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若即若離
說了回去見,之後一個多月他們卻都沒有機會見上麵。
寧知遠太忙了,好不容易把注冊核名走完,資金一到位,立馬便開始帶著團隊熱火朝天地投入工作中。每天開不完的立項會、決策會,看不完的商業計劃書,見不完的人,要四處看項目、尋找投資機會、約見創業者、跟同行維持關係、參加飯局,有時還要應付政府方麵的領導,一個月有半個月他都在外出差,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相比從前在岑安時他隻需要做決策,別的事情交代給下頭的人就行,如今的他幾乎事事親力親為。辛苦確實辛苦,但這種辛苦是值得的,寧知遠自己很享受這種狀態,比從前更加幹勁十足。
一直到三月下旬的AIGC創新峰會上,岑致森才終於又見到了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寶貝”弟弟。
那時已經是臨近結束,最後一個專題論壇進行到尾聲,岑致森準備離開,走出會場時,在休息區的過道僻靜處,看到了在那裏跟人談事情的寧知遠。
岑致森沒有上前,停步在他們不遠處,安靜地看。
寧知遠半倚著身後的一張桌子,姿態放鬆,正在看手上的一份計劃書。
一個多月不見,他的頭發又長長了些,鬆鬆散散地隨意往後抓了一把,發絲間躍動著窗外進來的細碎陽光,微斂的眉目都顯柔和不少。
他的身前還站了個三十左右的高個男人,戴著副眼睛,幹瘦,眼睛卻炯炯有神,正跟他介紹著自己公司的項目,言辭自信但不浮誇,寧知遠聽得很認真。
“為什麽選擇做模型層?”寧知遠問對方,“論資源和積累,你這種創業公司遠沒法比大廠,初創公司大多會選擇做應用層的東西,畢竟模型訓練需要的時間和金錢成本太不可控,商業模式也不明確。”
“巨頭公司當然有優勢,但從算力、模型到應用,他們自己做出的完整產業鏈模式的生態必然封閉……”
對方侃侃而談,寧知遠不時拋出問題,從商業角度到技術層麵,他的問題大多刁鑽,對方的回答未必盡善盡美,卻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最後寧知遠合上手中那份商業計劃書,說:“你下周來我辦公室吧,到時再詳談。”
對方大約沒想到他這麽爽快好說話,先是一愣,隨即麵露欣喜:“多謝!”
人走之後寧知遠側頭,衝岑致森的方向一抬下巴:“岑總一直站這裏偷聽合適嗎?”
“不想讓人偷聽,就別選擇在這種地方談事情,”岑致森走過去,“這就決定了?不再多考慮考慮?”
“你覺得不行?”寧知遠問他。
先前那位創業者舉例的時候特地提到岑安,仿佛不知道寧知遠是從岑安出來的,還分析了岑安的生態閉環在AIGC這一塊的劣勢,有些想當然,又並非全無道理。
岑致森想了想說:“有點冒險,他應該去別人那裏試過了,都被拒絕了才找上你。”
“嗯,”寧知遠並不否認,“但是除了項目,剛那位我更看好他的人,先接觸接觸,看看之後盡調的結果吧,如果沒什麽問題試試也無妨,反正虧不了多少。”
他說著“我更看好他的人”這句時嘴角帶了點淺笑,嗓音略略上揚,岑致森看著他,有些挪不開眼。
“是麽?”岑致森的喉嚨滑動,吐出聲音。
“嗯。”寧知遠笑著肯定。
於是岑致森也笑了:“好吧,隨你吧,反正是你做主,今天就你一個人來的?”
“劉潞他們剛先走了。”寧知遠說。
“要一起去吃個飯嗎?”岑致森提議。
寧知遠:“我還要回去辦公室一趟,拿點東西。”
“那一起吧,”岑致森說,回頭交代一旁的助理,“你跟車回去,我跟小岑總走。”
助理這才有機會跟寧知遠打招呼,寧知遠打趣他道:“升了職果然不一樣啊,走路都比先前帶風了。”
“小岑總你就別說笑了。”對方討饒,他上周才剛升任岑致森的特助,職別上確實比之前做寧知遠的助理高了半級,但說到底是沾了寧知遠的光。
如果說有什麽特別的收獲,大概就是發現自己前後兩任老板之間的關係,似乎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看著寧知遠和岑致森並肩離開的背影,助理再次肯定,不是錯覺。
上車前,岑致森忽然伸手,覆上寧知遠手背,順走他手中車鑰匙:“我來開吧,你看著挺累的。”
寧知遠也不跟他爭,直接繞去副駕駛座。
車開出停車場,寧知遠順嘴說道:“我早上就過來了,還碰到了岑哲,他跟他導師一起來的。”
“我知道,”岑致森說,“他們中午之前就走了,你早上就過來了為什麽不來跟我們一塊吃飯?”
“不合適,”寧知遠微微搖頭,“你身邊人那麽多,也不缺我一個。”
岑致森偏頭看去,寧知遠靠在座椅裏,笑吟吟地也正看著他。
“我還聽了你的演講。”寧知遠接著說。
“什麽感覺?”岑致森問。
寧知遠:“挺帥的。”
車停下等紅綠燈,岑致森的視線在他臉上多停了片刻。
寧知遠肯定說:“確實很帥,你在台上演講時。”
他當時坐在靠後排的位置,岑致森演講的內容已經記不得了,隻記得這人站在台前說話時,那副沉穩自信、胸有成竹的模樣。
一定要形容的話,他能想到的詞隻有這個,很帥。
紅燈已經轉綠,岑致森的目光落回前方,踩下油門:“多謝誇讚。”
寧知遠勾唇:“客氣。”
“聽說你這一個多月就投了好幾個項目?”岑致森隨口又問。
“嗯,”寧知遠依舊靠著座椅,懶洋洋地應,“一個做AR光學硬件的preA輪,一個做GPU芯片的A輪,還有一個做腦機接口的A+輪,另外還有幾個項目正在看,等再過兩個月我那老同學來了,醫療健康這一塊的讓他來做,還會加快速度。”
岑致森聞言笑了聲,這確實是他印象裏寧知遠的做事風格,一貫的雷厲風行、出手果決。
“現在每天工作到幾點?”他問。
寧知遠:“那說不定,看什麽時候能幹完活,不過昨晚沒有,我昨晚跟你差不多同時回去的。”
岑致森:“你怎麽知道我幾點回去的?”
“可能,我會讀心術吧。”寧知遠略得意地說。
岑致森聽著他的語氣,一陣心癢,手指輕敲了敲方向盤,沒再問。
車開進寫字樓的地下停車場,寧知遠解開安全帶先下了車。
岑致森有意放慢了動作,寧知遠繞到駕駛座這邊時他才剛推門下來,站直身後順手一攥,扯過寧知遠胳膊,將人按到了車門上。
雙手環於他身體兩側圈住他,岑致森微傾腰,看向寧知遠的眼睛:“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寧知遠兩手插兜斜倚著車門,依舊是剛才那副慵懶模樣,回視向他:“昨晚的嗎?昨晚確實有些累,而且今早要來參加這個峰會,看沒什麽要緊事就沒回了,我一回去就睡下了。”
這話也不知有幾分真幾分假,岑致森試圖看穿他,但寧知遠眼中一片平靜,即便是這樣被自己壓製住的姿勢,甚至他們之間已經超過了安全距離。
這一個多月寧知遠確實很忙,但那些若即若離也是真的。
有好幾次岑致森都想直接過來找人,或者幹脆上他家裏去,到底按捺住了。
“小混蛋。”岑致森低罵,無奈又好笑。
呼吸緊貼著,如同親密交纏。
寧知遠的目光在他臉上慢慢逡巡,說:“之前有兩間公司都想要我們投資,他們做的東西是同一個,進度也差不多,公司規模各方麵都相差不大,連兩位創始人也各有各的優點,我在猶豫要二選一選誰時,張兆說不如看麵相吧,最後他挑中了其中一個,說那位創始人麵相好,命中帶財。”
“嗯?所以呢?”岑致森順著他的話問。
“看麵相,能看出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寧知遠說。
岑致森聽明白了,他看到寧知遠眼瞳裏映出的自己的這張臉:“所以我在你眼中,是個什麽樣的人?”
寧知遠不答,視線一再掃過麵前人的眼和唇。
他和岑致森,一個風流一個落拓,相似也不相似。
他對他的那些女伴們,始終是溫柔的,即便拒絕人時,也會為對方遞出紙巾體貼地給予安撫。
但岑致森不是,失了興趣的人,在他眼中便什麽都不是,連多看一眼都嫌多餘。
他是真正的薄情。
岑致森會對什麽人特別在意上心嗎?
寧知遠想到這個問題,又莫名想起他當年的那個初戀,神情不由淡了幾分。
“你,也是個混蛋。”
寧知遠的眼神裏帶了嘲弄,說這句時壓著嗓子,語氣有些意味不明。
岑致森抬手,在他的眼尾按了按,如歎息一般:“那就都是混蛋吧。”
他們貼得愈近,呼吸糾纏得愈發緊密時,寧知遠忽然抬眼看向前方,目光停了停,笑著側頭在岑致森耳邊提醒:“哥,這裏到處都是監控,正前方就有一個。”
岑致森像絲毫不在意,鼻尖若有似無地掃過他的下巴,再至頸側,輕碰了碰,這才神情自若地退開,放開了他。
“上去拿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