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吻上了唇

岑致森沒有立刻搭理人,偏頭看向了寧知遠。

寧知遠的唇邊銜了笑,好整以暇回視向他,像在看熱鬧。

無聲地對視,某種微妙的情緒流轉在相接的目光間。

“岑先生……”

車外的男生猶豫又喊了一句,模樣比剛才更顯可憐。

寧知遠衝車窗的方向努了努嘴,眼神提醒岑致森。岑致森移開眼,丟出句“你等我一下”,推門下了車。

寧知遠再次熄火,靠回座椅裏,視線跟隨岑致森。

岑致森走去了前方的路燈下,男生跟過去,停住腳步。

寧知遠看著他們,目光掠過男生又落回岑致森。

岑致森側身站著,耐著性子聽男生說話,微蹙的眉顯露出他隱約的不耐煩,但風度使然讓他沒有打斷對方。

黑夜的燈光勾勒出岑致森側臉的輪廓,從額頭至鼻尖再至下頜,流暢完美的弧線,上帝的得意之作。

岑致森身上隻有八分之一的混血,卻是岑家人裏將這一基因發揮得最優秀的一個。

無論是深邃的眼、高挺的鼻,還是略薄的唇,都顯得他多情又涼薄。

像阿多尼斯,讓人著迷,讓人墮入深淵。

寧知遠抬起一隻手,手指在虛空中慢慢描摹,如同撫摩過那個人的肌理,指尖依稀留有先前與岑致森相碰時的觸感。

他笑了笑,垂眼,輕輕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腹。

車外,男生祈求一般看著岑致森,嗓音發顫:“岑先生,我不要錢了,我不想跟你分開,你讓我回來好不好?隻要能跟著你,你讓我做什麽都行,真的,我別的都不要了,我隻想跟著你。”

岑致森冷淡問:“你怎麽找來這裏的?”

男生一愣,有些心虛,小聲說:“之前有一次聽到你跟司機說,記下來了,我在麗景天都那邊守了一周,一直沒看到你,才想著來這裏碰碰運氣,我下午就過來了,一直在這裏等你。”

岑致森:“不是去了國外念書?又跑回來做什麽?”

男生的眼眶微紅:“我不想念書了,我很想你,所以回來了,真的,我本來也不想去的,我隻是跟你鬧脾氣而已,岑先生,你原諒我,讓我回來吧。”

對方訴著衷腸,岑致森卻無動於衷。

這小男生跟了他不到一年,他們在一場酒會上認識,男生那會兒念大三在酒店做兼職,當時他的西裝外套不小心被人潑到酒,去休息室換,男生主動過來幫忙。

從一開始,就是對方主動接近。

岑致森原本沒什麽想法,才二十歲的男生在他看來確實太小了些,直到酒會結束,對方再次過來跟他道別,他在醉意迷蒙中看到對方的眼睛,鬼使神差起了念頭,才把人帶走了。

今夜再見到人,尤其在觸及男生微紅的雙眼時,不期然地他竟然想起那夜寧知遠將他推到牆上,紅著眼質問他是不是很得意時的模樣。

或許有相似的地方,卻又謬以千裏,兩雙眼睛在他腦中重疊,最後隻剩下寧知遠的那雙,桀驁的、倔強的,有時又似藏著太多叫他難以捉摸的情緒。

寧知遠說猜不透他的心思,其實他才是猜不透寧知遠的那一個。

從來就是。

“岑先生?”男生又喊了他一聲。

岑致森斂回心神,淡道:“當時你說想出國讀研,我給了你一筆錢,你該知足了。”

其實那會兒他自己也早就厭倦了,半個月一個月都未必會去那邊一次,那個跨年夜的晚上,男生打電話邀他過去,他原本答應了,最後卻在應酬結束回公司拿東西時,看到寧知遠辦公室亮著的燈而留了下來,直到寧知遠走,他才離開回了自己家。

再之後,男生提出要去國外念書,他也就順勢拿錢把人打發了。

“我不要你的錢,那些錢我都沒動過,”男生委屈說,“我從一開始跟著你就不是為的這個。”

岑致森的耐性即將告罄:“我也從一開始就跟你說過,隻是金錢關係。”

車內,寧知遠歪過頭,多打量了兩眼那男生。

長得是挺不錯的,性格卻似乎沒有岑致森以為的聽話乖巧,要不也不會大半夜的找來這裏。

之前拍到岑致森和這男生的照片,他其實意外又不意外,他早知道岑致森的性向,早在他還在國外念書時,就找人偷拍過岑致森,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隻是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岑致森的口味竟然一直沒變過。

寧知遠點了根煙,咬在嘴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抽,心不在焉間又想起一些往事。

當初如果不是知道岑致森的性向,被同學造謠說那些垃圾話時,他或許不會那麽生氣遷怒岑致森,那之後長達兩年的冷戰他不肯低頭,岑致森聯係過他幾次討了沒趣便也算了,不再搭理他。直到後來連岑勝禮都看出不對,強行將他帶去英國參加岑致森的畢業典禮,他們才重新見麵。

當時在畢業典禮上,他還見到過最初和岑致森一起被拍到的人,——岑致森的同學,也是個中國人,長得和車外正跟岑致森說話的男生有些像。

或許應該反過來說,是車外的男生,跟當時岑致森的初戀長得有些像。

岑致森本科畢業後就回國進了岑安工作,大概是那時才跟初戀分的手。

他說不能用談戀愛定義跟這些男生的關係,但在當年,至少從那些照片上看,他或許確實是在跟人談戀愛。

不知道岑致森自己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寧知遠抽著煙,有些嘲弄地想著,他的哥哥竟然還是個對初戀念念不忘的情種。

夠稀奇的。

當初的那個人特別在哪裏,寧知遠已經想不起來了,那時的場景卻曆曆在目。

岑致森上台領學位證時,岑勝禮恰好去旁邊接了個電話,他獨自留在座位上看,那個人過來,問他是不是岑致森的弟弟。他沒有回答,打量著對方,對方也在打量他,最後意味深長地說:“可惜你是他弟弟。”

可惜嗎?

寧知遠並不覺得,在岑家這二十幾年,他最不可惜的,就是認識岑致森,雖然他們之間的關係,算得上是一場孽緣。

小男生心有不甘,堅持說:“金錢關係就金錢關係,不能再繼續嗎?你一直沒去麗景天都那邊,現在身邊是不是沒有別的人?那為什麽不能讓我回來?我真的做什麽都可以,隻要你能讓我跟著你。”

岑致森:“不必了,我沒興趣。”

“那你對什麽有興趣?”男生追問,“你明明也沒有其他看得上眼的人啊。”

岑致森懶得說,有些事情他沒必要跟無謂的人交代。

寧知遠吐出一口煙,隨手在煙缸裏撚滅煙頭,推開車門。

他走到車前方,倚坐車頭,懶聲叫了句:“岑致森。”

岑致森和那男生同時回頭。

寧知遠微揚起下巴,提醒岑致森:“快點吧,很晚了。”

男生看著他,像忽然意識到什麽,目光裏流露出審視和警惕。

岑致森也在看他,眼裏漸浮起笑,連先前一直不悅、不耐的神情都瞬間鬆弛下來。

“十點半了,”寧知遠抬手指了指自己腕表,拖長的聲音如同抱怨,“還說約我上去喝酒,跟舊情人敘舊,一直把我晾這裏合適嗎?”

不等岑致森開口,男生搶先問:“你是誰?”

寧知遠仿佛這才注意到岑致森身邊還有別人,目光分過去一點,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牽起唇角:“小朋友,你打擾到我跟岑致森約會了。”

男生用力咬住唇,看他的目光更加不善。

岑致森眼中興味愈濃,似乎在忍笑,側頭握拳到唇邊輕咳了一聲。

寧知遠站直身,走上前到岑致森身邊,抱臂看向麵前已經如臨大敵的男生:“你們的話也差不多說完了吧?可以到此結束了嗎?”

小男生依舊不甘心,眼睛來來回回地看他和岑致森,皺眉說:“我不信,岑先生不喜歡你這款的,他也不會把人往自己家裏帶,你跟他根本不是那種關係。”

沒想到這還是個不那麽好糊弄的,寧知遠失笑:“為什麽岑致森不能喜歡我這款的?你怎麽知道他到底喜歡哪一款的?他沒把你帶回來,不代表不能把我帶回來吧?也許他現在口味變了呢。”

男生還是那三個字:“我不信。”

寧知遠有些無奈,轉頭示意岑致森:“你自己說。”

他的語氣過於理所當然,岑致森原本的想法是男生再繼續糾纏,就叫保安來把人請走,但寧知遠願意配合,他也樂得演這出戲。

又或許,根本不是演。

盯著寧知遠含笑的眼,岑致森啟唇:“很喜歡。”

男生變了臉色。

寧知遠低眸輕笑了聲,衝人說:“你看清楚。”

然後他抬頭,視線落回岑致森,目光相接的瞬間寧知遠似乎眨了一下眼睛,眼中的笑意裏還帶了幾分促狹。

他傾身往前,扯過下午時親手為岑致森係上的領帶,將人拉近自己。

側頭,吻上了岑致森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