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清晨。
陽光照進來的時候, 林霈齊還在睡覺。
林溪看著旁邊的林霈齊,小家夥睡得十分安靜乖巧,應該是昨天的事給他留下一些心理陰影了, 他小小的眉頭現在還時不時地皺著。
林溪看著林霈齊, 最讓她擔心的,其實是林霈齊以往隻會和鬼打電話,所以她也放心地不加以幹預, 但是這一次, 他的身邊卻出現了現實的鬼……
如果他遇到的鬼都是善良的還好, 可如果遇上了危險,她不敢想象該怎麽辦。
林霈齊睜開眼睛, 看著林溪:“媽媽,怎麽了?”
林溪捏了捏他的小臉:“媽媽今天帶你去個地方好不好?”
——
清陽山。
清晨的鳥還在嘰嘰喳喳地叫喚, 空氣裏滿是帶著青草的香氣。
身材纖瘦的女子, 穿著緊身牛仔褲和白色襯衫,身材姣好。她身邊牽著一個萌萌的小男孩。兩個人手拉著手,一階一階走在石路上。
“媽媽,我們為什麽要來這裏呀?”林霈齊很久沒有出來爬山, 爬了快半個小時也沒有半點覺得累。
林溪:“你喜歡這裏嗎?”
林霈齊點點頭:“喜歡!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這裏和別的地方都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林霈齊思索了一下:“我覺得, 在這裏, 我好像什麽都不害怕了,感覺很安心。”
林溪彎彎唇。
清陽市最有名的就是清陽山,可以說在百年前, 清陽市就是靠著清陽山發家的。
傳聞百年前這出過一個得道的道長, 從這以後, 清陽山就變成香火鼎盛的局麵了。
她今天帶林霈齊來, 一是想借這裏的靈山靈水,洗滌一下林霈齊身上的汙穢,二是想拜訪一下清陽觀現今的師傅,想為林霈齊求一枚平安符。
可即使他們來得也比較早了,但觀前還是圍了不少人。
林溪前麵的一個大爺見到林溪母子,跟她嘮嗑:“你們是來看相的,還是算命的?”
林溪搖搖頭:“都不是,我們是想來求個平安符。”
大爺笑了笑:“平安符哪裏都可以求,到了這裏,不讓方道長幫忙看個八字,該多可惜,而且,你要是再有機緣一點,指不定還能等到觀主柳道長,不過那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林溪抿唇,衝大爺笑笑:“貪多嚼不爛,我們隻求一樣就夠了。”
“這話倒不假,可惜你們今天來太晚了,方道長這兒現在排了這麽多人,你們確定還要等嗎?”
林溪看了眼周圍等待著的人,有的是老人,還有的是小孩,還有的排了一圈兒穿著中學校服的學生……
林溪想了想,這麽多人來求見,說明這裏的師傅是真的很厲害,她點點頭,等!
此時,觀內。
一個穿著青灰道袍的青年男子,原本正靜靜地在打坐,忽然他的中指掐向小指,眉頭緊皺。
片刻後,他微微地歎口氣,喚了下門前的小道士:“子平,你幫我把他們帶進來吧。”
小道士有些納悶,向來深居簡出的柳道長怎麽會突然有客來訪?
“道長,請問您的客人是哪幾位呢?”
“一對母子。”
道觀觀門打開。
一個年輕的灰袍道士走出來。
旁邊響起熙熙攘攘的說話聲,眾人期盼地看著他。甚至立刻有人追上去問:“師傅,可是方道長有指點?”
“是不是輪到我了?”
“胡說,我比你先到,要來也是我來。”
卻沒想,小道士徑直走向了林溪母子。
“緣主,請跟我來。”
“請問是方道長嗎?”
“不,是我們的觀主柳道長。”
小道士的話音一落,所有人紛紛訝異地看向林溪母子。
其他等候的人更激動羨慕了,要知道,光是觀裏的方道長已經是半年難得一見的人物了,更別說方道長的大師兄柳道長了。
傳說那位柳道長最是靈得不行,年紀輕輕就接管道觀,尤其是他還生得一副好模樣,若不是入了道,不知道要惹得多少桃花情債。
林溪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跟著走了過去。
房門推開。
裏麵卻和林溪想的完全不一樣,比一般的道觀還要簡樸,一張桌,一張床,床是木板床,牆上掛著一幅大大的“清”字書法。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在室內中央,靜坐著一位青袍道長,背對著他們。
林溪猶豫了下,正不知道怎麽開口,對方已經先說了話:
“你兒子不屬於這裏。”
林溪整個人直接定住,她不可思議地看向道長:“您,您怎麽知道?”
柳道長沒有回複她,隻是淡淡出聲:“把桌上的東西拿走。”
林溪看過去,那是一串綠色的珠串,中間係有一根紅線。林溪不懂這是什麽材質,隻知道它瑩瑩潤潤握在手中十分舒服。
她把東西套在林霈齊細嫩的手上。
林溪猶豫著問出口:“多謝道長,我想問一下,霈齊他……還能回到他該去的地方嗎?”
“什麽是該去的,什麽是不該去的?”柳道長轉過身,一雙狹長平靜的眼裏看著她,“緣主,既來之則安之。”
林溪愣住片刻。
良久,她才深深地對著柳道長鞠了一躬。
——
下山的路上,林溪查了一下。
原來林霈齊的這個手串叫綠琅玕,是極好的辟邪之物。
臨走時,小道士囑咐林溪,這是道長曾經戴過的,算是他們觀裏傳下來的東西之一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願意贈給林溪母子,但還是希望他們能妥善保管。
林溪拍拍林霈齊的腦袋:“記得隨時戴著,除了洗澡都不能取。”
林霈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林溪看著他左手一個通靈的手表,右手一個驅邪的手串。
不知為什麽,莫名有一種——
跳著減肥操吃火鍋的違和感。
然而,等他們剛走到山下。
林霈齊的手表再次詭異地響起。
林霈齊看了眼林溪,林溪點頭,接吧,反正道長都說了,這是緣分。
他按下接聽,手表裏立刻出現一個年輕的穿著軍裝的男人,他的臉上傷痕累累:
“俺叫趙小軍,他們說,這個叫電話,我打電話給你,就可以跟你說我想說的東西了。”
“那您想說什麽呀?”
“俺想有個墳,俺在下麵沒有地方住,經常漏雨,還會被風吹,很冷很冷。但是下麵其他的鬼都說我們有我們專門的地方,俺想你帶俺去看看。”
林霈齊奶聲奶氣問他:“可以,你說的那個地方在哪兒啊?”
趙小軍說:“秋山村。”
林溪看了下地圖,秋山村離這裏不遠,下了山,打車就二十分鍾就到了。
趙小軍身上穿著軍裝,雖然和她在電視上看到的不一樣,但她也知道這應該是位軍人。況且這裏是清陽觀地界,一般的鬼也不敢造次。所以即使趙小軍在電話裏說話有些語句不通,但林溪依然相信他。
車子開了二十分鍾,順利地到了秋名山。
趙小軍還在視頻電話裏問他們:“小朋友,剛剛那個就是汽車嗎?”
林霈齊:“是啊。”
趙小軍:“真厲害,這麽一會兒就到了。”
林溪以為他生前可能是在條件比較艱苦的山裏,她問他:“您當鬼的時候,就沒想著出來逛逛嗎?”
她看之前程風還有那個小貓鬼,都是能夠看得到人間的。
“俺出不來哩,俺在土裏埋著,埋老深了,要不是一個挖煤的劉大哥掉裏麵了,俺都沒法給您打電話。”
林霈齊覺得他有些可憐,現在都還沒見過汽車,他問他:“哥哥,你今年多少歲呀?”
“俺十五!”
林溪有些納悶:“十五歲就能當兵了?”
“這算啥,俺隊裏,還有個十二歲的哩!”
林溪心想,莫不是他當鬼當糊塗了吧。但她也沒多說,按照趙小軍說的,朝著他說的地方往前走著。
“對對對,就是,劉大哥說,過了這個橋,前麵那個平地就是了。”
林溪走在石橋上。
前麵還有一堆穿著校服的中學生,往那個方向走去,他們有的手裏還拿著花籃,臉上洋溢著隻屬於青少年的朝氣蓬勃。
有個高個子的初三男生,看到林溪後,問她:“姐姐,你也是去掃墓嗎?”
林溪搖搖頭:“我就過這個石橋去看看。”
男生手裏還抱著花:“前麵過了石橋就隻有陵園了啊,別的什麽都沒有了。”
林溪愣了片刻:“什麽陵園?”
“烈士陵啊。”
林溪看著手表裏表情依然澄澈的趙小軍。
她忽然有些哽咽。
她跟前麵的男生道別,轉頭對屏幕裏的趙小軍微微笑道:“我知道劉大哥跟你說的地方是哪兒了,我帶你去。”
“是哪兒啊?”
“是你的家,你戰友們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