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改姓決定

離開公司後,岑知遠回去一趟放了東西,接著開車去岑家。

到岑家別墅已經快七點,管家迎過來,岑知遠問清楚岑勝禮在樓上房間裏,進門直接過去。

走到樓梯邊時,樓上忽然衝下來個炮仗一樣的小孩,直往他身上撞。

岑知遠不緊不慢地讓開一步,側身避開了。

男孩肉乎乎的身體撲倒地上,放聲嚎了起來,後方跟下來的女孩和管家趕緊上前,一左一右把人扶起。

岑知遠剛要上樓,男孩氣呼呼地嚷開:“你故意讓我摔跤的!你這個大壞蛋!野種!唔唔——”

岑知遠斜眼睨過去時,男孩被一臉驚慌的女孩用力捂住了嘴,似乎還不太服氣,憤憤不平地正瞪著他。

這兩小孩都是許嵐生的,男孩岑聰,女孩岑菲,一個五歲,一個七歲。

女孩怯生生地跟岑知遠道歉:“弟弟不懂事,亂說的,二哥你別生氣。”

管家也連忙幫著說好話,岑知遠冷淡收回視線,沒理他們,徑直上樓。

岑勝禮前兩天又病了一場,這會兒還半靠在床頭閉目養神,房裏隻有一個護工陪著。

岑知遠進門,護工出去外間,幫他們帶上了房門。

岑知遠在床邊坐下,岑勝禮睜開眼,側頭看到他,嗓音略啞:“來了。”

岑知遠幫岑勝禮掖了一下被子,直接說起了自己的來意。

他是來告訴岑勝禮,他打算離開岑安。

岑勝禮聽完沉默了很久,最終也隻是歎氣,疲憊道:“你想好了就隨你吧。”

樓下客廳,岑聰和岑菲並排站在沙發前,大氣不敢多出,尤其剛還一臉跋扈的岑聰,這會兒耷著肩膀垂著腦袋,老實得跟隻鵪鶉一樣。

他們對麵,岑致森翹著腿靠坐沙發裏,隨便一個眼神,就讓這一雙弟妹半點不敢造次。

管家也不敢多說什麽,就在一邊看著。

“說吧,野種這個詞是誰教你們的?”岑致森開口,語氣並不嚴厲,卻叫那兩個小的嚇得腦袋垂得更低。

他剛才跟岑知遠前後腳回來,本來是來看望生病了的岑勝禮,順便報告公司裏的事情,沒想到進門就看到岑聰這小兔崽子在撒潑。

童言無忌,小孩子或許不懂事,但能說得出口的話,無非是大人言傳身教。

岑菲用力搖頭:“沒、沒誰,弟弟看電視學的……”

岑致森視線掠過她,落到岑聰身上:“你自己說。”

岑聰聲細如蚊:“就是跟電視裏學的。”

岑致森:“你來告訴我,野種是什麽意思。”

岑聰偷偷撇了一下嘴,到底不服氣,沒忍住說:“他又不是爸的兒子,不就是野種,我媽說他根本不配做我們家的人。”

他話出口,岑菲慌了神,岑聰這小孩還沒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嘟嘟噥噥地還在抱怨。

岑致森輕嗤:“你媽還挺會說。”

“還有一件事,”岑知遠說,“爸,我打算改姓了。”

岑勝禮一愣:“改姓?”

岑知遠點頭:“改姓寧。”

其實不是打算,是已經做了,他今天下午才去岑安,早上便是在辦這事。

昨天從寧家回來以後,他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岑勝禮回神時眼眶微紅:“一定要這樣?”

岑知遠笑了下,安慰他:“爸你不用想太多,你說了還會把我當兒子,我也同樣會把你當我爸,我改姓辭職都是想清淨點,不想再沾惹是非而已。”

他是有野心,但也有自知之明,有機會爭得到的東西,他會盡全力,不該他的圖不到的那些,不如盡早抽身。

聽到岑知遠這麽說,岑勝禮的情緒逐漸平複下來:“寧老師他們知道嗎?”

岑知遠:“還沒跟他們說,之後會告訴他們。”

岑勝禮話到嘴邊又咽回,到底沒再勸:“你要是決定了,就按你的想法做吧,外人怎麽說不重要,不管你姓不姓岑,在不在岑安,你都是我岑勝禮的兒子。”

岑知遠認真說:“謝謝爸。”

許嵐剛從外頭回來,進門看到岑致森在教訓自己兒女,先是驚訝,聽明白是為的什麽,當即變了臉色,伸手就去擰岑聰的耳朵:“你口無遮攔胡說八道什麽?有你這麽說自己哥哥的?”

岑聰:“我又沒說錯……”

被許嵐一瞪,小兔崽子閉了嘴,再不敢說了。

許嵐把人按住了,回頭衝岑致森討好一笑:“致森你別生氣,聰聰他就是這樣嘴巴沒把門,我回頭還會說他。”

“他嘴巴沒把門,是大人沒教好,小孩子不是天生就會這些,”岑致森語氣冷淡,半點不客氣,“你要是教不好他,我會跟爸說,讓其他人來教。”

許嵐臉上的笑僵住,已經不知道要怎麽接話了。

她確實怕岑勝禮這個大兒子,當年她十八九那會兒,還是個小明星,一開始想勾搭的人其實是岑致森,各種手段都用上了,岑致森卻不上鉤,最後機緣巧合她上了岑勝禮的床,靠肚上位成了岑家的女主人。

但也就是在外頭風光,許嵐心裏清楚,岑致森、岑知遠兩兄弟都瞧不上她,這些年她沒少跟著岑家那些小叔子小姑子一起,背後挑撥他倆兄弟關係。現在發現岑知遠不過是個野種,她確實很得意,唯獨岑致森捏著她當年那些事情的把柄,讓她有所顧忌不敢太放肆,實在憋屈得很。

“野種是什麽意思?”岑致森把同樣的問題拋給許嵐。

許嵐滿臉尷尬,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岑致森沒再搭理她,教育起岑聰和岑菲:“你們二哥隻是出生的時候在醫院抱錯了,不是來曆不明的人,他親生父母是公立高中的教師,他有名有姓,出身清白,野種這種詞以後不許再說。”

岑菲趕緊點頭:“我知道了。”

岑聰還是一臉不情不願,但不敢不聽岑致森的:“哦,我也知道了。”

許嵐有心想再說點什麽,猶豫間瞥見不知幾時從樓上下來的岑知遠,他就站在前邊的樓梯口沒吭聲,一副樂得看戲的表情。

岑致森抬眼看去,與岑知遠的目光交匯了一瞬。

岑知遠走上前,站定衝那母子三人說:“本來覺得這事跟你們無關,不過既然這麽愛背後議論我,我還是通知你們一聲吧,我已經向爸和岑致森提了辭職,過後會跟董事會提交書麵報告,今早還去戶籍處提交了改姓申請,以後確實不是岑家人了,這事剛也跟爸說了,他同意了。”

兩個小孩聽得懵懵懂懂,反應最大的是許嵐,欣喜幾乎掩飾不住,嘴上卻還假惺惺地說:“何必非要改姓呢,你這樣勝禮他心裏肯定很不好受的。”

岑知遠懶得跟她廢話,說完了該說的,已經打算走人了。

岑致森蹙眉,叫住他:“你要改姓?”

岑知遠的語氣隨意:“已經改了。”

岑致森:“聊聊。”

許嵐很自覺地帶著兩個小孩上樓去了,管家問岑知遠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飯,得到否定回答,也離開把空間讓給他們。

岑知遠靠一旁的沙發扶手坐下,看向岑致森:“聊什麽?”

岑致森:“非要這麽劃清界線,連飯也不肯留家裏吃了?”

“沒有,我剛下來的時候爸睡著了,應該不會起來吃晚飯了,”岑知遠揶揄說,“我留這裏陪誰吃?那母子三個還是你?”

前者他沒興趣,後者,嗬。

“一定要改姓?你覺得改了姓辭了職就能跟岑家一刀兩斷?就算你現在離開公司離開岑家,過去這二十幾年呢?算得清楚嗎?”岑致森堅持問他。

岑知遠偏了一下頭,似笑非笑:“哥,你搞錯了,我沒打算跟岑家劃清界線一刀兩斷,改姓辭職你當我是不想惹麻煩好了。”

他很少叫岑致森“哥”,大多數時候直呼其名或者幹脆稱呼“岑總”,偶爾嘴裏冒出一句“哥”,多半是在陰陽怪氣。

譬如現在。

岑知遠一直覺得岑致森這麽不待見他,應該很受不了他喊哥,雖然幼稚,但能讓岑致森不舒坦,他挺舒坦的。

岑致森神色不變,或許是習慣了:“你想得清楚就好,爸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有空還是多回來看看他。”

“知道,”岑知遠站起身,“不說了,我先回去了。”

轉身時他又想到什麽,和岑致森說:“剛才,謝了。”

他不知道岑致森是出於什麽心理幫他說話,或許隻是想教育弟妹,但岑致森這人從來不像能做個好兄長的,至少對著他就不是。

不管岑致森在想什麽,他不想欠岑致森人情,該謝還是得謝。

岑致森大概也不在意他的謝,平靜“嗯”了聲。

岑知遠離開,外頭下了小雨,他的車就在路邊沒停進車庫,他也懶得問人要傘,幾步走過去。

上車時他隨手往後抓了一把幾個月沒剪、長得過長的頭發,額發上的雨珠淌下,至他的下巴滾落。

岑致森站在窗邊看到這一幕,嘴裏咬著根煙,眸色略深,半晌沒動。

直到岑知遠的車開出去,他垂眼,深吸了一口煙吐出,在旁邊的煙灰缸裏撚滅了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