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月上中梢, 濃稠的夜色籠罩著江邊兩岸。
夜間航船從大江盡頭緩緩而上,汽笛聲遠遠穿透夜色。
樓晚趴在枕頭上,呼吸還有些不均勻, 白皙的半邊肩膀露在燈光下, 泛著瑩瑩亮光。
房間門被推開,她側臉看去, 頎長的身影從門口的黑暗裏出來, 手裏端著一杯清水,姿態散漫。
身影走到床邊,進入床頭燈範圍內,樓晚才看清他隻穿著一條黑色西褲, 且沒係皮帶, 褲腰鬆鬆垮垮地卡在腰間,漂亮的人魚線沒入黑色褲腰裏, 平坦緊實的腹肌, 往上就什麽都沒穿了。
他在床邊坐下,撫了撫她的肩頭,聲音還帶著事後的磨砂質感:“起來喝口水。”
水是樓晚要的。
結束後他抱著她去了浴室。
她腿酸得站不住,更別提要結束之前那幾分鍾裏她的腳還抽筋了, 這會兒更是站不穩,隻能讓他幫忙清洗。
也顧不得燈光下赤忱相對的害羞了,洗幹淨身上的汗液和汙漬更為重要, 不然黏糊糊的很難受。
謝淮謙在她身後擁著她,水流自上而下緩緩流動著, 濺了一些水珠在他身上, 他沒清理自己,而是垂首給她清洗, 尤其是他自個留下的。
打了泡沫塗上,衝上清水,擦幹淨,用浴巾裹著抱回**。
他給她把被子蓋上之後,轉身要回浴室,手腕卻被拉住,謝淮謙轉身,伏首,看著她,輕聲問:“怎麽了?”
樓晚說:“口渴。”
謝淮謙摸了摸她的腦袋,將她的手放回被子裏,從地上勾起西褲套上,“我去給你拿。”
現在水端到麵前,樓晚想起來,但剛撐起上半身就感覺涼颼颼的,她又撲回去,扭頭看他,“我想穿件睡衣。”
謝淮謙俯身,從床頭抽出床頭櫃,將水杯放下,他站起來,到衣櫃邊拉開隱形門。
吃過上次的虧,他在她回去後就在這裏準備了她的拖鞋和睡衣還有日常穿的衣服一套,不是很多,因為觀洲園才是他們的婚房。
手指勾到淡粉色的睡衣時眼神一頓,移到旁邊的白色襯衫上,腦海裏滑過一些念頭……手指一扒,睡衣滑到邊上,他扭頭說:“這裏沒準備女士的睡衣,你要不,穿我的衣服?”
樓晚隻是不想光禿禿地出被窩,穿什麽倒是無所謂,“都可以。”
謝淮謙把白色襯衣拿下,拉上衣櫃門,轉而走到她旁邊,伸手遞過去。
樓晚接過抱在懷裏,等了片刻也不見他把褲子遞過來,她仰起頭,疑惑問:“褲子呢?”
謝淮謙將手搭在褲腰上,“現在脫?”
樓晚:“……”
她晃了晃手裏的襯衣,發覺襯衣的長度足夠長,如果穿起來的話,似乎能到她的大腿位置……
忽而反應回來,樓晚眼皮一跳,抬眸看他一眼。
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有段時間網上特別流行的男友襯衣。
謝淮謙見她明白他的意思,輕挑眉梢,唇角勾起笑意,下巴比了比示意她穿。
樓晚捂著被子,眼珠轉了轉,看向漂浮的純白紗簾,說:“那你去洗澡吧。”
謝淮謙定定看著她,片刻,輕笑兩聲,轉身往浴室走去。
浴室燈光是在進來給她清洗的時候就開著的,他這會兒進去,水汽也早已經消散。
漂浮在空氣中的沐浴露淡香好似都跟以往不一樣了,帶著些說不清的馨香。
謝淮謙站在寬敞明亮的浴室裏,閉目深呼吸了一口。
沒關門,見都見過了,她要真想看,他也不介意。
解開暗扣,扯掉西褲,他站在淋浴下開了水就直接洗。
樓晚用眼角的餘光看著頎長的身影進了浴室後才拿著襯衣從**爬起來,襯衣的料子很滑也很軟,她穿在身上確實很大,袖子長長的,感覺都能唱戲了。
把紐扣扣上後,她從**下來,站在地上,下擺確實都到了她大腿腿部的位置上了。
還真的是……不需要穿褲子啊。
她拉了拉下擺,腿還是有些酸軟,站不住便在在床邊坐下,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小口小口地喝。
目光看向落地窗外的的寬闊南江。
夜涼如水,南江被城市燈光點綴著,閃著粼粼的波光,夜間航船的燈光破開層層夜幕,從平靜的江麵上航行而過,留下長長的餘浪。
樓晚看得入了神,她來南城到如今也有五年了,有在江邊跨年看煙花;有在望江大橋上等待第一場初雪;也有圍著江邊晨跑過,就是沒有像現在這般,坐在高處俯瞰著這條橫跨幾個省的大江。
等聽到浴室水聲停止時,她才回過神來,捧起杯子把剩下的喝完。
謝淮謙洗得很快,不過五六分鍾他就圍著浴巾出了浴室,轉到臥室裏,入眼的就是她穿著他的白色襯衣坐在大床邊上,捧著水杯在喝水。
白皙的長腿自襯衣下擺露出來,筆直地支在地毯上,昏黃的燈光照在她身上,溫柔得不像話。
謝淮謙看著,不知怎麽地,腦海裏浮現一個詞:□□。
未幾,他勾唇輕輕一笑,可不就是□□,他的妻。
他的家,他的妻。
他內心比喝了酒還暖乎,邁步走上前,在她麵前站定,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樓晚喝完杯子底的水,有些莫名其妙地抬眸瞥他一眼。
她的眼眸似乎也被水潤過一般,水汪汪的,謝淮謙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喝過水的唇瓣帶著水漬,又粉又嫩,像果凍一般。
他看著,狹長的眼眸深處幽暗一閃而過,眸色越發熱而濃鬱。
樓晚一下就察覺了,實在是眼角餘光的變故太過顯眼了,她忙抬手捂住嘴巴,聲音悶悶地,“明天會很忙很忙的,已經很累了。”
“不動你。”他俯首湊近,親了親她的手背,直起身體的同時,將她手裏的杯子收到旁邊的床頭櫃上,隨後轉身,從她身邊上床。
邊上床邊順手就將腰間的浴巾給解開丟在一旁,偏頭看她,“睡覺了。”
樓晚臉頰飄起可疑的紅暈,有些時候,有些物,不管看多少次,她都還是控製不住會臉紅。
也許多看幾次就不會了。
悶悶地應了聲,樓晚轉過身,扯起身下的被子,將腿縮進被窩裏,貼著床邊睡下去。
“過來我抱著你睡。”他在床那頭說。
樓晚拍了拍胸口的被子,閉上眼睛說:“這樣睡也很舒服。”
室內靜了幾秒,須臾,一具光滑溫熱的身體忽然貼過來,緊實的手臂圈住她。
樓晚身體一頓,不為別的,是她快要掉下去了。
本來睡下來的時候就是擦著床邊睡的,他衝過來的力帶得她身體又往外挪了幾寸,這會兒好了,半邊身體都懸空了。
那感覺很不好受。
樓晚顫顫伸手握住他的胳膊,緊實的手臂肌肉抓也抓不住,不得已出聲:“你……”
“早點睡吧,晚安。”他蹭了蹭她的頭發,聲音低沉磁性。
樓晚:“……”
要掉了要掉了!
再壓下來就真的掉下去了!
未幾,耳邊突然傳來一道輕笑聲,隨即她整個人連帶著被子在半空中飄了圈,她都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睡在了大床的中央。
身體陷落在柔軟的大**,樓晚整個人都有些懵,她都不知道她是怎麽一下子忽然就從床邊邊上翻到了床中央的。
身側的床墊沉了沉,他從床邊挪了過來,伸手抬起她的腦袋,將胳膊穿過她的後頸摟著她。
“睡那麽邊上做什麽?”他貼著她耳後輕聲問。
原來他知道她睡邊邊上啊。
那還一個勁地壓著她。
“擔心我動你?”謝淮謙側目,手肘一圈就將她摟進懷裏半趴在自己身上,另一手滑下去貼著她的腰間,嗓音低沉:“說了不動你就不動你。”
小心思被察覺,樓晚揪住被角,臉頰貼了貼他的胸膛,咕噥:“困了。”
謝淮謙垂眸,手貼了貼她的腰間,“要關燈麽?”
樓晚閉著眼,被子下的手悄悄地搭在他的胸肌上,沒忍住摸了摸,含糊說:“都可以。”
手掌下的胸膛震了震,他輕笑一聲,下一秒,燈光熄滅。
謝淮謙放下關燈的手便伸進被子裏握著她的手心,語調懶洋洋地,“想摸就光明正大地摸,是合法的。”
樓晚埋了埋臉,不說話。
夜靜悄悄的,汽笛聲滑過濃稠的夜色。
片刻,室內響起他慵懶隨性的聲音:“剛剛讓你喊老公,怎麽不喊呢?”
樓晚不知道怎麽回答他,默了片刻,轉而問他,“最後那一下,誰教你那麽喊的?”
“最後那下是哪下?”
樓晚:“……”
“嗯?”他往裏圈了圈手臂,“是哪下?”
樓晚抬手,捶了捶他的胳膊,“別轉移重點。”
謝淮謙放開一些手臂,轉而握住她的手摩挲著,“墨蓁喊你晚晚,你員工喊你晚晚姐,唐嘉儀喊你晚寶……喊你老婆又太過口語化了,況且你也不讓我在外麵這樣喊……”
“我又不想跟別人的一樣,思來想去,這樣喊最適合。”
他側臉貼在她耳邊,複又喊了聲:“寶寶。”
兩個字的聲音從耳廓神經傳到身體各處,心髒滯住一秒,而後砰砰砰直跳。她稍稍後退開一些,不再貼在他身上,擔憂他會感受得到她過快的心聲。
她忽然就想問問他,“那以後,如果我們……”
“如果我們有了女兒就喊寶貝,男孩就不喊,直接叫名字。”他接過她的話。
樓晚卻是在黑夜裏猛地一怔,仰起頭去看他模糊的輪廓線條。
其實她想問的是,以後如果他們離婚了,他再婚後,也會這樣喊他的第二任老婆嗎?
可他想的卻是他們以後有孩子的事。
孩子嗎?
那她能大膽地猜測一下,他是否也跟她一樣,一生隻想結這麽一次婚?
清淺的果木香氣息忽然湊近,額頭貼上濕軟的唇瓣。
他親了親她,低聲說:“別想那麽多了,早點睡。”
樓晚不由得靠近他的身體,直到貼在溫熱體溫、緊實的肌肉上,她將臉靠過去,輕輕地蹭蹭,想要閉眼睡去,突然想起,“嘉儀喊我晚寶……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單手抬起墊在腦後,懶洋洋說:“白天接了她一個小時的專訪,走的時候她自己說的。”
樓晚抬頭,有些擔憂:“你接她的專訪了?”
“這樣會不會很麻煩你?”
謝淮謙抬手輕輕壓下她的腦袋貼著胸膛,“想什麽呢,江北四區的商場正是需要宣傳的時候,我剛好也要接受一次財經采訪,既然她是財經記者,跟你關係又這麽好,不找她找誰?”
“兩全其美的事,沒有麻煩。”
這樣就好。
樓晚這才放下心來,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別扭道:“那兩字也不準喊。”
“真霸道啊……”謝淮謙長聲歎,“那我叫你什麽?”
“叫我名字。”
“不要。”他拒絕,“我就要喊。”
“那我就回海棠苑住。”
“……”謝淮謙唇角抽了抽。
而後突然反應回來,他睜開眼,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的意思是,同意搬過來和我一起住了?”
樓晚別開下巴,將臉埋進他頸窩,“睡覺睡覺。”
謝淮謙平躺著兩分鍾,忽而低頭也埋進她頸窩裏,“說好了住在一起,要說話算話。”
樓晚都睡得迷迷糊糊了,幹脆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
重台水榭的清晨不像觀洲園的清晨那麽吵鬧,這裏很安靜很安靜。
樓晚睜眼的時候謝淮謙還沒醒來,從她背後擁著她睡得正香,下巴搭在她肩膀上。
很難得,往常她醒來,床的另一邊早就沒了影子的。
樓晚伸手抱住他貼在她腰腹間的手背上,抬眼往窗外看去。
今天天氣有些陰,灰白天空,霧氣繚繞著江麵。
要是再下點雨,就是真正的煙雨江南了。
睡了會兒,她側頭往後,漆黑細碎的額發垂在他飽滿的額頭上,鋒利的劍眉,下垂在眼瞼處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一般。
他的鼻梁是高挺的,所以架起眼鏡來也格外好看,薄薄的唇瓣透著些粉,跟他那個一樣,都是粉粉的。
她看了會兒,見他還沒有醒來的跡象,伸手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還早,七點都還沒到。
但微信上有好幾條小紅點,她點開,是唐嘉儀大半夜發過來給她的,全部都是長長的語音。
樓晚再次偏頭看了眼身後,抬起他的手,輕輕地掀開被子下床。
室內恒溫,即便穿著襯衣也沒感覺到冷,她赤腳踩在地毯上出了門,先轉進廚房,倒了杯溫水喝著,點開語音。
嘉儀:“晚晚啊,我今天采訪到你家老公了!!”
“我真的要被他帥暈過去了,他對當下的經濟走向,投資風險的見解真是開了我的狗眼!!太帥了!!
“你們一定要好好過日子,然後生一個跟他一樣的兒子,為了采訪未來的小謝總,我唐嘉儀,還能再幹二十年!”
中間一條是一個歡樂熊二的表情包。
緊接著下一條語音:“對了,跟你說一件事,就今天晚上回來的時候,我又在樓下看見陸斐昀那廝了。”
“你知道嘛,自從他們那些醜事爆出來後,你家老公火速撤了資,沒人給他們投資擔保,項目就徹底黃了。他和他爸一起被陸老爺子從集團趕出來,一分錢都沒分給他們,陸斐昀被趕去國外,說好聽點叫進修,難聽點就是流放了。”
“他昨晚來找你不知道要說些你老公什麽壞話,反正整個人頹廢陰鬱得不行,還好你沒回來,我都是躲著他走的。”
“說句減功德的話,真是大快人心啊!以後他應該就不會來騷擾你了,茶間遇有你老公保駕護航,一定會大紅大紫的!”
剛聽完這一條,微信震動了一瞬,一條新的好友申請過來。
樓晚點開,頭像是一匹月下孤狼,申請信息就是對方的微信名,大寫的L。
她一瞬就知道這人是誰了。
沒點同意,當看不到。
正要返回,好友申請裏再來一條驗證消息。
L:【晚晚,我知道你知道這是我。你說的結婚是騙我的也好,是真的也罷,我隻希望你離他遠一些。謝淮謙這個人手段狠辣不給人留後路,我隻希望你好好考慮清楚,不然我怕你以後也會像我一樣,被他算計得骨頭都不剩……我要走了,去一個連水都喝不起的地方,希望你今後順順利利,健康快樂。】
樓晚垂首看著消息,手裏的水半晌沒喝。
要不是有唐嘉儀這個金融圈的好友時不時在耳邊給她匯報事情的真相,她或許就會被陸斐昀的這幾句話給搞了心態。
至於他,樓晚轉頭看一眼安靜的臥室,他如果要整她,何必又對她這麽好,畢竟他們又沒有什麽仇恨,隻是希望,分離來得慢一些。
她收回視線,拇指點在拉黑上,整個申請驗證便看不見了。
也好,那些年輕時不懂事的紛紛擾擾,就該像曇花一現般,開過即落敗。
她端著水回臥室,大門口的電子鎖忽然響起電子解鎖的“滴滴”音。
樓晚頓住,扭頭看向大門,心髒高高懸起,這麽早,誰會來他這裏?
下一秒,一道清脆熟悉的聲音自大門口傳來:“哥!”
“你車庫裏那輛路虎攬勝去哪了啊?”
樓晚半隻腳已經邁出廚房了,聽見聲音迅速收回,轉回身靠在牆壁上,心髒撲通撲通直跳,看著眼前寬敞明亮的廚房,一時間都不知道要躲去哪兒。
顧墨蓁隨意換了雙拖鞋,抬頭便看見廚房有動靜,她狐疑地再次喊了聲:“哥?”
旁邊的機器人管家居然也關機了,她更是疑惑,一步一步朝著廚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