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陶知影也立即雇上一輛犢車趕去了清泰觀。

路上,她扯了心中的疑惑,又暗自思索了一番。

兩軍交戰已有不少時日,如契丹早有心要劫持公主,怎會等到此時才動作。

若是因著見到沈同晏帶領的援軍,恐怕己方不敵,才趕來擄人,那也未免…太快了。

若是早知大齊有援兵,為何不提前布防,反而大費周章的趕來這城中擄人…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們知道大齊有一位公主在這觀中,又是如何料定,劫持這樣一位皇家女子,便可威脅大齊退兵?

畢竟公主與嘉憲帝的事情一般人是不得而知的。上世陶知影是恰巧因著伯父的事去了盛京,又結識了肖培之,這才由他那處聽來。而肖培之,也不過是因著公主的離世,以及嘉憲帝所引發的朝中的一係列風波,才得知了這一皇家秘辛。

除非…這一係列的事情,並非契丹人所為,而是有知情人故意充作契丹人,劫持了公主,又將公主與這其中的益處報於契丹人…

待到了清泰觀,剛行至門口,便見得有道士領著幾名香客模樣的人入了觀中。

初來清泰觀時,見人煙寥寥,她還覺得應是天時寒冷,城中百姓少有出門。

可在城中呆了一段時間,又陸陸續續來過幾趟觀中後,她才有些明白過來。約莫與江陵城中的大慈園類似,湧金城中的百姓心知這是一座“皇家私觀”,故而前來進香禮拜之人十分稀少,唯恐衝撞了觀內貴人。

再看將步入神殿的那幾人,便十分可疑了。

把門的小道士對她已相當臉熟,一見她便合手問道:“信士可是來找秦居士的?”

陶知影行過禮,問道:“方才那幾位是?”

“那幾位香客說是行商經過此地,聽城中百姓說觀中奉著的幾座尊神頗為靈驗,便聞名前來禱拜。”小道士頂著凍得些微有些臘紅的臉認真回道。

“就他們幾人嗎?”陶知影略數了一下,約有三人。

“小觀平素清淨,恐怕人多了一時無力接待,多有得罪;也怕衝撞了妙慧元君。故而幾位香客雖是乘了兩輛犢車前來,但小道隻允了三人入內。”

陶知影臉色一變:車匹現在何處?

“入觀的幾位說怕停在門前阻了其它香客,便遣人往後院趕去了。”小道士的臉往後院的方向偏了偏。

陶知影更覺可疑了:“小道人可還記得那兩輛車的模樣?”

小道士疑惑點頭,因著觀中少有人來,他一時覺得新鮮,還多看了兩眼。

“信女有一事相求,晚些若有一位策馬的郎君帶人前來尋妙慧元君,煩請務必告知他們那兩輛犢車的樣貌,以及驅車的方向,信女在此拜謝道人。”陶知影抻手伏身,向小道士行了大禮。

小道士忙不迭應下。

再看了看神殿中晃動的幾道身影,陶知影不再遲疑,問過公主的痷房所在,便向那處走去。

公主的痷房開著門,秦婉薑恰好在她房中抄著一卷經書。

見她進來,秦婉薑有些欣喜地迎了上來:“今日怎地知道來祖母房中尋我?”

正在堂前誦經禮懺的令福公主也起了身,陶知影忙上前見禮,令福公主也雙手合十,溫聲:“陶小娘子。”

事出緊急,請真人恕信女無禮。大齊正於景江城處與契丹交戰,方才觀中來了幾位香客,怕是契丹派來挾持真人,以威脅大齊退兵的。故而此番無理闖入,還請真人速速避難!

秦婉薑隻一頭霧水:“契丹人?既是打仗,卻為何要挾持祖母?”

陶知影衝秦婉薑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說。又急急對上了令福公主:“此次由三皇子親自帶兵,成敗隻看今日決戰,大齊兵士已連番鏖戰,聽聞死傷無數,不管這幾人是否為歹人,來此何意,還請真人看在我大齊殉戰兵士的情份上,尋一穩妥居所暫作躲避!”

捏緊袖中的利簪,陶和影撫平心中忐忑,也進了神殿。

聽得幾名香客是特意前來,又見他們似乎對這清泰觀頗為感興趣,殿中領著的知客也略微有些長氣,幾人正壓下不耐,裝模作樣的在知客的引導下跪在蒲團上行三皈九拜禮。

見了陶知影,知客朝她執禮:“信士今日也來了。”

陶知影回禮道:“道人辛苦。信女今日約了妙慧元君,自這殿內參拜完,便要去庵堂中,聽真人講經了。”

三人中離她最近的一名身穿褐袍,頭戴立幘的男子似是轉了轉眼,他笑容可掬地對陶知影揖手道:“小娘子可否捎上我等?我等行商路過此地,經人推介,聽聞這觀中奉著的幾座尊神頗為靈驗,特意來此禱拜,心中亦是久慕玄門經學,此番聽得小娘子約了觀中真人,不知…能否有幸與小娘子一道前去聽講?”

陶知影也好脾氣的笑道:“真人素來和善,想來不會介意我帶幾位郎君同去,隻是…得勞煩郎君們等我先拜過觀中尊神。”

“自然,小娘子請便。”

陶知影慢悠悠地拜完殿中所有神像,才帶著三人出了神殿。

三人已是腹熱心煎,耐何前方帶路的小娘子不僅綽約多姿,還一邊和顏悅色、溫聲細雨地和他們敘著話,偶爾因犯迷糊而走錯道時,還會眨著一雙含情凝睇的雙眸抱歉地看著他們,幾人皆是男子,美色當前,一時竟不好出言相催,反而還要安慰她是這道觀建得太過繁複。hΤTPS://ωWω.ΚāЙsHūsΗI.cóm/

一路相談,通過聽這些人的口音並觀其穿著,陶知影已經可以確定,這幾人並非契丹人所扮了,他們當是大齊本國人。

待走到湖塔旁時,隱隱聽得道觀外傳來馬蹄與人聲。陶知影作勢踩到石礫,驚呼一聲摔在了地上,三人一驚,忙上前關心。

陶知影麵露痛色:“應是扭傷了腳…真人庵堂快到了,我給幾位郎君指一下,郎君們自行先去罷。今日已讓真人等了許久,煩請幾位郎君一會兒替我向真人陪上個不是…”

三人自是不再推脫,聽了陶知影的指路便往前行去,剛走出不遠,聽得院中呼喝聲,他們神色一變,褐袍男子頓時皺眉蹙眼,轉身眼露凶色道:“不對,這賤人方才一直在耍我們!”

見他眥目撲來,陶知影急忙起身跑到塔後,奮力搬了一塊巨石掀入湖中,頓時傳來巨大的落水聲,她又迅速轉身閃進了塔內,輕手輕腳的開始往上爬。

幾人聽得落水聲,趕來又見水中波紋不斷,以為她鑽入了水中逃竄,忙也脫衣摘帽下水去捉,冬水刺骨,直浸得人全身都開始抽搐,尋常人怎能放開後腳遊動。

褐袍男子轉身看了眼身後的寶塔,大喝一聲:“上去,她定在塔內!”

三人又忙從湖中浮起,顧不上濕淋淋的全身,相繼進了塔內開始向上疾竄。

剛爬了一會兒,層層石階已教陶知影累得幾近虛脫,她解下大氅,正撫胸喘氣時,一人已見得她的身影,幾步竄到她跟前,伸手欲捉她,她慌忙張起手中大氅一把將那人當頭罩往,又滑出袖內尖簪往他身上狠刺一下。那視線被大氅斷了光,又吃得她這一下痛戳,仰頭向後倒去,將剛巧奔上來的一人也壓倒在石階上,二人如散豆般向後滾去,墜在後頭的褐袍男子伸腿擋住了他們…

陶知影迎麵接上他雙眼中射出的狠厲,不由股戰而栗,抖著雙腿站上了一處臨湖的窗欄,深吸一口氣,閉眼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