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晚間時分姚圓過來說萬家村,也就是秦小福五嫂娘家那個村子，有人想賣羊。半路上遇到他，聽他說秦晚沒在家就回去了。
“如果你想買的話,明天可以去萬家村看看。”姚圓說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秦晚點頭說道：“行，明天上午就出攤了，剛好跟你去看看。對了，你找到空房了？”
姚圓苦笑道：“沒有。”
秦晚了然，其實都是一個村裏住著,真有長期無人居住的老房子，村裏隨便一問就知道了。但特意去尋問的，就是想知道有沒有人在外地不回來的那種。
“那空地呢？你們選好了？”秦晚問
“找空地就得花錢買,目前對我家來說太難了。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我爹娘都讓入贅小福家了。”姚圓笑著說：“他們怕耽誤我跟小福的婚事，也怕我被小福家人瞧不起,所以不願意依靠著小福家裏搬到秦家村來。”
“再說,就算空地不要錢,那蓋的竹屋又能堅持到什麽時候。不過好在已經分家，雖然還住一起不順心肯定有，但錢不用收上交了,總得來說日子比以前好過了不少。”
姚圓走後,餘霜沒忍住問：“明天怎麽不出攤？”
秦晚說：“家裏的雞不夠了,剛好一邊看羊一邊再買些雞。”
餘霜一巴掌蓋住腦門,對哦,家裏沒幾隻雞了，還接了兩單的生意呢。
“那我也跟你一起去。”餘霜興致勃勃
秦晚看著對方眼裏的雀躍,眼裏承上笑意，說：“行呀,要不你再叫秦小福吧，想來他也是感興趣的。”
兩兩配對，很好。
第二天，一早四人翻過青竹山去萬家村。秦小福對萬家村要熟悉些，他帶著三人直接去了他五嫂的娘家，尋問過後才知道原來賣羊的人不是萬家村的。而是在坡裏村，這個就有些距離了。
萬家村本身就是一個狹長的村落，穿過萬家村還要爬過一個山包才能到。坡裏村夾在兩個山包中間，所以直線距離不算遠，但真實的路線彎彎繞繞再多。
秦小福問秦晚和餘霜：“那我們要不要去？”
餘霜看向秦晚：“去嗎？”
秦晚不想去，一來一回的怕是趕不上秦三霞家中午那頓飯。他對吃不吃飯無所謂，但如果餘霜不去的話，村裏肯定有話要說，他不想讓餘霜被說三道四。
他尋思了一會兒，對秦小福的五嫂家人說：“不知你們願意不願意替我跑一趟，當然跑腿的費用我出。”
秦小福五嫂的家人對他們很客氣，聞言，直說不要錢，但秦晚不想承人情就給了五文錢。秦小福五嫂的的兩個雙生弟弟一轉身跑著去了，他們知道是秦晚買了他家的羊才讓他們家有錢買糧吃，所以很願意跑這一趟腿，別說還給了五文錢。
“我家糧多和飽飽人激靈跑的又快，秦家小兄弟放心，這事不會辦岔的。”萬老莊笑著說，他皮膚黝黑，身材幹瘦，一看就是長年吃苦的人。
糧多？飽飽？
這名字真是包含了所有農家人最樸實的願望。
秦晚回道：“我放心的。對了，萬叔，你們村裏可有人家願意賣雞？我還想再買些雞。”
萬老莊一聽，忙說：“那你要多少隻？”
“二三十，四五十，都可以。”總歸每天都需要的，所以多買幾隻也無所謂。
萬老莊一聽，那這要的多呀。
“那你們在家裏等等，我去村裏問問，有賣的就讓他們抱來。”
說完就忙著去了，萬氏損招呼著他們幾人到屋裏坐。
秦小福說：“嬸，你不用忙呼了。我們又不是外人，自己端凳子坐外麵就行，您歇著去吧。”
萬氏一臉歉意地回房了，隱約間還咳嗽了幾聲。
“生雙胞胎時傷了身子，所以一直不太好。”秦小福解釋道
三人了解了，難怪一股藥味。
沒坐一會兒，萬老莊後麵跟了一些人，手裏提或是筐裏裝的，全是雞。
秦晚幾人忙活起來，他們有備而來，特意帶了一瓦罐的銅錢。
價格跟市麵上一樣，秦晚沒有刻意壓價，萬家村的人很高興。
秦晚檢查雞，檢查完沒問題就給姚圓過秤，他說：“如果你們以後還有雞賣，可以去前麵的秦家村找我，我叫秦晚。”
“那你是有多少收多少？”
秦晚看著這位中年夫郎，笑著說：“這位叔不會是打算大量養吧？這生起病來可是一窩端的，您還是仔細著些好。”
“那能養多少隻去，最多也就比平時多個三五隻吧。又要花錢買雞苗，又喂這喂那的，人有時都吃不飽了哪有心思養這玩意。”
秦晚回道：“看叔這麽明事理，我就放心了，我就怕大家一看我家收雞就多養。這要是出個萬一，大家不就是血本無歸了嗎？”
他倒是希望有養雞廠或是養羊的直接供應，但沒有科學的養殖方法，萬一發生雞瘟可不是鬧著玩的。
秦晚看著天色，差不多十點多的樣子，萬家兩兄弟還沒回來，雞也收的差不多了。
他說：“萬叔，家裏還有事，我們就先回去了。如果兩位小弟回來的話，就麻煩他們把人帶到我家去。”
一共收快五十隻雞，四人一人背一筐。
秦小福感歎道：“原來收雞還有那麽規矩呀。”
倒也不是說規矩，就是每一隻都要仔細半天，這對秦小福來說已經是大學問了。
餘霜笑著說：“還是看仔細的好，萬一有病雞你吃？”
秦小福瞪著餘霜：“我就是感慨一下不行啊。”
秦晚打圓場：“本來想請你們吃午飯的，不過今天不合適。晚上吧，你們一起來我家，我做上兩隻烤雞。”
秦小福一聽嘴裏立馬想流口水，但還是說：“雞你家是收來賣的，怎麽就能做上兩隻吃。”
他可是親眼看見花了多少銅板買的雞。
姚圓也連忙拒絕：“用不上，用不上。”
一隻烤雞賣三十六文呢，兩隻就是七十二文，哪敢這麽破費的。
把雞送回家，餘霜和秦晚收拾一下換身衣服，一起去吃結親的喜飯。
秦小福等著他倆，因為他也要去吃飯。
“頭一次回娘家有什麽感想？”秦小福歪著腦袋嬉笑著問
餘霜說：“沒感想，要不是我那後娘昨天來找我，我都把這事給忘了。”
許久不見餘父，餘霜一時間心情複雜，他不知道該用哪種表情去麵對他。
“你們來啦，快屋裏坐。”餘大樹倒是十分熱情
餘霜僵著笑：“嗯。”
餘大樹又問秦晚：“聽說你做了生意？怎麽樣？還好吧？”
秦晚嘴角掛著適當的笑，回道：“挺好的。”
餘大樹一臉欣慰：“那就行。”
秦三霞這時候進來，不敢相信：“你倆空手來的？啥都沒帶？”
餘霜把準備好的錢拍在桌上，沒好氣地說：“帶禮錢還不夠？還想帶什麽？”
秦三霞臉色一變，瞬間笑開顏，數了三遍才後不太滿意地收起來，嘟囔道：“才這麽點。”
餘霜冷下臉：“你想要多少？”
三十文還嫌少，他舍得給，秦三霞將來舍得回嗎？
餘大樹拉下臉：“行了，將來你不得回過去？”
“我一個長輩要回什麽回？就算要回也是春花姐妹倆和金寶回，他們才是平輩。”秦三霞說的理所當然
餘大樹臉色難看，他看了看坐在一旁不作聲的秦晚，對著秦三霞冷下聲道：“外麵這麽忙你還在這做什麽，快出去看看去。”
秦三霞沒理他，一副“我是多麽為你著想的語氣”對餘霜說：“你家不是做雞的生意？本來想著去你家拿幾隻雞的，可昨天一看你在那家裏好像沒什麽地位，我呢也就不給你增加難受了。”
“你是怕就算開口要我也不會同意，鬧到最後你自己臉上無光丟人吧？”餘霜用話刺著秦三霞。
秦三霞瞬間睜大眼，不可思議地說：“你這是什麽心思，再說他家的雞那麽小，就算給錢我又不是買不起。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也不怪你被壓一頭。”
餘霜站起來怒道：“我什麽時候被壓一頭了？你哪聽來的閑言碎語？”
看來又要吵起來，餘大樹立馬拉著秦三霞出門：“好了，今天是你兩個女兒的大喜日子，你怎麽就不能消停點。等會兒親家來接親時看到了，你是臉上有光怎麽的？”
餘霜要氣死了，他看向秦晚，真的怕他多想。結果秦晚卻一臉戲謔地看著自己笑，餘霜怒從心中起：“你笑什麽笑？聽著我在你家被壓一頭，沒位置很好笑？”
秦晚噗嗤一聲笑出來，餘霜更氣了。
“好了，不要生氣了，今天我們啥都不做，就坐在這裏等吃。”秦晚見自己真把餘霜給惹生氣了，姿態連忙放低。
不過臉上一層紅暈反倒撐托的餘霜更吸引人，秦晚在心裏默默想著。
他開始沒話找話：“你爹今天對我們好熱情。”
餘霜沒好氣地說：“他就是好麵子。”
“你好像沒那麽氣他了。”秦晚說道，他能看出來餘霜對餘大樹的別扭之處，估計還是希望親爹在意自己的吧。
餘霜消沉下來，過一會兒才說：“原來挺氣他的，但他把我娘的遺物給我時，我就不知道怎麽對他了。”
他是真的沒想到他爹會把那麽粗的銀手鐲給他。
秦晚安慰性地拍了拍餘霜的後背，畢竟是親爹，說虐待沒有過，說愛護倒也談不上，餘霜心裏糾結情有可原的。
外麵傳一陣喧鬧聲，秦晚說：“估計是接親的來了，要不要出去看看？”
餘霜才不想出去：“沒什麽好看的。”
秦晚也無所謂：“那行，免得出去再被你後娘叫去幫忙。”
秦小福這時推門進來，說：“你倆躲這幹嘛呢？不出去瞧熱鬧？”
餘霜說：“早知道吃飯再來，來早了平白受了一肚子氣。”
秦小福坐到餘霜身邊，說：“你後娘又氣你了？算了，別跟她一般見識，你要是正等吃飯時來村裏又該傳話了。”
餘霜蹙眉：“都傳什麽了？”
難怪秦三霞說什麽地位不地位的，這是聽了多少嚼舌根的話。
秦小福剛要張嘴，秦晚搶先說道：“是兩家一起到的嗎？聽這聲音人數不少呀。”
秦小福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他眼裏閃著興奮：“張春花和張桃花這兩姐妹怕是這輩子都不相往來了，估計張春花心裏怨死她娘了。”
餘霜好奇心被調動起來，他問：“怎麽這是？”
秦小福悶笑著一聲說：“兩位新郎的長相差的可相當大，你不知道張春花當時的臉色，那個難看哦。”
餘霜問：“張春花那口子長的很醜？”
秦小福想了想說：“其實也不算醜，個子沒大圓高但也不矮，就人黑了點，瘦了點。不過張桃花那口子長的真好看，唇紅齒白的。”
餘霜兩眼一亮，興致勃勃地問：“真的？”
秦小福同樣兩眼發亮地點頭：“當然真的，那皮膚比你還白，眼睛又大。”
餘霜緊跟著問：“那身高如何？體型如何？”
秦小福有些遺憾：“也就比秦晚高半個手指頭，有些矮。體型湊合吧，看著還挺協調的。”
餘霜興致降下來：“那是有些矮了。”
“不過臉好看呀。”秦小福又興衝衝地說道
“那還將就吧。”餘霜勉為其難地說
秦晚：……
心情非常之複雜，他就不應該轉移話題。
就應該讓某人再更傷心些！
中午的飯菜不算豐盛，但在村裏來講也算過的去。秦晚憋著一口氣吃完，飯後一刻都不待，剛好時萬家兩兄弟帶著賣羊的人到了，秦晚被叫回家去。
一路上，餘霜瞧著秦晚的臉色，最終還是問：“你好像不高興？”
秦晚繃著臉，說：“沒有，隻是飯太難吃了。”
餘霜詫異，難吃不至於吧，不過一想到秦晚的手藝也理解了。
“確實是你做的菜好吃。”
秦晚繃著臉上緩和下來：“嗯，也就剩下做菜好吃了。”
“其它也很厲害的，你數數看全村跟你同年紀的人哪個有你能幹，小小年紀就撐起了半個家。”餘霜說的真心實意
秦晚嘴角繃不住了，不自覺得揚起：“也還好。”
看到羊時，秦晚徹底驚住了。
他以為會是一兩隻，或肥或瘦的。沒想是又肥又壯實的五隻，真是看的秦晚心動不已，他都想要，但錢也是真不夠。
“你們都賣嗎？”秦晚咽了咽口水說道
牽羊的是兩位中年漢子，他們滿臉風霜，笑的局促極了。
其中一人說：“我隻是無意中聽到你家買羊，所以想來試試。”
秦晚無奈道：“說實話，你們的羊養地很好。我很心動，也都想要。但五隻我一下子拿不出這麽錢，我隻能先買兩隻，等錢夠了再剩下的。”
那人說：“這個問題萬家小兄弟跟我們說過了，我們自己也討論過了，你可以先給一半錢，剩下的一半等你把羊賣了再給。”
眾人詫異不已，餘霜轉頭看向秦晚，問：“你覺得可行？”
秦晚問：“你相信我？”
餘霜點頭，認真地說：“隻要你覺得可以，我就相信你。”
秦晚笑了，他看向那兩人說：“感謝你們的信任，我給你們寫欠條。”
雖然隻是付了一半的錢，但家底被徹底掏空了，一招回到解放前。
晚飯後，秦晚拿著小石子在地上寫寫劃劃。
餘霜滿眼驚歎：“你還會寫字？”
秦晚說：“小時候想學認字就去學堂外麵偷聽，回來自己就在地上練，後來被發現就沒去。”
其實他隻是想知道這裏文字和上輩子有沒有不同，結果發現差不多，但他那時候身心疲憊，聽著古代先生講課挺讓他放鬆的，於是每天都去偷聽半個時辰。
他兩個爹以為他有啥讀書天賦，恨不得賣身為奴供他讀書，怎麽可能，他本質上就個學渣。
餘霜眼裏閃著星星：“你真的好厲害。”
秦晚脊背瞬間挺直，他覺得自己不是愛虛榮的人，但此刻他的虛榮心都要跳出胸腔了。
第二天，兩人到達攤位時，以前熬湯的灶台被砸得稀爛。
餘霜臉色瞬間白了，他無措地看向秦晚。
“這是有人故意的嗎？”
秦晚臉色冷下來，但還是安撫著餘霜：“你不用擔心，我們先把這裏打掃幹淨，總歸烤雞用不到灶台，也耽誤不了我們的生意。”
餘霜心裏好受點，他自嘲道：“是我膽小了，一下子就失了方寸。”
秦晚用力地握了一下餘霜的手鬆開，安慰道：“你已經很好了。”
兩人將碎亂的地方打掃幹淨，從老秀才房裏推出烤爐。
餘霜慶幸地說：“還好烤爐沒事。”
秦晚也是慶幸：“這大雜院裏人多眼雜，怕是不敢進來。如果放在巷尾的鋪子，怕也是難逃被砸的命運。”
隻能說還好那天沒將烤爐推去鋪子裏，耽誤生意是次要的，更多的則是不想讓餘霜、讓雙親擔心。
雞烤著的時候，餘霜忍不住問：“要不要去周圍尋問一下？”
秦晚搖頭：“不用問了，除非報官，否則問不出什麽來。”
他們擺攤時間不長，生意卻一直紅火，周圍眼紅的人不少，真要去問不但問不出什麽來，被奚落暗諷肯定少不了。
就算有好心的人想要說什麽，但也要考慮會不會被報複的問題。
餘霜心裏難受：“那就這麽算了？”
當然不能這麽算了，秦晚心裏想著，嘴上安撫道：“放心，一切有我在，你別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