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黑發及腰,明眸粉唇,膚如凝脂。

岑頌怎麽都沒想到會在遠離英國八千多公裏的京市再遇見她。

像是從他夢裏走出來一般。

那一瞬,岑頌隻覺得心髒驟停一瞬。

目光隨著那條人影緩緩移動,岑頌緊緊盯著她微垂的側臉,和那個一地斑駁的午後一樣,她從樓梯出現後,就沒注意到他。

直到旁邊傳來一聲:“睡得好嗎?”

閆嗔這才聞聲看過來。

目光先是落在靳洲的臉上,嘴角微張剛要開口,看見旁邊的沙發裏還坐著一人,她輕抿回唇,雙腳踩到平地,徑直朝沙發那兒走過去。

許是感覺到緊追著她看的那道目光,閆嗔眉心淺蹙短瞬,但是又很快攤開。

“叔叔早。”說完,她視線落到一旁陌生男人的臉上。

對方看她的目光太過直白,像盯著獵物一般,讓閆嗔心生幾分防備,目光從岑頌臉上一晃而過後,閆嗔重新看向靳洲。

“叔叔有客人?”似乎剛睡醒,她聲音帶著輕許鼻音,軟糯又不顯黏膩的調子。

靳洲下巴朝一旁輕抬:“這是岑頌,岑總。”

閆嗔這才正式地看向一米多遠處,那個目光頗為放肆的男人。

她心有不悅,但也禮貌頷首:“岑總。”

一如夢裏那般,一雙水潤的黑瞳像是浸在蜜糖裏的黑瑪瑙,無端惹人想看第二眼、第三眼。

偏偏小腿挨上一腳。

岑頌恍然收回視線,扭頭看向靳洲,在他三分警告的眼神裏,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想到靳洲之前說自己還把人家弄哭過,岑頌心裏咯噔了一下,但是他麵上倒是鎮定。

“靳洲昨天是去機場接的你?”

很是熟絡的開場白,讓閆嗔怔愣短瞬,她輕點一下頭:“嗯。”

靳洲朝對麵招手:“坐吧,早飯馬上就送來了。”

閆嗔端正地坐到旁邊的六人位沙發裏。

岑頌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到她那雙如畫的眉眼上,不過這次,他目光收斂了,再像剛剛那麽直白,怕是要被人看出他的歹心。

為了拉近距離,他說——

“小時候還抱過你呢,忘了?”說話間,他鋒利的喉結上下輕滾。

閆嗔目光落到對麵。

他身上是一件黑色絲質襯衫,因為領帶被抽掉,領口解開一顆,露出了小片的鎖骨陰影。

不過,閆嗔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打量他的穿搭,隻覺得對方一字一句都含著漫不經心的調子。

不過他剛剛說的那句,倒讓閆嗔對他滿心的戒備裏分出了兩三分的意外和茫然。

坐在對麵的靳洲輕笑出聲:“她那時候才兩歲不到,哪裏能記得。”

閆嗔當然不記得,不過靳洲能這麽說,就說明真有此事。

想到他之前膠著在自己臉上的眼神,閆嗔覺得,他大概是在拿她小時候在和現在作對比。

這麽一想,她放下心裏的戒備,朝岑頌莞爾一笑。

就是這麽一笑,讓岑頌心裏又被小石頭砸了一下。

要不是門鈴響,他那目光估計又要開始放肆。

靳洲拎著兩袋牛皮紙包回來:“真不吃點?”

這話明顯是對岑頌說的,不過岑頌沒理他,反倒朝閆嗔露出從來不在女人麵前露出的右腮梨渦:“快去吃飯吧!”

餐廳離客廳雖然不近,但岑頌卻豎著耳朵聽見了裏麵的對話聲。

——“下午?”

——“本來約的是上午,但我想上午去辦張電話卡,所以就和中介改了時間。”

——“哪家中介公司?”

——“輝信房產,是星懷學院那邊的分店。”

——“準備在那附近找房子?”

——“嗯,離學校近,以後上下班也方便。”

——“不過那邊是開發區,生活上不是很方便,你先看看吧。”

——“嗯。”

——“會開車嗎,如果會,車庫裏有兩輛車,你挑一輛。”

——“不用了,打車更方便一點。”

......

飯後沒一會兒,閆嗔從樓上下來。

她換掉了之前的牛仔褲,穿了一條黑色的背帶闊腿褲,白色的雙肩包斜背在一側的肩膀,濃濃的青春氣息。

“叔叔,那我先走了。”

靳洲應了聲好:“路上慢點。”

閆嗔看向岑頌:“岑總再見。”

岑頌點了點頭,扭頭目送她出門。

“昨天怎麽想起來找我喝酒了?”

旁邊的聲音將岑頌的目光打斷,他收回視線,食指輕勾眉骨:“這不是有段時間沒見了嗎?”說著,他餘光又往門口瞄了眼。

靳洲說:“今天是不能陪你喝酒了,等我回來吧!”

“行,”岑頌從沙發裏站起身:“那等你回來再說。”

靳洲抬頭看他:“你這是要走?”

“突然想起來公司還有點事。”

靳洲微眯幾分眼角打量他:“我怎麽感覺你不太對勁?”

“我能有什麽不對勁,”他雙手插兜,往門口走:“回來再約。”

走到門口,他突然又後退兩步,嘴角勾起的同時側頭看向沙發裏的兄弟,“她喊你叔?”

靳洲眉棱輕揚,等他下一句。

“那她以後的老公......”他側身站在門口,光落在他嘴角,他舔了舔唇,似笑非笑:“豈不是也得喊你叔?”

空氣靜默幾秒,在靳洲略含審視的目光裏,岑頌哼出一聲不爽:“你還挺會占便宜。”

岑頌開車追到閆嗔的時候,她剛好走到花園邊的假山旁。

一連三聲鳴笛,閆嗔回頭。

岑頌壓著腰往副駕駛那邊的窗外喊:“上車。”

閆嗔隻放慢腳步,但沒停腳:“不用了岑總,你先走吧。”

岑頌可不是跟她客套,一腳油門,轟到她身前擋住了她路,隔著一個副駕駛,實在不好說話,岑頌下了車。

閆嗔看著他繞過車頭走過來,雙腳無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小步:“真不用了,我到門口打車就可以了。”

追她的這小段路,岑頌把理由都想好了:“你叔交給我一個任務,他不在的這一個禮拜,讓我照顧你。”

“啊?”這是閆嗔的第一個反應。

她的第二反應是連連擺手:“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

岑頌就知道她不會這麽爽快地答應,小姑娘看著溫軟,可眼裏帶著戒備,眉梢裏更藏著清冷。

岑頌覺得,她應該吃軟不吃硬。

“知道你能照顧好自己,可是沒辦法,我今天這趟來是找你叔談合作的,他說了,不把你照顧好了,後麵的事免談。”

閆嗔:“......”

“所以,你就看在小時候還抱過你的份上,幫幫我?”

一個【抱】字,讓閆嗔眼睫忽地一顫。

雖說都是兒時舊事了,可從一個男人口中說出來,聽著還是有些別扭。

閆嗔的眸光從他眼裏偏離開,抿了抿唇,隻很短的時間,就有了主意,“這樣吧,回頭叔叔若是問我,我就說你已經幫過我了。”

岑頌著實沒想到她還能想到這個點子。

一邊感歎小姑娘挺會找拒絕人的理由,一邊又在心裏腹誹上一句:想得挺美。

見他表情猶豫遲遲不答應,閆嗔又實在從他臉上沒看出答案,遲疑著問他:“行嗎?”

岑頌點了點頭:“也行。”

見他答應,閆嗔嘴角剛要往上彎,又聽他說——

“要是被你叔知道了我騙他,我這六個億的生意,你能賠我嗎?”他可不是調侃的語氣,是正兒八經地調子。

閆嗔:“......”

就很莫名其妙,自己怎麽就和六個億的生意掛上了勾子。

“這樣吧,”閆嗔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我給叔叔打電話說一聲。”

結果屏幕剛解了鎖,對麵傳來一聲哀歎般的笑。

笑意聽在耳裏,多含無奈,閆嗔停了手裏的動作,抬頭看他。

隻見他偏著臉,眼神淒哀地看著旁邊的野山石,“你叔叔說的還真準。”

閆嗔眉心微擰:“什麽?”

岑頌看她一眼,嘴角張了張,“沒事......”他朝左邊不遠處的大門抬了抬下巴:“你走吧。”

閆嗔不知他為何欲言又止,原地遲疑了短瞬,她抬腳,卻在走了幾步遠後又轉過身來。

半個小時前還一臉肆意的人,這會兒靠坐在車尾,正低著頭用唇從煙盒裏銜出一根煙。

隻是遲遲不點著,最後又將煙夾在指間。

閆嗔的視線從他手指緩緩移到他臉上,說實話,他的長相不單單隻是俊朗,還參了幾分匪氣在裏頭,但眼下,他靠坐在那,有些頹,有些喪。

耳邊想起他說的那句:【小時候還抱過你】。

閆嗔突然有些於心不忍。

她抿了抿唇,短暫遲疑了一下後,走過去。

低垂的視線裏邁進來一雙白色球鞋,岑頌順著那雙小腳,目光緩緩及上,最後定在她三分猶豫七分無措的臉上。

果然吃軟。

“你怎麽又回來了?”岑頌明知故問。

他略有失意的臉,任誰看了都會生出幾分同情,閆嗔說:“我今天要去很多地方,可能會耽誤你很久。”

岑頌眼底露出一點亮光,他緩緩站直身體,語氣裏帶著小心翼翼:“你、願意幫我?”

閆嗔覺得自己這麽做也不全是因為幫他,說實話,京市這個地方,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回來了,雖說她普通話說的還不錯,但是腔調一聽就不是單純的外地人口音,再加上她之前從網上找中介的時候,也看見了很多被騙的帖子。

與其說她幫他,閆嗔覺得互相幫助更為準確一點。

不過她還是輕輕點了點頭,帶著重申似的,跟他說:“但我不需要你的照顧。”

頭頂的陽光落在她脂白的臉上,清晰照出了她臉上細細的絨毛,又因刺眼的陽光,她一雙瑪瑙似的黑瞳淺淺眯著,一眨就留下一個顫影。

岑頌笑了笑,一雙眼,像是帶了勾子:“你幫了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他轉身走到車旁,給她開了副駕駛的門。

那時的閆嗔哪裏知道,那扇車門,好上,卻並不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