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祝鬱謹川這輩子沒有**。

程可夏睡了, 但鬱謹川卻睡不著了,過了片刻他坐起來,打開了壁燈。

床頭櫃子的日曆上, 被圈起來的7月31日尤為顯眼。

鬱謹川目光深沉,電話掛斷後,他身上的煙火氣似乎也被切斷了, 日曆上的數字, 將他不斷拉扯到另一邊。

過了許久,鬱謹川從書房拿來兩本書, 是他今天下班路上去買的——

《胴體》

《X-Venus》

鬱謹川一頁一頁翻過去, 她畫筆下的女人不是完美的,和電腦精修的完美比例不同, 那些女性, 有的小肚腩很明顯, 有的身上有疤痕, 有的甚至身體殘缺, 但柔和的光輝下,都呈現出不同的美。

第二本書,是她的畫作合集, 寂靜而有力量, 明媚而又熱烈,不同的風格,都是她。

她像盛夏裏最鮮豔的那朵花, 鬱謹川突然有種, 想把那朵花納入懷中的衝動。

等鬱謹川翻完最後一頁, 天空已經泛起了白魚肚, 他合上書, 走到落地窗前,眺望著微明的天光一點一點衝淡長夜。

最後,天光大亮。

或許,他該重新麵對這一切。

.

程可夏是被身下的手機硌醒的,她迷迷糊糊地從身下摸出來,才發現是手機。她昨晚好像和鬱謹川打電話來著,但不知道怎麽就睡著了。

程可夏翻到通訊記錄,發現來電時間一個小時四十六分鍾,他們有聊那麽久嗎?

正疑惑著,程可夏瞬間從**坐起來。

肯定是鬱謹川昨天晚上在她睡著後也沒掛電話!

他也太愛她了吧!

嗷嗚嗷嗚嗷嗚!

程可夏興奮地在**扭動翻滾,今天也是被甜蜜喚醒的一天!

滾了一會兒後,她元氣滿滿地起床,洗漱,換衣服,然後迫不及待地衝下樓,要去上班。

餐廳,江盛文江顧北都在,張芸昨天出去後就沒再回來,否則程可夏也不會住下。

看到程可夏下樓,江盛文叫她:“夏夏,來吃早餐,還有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想怎麽過?”

“不吃了,上班快遲到了,生日怎麽過都行。”程可夏朝他們揮了揮手,就快步往外走。

江顧北:“我讓人送你!”

程可夏邊走邊回頭:“不用了哥哥,我會開車。”

程可夏說完沒了人影,江顧北和江盛文父子倆麵麵相覷。

江盛文感慨道:“夏夏還是很有上進心的,過段時間讓她進公司吧。”

江顧北沒反駁,但也沒直接答應,他說:“還是問問夏夏的意見吧。”

江盛文點頭:“還有一周就是夏夏的生日了,辦個晚宴怎麽樣?也好讓雲城的世家新貴知道,誰才是江家的寶貝。”

“我覺得可以,但還是要問問夏夏。”

江顧北知道,他父親是想為妹妹正名了,避免以後有些不長眼的,不小心恭維錯了人。

.

程可夏到了公司,放下包就往鬱謹川的辦公室裏鑽。

“程秘書。”白歌及時叫住了他。

“怎麽了白助理?”程可夏扭頭,手還放在門把手上。

“吃早餐了嗎?”白歌笑著問。

“沒有,我今天不吃。”程可夏對自己的懲罰可是認真的。

“早飯還是要吃的,喏。”白歌將一份早餐遞給她,“老板說,凱撒已經代你受罰了。”

程可夏愣了愣,還可以這樣的嗎?可是凱撒做錯了什麽!

凱撒什麽都沒有做錯,隻不過鬱謹川更愛她罷了!

“好的,謝謝。”程可夏美滋滋地接過早餐,“鬱謹川還沒來嗎?”

白歌的目光在程可夏臉上停了幾秒,她不知道嗎?

每年這個時候,總裁都會失聯一周,不會接電話,也不會回消息,沒有人能聯係到他。

可是今天早上,他卻發消息來,讓她買一份早餐。

白歌收回思緒,其他的沒有多說,隻笑了笑:“沒有。”

程可夏點頭,沒多想,坐在工位上吃完了愛心早餐,隻是一個小時過去了,鬱謹川還沒來。

程可夏打他電話,打不通。

“鬱謹川出差了嗎?”程可夏問白歌。

“這個我也不知道。”白歌說。

“那你知道他在哪嗎?”程可夏又問。

白歌抱歉地搖了搖頭,她確實不清楚。

就這樣,程可夏心不在焉地過了一天,時不時地盯著手機發呆,可是撥出去的電話一直沒有回,發的消息也像石沉大海。

第二天,依舊如此。

第三天,照舊。

到了第四天,程可夏實在忍不住了,她下班後跑到雲水灣,輸入密碼——

000731.

程可夏推開門,房間裏一片漆黑,她打開燈,連鞋都沒換就直接往裏走,按照往常,鬱謹川一定會板著臉讓她把地擦幹淨。

“鬱謹川你在嗎?都四天了你去哪兒了?”

“你是不是在給我準備生日禮物呀?”

“你再不說話我就真的生氣了!我真不理你了!”

程可夏在房子裏轉了一圈,沒有人,連凱撒都不在,她坐在露台的椅子上,眼睛通紅。

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露台的玫瑰花瓣還在,但都已經泛黃枯萎,失去了顏色。

就像她還沒開始的感情。

“鬱謹川你這個大騙子……”

程可夏蹲下身體,用手輕輕將那些淩亂的玫瑰花瓣撥到一起,如果她不收集起來,等待它們的,將是被扔到垃圾場的命運。

她才不要。

隻是收著收著,程可夏忽然坐在了地上,眼裏的酸澀堆積,終於再也盛不下她的委屈,她將臉埋進膝蓋裏,身體一顫一顫的,克製又隱忍。

原來,她已經這麽喜歡鬱謹川了嗎?

她明明隻是想玩一玩的。

這幾天,程可夏一天比一天睡眠差,這天晚上她沒回家,她在原來的房間躺下,失眠了一整晚。

她怕鬱謹川回來,她聽不到。

可是,他一直都沒有回來。

第五天,程可夏還是去了歐瑞,鬱謹川依舊不在,但這天下午,助理室來了一位熟悉的麵孔。

“李小姐。”白歌站起身,笑著朝李清舒走過去。

“白助理,好久不見。”李清舒款款走來,笑著遞給白歌一杯咖啡,但看到程可夏她愣了愣,隨後有些抱歉,“新來的同事嗎?不好意思我來得著急,下次請你喝咖啡。”

程可夏平靜地注視著她姣好的麵容,淡淡開口:“不用了,謝謝。”

李清舒微怔,莫名感覺到了這個女孩兒的敵意。

氣氛有些不對,白歌連忙打圓場:“這是公司新來的程秘書,李小姐稍等,我去給您拿東西。”

“好。”李清舒微笑著點了點頭。

白歌不知道程可夏介不介意別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就沒提,進鬱謹川辦公室前,她不放心地看了程可夏一眼。

助理室,隻剩下程可夏和李清舒,李清舒微微打量著程可夏,想找個話題,但程可夏麵無表情地對著屏幕敲敲打打,文檔裏密密麻麻的字——

鬱謹川你是個混蛋!混蛋!

你欺騙我的感情!混蛋!混蛋!

再不出現我就把你辦公室燒了!燒成灰!

李清舒看著她專注幹練的模樣,笑著說:“程秘書這麽年輕就來了歐瑞,而且還在謹川身邊工作,以後一定大有可為。”

謹川?

她叫他謹川?

程可夏打字的動作頓住了,她抬頭看著李清舒,心裏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這些天來積攢的委屈不快,突然就到了臨界點。

程可夏笑了笑:“謝謝,李小姐也是,以後的資源一定比現在更好。”

李清舒臉上的笑停在了那裏,她剛才不是錯覺,麵前的女孩兒確實對她存在很強的敵意。

是她的黑粉嗎?

就在這時,白歌從總裁辦出來了,她拿著一個盒子遞給李清舒:“總裁讓我交給您的,麻煩您跑一趟了。”

李清舒收回思緒,接過奢華昂貴的盒子,打開看到裏麵的東西後,她的笑意重新回到臉上。

而程可夏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裏,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好,那我先走了,謹川那裏我自己跟他說。”李清舒笑著走出助理室。

白歌跟在她身後:“我送送您。”

而程可夏,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久久沒動,盒子她沒見過,但是盒子裏的東西她很熟悉。

是在翰墨公館,他花6500萬拍下的百達翡麗1518玫瑰金腕表。

白歌將李清舒送到電梯間,在電梯合上後,她回到助理室,看到程可夏臉色不好,她連忙走過去。

“夏夏怎麽了?”白歌來到她身邊。

程可夏失神地看著桌麵:“她和鬱謹川什麽關係?”

“她和老板……應該是朋友吧。”白歌底氣不是很足。

應該是朋友吧?她來歐瑞已經有五年了,對於李清舒和他們老板的關係,現在也不清楚,外麵雖然有些風言風語,但白歌覺得不像。

“朋友?”程可夏冷笑了一聲,“那為什麽她能聯係到鬱謹川?”

白歌不知道怎麽解釋兩人的關係,隻能想辦法安慰程可夏:“這其中的隱秘我也不清楚,但我能看出來總裁對你很上心的,他臨走前特意吩咐我給你買早餐,還有那次暴雨,他擔心你一個人在雲水灣害怕,正開著會呢就出來了,讓我立即去陪你。”

“而且,總裁這次離開是有原因的,之前我不知道方不方便說……”

“不管什麽原因,都不重要了。”

程可夏臉色很冷,聲音沒有起伏,她打斷白歌的話,提著包離開了辦公室。

“夏夏!”白歌在身後慌忙叫她,可是留不住她的腳步。

白歌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程可夏,以前她總是笑眯眯的,讓人覺得平易近人,可是剛才冷漠決絕的樣子,又真真的拒人於千裏之外。

白歌心下覺得出事了,她連忙打電話給鬱謹川,但依舊打不通。

程可夏下樓,開車直奔機場。

路上她打電話給鍾喜悅:“我去泰國找貝勒,你去嗎?”

鍾喜悅聽出程可夏情緒不對,連忙問:“怎麽了?不是在家過生日嗎?貝勒還準備過來呢。”

程可夏沉默,過了幾秒,聲音有點哽咽:“不想說。”

“好,你開車慢點,我現在去機場,慢點開啊!”鍾喜悅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掛了電話,鍾喜悅什麽都沒來得及收拾,拿上證件就從公司離開了。

到了機場,程可夏候機的時候,接到了江顧北的電話。

“夏夏,後天生日宴的禮服定製出來了,你今天回家試一試?看看喜歡哪件。”江顧北笑著問。

程可夏鼻子有點酸,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過了好久她開口:“哥哥,我想出去幾天。”

“怎麽了?”江顧北臉上的笑慢慢收了起來。

程可夏突然想問他鬱謹川去哪了,可是話到嘴邊,她強撐著沒問一個字。

她才不要問他去哪了。

她才不關心。

她才不要像粘人精一樣一直纏著他。

程可夏紅了眼:“沒事,你就讓我任性一回吧。”

隱忍的哽咽傳來,江顧北一愣,下一秒立刻從沙發上起身:“怎麽了夏夏?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你告訴哥哥……”

“沒有,就是心情不太好,過幾天就回來了。”

程可夏知道自己這次很任性,家裏為她的生日準備一周了,邀請函也發出去了,她這樣離開會讓家人很難辦。

但是,她真的一秒也不想待下去了。

“那……”江顧北實在不放心,但她已經成年了,他不能一直把她當成小孩子,“那你有事第一時間聯係哥哥。”

“好的,謝謝哥哥。”

電話掛斷後,沒多久鍾喜悅到了,她看程可夏不聲不響地坐在那裏,什麽都沒問。

能讓她這個樣子的,恐怕隻有鬱謹川了。

飛機落地已經快淩晨了,一路上,程可夏一個字也沒說,鍾喜悅拉著她的手走出去,貝勒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歡迎兩位大小姐!酒店遊艇都準備好了,想先去哪兒玩?”

“貝勒,我好想你。”

程可夏走過去一把抱住了貝勒,埋在他肩頭掉了幾滴淚。貝勒愣了愣,朝鍾喜悅看去,鍾喜悅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貝勒收回思緒,玩笑著開口:“不用這麽想吧!”

“我可要吃醋了,一路上沒理我,這剛落地就抱貝勒。”鍾喜悅打趣著說,“好了,先上車吧。”

三人上了車,去往海邊的酒店。

貝勒的媽媽是泰國人,外祖家幾乎壟斷了泰國的旅遊業,他基本上兩個國家輪著待。

到了酒店後,三人直接去了頂層的套房。

“有酒嗎?”程可夏問。

“有,要多少有多少。”貝勒從酒櫃裏取出兩瓶酒。

程可夏打開,連杯子都沒用,直接幹完半瓶,她擦了擦嘴:“我先睡了,你們聊。”

在鍾喜悅和貝勒呆滯的目光中,程可夏腳步虛浮地邁向那張大床,抱著手機睡了。

“這……這是怎麽了?”貝勒緩不過神。

“為情所困。”鍾喜悅歎了聲氣,“讓她睡吧,估計好久沒睡了。”

程可夏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來後,她先看了看手機,未接來電很多,消息也很多。

但唯獨沒有他的。

程可夏氣得把手機摔在**,進了浴室。

沒過多久,鍾喜悅推門進來了,她看見程可夏站在鏡子前,已經畫好了妝,絲巾摸胸上衣和稍顯寬鬆的白色牛仔褲,露出細細的腰肢和大片美背。

“嘖,滿血複活啊。”鍾喜悅調笑著。

程可夏沒轉身,對著鏡子調整絲巾摸胸:“誰都不能耽誤本小姐過生日。”

“走吧,貝勒準備一天了。”鍾喜悅說。

程可夏收拾好,戴上墨鏡和鍾喜悅一起上了遊艇,遊艇上香檳紅酒遍布,帥哥美女如雲,穿著都十分清涼,有貝勒當地的朋友,也有程可夏美國的朋友,好幾個都是專程趕來的。

程可夏和朋友開了一瓶香檳,熱鬧的不像話,而鍾喜悅喝酒的期間,還接到了工作電話,她回房間處理了半個小時工作,再出來,就看到程可夏和貝勒站在一起。

明媚的陽光,碧藍的海水,都沒有站在船頭的兩人耀眼。

“來,看這裏。”鍾喜悅拿出手機。

程可夏和貝勒聞聲轉過身,貝勒一把樓上程可夏的腰,程可夏的手臂隨意搭在一旁。

帥哥美女,養眼得很。

鍾喜悅忍不住在心裏感慨,如果貝勒是個直的就好了!

“再拍一張,要挑一張最好看的。”貝勒說著又換了個姿勢。

鍾喜悅不理他,把那張照片發群裏收起了手機:“整天首頁都是你和小零的照片,簡直想把你屏蔽了。”

“親愛的,你最近好凶。”貝勒坐下,笑著喝了口酒。

“工作使人煩躁。”鍾喜悅也灌了一大口。

而程可夏,直接灌了一整杯。

喜悅和貝勒麵麵相覷,鍾喜悅往後靠在椅子上,嘴角上揚:“說說唄,都一天了。”

“不說。”程可夏氣呼呼地又倒了杯酒。

喜悅和貝勒沒攔著,就那麽饒有興致地看著程可夏喝,果然,程可夏三杯下肚,已經開始哭天喊地了。

“鬱謹川個混蛋!”

“就這麽消失了一周!打電話不接發消息不回!”

“六千五百萬的禮物說送就送了!”

“一頓早餐就把我打發了!虧我還高興的不得了!”

“我就是個蠢蛋!”

“本小姐缺他那頓早餐嗎!”

“他就是條狗!連凱撒都不如!”

“他還親我!他竟然還親我!”

“……”

程可夏就這麽罵罵咧咧了半個小時,喜悅和貝勒翹著二郎腿,就差嗑瓜子兒了。

“鬱謹川是誰?”貝勒小聲問。

“就那個她勾引了一個多月都沒拿下的男人。”喜悅小聲答。

程可夏聞聲看過去:“你們不用那麽小聲的。”

兩人立即坐正了身體,喜悅連忙找話安慰:“那個……我覺得鬱謹川不像那樣的人,是不是有誤會?”

“誤會什麽?就是那天拍賣會的百達翡麗,他送給了李清舒。”

“李清舒?”鍾喜悅皺眉。

“他現在肯定和李清舒在一起,我才不要理他!”

程可夏邊哭邊找紙巾,貝勒見狀直接拿了三包放在她麵前:“哭吧,管夠。”

就這樣,程可夏邊哭邊喝邊玩到了淩晨。

.

與此同時,一座千年古刹中,萬籟俱寂,林木幽幽,古樸的建築在月光下靜靜矗立,無聲傳遞著厚重的曆史底蘊。

後院的的禪房裏,桌子上擺放著一遝厚厚的經書,鬱謹川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了毛筆。

他的目光落在麵前的小方盒上,裏麵是一條開光的紫檀佛珠。

鬱謹川取出來,拿在手中細細摩挲,住持五年來都沒有做過開光儀式,這是他求來的。他還擔心她的手腕太細,佛珠太大會顯得笨重,所以選的是最小的紫檀珠……

她應該會喜歡吧?

想到這裏,鬱謹川拿出幾天都沒碰過的手機,開機後,鋪天蓋地的消息和電話,他先點開了程可夏的99+

一條一條看下來,從疑問,到威脅,再到辱罵,最後的消息停留在了昨天中午。

鬱謹川漸漸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看時間到了零點,連忙發消息過去,緊接著打過去電話。

但是沒有人接。

這時候,白歌的電話進來了。

白歌看著接通的電話,似乎不敢相信,往年總裁都是8月1號才與外界聯係的,她也就是試試而已,沒想到今年提前了一天。

白歌收回思緒,連忙把手機放在耳邊:“總裁,您那邊忙完了?”

“怎麽了?”鬱謹川直覺是關於程可夏的。

“您走之前沒和程小姐說嗎?她這幾天一直在找你,情緒很不好,那天李小姐來公司取東西,她好像誤會了,離開後就再也沒出現。”

鬱謹川蹙眉,那天,他應該再說清楚一點的。

“我知道了。”

鬱謹川說完掛斷,再次撥了程可夏的電話。

.

十二點整,貝勒把一個九層高的生日蛋糕推上來,伴隨著海上煙火和禮花,在眾人的生日快樂歌中,喜悅把程可夏推到了人群中央。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快樂~”

“謝謝,愛你們我的朋友,有你們真的太幸運了!”

“快許願!”

煙火還在繼續,在海麵撒下絢麗的光點,在溫柔海風和璀璨的煙花下,程可夏雙手合十,閉上了眼。

——祝鬱謹川這輩子沒有性|生|活。

程可夏睜開眼,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吹滅了蠟燭。

朋友們又是一陣歡呼。

在無邊的歡笑中,突然,喜悅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拿著程可夏的手機飛奔到她身邊,將手機屏幕懟到她眼前。

手機屏幕中,是鬱謹川的來電。

刹那間,程可夏隻覺得周圍的燈火和歡笑都離她遠去了,隻有屏幕上的那個名字,牽動著她幾天來脆弱的神經。

程可夏紅著眼,狠狠按了掛斷鍵。

“怎麽不接?”鍾喜悅愣了愣。

“他打來我就要接嗎?”

程可夏忍著眼淚接過手機,看到了他零點整發來的消息和未接來電——

[生日快樂。]

[那天晚上不是和你說了,有事離開一周。]

什麽時候說了?

程可夏正想質問他,結果看到了推送的娛樂新聞,看到李清舒三個字,她立即點開了。

——我們的又一年。

配圖,是那隻裝著百達翡麗的盒子。

程可夏眼裏氤氳的淚水,瞬間滑落。

“怎麽了?”

“怎麽哭了?”

周圍的朋友著急地問,程可夏揚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沒事,太感動了……大家先吃,我自己待一會兒。”

程可夏說完,走到沒人的角落,喜悅連忙跟上,擦掉她臉上的淚:“怎麽了?大不了咱們換一個,這世界上的好男人又不止他鬱謹川一個。”

“他才不是好男人……”

程可夏說完這句話,鬱謹川的電話又來了,程可夏再次掛斷,然後發了朋友圈——

新的一歲,狗男人都離本小姐遠一點!!

配圖有兩張,一張是大合照,一張是和貝勒的照片。

兩個電話被掛斷,鬱謹川平靜了一周的心,終於不淡定了,他打開兩人的消息框。

[接電話]

鬱謹川剛發完消息,就看到她發了動態,點開照片後,鬱謹川的臉瞬間黑了,隨即深眉緊鎖。

那個男的是誰?

為什麽靠那麽近?

為什麽攬她的腰?

一個個穿那麽少,酒池肉林嗎?

狗男人是誰?他嗎?

看到定位是芭提雅,鬱謹川頭疼地捏了捏眉心,但下一秒,有一條消息進來,鬱謹川連忙點開。

[謝謝,以後不要再聯係了。]

鬱謹川猛然從椅子上起身,沒有一秒鍾的停留,直接撥了視頻電話過去,然而,卻顯示……

被拒收。

鬱謹川一頭霧水地看著那個紅色感歎號和那行提示,這是被拉入黑名單的意思嗎?

生平第一次被人拉黑微信的鬱謹川,有些緩不過神。

接著,他又撥電話過去,但這次不是被掛斷了,也不是等待音,而是直接顯示暫時無法接通。

生平第一次被人拉黑電話的鬱謹川,再次愣在了那裏。

一個月以來那種頭昏腦脹的感覺又來了,鬱謹川看著那遝經書,極力平穩著自己的呼吸,他告訴自己,這次怪他,是他不對,他該和她解釋清楚的。

“哥,她是不是很氣人?有時候真想狠狠捏她的臉,想狠狠親……”

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鬱謹川突然停住了,他垂著眼,片刻後,嘴角不自覺地緩緩上揚。

“但有時候也挺可愛的,和她待在一起,我很快樂。”

“小姑娘脾氣挺大的,我得把人哄回來。”

“今天,就不陪你了。”

鬱謹川聲音很輕,說得很慢,像是獨自呢喃,又像是在訴說。

過了片刻,鬱謹川將那些經文收好,驅車離開了古刹。

.

程可夏喝得爛醉,哭得爛醉。

鍾喜悅看著她蹭在自己身上的痕跡,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鼻涕,實在不忍直視,過了片刻,她拿著手機去了人少的角落,撥通了江顧北的電話。

江顧北接得很快,上來就問:“夏夏還好嗎?”

鍾喜悅掃了一眼十幾米外,癱在沙發上依舊攥著酒瓶子的人,笑著開口:“挺好的,就是稍微喝了點酒,她酒量不好,可能接不了你的電話了。”

“那還請你看好她,麻煩了。”江顧北說。

“不麻煩,應該的。”鍾喜悅輕笑,過了幾秒話音一轉,“顧北哥,你知道這段時間鬱總去哪兒了嗎?”

“怎麽了?”江顧北腦海中突然有什麽東西閃過,但他沒抓住。

鍾喜悅連忙說:“沒什麽,我們家有個項目想和歐瑞合作,但這段時間一直聯係不上他,所以就想問問你。”

“謹川1號應該就回公司了,你那時候去找他。”

“那個……不知道方不方便,但我還是想問一下,你知道鬱謹川這幾天幹什麽去了嗎?”鍾喜悅旁敲側擊。

江顧北沉默著沒說話,但一想,對方是妹妹的朋友,而且每次有事都陪在她身邊,江顧北猶豫了片刻,就告訴了她。

鍾喜悅聽著電話裏傳來的聲音,臉上的笑一點一點收起來了。

半個小時裏,鍾喜悅除了江顧北的電話,還打了她圈內朋友的電話,還打了她爸的電話,最後被睡著的老頭子臭罵了一頓,終於弄清楚了所有的事情。

鍾喜悅深吸一口氣,又對著昏茫的海麵緩緩吐出來,接著朝程可夏走過去,奪了她手中的酒瓶子。

鍾喜悅坐在椅子上,身體前傾,麵對麵地看著她:“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程可夏在和朋友打牌,眼線已經暈了,額頭上貼滿了白條,抬頭的瞬間像一隻呆鬼。

“當然是我的生日啊……”程可夏這個還是知道的。

“也是鬱謹川哥哥的忌日。”

程可夏迷迷糊糊地看向鍾喜悅:“你在胡說什麽?”

“親哥哥。”鍾喜悅繼續道。

注視著鍾喜悅認真的神情,那些縈繞在耳邊的話,程可夏突然覺得酒醒了一大半。

她坐直了身體:“誰說的?”

鍾喜悅:“你哥。”

“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有……”程可夏說到一半,沒了聲音。

鬱飛沉好像一直叫他,二哥?

曾經的片段在腦海中浮現,但程可夏看著鍾喜悅的神情,覺得事情可能不止於此。

“怎麽……怎麽走的?”程可夏有點不敢問。

“溺水,十五歲鬱謹川溺水,他哥哥救他,死了。”

“李清舒當時也在,她是鬱謹文的女朋友。”

“鬱謹文比他大9歲,當時已經在歐瑞了,事發後,鬱家壓下了所有的消息,所以外界基本不知道真相。”

“這些年,每到這幾天鬱謹川都會消失一周,好像在哪個寺裏,你哥也不知道。”

“所以夏夏,你現在知道,他為什麽一直把自己逼那麽緊了吧。”

鍾喜悅的話一句接一句,程可夏突然覺得腦袋很空,轉得好慢:“怎麽可能?”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在做什麽?

啊!她真該死!她真該死!

程可夏再次哭得稀裏嘩啦,她猛地起身,粗暴地把滿臉的紙條扯下:“我的手機呢?手機呢?”

她要去安慰鬱謹川!

她要給他愛的抱抱!

“不知道剛才被誰扔海裏了呢。”鍾喜悅悠哉悠哉地靠在椅子上,喝了口酒。

聞言,正在滿世界找手機的程可夏,慢慢停下了動作。

嗯,是她剛才扔掉了。

程可夏低著頭,心虛地抬眼:“我,是不是,很無理取鬧?”

“沒有,怎麽會呢?誰讓鬱謹川不提前跟你說清楚,對吧!”鍾喜悅是懂怎麽安慰人的,“就是倆人都不長嘴。”

“我也是要臉的,總不能一直上趕著……”程可夏微微撇嘴。

以前,她從來不在意鬱謹川理不理她,隻要她自己喜歡,就無所顧忌,隨心所欲。

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在意了,在意鬱謹川會不會主動想起她,會不會主動找她。

“所以現在什麽打算?”鍾喜悅問。

“當然回去了!現在回!馬上回!”程可夏擦了擦眼淚,恨不得現在就撲到鬱謹川懷裏。

就這樣,程可夏安頓好朋友,和喜悅去了機場。

.

鬱謹川回到鬱家,天已經亮了,沈音華看到鬱謹川進入客廳,久久緩不過神,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今天,怎麽……”沈音華不知道該怎麽問。

鬱謹川走過去,在他母親身旁坐下:“今天是夏夏的生日。”

“今天嗎?那媽送份禮物過去。”沈音華笑著說。

“我離開前沒跟她說清楚,生氣了,跑國外去了。”

鬱謹川又氣又想笑,又有些坐立難安。

“這就怪你了,幹嘛不說清楚?那人家女孩兒肯定著急。”沈音華數落了一通,又說,“今天家裏也沒什麽事,上午去趟陵園,中午和過來的親戚朋友吃頓飯,吃過午飯你就去吧。”

“嗯,知道了。”鬱謹川應下。

沈音華注視著身邊的兒子,從十五歲到現在,他越來越有主見,也越來越有手段,可是作為母親,她從來沒見他心裏有片刻的輕鬆。

“謹川,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也該過好你的生活。”

是啊,這麽多年過去了,那些痛不欲生的滋味,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化,從夜不能寐,到偶爾做夢夢見,到最後,甚至連夢都不會做了。

那些曾經以為永遠都過不去的坎兒,也都過去了。

隻是鬱謹川需要提醒自己,他的人生,不是他一個人的,他肩膀上的責任,不是一個人的。

“知道了,媽。”鬱謹川輕笑。

他相信,以後會不一樣的。

.

程可夏衝動地去,衝動地回,一路上都在自責愧疚。

原來,喜歡一個人真的會失去思考、失去分寸,明明那麽淺顯的漏洞,她卻看不出來。

看看她這兩天都做了什麽——

陰陽怪氣李清舒。

發那麽蠢的朋友圈。

還拉黑人。

最後還扔手機。

“啊!好蠢好蠢……”程可夏捂著臉不想見人,她好想穿越回幾天前!

鍾喜悅注意到她的動作:“怎麽了?”

“喜悅,你說我這樣子回去,鬱謹川會不會笑我?我沒臉見人了。”

“還有,你覺得鬱謹川到底喜不喜歡我?不會還要我像之前那樣,一直纏著他才能見到他吧?”

“他會不會覺得被我纏著很煩?”

飛機快落地了,程可夏心裏亂七八糟,五官皺成了一團。

她之前覺得,鬱謹川對她是有好感的,但經過一周的胡思亂想,她已經不知道了。

“別想了,回去再說。”鍾喜悅揉了揉她的頭。

程可夏安靜了,一個小時後,他們從機場出來,坐上了回市區的車。兩人幾乎一晚沒休息,但程可夏還是睡不著。

坐上車後,程可夏再次發作:“啊!好丟人!我在鬱謹川麵前抬不起頭了!”

鍾喜悅戴上眼罩,閉著眼睛輕笑:“你什麽時候抬起過?”

程可夏自閉了,時不時地自言自語,鍾喜悅聽見了就損兩句,但就在這時,平穩行駛的轎車突然降速。

司機猛打方向盤,同時大喊:“小心!”

鍾喜悅立即摘下眼罩,程可夏也直起身:“怎麽……”

“哐——”

“砰——”

程可夏還沒問完,就發出了巨大的碰撞聲,兩人隨即失去了意識。

正午的陽光正烈,隻見萬裏碧空下,高架橋上十幾輛車連環追尾,火勢漸大,濃煙滾滾。

.

鬱家,他們沒有往外透露風聲,所以今天過來的都是最親近的人。

午飯期間,鬱謹川正陪長輩一起吃飯,眾人看到鬱謹川也是感慨,他們已經很久沒在今天見過他了。

就在這時,鬱謹川有一個電話進來,是厲青。

鬱謹川猶豫了兩秒,接通了。

“總裁!南環高架發生連環追尾,兩死多傷,程小姐……程小姐在裏麵。”厲青的聲音不複往日冷靜。

鬱謹川登時起身,瞳孔驟然一縮:“她不是在國外嗎?怎麽會……現在什麽情況?”

“現在已經被救護車送往醫院了,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鬱謹川的五指慢慢收緊,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微微發抖,他極力平穩著呼吸:“地址發我。”

鬱謹川邊說邊往外走,隻是腳下不察,一下子被椅子拌得踉蹌。

“二哥!”鬱飛沉連忙扶住他。

“謹川!怎麽了?”沈音華連忙問。

眾人已經多年沒有在他臉上看見這樣慌亂的神情了,上一次,還是十五年前,從那以後,他所有的情緒,都藏了起來。

“我去趟醫院,你們先吃。”

鬱謹川說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沈音華連忙打電話給司機,可鬱謹川還是先一步離開了。

.

公路上,鬱謹川開得很快,十五年前那種窒息感,再次席卷而來。

7月31日,難道真的是個魔咒嗎?

鬱謹川到達醫院後,手術室的燈還沒滅,他站在手術室外,呼吸還沒平穩就打了院長的電話,院長及時趕來,把程可夏的相關情況說了一下。

隨後,鬱謹川又讓厲青聯係了相關的權威醫生,讓他們隨時準備過來。

緊接著,江顧北和江盛文也到了。

“夏夏!夏夏怎麽樣了?”江盛文人還沒到,焦急的聲音先一步傳來。

江顧北看到鬱謹川有些詫異,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程可夏:“怎麽樣了?”

“還在手術,她怎麽突然回來了?”鬱謹川皺眉。

江顧北搖了搖頭。

“聯係醫生沒有?”江盛文望著手術室,心口堵得慌。

江顧北心裏也是七上八下,但他還是去扶了下江盛文:“來的路上已經聯係了,爸你先坐下。”

來的路上,江顧北開車,緊握方向盤的手全是汗,他聯係了最好的醫生,但現在也隻能等。

沒過多久,鍾喜悅疾步走來,額頭上貼著紗布。

“喜悅!”江顧北看著麵前的人,“沒事吧?”

“我沒事,夏夏怎麽樣了?”鍾喜悅到醫院就醒了,剛做完全身檢查。

江顧北:“還在手術。”

鬱謹川聞聲轉身,看到鍾喜悅沒事,他心裏鬆了口氣,兩人在一個車上,傷勢應該不會差太多。

江盛文看著鍾喜悅額頭上的紗布,歎了聲氣:“孩子,連累你了。”

“叔叔您說什麽呢,出事的時候,夏夏擋在了我身上……”鍾喜悅眼眶通紅,心裏很不是滋味。

鬱謹川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江顧北遞給她一張紙巾:“好了,夏夏會沒事的。”

她們的車在後麵,撞擊得不是很嚴重,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沒事。

江顧北在心裏祈禱。

三個小時後,手術結束了,醫生看著麵前的幾個大人物,神經緊繃:“程小姐目前沒有大礙了,因為頭部受到外力衝擊,會有輕微的腦震**,另外手臂骨折了,這個慢慢調理就能恢複,現在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

“謝謝醫生,辛苦了。”

“應該的。”

醫生的話說完,護士推著程可夏的病床出來了。

鬱謹川的目光緊緊跟隨著病**的身影,看到她額頭上厚厚的紗布,和手臂的石膏,隨即喉頭微動。

她那麽嬌氣,肯定疼極了。

“什麽時候能醒?”鬱謹川聲音暗啞。

“大概率晚上能醒過來,最晚明天早上,各位還請放寬心,程小姐的傷勢不重,慢慢養就好了。”醫生寬慰說。

鬱謹川微微頷首,隨後幾人一起去了病房。

“爸,你先回家休息會兒,夏夏醒了我打電話給你。”江顧北擔心他身體撐不住。

江盛文搖頭:“等夏夏醒了再說。”

鍾喜悅附和:“我也是。”

“喜悅留下吧,有些傷可能當下檢查不出來,在醫院也好。”

江顧北說完,強行讓人送他父親回家了,回來後,他看到坐在病床前的鬱謹川愣了愣。

如果今天是鬱謹川的哥哥躺在這裏,他大概率也會留下。

但怎麽還是感覺有點不對勁?

“你家今天不忙?”江顧北狐疑地問。

“不忙。”鬱謹川沒抬眼。

兩人正說著,沈音華來了。

“伯母,您怎麽來了?”江顧北上前。

“我來看看,夏夏怎麽樣了?”沈音華拿著一束花,放在了床邊櫃子上。

“沒大礙,手臂骨折了,估計明天就能醒。”江顧北搬來椅子讓她坐下,“麻煩您跑一趟了。”

“不麻煩,今天不忙。”沈音華目光落在程可夏身上,心疼的不得了,“看這頭上磕的。”

“皮外傷已經是萬幸了。”

江顧北的情緒緊繃了一天,此刻停下來,忽然覺得渾身沒力氣。

“顧北,要不你去休息一會兒,讓謹川在這兒待著。”沈音華注意到江顧北有些疲憊。

“我沒事。”江顧北笑了笑,“您和謹川早點回吧,也不早了。”

沈音華一愣,不動聲色地掃了鬱謹川一眼,合著這是還沒被承認身份呢?

想到這裏,沈音華起身拉著江顧北:“你先去吃點東西,再好好睡一覺,別等夏夏醒了你再倒下,走,跟伯母一起去吃個飯。”

江顧北沒想到她力氣還挺大,直直地被拉著往外走:“伯母,謹川也累一天了,也還沒吃飯。”

“他不餓。”

沈音華說著,把江顧北拉出了病房。

鍾喜悅暗自點了點頭:嗯,以後不愁婆媳關係了。

此時,VIP病房隻剩鬱謹川和鍾喜悅,鬱謹川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維持著一個姿勢,始終沒動,目光也一直落在程可夏身上。

鍾喜悅悄悄看了一眼鬱謹川,她以前幾乎沒有近距離和鬱謹川相處過,如果不是程可夏,她也隻能在財經雜誌中看到他。

一時間,鍾喜悅突然有種無形的緊張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掃了一眼病**的程可夏,心裏暗暗佩服,以前不覺得,現在她終於明白這丫頭的膽子有多大了!

“那個……鬱總,你有什麽想吃的嗎?我讓人送點吃的過來。”鍾喜悅輕聲問。

“謝謝,我不餓。”鬱謹川抬眼,聲音溫和。

“好,那我先去吃點東西。”

“嗯,你去吧。”

鍾喜悅實在不想和鬱謹川待著,迅速溜之大吉。

病房內隻剩鬱謹川和程可夏,鬱謹川看著她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不言不語,很不習慣,倒是有點想聽她聒噪地嘰嘰喳喳了。

鬱謹川抬手,輕輕戳了戳程可夏沒有受傷的手,過了幾秒,又戳了戳她的臉。

但是,程可夏毫無動靜。

“程可夏,你真的很不乖。”

鬱謹川輕輕握住程可夏的手,沒有放開,另一隻手,輕輕勾勒著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

“等你醒來,我就答應你,把你這輩子的工資都扣完。”

鬱謹川眼裏的笑意和心疼混雜著,在程可夏額頭落下一枚輕吻,

下午聽到消息時的那種後怕,那種心慌後悔,他這輩子再也不想體會。

夜裏寂靜,鬱謹川已經三十多個小時沒合眼了,他坐在椅子上,手撐著頭閉上了眼。

隻是,潛意識裏的那份擔憂,始終牽動著神經。

鍾喜悅回來就看到這幅畫麵,她提著沈音華讓人送來的晚餐,站了片刻,悄悄走出了病房。

而江顧北那邊,吃完飯,沈音華曉之以情動之以禮,讓他回去好好休息,但江顧北心裏裝著程可夏,無論沈音華怎麽說,他還是回了醫院。

一整夜,鬱謹川和江顧北輪流守著。

但直到天亮,程荷都從美國趕回來了,程可夏還是沒醒。

“怎麽樣了?”

程荷呼吸急促,神色匆匆地走進病房,她來到病床前,目光在程可夏身上來來回回掃視了好幾遍。

鬱謹川雙手抱臂靠在窗邊,看到程荷進來,他抬了抬眼,背光的陰影中,麵容是遮不住的倦色。

“媽。”江顧北從沙發上起身,“你先別著急,剛剛醫生來過了,說身體各項指標都正常。”

“那怎麽還沒醒?”程荷看了一眼病房內的檢測儀器。

“醫生說快了。”江顧北倒了杯水給程荷,“先等一會兒,我讓人送點吃的過來。”

程荷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跟著她一起回的,還有她新交的小男朋友Levi。

江顧北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兩人正在朋友的雕塑展上,Levi不放心她一個人回來,就跟著一起回了。

“先休息一會兒。”

Levi雙手放在程荷肩膀上,讓她坐下。

寬敞的病房內,江盛文也在,兩人十幾年未見,程荷剛進來的瞬間,他從椅子上起來了,但看到跟進來的人,他剛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去。

Levi是個新銳雕塑家,身材有著屬於西方人的高大挺拔,三十歲出頭,但臉看著遠比年齡要小。

歲月沒有在程荷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江盛文看著兩人的身影,站在一起絲毫不顯得突兀,甚至還有些莫名的般配。

他想起前幾天照鏡子,頭上新生的白發,心裏五味雜陳。

“這丫頭到底在暈,還是在睡覺?”

鍾喜悅的話,一時間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鍾喜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程可夏,她剛才分明看到這傻子咂巴了嘴,一副想要翻身的樣子。

鬱謹川沒有意外,臨近天亮,他守在床邊已經發現了,所以才放下心來去洗了個澡。

“寶貝?”

程荷輕聲叫她,但程可夏依舊沒回應。

就在這時,病房內突然進來一個不速之客,人還沒到,聲音先傳了進來。

“哎呦,夏夏!夏夏怎沒樣了?”

張芸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私人訂製的花色旗袍,整個人看起來雍容華貴,和臉上悲戚的神情分外不搭。

江盛文狠狠皺眉:“你來幹什麽?”

“夏夏都這樣了,我當然要來看看了,昨天聽到消息,我擔心得一晚上沒睡著。”張芸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分外柔弱地站在了江盛文麵前。

現在人多,江盛文不方便提離婚協議的事,用僅剩的耐心移開了。

“哎呦,夏夏這手要是落下病根,以後可怎麽嫁人啊……”張芸哭哭啼啼的,說個不停。

鬱謹川抬眼,冷峻陰鬱的目光掃向張芸。

江顧北皺眉轉身,但江盛文快了一步,他毫不客氣地抓著張芸的手臂:“出去!”

“出去幹什麽?”程荷笑著起來,轉身看向她。

張芸的哭聲瞬間停止了,她愣愣地看著程荷,看著這個十幾年未見,卻一直存在於她世界中的女人。

明明她比自己還要大兩歲,但看起來卻那麽隨性,那麽輕盈,歲月仿佛格外偏愛她,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明明自己的衣服更加奢華名貴,但她穿著休閑寬鬆的褲子站在那裏,倒顯得自己像個小醜,所有人都偏愛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明明自己現在才是□□的夫人,但她一出現,她就變得名不正言不順,就得往後排。

……

張芸的目光立刻就變了,變得嫉妒難藏,憤恨難掩。

“親愛的,幫我打她兩巴掌。”程荷對Levi說。

Levi輕笑,極有涵養:“我不打女人。”

“她不是人。”程荷麵無表情。

Levi笑了,笑得有些寵溺:“別鬧了。”

張芸終於緩過了神:“你說誰呢?程荷你說誰不是人!”

“出去。”鬱謹川冷冷道。

看到鬱謹川陰冷的表情,張芸立即不吭聲了,隻訕訕地笑:“謹川……”

“厲青。”鬱謹川朝門外叫了一聲。

厲青聞聲進來,什麽都沒說,直接將張芸連拖帶拽地弄出了病房。

“好吵……”

一聲虛弱的聲音傳來,病房內瞬間安靜了,大家都朝病房聚攏過去,看向了程可夏。

程荷:“寶貝?”

江盛文和江顧北:“夏夏?”

大家麵容焦急,但都放輕了聲音,鬱謹川站在病床前,沒有出聲,卻緊緊注視著她的臉。

在眾人的呼喚中,程可夏終於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程可夏微微偏頭,但頭部傳來一陣疼痛,她情不自禁地皺了皺眉。

“寶貝你終於醒了,要嚇死我了!”程荷眼睛有點紅。

程可夏眼睛也跟著紅了:“媽媽……”

“你個傻子終於醒了!昨天幹嘛幫我擋嘛……”鍾喜悅撲到病床前,握著程可夏的手,眼裏有淚光。

聽見她的話,程可夏的意識逐漸回籠,昨天發生的事情在腦海重現。

病房裏充斥著擔憂和喜悅,鬱謹川靜默地站在那裏,一句話沒說,但此刻在他的世界裏,隻有程可夏的存在。

鬱謹川站在病床前,掩住眸中的深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男人開口,聲音沙啞低沉,仿佛混入了粗糙的沙礫,是整夜擔憂和疲憊留下的痕跡。

程可夏望著麵前的男人,眼睛中有隱隱的紅血絲,她麵色平靜地看了好久,神色有些呆滯空洞。

最後,程可夏問出了心底的疑惑:“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