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過曲夢寒今天是問不了泡芙的意見了, 她得回自己家，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接到了她媽的電話。
現在這些長輩衝浪的速度不比年輕人慢多少。
“顧老師，我媽打電話來了, 你先出聲哈。”
曲夢寒豎起食指做了個別出聲的動作後接通了。
趙依紅開門見山, 直搗黃龍：“什麽時候把男朋友帶回來給爸媽看看啊？”
料到了會是這個展開的曲夢寒無奈地喊了聲：“媽......”
趙依紅：“我看網上說是你們明大的教授，那很優秀啊。”
曲夢寒：“是的......很優秀。”
趙依紅：“我看照片長得好帥啊。”
曲夢寒：“是的......很帥。”
趙依紅：“多大了？哪裏人？家裏是做什麽的？”
曲夢寒：“媽......你問這些幹什麽？”
趙依紅：“你男朋友的情況，我問一下不行嗎？過年能帶回來給我們看看不？”
在曲夢寒統一回答“好的”後，趙依紅才肯掛斷了電話, 最後還沒忘記說了句：“我女兒真是長大了。”
曲夢寒掛斷電話後按了按兩個生疼的太陽穴。
現在還隻是她媽, 後麵還有二大爺，三舅公，四姨等一眾親戚長輩在等著，這可如何是好啊。
“是你媽媽嗎？”顧今宵問了聲。
“是的，非要我過年把你帶回去給他們瞧瞧。”
顧今宵很自然地接受了提議，這就開始想禮物的事情了, “好的, 那我過年跟你回去一趟。叔叔阿姨喜歡什麽東西？叔叔抽煙喝酒嗎？”
“顧老師倒是接受能力挺強。”曲夢寒調侃了聲。
“是不太好嗎？”
曲夢寒笑笑，“沒, 我爸媽說這麽優秀的女婿他們都迫不及待想見到了。”
-
曲夢寒的家是“混亂守序”的代表, 東西又多又雜還東一榔頭，西一棒追放著, 但她就是知道每種東西放在哪裏。
“顧老師隨便坐吧，我得先去洗個澡。”
大夏天的，昨晚卻沒洗澡沒洗頭, 曲夢寒這會兒難受得厲害, 得趕緊去清洗一下。
“你冰箱裏有菜嗎？”
“你覺得呢？”
“好吧。”
顧今宵點點頭，是他多此一舉了。
在沙發上坐下, 後麵擺了整整一排各式各樣的抱枕，鯊魚的，貓貓的，草莓的，小浣熊的。茶幾上，電視櫃上，鞋櫃上，隻要是快空地兒都被擺滿了物件。
很多東西顧今宵乍一看完全看不出是幹啥的。
“顧老師要吃冰淇淋嗎？”
曲夢寒雖然秉承著零食不帶回家的原則，但冰激淩不算零食，特別還是夏天，不囤點放冰箱裏日子都沒法過了。
“不用了，你留著吃吧。”
顧今宵的拒絕遭到了她的一通吐槽：“顧老師甜食不吃，冰激淩不吃，夜市不吃，還用保溫杯喝水，作息健康，年紀輕輕就跟個老幹部一樣了。”
“......”顧今宵感覺她說的種種都是注重身體健康的表現，怎麽就成老幹部了。
“趁著現在還年輕，可不得好好享受一把，以後老了想吃冰激淩都吃不了了。”曲夢寒去冷凍櫃裏拿了根旺旺碎冰冰，一分為二遞給了他一半：“你一半，我一半，你是我的好夥伴。”
頓感這裏拒絕“好夥伴”邀請並非明智之舉，顧今宵乖乖接過了。
是橙子味的。
巨大的電視機屏幕映出了兩人坐在沙發上悠閑啃冰棍的樣子。
“顧老師的微信沒有炸嗎？”
“嗯，幾百條信息了，電話也是。”
“不回一下嗎？”
“也不是重要的事情，不用。”
曲夢寒叼著碎冰冰外的軟塑料殼子，一個側身直勾勾倒進了顧今宵的懷裏。
“顧老師，我累了。”
顧今宵伸手想去摸她臉的時候，把曲夢寒冰得縮了脖子。
“啊，好冰！”
“不好意思。”
“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幹什麽啊！”
被偷襲的曲夢寒的直起身子，把兩隻跟剛從冰窟窿裏撈出來一樣的手貼在了顧今宵的脖子上。
這裏必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三歲，不能再多了。
顧今宵在遭受完錙銖必較的攻擊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這才沒一會兒曲夢寒的冰棍就啃完了，她拿著空殼對著遠處的垃圾桶比了比，說：“顧老師，你看我精準投籃！”
找準好角度後，手腕一個用力，然後不出所料地歪了。
“啊，失誤了！”
“可惜。”顧今宵笑著起身走過去接力幫她完成了最後的投籃，然後又走回來把自己吃完的空殼也給了她：“再來一次應該就進了。”
這次曲夢寒終於不負眾望，成功投進了一個完美的三分。
“真棒。”
顧今宵用一個橙子味的吻作為了獎勵。
此時此刻的生活瑣碎到不能再瑣碎，就像橘子瓣上的白絲，像小孩子周記裏的流水賬，像烘烤了一整個下午的陽光。
但對於兩人來說，卻也是如此意義非凡。
“顧老師，我能不能每天啥也不幹就待在你身邊啊。”曲夢寒躺在顧今宵的懷裏，掰著他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嘟囔著說。
“可以的。”
“那我在你身邊，你那個臨界非線性薛定諤方程多包爆破解和多孤子解的唯一性的課題還能靜下心來做嗎？”
顧今宵回答得很幹脆：“不行吧。”
小狐狸在身邊還要數學做什麽？
“好吧，那還是不能天天都待在你身邊了。”曲夢寒就知道會是這個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為了國家基礎科學事業的發展，她必須做出一定程度的犧牲。
但她思想覺悟高，顧今宵卻是個“戀愛腦”，當即就說：“那不行。”
曲夢寒貸款擔心了起來：“那課題怎麽辦？評不上正教授了怎麽辦？績效考核不達標了怎麽辦？”
“那就算了。”顧今宵輕飄飄來了句。
這般危險發言把曲夢寒驚得從他懷裏起了身，厲聲嗬斥道：“絕對不行！！！”
思想上的墮落會立馬反射到行動上，曲夢寒感覺這幾天顧今宵分給數學的時間微乎其微，這樣下去不行。
“顧老師你趕緊回家！明天也不用送我去了，我讓然姐來接我就行。”說著就要拉著顧今宵往門口走。
顧今宵紋絲不動，就很是委屈地看著她，“曲同學要趕我走？”
“我這是舍小家，為大家！從現在開始必須督促你加倍努力為祖國的基礎科學發展做出貢獻！”曲夢寒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然而卻被顧今宵一個用力再次拉進了懷裏，“我不要大家，我要你。”
“我說正經的！”曲夢寒伸出手掌糊到了他要湊過來的臉上，嚴肅地說。
顧今宵覺得實在好笑，這種事情哪裏用得著她去擔心。
顧今宵：“曲同學，你是老師我是老師？”
曲夢寒：“你是。”
顧今宵：“既然我是老師，難道還需要學生去操心嗎？”
曲夢寒：“我不是學生，我是你女朋友！”
這話的說服力一下子讓顧今宵啞口無言了，隻是叫她一聲“曲同學”，真實地位可高多了。
“你不想走？”曲夢寒斜著眼問。
顧今宵乖巧地點了點頭。
“那行吧，我之前不是借了你幾本拓撲分析的書嗎？我洗澡的時候，你好好看看。”
說完曲夢寒就衝去了房間，留顧今宵在原地如鯁在喉。
“保持下手感！”曲夢寒衝回來把書遞給了他說。
顧今宵很自信：“我好像不太需要看這些書吧。”
“溫故而知新沒聽過嗎？”
“上麵大部分都是基礎知識，溫故也知不了新。”
但看她還是一副不太釋懷的樣子，顧今宵隻得又補充說：“曲同學，我好歹也是能在《Inventiones Mathematicae》上發文章的人，專業水平哪裏用得著你擔心？”
“我不擔心你，我擔心我的一作！”
“好的，明白了，會努力的。”
這一聲讓顧今宵想起來之前說過下次發文章一作要署她的名字，立即表明了態度並且翻開了麵前的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曲夢寒被他逗樂了，拍拍“好學生”顧今宵的頭，鼓勵道：“加油，顧同學！”
-
曲夢寒拿出瓶瓶罐罐鼓搗卸妝的時候，顧今宵在一直用一種科研的嚴肅表情觀摩著。
搞得她哭笑不得，“顧老師，卸個妝而已，你感興趣？”
“所以為什麽要用到這麽多東西呢？”
顧今宵依次拿起麵部卸妝水，眼部卸妝水和唇部卸妝水，發自肺腑地問。
他眼裏閃爍著並沒有任何必要的求知欲。
“不同部位需要用不同的產品嘛。”
然而求真務實的顧今宵在查看了成分表後，提出了質疑：“嗯，但化學成分上我看區別不是很大。”
曲夢寒擠出了一個假笑：“......顧老師，你是覺得我沒學過化學是吧？”
有些錢，給資本家賺了就賺了，何必較真。
顧今宵瞬間會了意，點點頭：“好的，明白了。”
“顧老師是不是還沒看過我素顏啊？”曲夢寒鼓搗完後拍了拍臉頰，側過臉仰起頭問。
“你之前直播的時候看過了，化不化妝都好看。”
“呀，顧老師這麽關注我？”曲夢寒聽聞他竟然偷偷摸摸看自己直播，調侃著問。
顧今宵笑笑，吻了她的額間，“當然，從第一次見你就關注了。”
“這些話都是哪本書裏學的？《實變函數》？《複變函數論》？還是《高等微積分》？奇了怪了，我怎麽沒看到過？難道是教材換了？”
他不看小說，不看電視劇的，這些話術都是哪裏學的？
數學書裏可沒有。
“這種程度的還不需要學吧。”
“顧老師很自信啊！”
“這不是因為自信，是因為喜歡你。”
曲夢寒在唏噓裏自愧不如，演了那麽多角色，說了那麽多台詞，到頭來還沒個搞數學的會說。
-
曲夢寒去洗澡的時候，顧今宵才終於打開了微信處理堆成山的消息。
他是明大的教授，在公眾視野裏就代表了明大，那段視頻裏的內容被領導約談是必不可少了。
不過事情傳到係主任和學院長耳朵裏還需要一段時間，至少周末應該還是安全的。
按照她的話來說，經此一事，無論是人設還是形象都**然無存了。
幾個朋友發來的信息，滿屏的問號跟天塌下來了一樣，他不知道要回什麽。
學生們的用詞看出來是經過了斟酌與醞釀的，但表達的內容本質和問號沒什麽區別。
而親戚長輩裏也有幾個5G衝浪的，顧今宵不得不回複了些客套話。
陳曉蘭那邊他打算晚上打電話過去解釋一下情況，報告任務已經順利完成了。
剩下的好友申請他一個都沒有通過，想必也不是正經事。
處理得差不多的時候曲夢寒已經洗完從浴室走了出來。
她穿了件淡黃色蕾絲邊點綴小草莓的吊帶睡裙，露出了雪白的肩頸和纖細修長的手臂，用毛巾擦著濕漉漉隨意披散的頭發，坐到了顧今宵的身邊。
“顧老師開始回信息了？”
曲夢寒湊到跟前，沐浴露和洗發水的好聞清香四散，頭發上的水滴滴到了顧今宵的手臂上。
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手機屏幕，顧今宵就一個側身就把她壓在了沙發上。
“顧老師，你幹什麽！頭發還沒幹呢！”曲夢寒著急要起身，卻被握住了手腕，一隻肩帶也跟著滑落了。
“別動。”
顧今宵如浸在潭底的黑曜石般的眼眸裏滾燙的愛意與按捺不住的情/欲正在上下翻湧，激烈交織碰撞著。
他輕咬了耳垂後，覆上了泛著水色的柔軟薄唇。
從輕柔的唇瓣開始試探，在舌尖與舌尖碰撞的瞬間化為了激烈的交織，不再有克製與溫存。
急促的氣息纏繞著，伴著勾人的香探入了深處。
綿長的吻結束，曲夢寒在朦朧裏感覺脖頸處酥酥癢癢，隨後是一陣帶著輕微刺痛的吮吸。
“這......這裏不行......明天還有......直播......”
“那就別去了。”
顧今宵抬起頭，眼底是占有與癲狂，數學帶給他的冷靜**然無存。
-
曲夢寒拿來鏡子，看著脖子上的幾處鮮明的吻痕，氣得用力擰了一下罪魁禍首的胳膊。
“顧今宵！！你這讓我明天怎麽直播！！隻能穿羽絨服了！！”
“好像也不是很明顯吧。”顧今宵觀察了一會兒輕笑著說。
“你把觀眾當瞎子嗎？？？”曲夢寒實在氣不過，還握緊拳頭錘了兩下他的胸口，“啊啊啊啊啊啊啊！！！快，給我查一下怎麽消掉！！”
這個顧今宵簡直離譜！
說他是禁欲係吧，接吻的時候都快把空氣給抽沒了。
說他是縱情係吧，每每到最後又刹了車。
“我看也不是很明顯，應該沒什麽關係吧。”
“臥槽，你睜大眼睛給我看看，這是不明顯？？好幾處，說是蚊子咬的都沒人信！”
之後的情況便是顧今宵拿著吹風機當起了臨時的Tony老師，曲夢寒一邊用熱毛巾敷著吻痕一邊單手打字回複著各種信息。
薑星月那邊接近五十條信息她選擇性忽略掉了，等之後再打電話說。
這裏麵最為離譜的就是以前工作上有合作的一個綜藝導演，問她有沒有興趣參加正在籌備的戀綜。
戀綜，戀綜，感覺全世界都在提這兩個字。
大家的精神世界已經貧瘠到這個地步了嗎？
談戀愛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曲夢寒在心力交瘁間決定還是想點生活的美好之處，問：“顧老師，你晚上想吃什麽？”
“看你，我都可以。你想讓我做飯的話，我現在就去買菜。”
“做飯太麻煩了，況且我家連工具都沒有。叫個外賣或者出去吃吧。”
都這樣了，曲夢寒感覺甚至都不用遮遮掩掩，能正大光明牽手出門了。
“那就出去吧，也不怕被拍了。”
-
吹幹頭發，護完膚，曲夢寒隨便挑了件碎花連衣裙，涼鞋，沒有化妝，披頭散發隻帶了個口罩就出門了。
“想吃什麽？”顧今宵拿出手機搜索了下附近的店子。
“就去這附近隨便吃點吧。”
“火鍋？還是烤肉？”
顧今宵上來就提了幾個重量級的。
周三KFC，周四滿漢全席，周五麻辣小龍蝦，今天再吃頓火鍋烤肉的話，曲夢寒戲也不用拍了。
她甚至感覺被拍就是連續三天犯戒後降下的天譴。
“別了別了，吃點清淡的吧。”
話雖如此，路過火鍋店的時候還是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將曲夢寒給扯了進去。
隻能說天意難違。
兩人坐下還沒五分鍾，曲夢寒就被隔壁桌的小姐姐給了出來，因為是素顏就沒有合照，隻給簽了名。
全程小姐姐眼角的餘光就一直盯著顧今宵看，估計是在確認和視頻裏的是不是一個人。
這要不是一個人曲夢寒就能載入史冊了。
夜市擁吻，戀情曝光的第二天就和另一個男人吃火鍋，可不得被罵個個幾十萬條。
“顧老師，你和我在一起的話，過不了多久連你也會一起被跟著要簽名了。”曲夢寒無可奈何地笑笑。
“那我是不是得提前練一練？”
曲夢寒被他積極的心態逗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倒是心態很好。”
“別人怎麽樣我也不在乎，最重要的是能和曲同學在一起。”
這頓火鍋曲夢寒感覺和吃播沒多大區別了，能感受到從四麵八方射來的視線和手機照相的鏡頭。
吃完坐位子上休息的時候，她翻了翻微博，果不其然已有多張偶遇的照片。
而新鮮出爐的同框照也成了CP黨們狂歡的新糖。
經過人人福爾摩斯網友們的努力，曲夢寒評論區裏一直給粉絲做題的人是顧今宵被扒了出來。
【還能這樣秀的嗎？？？】
【嗑死我了，我死了，快結婚！！！！】
【數學竟然可以這麽浪漫嗎？？】
【我現在學數學還來得及嗎？？？】
曲夢寒看著評論是哭笑不得。
浪漫的哪裏是數學，是現在正坐在對麵給自己剝荔枝的人啊。
-
從火鍋店出來，天際最後一抹晚霞也快隱入到地平線以下了。
兩人牽著手，有一句沒一句說著沒營養的廢話往家的方向走著。中途曲夢寒實在嘴饞，甜筒又恰好買一送一，加上顧今宵在一旁的鼓吹。
天時地利人和齊聚，害她不得不再次出賣了靈魂。
不過沒關係，是兩個人一起賣的，
夏夜的晚風，天際的星河，緊扣的雙手，融化的甜筒，還有兩顆悅動的心。
生活竟是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