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偽裝
黎正定下規則後，秦殊點點頭，抬頭望了眼天空。
他的靈獸白澤正隱藏於雲端之上，疑惑地望著雲曦光肩上圓滾滾的雛鳥。
靈性的直覺讓白澤不由自主地關注這隻雛鳥，但無論是力量、氣息，都告訴它這隻是一隻普通的靈鳥，弱得要死。
最重要的是，這一年的驚蟄，兩儀山的靈獸蘇醒之時，一道磅礴的靈氣化為九道流光飛向不同方向。
白澤當時便認出來，那九道靈氣的本源，與上古時期賦予萬物生機的靈氣是相同的，白澤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這證明世間第一個擁有“鳳”之尊名，引來第一道太陽真火，幾乎與天地同壽的遠古神獸隕落了。
白澤可通曉上下五千年，看到過去和未來。它透過那九道流光，看到屍橫遍野的大地，遍地焦土的荒原，毫無生機的世界。
那並不是為世界帶來新血液的生機，這九道靈氣，象征著災厄與毀滅。
它們若是被一些居心叵測之人或是邪派的靈獸獲得，會給這世界帶來無盡的災難。
毀滅的序章就此開始。
昨夜，兩儀山打開之時，學生們以為那九道靈氣是蘇醒的九個強大靈獸，興致勃勃地上山尋找契約靈獸。
然而白澤等神獸則是被這九道靈氣壓得抬不起頭來，匍匐於地麵之上，心中升出無法抑製的悲傷，恭送那位的離去。
收到秦殊的信號，白澤將思緒從回憶中拉出來，不再看那隻圓到難以站起來的雛鳥。
“世界將迎來新的變局，不知是好還是壞……”它喃喃道。
白澤昂起頭，發出無聲的輕嘯。
它的嘯聲音頻遠高於人類的聽覺範圍，在場的人沒有一個能聽到白澤的聲音，但所有人的腦海中都浮現出黎正定下的規則，白澤通過某種神秘的頻道，一瞬間將比武規則傳遞給在場的每個人。
這是白澤的能力之一，絕對規則領域。
燭照學院是白澤的領域，在這裏，白澤可以製定無法違背的規則。身在它的領域內，就必須遵守規則。
除非擁有通天徹地之能，能夠淩駕於規則之上，頃刻間顛覆整座兩儀山，否則絕對無法違背規則。
在燭照學院內，秦殊與白澤是無敵的。
當今世上，沒有任何一個神獸可以做到這一點。
白澤本身擁有天級靈獸的力量，隻可惜秦殊與白澤並非靈契相連，因此他僅是地級靈契師，永遠不可能成為天級靈契師，他的上限到此為止。
也正是這個原因，沒有人會看好雲曦光，不管他多麽優秀，不管他運氣多好，能夠遇到多強大的靈獸，他的上限也被契根限製住了。
被認為到此為止的雲曦光聽到大亂鬥的規則後，微微挑眉。
站在他一旁的武艾朗興奮道：“大亂鬥好耶，這樣我們就可以渾水摸魚，在人群中利用我剛領悟的利齒與冰爪技能暗襲敵人，雪狼的能力好適合做刺客！”
雲曦光用憐憫的眼神看他一眼，淡淡道：“恐怕不會如你所願，一旦發展成大亂鬥，那麽這場比武的發展，大概是2對18。”
“2對18？我們聯手打雲行烈和齊柳嗎？”武艾朗開心地說，“群毆我也喜歡啊！早就看這兩個世家子弟不爽了，一個囂張跋扈，到處欺負人；一個長得陰沉沉的，總在暗中盯著人，像條蛇一樣；大家一起打他們可真是太爽了！”
雲曦光神色更為複雜，歎道：“你誤會了，2對18，指的是他們18個人，打我們兩個。”
武艾朗頓時呆滯道：“怎麽會？我人緣可好了，同學們都喜歡我，他們不會打……”
話還沒說完，就見旁邊18個同學十分默契地圍住兩人，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似乎隻要裁判一聲令下，就會集中攻擊他們。
武艾朗的聲音戛然而止。
雪狼小步挪動四爪，悄無聲息地藏在雲曦光身後。它還不忘照顧自己這個愚蠢的契約者，張嘴咬住武艾朗的屁股，將人拽過來，半個身子躲在雲曦光背後。
“怎、怎麽回事？就算他們不喜歡你，也不該全部站在雲行烈那邊吧？雲行烈有這麽好人緣嗎？”武艾朗小聲問道。
雲曦光道：“他們看中的不是雲行烈的人際關係，而是雲行烈的能力讓他們不得不聯手對付我們。”
“什麽能力？”武艾朗看向人群，卻發現自己找不到雲行烈的身影，四下張望道，“人呢？”
為人囂張，又因世家子弟的傲慢氣質，在人群中極為顯眼的雲行烈，竟然消失不見了。
武艾朗數了下人數：“1、2、3……18，沒錯啊，是18個人，可是我找不到雲行烈在哪裏。”
雲曦光道：“人麵鴞，見之即忘，何為人麵何為鴞。隱藏在人群中不被發現，從而避免攻擊，這是人麵鴞最基本的能力，你看不到他的。”
雲行烈想讓雲家認可他，成為雲家的繼承人，可即便雲曦光跌落神壇，雲家也依舊不乏天賦極佳的人，家主之位永遠輪不到雲行烈。
雲行烈隻能寄希望於靈獸，隻有與一個足以填海吞山的強大神獸結契，就有希望競爭家主之位。
可在這足以定下一生命運的關鍵之日，雲行烈還是沒能找到強大神獸，選擇了雲家最初為他安排的人麵鴞。
雲家每個孩子出生之後，都會有人為這孩子做一個評估，評測他適合與哪種靈獸結契，並從小就向那個方向培養，可以說出生便定下一生的命運，家族中人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
雲行烈的評估結果就是他看似最顯眼矚目，實則內心卑微，更適合隱藏在人群中。
人麵鴞生得醜陋，令人見之生厭，仿佛是最吸引人視線的靈獸。偏偏它們能夠隱藏在夜色中，讓人無法找尋到它們的身影。
靈獸沒有人類的情感，它們不在意其他靈獸的評價，所擁有的能力也是更適合在古荒世界中生存。
可雲行烈不同，他有著強烈的自尊心，也極度自卑，在得到這樣的評價後，心中極為不甘，一直試圖改變命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越試圖用傲慢掩蓋自卑，樣貌就變得越醜陋，內心也會越陰暗醜陋，與人麵鴞的適配度就越高。
雲家對孩子們的評估，猶如魔咒般，讓人無法掙脫。
唯有雲曦光能夠讓雲家三番五次為他改變評估。
雲曦光剛出生時，雲家對他的評估也是資質平平，建議他選擇狼、豹一類瞬發類靈獸，做雲家的先鋒，時刻做好為家族犧牲的準備。
後來卻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雲曦光五歲時，雲家再次對他進行評估，認為他資質極佳，可堪大用。
雲行烈不懂，為什麽雲曦光就這麽特殊？為什麽他可以改變命運，為什麽已經被家族放棄，雲曦光卻還是這麽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他不該沮喪嗎？他不該墮落嗎？他不該變得像一條蛆蟲般，在爛泥裏打滾嗎？
為什麽已經落到如此地步，他還是擁有這樣清澈的眼神，為什麽不被汙染，不被弄髒？
這樣的不解和心態，讓雲行烈與人麵鴞的屬性愈發契合。
雲家人隻要按照家族的培養訓練自己，前期就能遠超其他靈契師，雲行烈才剛剛與人麵鴞結契，靈契師與靈獸的契合度就達到了50%以上。
契合度達到50%以上，人可以與靈獸融合。
靈獸會化為能量體，融入人類體內，支配靈契師的身體，利用這具被法則認可的身體施展力量。
大亂鬥的規則發布之後，雲行烈第一時間與人麵鴞融合，在武艾朗還天真地做著刺客夢時，雲行烈口中發出難聽的怪叫聲，猶如午夜鴞鳴。
他的叫聲融入空氣中，沒有被同學們注意到，這聲音是傳遞給其他同學的靈獸的。
靈獸不在乎人類的爭鬥，它們剛剛蘇醒就遭遇天火焚身，為了活命不情不願地與人類結契，它們才不在意人類的輸贏，隻想快點回去休息，治療天火之傷。
人麵鴞的叫聲有兩種能力，第一，煽動靈獸情緒；第二，可以幫助靈獸反支配靈契師。
靈契師與靈獸契合度高的情況下，人麵鴞的能力未必會生效。可這些學生不過剛剛成為靈契師，對此沒有絲毫經驗，幾聲鴞鳴後，便被靈獸掌握了主動權。
靈獸們不願與兩個成熟的靈契師作戰，又想快點回去休息，便同意了雲行烈的建議，集中圍攻雲曦光和武艾朗，畢竟二人一個沒有契根，靈獸又是一隻雛鳥；另外一個看起來就很傻，很好對付。
在裁判宣布比賽開始前，雲行烈已經出手了。
看台上的大人物皆是身經百戰之人，一眼便看穿了雲行烈的行動。
雲家前來觀禮長老微笑著點頭，低聲道：“我雲家子弟，一如家族期盼地成長著。雲行烈真是個輔助的好苗子，他以後會成長得更適合雲家，更符合雲家對他的期待。”
黎正剛上任，還沒來得及查閱各個家族的資料，不太了解雲家的規矩。但僅是聽到這句話，就令黎正不由自主皺眉了。
雲長老這番話，並沒有將雲行烈當成一個人類，而是視作一個零件，他們通過對這零件的不斷打磨，讓這個零件更適合雲家這龐大的機器，讓雲家更好地運轉。
這樣的家族……難怪雲曦光會變得如此生人勿進。
因為他已經是一個被廢棄的零件，被丟出雲家，丟出人群之外。
若是當初沒有將他送回雲家……黎正不由得升起這個想法，旋即他苦笑一下，搖了搖頭。
莫說他那時隻是個普通隊員，即便是現在，他已經成為異事局的局長，也無法撼動雲家這個龐然大物。
雲行烈這招一出，所有人都明白，雲曦光敗局已定。
即便他的隊友，那頭雪狼的能力很強，也不可能帶著雲曦光戰勝這麽多人。
好在這場比賽的失敗者，隻有雲曦光一個人而已，隻有他會被逐出靈契界，其餘人會依舊得到靈契師證書，不會有絲毫影響。
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雲曦光身上，等待著這位曾經的天之驕子徹底隕落。
雲曦光伸手將池穹從肩膀上取下，單手托著池穹，對敵人們道：“你們以為我結契的對象隻是一隻雛鳥嗎？”
池穹離開雲曦光溫暖的頸窩，覺得有點冷，團團了翅膀，迷迷糊糊地用嘴在雲曦光掌心蹭了一下。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
難道不是嗎？這就是一隻普通的雛鳥啊！說他是靈獸都是在侮辱靈獸，這玩意連普通鳥都不如好嗎？普通鳥起碼還能飛起來呢，這玩意圓得根本飛不起來！
麵對眾人的視線，雲曦光也知道接下來的話根本沒人信，但他必須這麽說。因為他要用天火震懾這十八隻靈獸，在靈獸被震懾得無法動彈時，讓武艾朗使用利齒和冰爪重傷十八位對手。
以他目前對天火的掌控程度，也隻能震懾不到三分鍾，並且在此期間，他自身也會受天火焚身之苦，無法動彈。
這是兵行險招，但雲曦光別無選擇。
也隻有這樣，他和武艾朗才能獲得勝利。
雲曦光確信自己能夠做到，但看台上這麽多大人物，他貿然使用天火，定然瞞不住他們的眼睛。
他父母的死因定然與那九個字有關，也與天火有關，雲曦光不能讓人知道他可以駕馭天火。
為此，他需要一個理由，不管這個理由多麽誇張，隻要他堅定地說出來，這就是真的。
雲曦光托著池穹，昂起頭，以傲慢的姿態道：“他是我從九道靈氣發源處找到的，他雖然年幼，但他已經吸收了一道靈氣的力量，且與天火融合。他的絨毛落地便可化為天火，鎮壓萬獸。”
眾人：“……”
從看台大人物到對麵的雲行烈和齊柳，都用“你他媽逗我”的眼神望著雲曦光。
藏在雲端中的白澤一句“放屁”險些化為規則脫口而出，萬幸白澤及時製止自己爆粗口，整個燭照學院內的也免於一次被規則強迫下的排氣之苦。
不管別人多麽不相信，雲曦光依舊保持著堅定的神情。他從不說大話，神色又如此堅定，讓人不由有些遲疑，懷疑他說的是真話。
畢竟雲曦光短短的人生經曆了太多事情，好像什麽事發生在他身上都不稀奇。
池穹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離開頸窩，在雲曦光掌心滾了一圈，便迷迷糊糊地清醒過來。
一醒來便聽到雲曦光那句“鎮壓萬獸”，上古神獸高傲的本能立刻喚醒池穹。
他習慣性地昂著短短的小脖子，高傲地抬起一隻鳳爪，又輕輕地落下，示意眾獸平身，無需多禮。
眾人：“……”
雲曦光，你確定這個在你手上扒拉爪子的小雞，是火係神獸？
你怕不是精神失常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