道了吧。”
聽出主子潛在的意思,裴三臉都燒紅了,努力保持鎮定道:“知道,小的要多往世子妃這邊跑~”
“嘶,胡說!”
兩個人的身影漸行漸遠,然而在陰暗處,寧瀾的笑容卻有點幽深。
好像確實隻是一個不太聰明的丫頭,而且就算她真的是右相安排進來的人,又有什麽必要破壞白憐兒進宮計劃呢?
就是不知道怎麽會那麽巧,偏偏巧和同伴說閑話的時後,被皇帝聽見了,又偏偏巧被自家主子指婚不高興,去園子裏散心時,撞上了落水的白憐兒。
原本他將白憐兒送進宮後,不僅能穩住家裏這個,又能在宮中添一個棋子,還不會失去國公府的助力。
現在砸手裏,怎麽處理都很棘手。
當然,他也可以將那個丫頭獻給皇帝,至少能討一下皇帝開心。
但女人不像男人,女人是沒有根的,嫁去夫家就是夫家的人了,連親女兒都不能保證完全向著自己親爹,一個出身這樣卑賤的女婢,就算拿捏住家人,又能養出幾分忠心呢?
還是賞給裴三吧,別的不說,裴三可是真被這小妮子迷住了,讓他遂了願,以後肯定會對他更忠心。
至於白憐兒,他要好好想想,接下來的對策。
……
世子走後,襲紅蕊唯唯諾諾地進門,可憐巴巴地看向林綰。
林綰看向她,當目光落在她頭上的發簪時,目光一凝:“這個簪子哪來的?”
襲紅蕊好像剛發現一樣,捂著腦袋,支支吾吾道:“是表姑娘送的,不過是因為我救了表姑娘,表姑娘才送的……”
林綰:……
那個楚楚可憐的白姑娘,林綰也知道,托多年看宅鬥小說的經驗,林綰一下子連她是什麽品種的綠茶都摸出來了。
一個國公府的小姐,雖則是庶出,但嫁個差不多的人家,也是可以的,誰承想卻打著與人為妾的主意。
她既自甘輕賤,那想上門就上門吧。
反正她也沒做夢,讓一個古代男人,真的非她不娶,瑞王世子要是真想納妾的話,她也會笑著把那杯茶喝下去。
隻是從此之後,她便隻當他是夫君,再不是丈夫。
但她可以接受夫君納妾,卻不能接受身邊的丫頭有異心。
襲紅蕊是跟在她身邊最近的那個,那小白蓮幾次挑釁她這個正妃的時候,她都在,白憐兒是什麽人,她清清楚楚。
明知道不該拿的好處,還是抵不住**拿了,這樣的人,是萬萬不能留的,否則早晚是個禍害。
隻是沒有理由,直接清出去的話,倒顯得她無情,還善妒,連“表姑娘”一根簪子都容不下。
要是那白憐兒拿來做文章,給她上眼藥,白白生一段事非。
所以林綰淡淡開口:“罷了,罷了,這些都是你的事,你自己看著來吧,我現在有別的事要交給你。”
發現小姐沒生氣,襲紅蕊頓時開心起來,興衝衝道:“什麽?”
林綰神色平淡道:“我最近要新開幾家鋪子,別人我都不放心,你去幫我盯一下吧。”
這種活可是個肥差,襲紅蕊眼睛立刻前所未有地亮起來,連連稱謝。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等出去些日子,她在府中的位置逐漸被別人占去,再想打發,就無聲無息的多了。
襲紅蕊認真地聽著主子的各種囑咐,連連打包票,等她出去後,卻差點笑出聲!
她怎麽可能不知道!看過全書之後,她連女主胸口有幾顆痣都知道!
在未來,女人也是可以出去讀書、工作的,這個女主,就是個地位非常高,又有學問,教書育人的“老師”。
女夫子嘛,書讀得多,就容易沾染一些和男人一樣的“之乎者也”臭毛病,天天端著身份,自視與別不同,張口體統,閉口規矩。
但人吃五穀雜糧,哪能沒有私欲,書中提起白憐兒,每次都寫女主很瀟灑,女主不在乎。
但襲紅蕊仔細咂麽著那個味,還不在乎?天天想著自己是妻,對方是妾,自己比她高貴,瘋狂找心理優越感,還能不在乎?哈哈哈!
她可不相信什麽不在乎,果然,這簪子一戴,女主當場就炸缸了,直接把她弄了出去。
女主現在肯定在心裏瘋狂磨嘰,她是怎樣不安分,以後肯定沒有什麽好下場,吧啦吧啦的。
但是她為什麽要有個好下場,難道一個人一輩子佝佝僂僂,摳摳索索,低聲下氣,忍氣吞聲,老年買個好棺材,立一塊貞潔碑,就是好活了嗎?
她天生命賤,不想什麽身後事,隻要穿到身上,吃到嘴裏,前呼後擁,一生便不算白活了。
至於會不會刀山火海,釜烹油炸,千刀萬剮什麽的,又有什麽重要!
娘娘啊,那可是娘娘啊。
她現在有個當娘娘的機會,小小世子府一個丫鬟的位置,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老皇帝既然和她玩了“皇帝假扮普通人”的遊戲,那必然會有後續,她得好好做做準備,
既要謀求皇帝的喜愛,自然需要很多自由的活動時間,女主當然是把她踢得越遠越好!
隻不過白天在園子裏的時候,她還滿懷信心,覺得憑自己的美貌,以及良好的開局,老皇帝肯定會被她拿下。
然而在見到男主後,她突然心中一突。
會不會,她覺得會有後續這一點,本來就是太過想當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