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含住她手指
該是很嚴肅的問題, 可閆嗔卻聽的隻想笑,她抿住嘴角,把笑意憋回去, 說:“我盡量每年都回來看你一次吧!”
每年都回來看他......
說得可真好聽!
岑頌眯著眼瞧她:“去墓地看我?”
她還一本正經地點頭了。
岑頌氣出一聲笑:“死了這條心吧, 沒有那麽一天!”
結果卻聽她說:“人都會死,生老病——”
“閆嗔!”
他第一次用這種高揚的語調喊她的名字,他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徹底收了:“你就這麽巴不得我死是吧?”
他不笑的時候,凝眸看人,自帶一種很強的壓迫感。
閆嗔被他看的心髒微微一縮,聲音不由得低下去:“我那不是說你......”
來之前滿心的愉悅,如今就剩無奈了。
岑頌自問是一個很能管理好情緒的人, 對他來說, 沒有什麽是不能用一個‘笑’帶過的,可他現在卻一點都不想在她麵前偽裝成不介意的模樣。
廚房裏有一陣的沉默, 在閆嗔第三次去瞄他的時候, 岑頌沉出一口氣,繞過她身後, 走了出去。
平時連走路都自帶一股懶慢的人, 這會兒卻兩腳帶出勁風。
閆嗔這才意識到他是真的生氣了。
原本利落整潔到像是擺設的廚房因台麵上多出的大小鍋具而生出了煙火氣, 閆嗔略有無措地站在原地。
閆嗔也沒覺得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有什麽,怎麽就惹得一向把笑掛在嘴邊的人生出這麽大的氣性。
客廳裏,岑頌抱著胳膊坐在沙發裏, 雙眼盯著廚房的方向, 等了好半天都沒見人從裏麵出來‘哄’他。
“小沒良心的!”他在心裏怨道了一聲後又看了眼時間。這都十分鍾過去了,也不知她一個小姑娘在廚房裏幹嘛, 難不成還等著他這個‘生氣’的人反過去哄她嗎?
這才哪跟哪, 就這麽吃定他, 要這麽慣下去,那以後豈不是要上天?
岑頌撇回視線。
轉眼又一個十分鍾過去,岑頌直接原地等‘笑’了。
行,真夠行的。
真就拿準他會先服軟了!
岑頌舔了舔牙,氣笑一聲,手往沙發扶手上一拍,剛要站起來,一聲清脆的“啪啦”聲讓他起身的動作先是一僵,而後.腰還沒完全直起來,雙腳就先邁了出去。
廚房裏,閆嗔剛拂著裙擺蹲下,驟急的一串腳步聲,讓她伸出的手指頓住。
所以當岑頌一口氣跑到廚房門口的時候,正好和她看向門口的眼神對上。
透白的小臉抬著,有點無措,有點委屈,偏偏,落在岑頌眼裏,多了幾分狡黠。
所以這是故意借著摔碎一個盤子吸引他過來的?
岑頌偏開臉,低笑出聲。
本來閆嗔就因為不小心摔碎盤子而內疚,被他這麽一笑,更是窘到無地自容。
又羞又惱地收回眼神,她去撿地上碎片的動作就忘了輕重,食指劃到鋒利的碎片邊緣,她“嘶”的一聲收回了手。
也因為那一聲,讓岑頌一個大步跨過去,抓著她的手拉到臉前,當他看見幾顆細密的血珠從那道細長的劃痕間冒出來的時候,他眉心一緊。
就在閆嗔想說沒事要把手收回來的時候,岑頌捏著她的食指,將那道橫在指腹上的血痕用唇.舌覆住。
閆嗔倒吸一口氣的同時隻覺得氣息一屏。
被他唇舌吮住的那塊皮膚,能感覺到絲絲縷縷的清涼,順著她的指腹,滲進她的血管,一點點往深處蔓延。
心髒已經不能用漏跳好幾拍來形容。
閆嗔整個人怔在原地,忘了要縮回手,眼睛不眨地盯著他因輕吮而輕蠕的唇。
直到指腹從他唇間鬆開,閆嗔才恍然回神地忙將手縮了回去。
岑頌抬眼看她,表情不僅沒有一絲不自然,還帶著訓斥人的口吻:“三歲小孩嗎?還用手去撿?”
閆嗔羞惱的垂著臉,想頂回去又有些理虧,長而彎的一雙眼睫顫顫巍巍的:“你幹嘛這麽凶!”
這就凶了?
岑頌哼出一聲笑音,語氣不自覺又放軟:“好好的,拿盤子幹嘛?”
閆嗔沒說話,滑破的右手藏在被腿擋著的身前,拇指指腹正輕輕地摩挲著那塊絲絲麻麻的地方。
本來還有些疼的,現在就隻剩癢了。
見她不說話地埋頭蹲在地上,岑頌知道她在不好意思。
含住一點手指就羞的臉通紅通紅,那晚醉起酒來倒是大膽。
濕滑滾燙的小舌頭在他口中左撓一下,右勾一下,生澀又沒章法,卻極其要人命。
岑頌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後站起來,繞過地上的碎瓷片,岑頌彎腰拉起她的手腕。
“別踩著了。”
閆嗔被他拉到了門口:“去客廳待著。”
說完,他去收拾那一地的狼藉。
閆嗔站在門口,看著他將整個廚房都掃了一遍,又看著他去洗了手,然後開了灶台上的火。
幽藍火光將鍋底燒熱,她看著他倒油,又將真空包裝裏的燒鵝拿出來。
他甚至準確無誤地打開上麵的第二個櫃子,從裏麵拿出一個金屬長勾,最後,他將滾燙的熱油一遍又一遍地淋在燒鵝上......
和上次在敞開的西式廚房裏做麵時一樣,哪怕是這種家庭式不常會用的烹飪方式,他的每一個動作也都有條不紊熟練有度。
閆嗔看得出神,不自覺地走近廚房門口,被劃傷的右手更是不自覺地抬起,巴拉在了淺色的門框上。
濃濃的香味從廚房裏飄出來,閆嗔不禁多嗅了幾下鼻子。
任由她看,而一直沒出聲的人,低笑了聲:“來胃口了嗎?”
閆嗔抿了抿唇,還是沒說話。
“不說的話.....”岑頌看向她,故意停頓了幾秒:“那你就隻有看著的份了。”
聽的閆嗔扁了扁嘴,心說他小氣,可雙唇依舊抿著。
被熱油澆過的燒鵝滾燙,岑頌戴上隔熱手套,又裹上一層保鮮膜,不像外麵賣的那樣將其切成塊,而是用刀連皮帶肉的片成一片片擺在盤子裏。
有色又有相,惹得一向不怎麽會嘴饞的閆嗔,都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岑頌端著那盤讓人垂涎的燒鵝走到她麵前,故意舉在她麵前,在她鼻前晃了一晃。
這人真是......
都找不到更為貼切的詞來形容他的‘壞’。
一盤吃的而已。
閆嗔偏就不服軟,身子一轉,往客廳去。
岑頌彎著唇,跟在她身後。
他也沒去餐廳,跟著閆嗔去了沙發那兒,等閆嗔坐下,他把盤子放在了茶幾上。
而後捏起一塊,遞到她嘴邊:“嚐嚐。”
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那片濃鬱上幾秒,閆嗔又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總覺得他會趁她張嘴的時候捉弄她一番,閆嗔鬆開輕咬的下唇,往茶幾那兒挑了挑下巴。
“我自己能吃。”
可岑頌卻沒有動,還說:“獻個殷勤而已,這麽不給麵兒啊?”
閆嗔知道有句話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不想被他捉弄,閆嗔幹脆抓住了他的手腕,等她完全含住那片燒鵝到嘴裏才鬆開手。
“味道怎麽樣?”
又酥又嫩,味道可謂是閆嗔之前從未嚐到過的好。
雖然不見她評價,但岑頌從她的表情看出了答案。
“以前吃過這個嗎?”
“沒有。”閆嗔實話實說。
她在英國也吃過不少次的中餐,都是媽媽想吃的時候她陪著去的,不過味道都一般般,吃完一點念想都不會留。
若要說心裏話,如果能在英國吃到這種美味,她一定會光顧多次的。
岑頌起身去了廚房,拿來了兩副一次性手套:“用手抓著吃,”他說:“和用筷子是不一樣的感覺。”
雖說這種吃法有傷大雅,但閆嗔也沒有過於扭捏,在岑頌先捏了一塊放進嘴裏後,她也伸手捏了一塊。
好像是有點不太一樣......
吃到一半的時候,岑頌問她:“中介那邊你聯係了嗎?”
閆嗔點頭:“聯係過了。”
“怎麽說?”
“對方說房東昨天就走了,這兩天可以隨時搬過去。”
岑頌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明天你不是還要上課嗎,後天吧,後天周六我沒事,正好幫你搬。”
閆嗔沒想再麻煩他,忙說不用:“我也沒什麽東西,就一個行李箱。”
就知道她會這麽說。
岑頌凝眸看了她一會兒,而後掀起懶懶一聲笑:“你叔叔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就不能給我個機會讓我跟他要個人情?”
又是那六個億!
閆嗔摘下手套,語氣不冷不熱:“隨你。”
瞧瞧,這小脾氣說來就來。
外頭的天已經徹底黑了,閆嗔看了眼時間:“都快八點了,你快回去吧!”
看看,肚子混飽了,就給他下逐客令了。
岑頌都想把她的微信名備注成【沒良心的】。
他坐著沒動,眼睛看向斜對麵。
客廳裏安靜到針落可聞,閆嗔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的時候,臉色突然一僵。
耳邊剛響起白天時他說的鬧過鬼,眼前就立現出了鬼片裏的畫麵。
岑頌把視線收回來,目光落到她緊皺的眉心上,而後又看了眼她攥成拳,壓在腿上的兩隻手。
還什麽都沒說呢,就怕成這樣。
岑頌把原本想說的話咽回去,改成:“沒事兒,都說了我今晚留下來陪你了。”
閆嗔忽地將視線落到他臉上,帶著滿眼的不可置信:“你、你說真的啊?”白天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隻當他是開玩笑。
沒等岑頌點頭呢,閆嗔又連連擺手:“不用了,你還是回去吧!”
岑頌嗓子裏一梗:“一個女孩子,不怕?”
“不怕!”閆嗔硬著頭皮說完,餘光又忍不住往那邊溜。
岑頌心說我看你能嘴硬到什麽時候,一邊站起來:“那行,那你自己一個人小心點,半夜的時候別下樓。”
閆嗔也跟著從沙發裏起身,彎著的膝蓋緩緩直起來,她一雙眼又忍不住往那邊看,然後又逼著自己收回來。
到了門口,岑頌停住腳,閆嗔就跟在他身後,忙跟著站住。
“怎麽了?”她聲音有輕微到不細聽聽不出來的顫音。
岑頌聽到了。
他說:“我就在門口,要是怕的話就給我打電話。”
閆嗔稍愣:“在、在門口?”她一臉的不解:“你不回家嗎?”
偏偏岑頌不答她這句:“反正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他朝客廳睇了個眼神:“進去吧,別送了!”
說完,他也沒等閆嗔轉身進去就抬腳跨出入戶門檻踩下了台階。
聽著身後跟著他的腳步聲,岑頌嘴角的弧度偷偷往兩邊跑。
閆嗔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一直到出了庭院,到了門口。
岑頌站在門外,閆嗔雙腳定在門裏。
隔著半敞的門,岑頌突然抬手在她頭頂揉了一下,“別送了,回去吧!”
他越是說的這樣輕鬆,閆嗔心裏越是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歉意,盡管她都想不明白歉意從何而來。
目光越過他肩膀,閆嗔看向停在對麵的黑色轎車。
難道他又打算在車裏睡?
原因呢?
該不會是擔心她害怕?
多種情緒交織在心裏,裹成一條麻繩,理不清。
可一時又不知該怎麽問出口。
“我膽子很大的......”她幾度抿唇後,終於說了這一句。
岑頌淡淡一笑:“我知道。”
閆嗔覺得他就是敷衍,她又試著說:“你不用在門口守著......”
這一句,岑頌沒有接,笑痕依舊掛在嘴角:“進去吧。”
這人真是倔!
她都多大的人了,哪需要他這樣擔心!
閆嗔索性不想管他了,雙腳往後退了一步,右手扶住門框準備關門時,被劃破的手指突然傳來幾分絲縷不明的疼意,她無意識地輕咬住下唇,目光又落到他臉上。
說不清當時是怎樣一種心理,就是覺得那一刻,他在強顏歡笑,好像被她下了逐客令是多麽委屈的一件事。
可這麽晚了,他一個大男人......
她不讓他回家,難不成還要留他住下嗎?
夜色融進他眼裏,讓他原本黑漆漆的一雙眼,多了幾分溫柔色。
心就這麽不受控地軟了下來,可潛意識又告訴她,他並不是無家可歸,退一萬步說,就算他不回之前的家,他在溪僑公館裏也有房子。
可怎麽就非要這麽固執地在車裏待著,總不會真的怕她害怕,好接到她電話就能第一時間衝進來吧!
閆嗔隻覺得腦子裏亂哄哄的,想了那麽多,最後開口說的卻是:“你要實在不想回去,就別回去了。”
話說出口,閆嗔才感覺到自己的語無倫次,她怎麽能這麽隨便的留一個男人過夜呢?
要是讓別人看見,會怎麽想她?
這個想法隻在她心裏停留了短瞬。因為下一秒,感性就在悄悄地告訴她,她光明磊落,何必在意別人的眼光!
再說了,拋開她這層關係,他還是叔叔的朋友,真要扯上輩分,她還得喊他一聲叔呢!
閆嗔就這麽被自己完全說服了。
原本想關上的門又敞開了點:“你到底要不要進來?”
岑頌卻依舊站在原地,目光鎖在她臉上,故意似的:“你這是讓我在你這睡啊?”
他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情。
閆嗔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什麽叫在我這睡,以前我不在的時候,你不是也在這睡過?”
岑頌沒想到她還挺會給他找理由,他淺淺笑了聲,一副認同的語氣:“說的也是,當初我可是把這當成我第二個家的!”
出來的時候,是閆嗔跟在他身後,再回去,閆嗔走在了他前麵。
進了客廳,閆嗔側頭看了他一眼:“這裏你也熟,我就不給你找地方了,你要睡哪隨你。”
說的好像他有很多種選擇似的。
三樓她住著,二樓是靳洲的房間,一樓本來可以住的,可如今‘鬧了鬼’,他若是住進去,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岑頌看了眼沙發,幽幽歎了口氣:“行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睡這兒的沙發了。”
走到樓梯口的閆嗔,雙腳頓住。
她側頭看過一眼,隻見岑頌已經歪在了沙發裏。
還是那個沙發,三人位,明明很寬敞,可卻容不下他頎長的身量。
見他後仰枕著沙發靠背,閆嗔忍不住開口:“你睡旁邊那組不是更舒服?”她說的是正對落地窗的那組五人沙發。
“會刺眼。”他說。
閆嗔看向落地窗外,大晚上的,又沒有太陽,哪裏刺眼了!
原地躊躇了會兒,閆嗔又轉身回到沙發邊。
從坐進沙發裏,岑頌就閉上了眼,昨晚他也就睡了三四個小時,今天一整天也都沒怎麽閑著,這會兒是真的很困。
聽見旁邊很輕的一聲“噯”,岑頌緩緩掀開眼皮。
一身黑色,襯得他臉部輪廓愈加硬朗,偏偏眼裏釀著點朦朧的困意,讓他那張看似風流的臉上多了幾分不該有的禁欲。
閆嗔就站在他旁邊,膝蓋離他的膝蓋不過幾公分,可以說,隻要岑頌伸手拽住她手腕,哪怕不用什麽力,都能把她拽到懷裏去。
岑頌當時的確是生出了這個念頭,不過也就想想,他還不至於這麽沒有分寸的將自己的後路堵死。
他半點動作沒有,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人,忽地一笑:“心疼我啊?”
這人嘴裏永遠都沒個正形。
閆嗔剜了他一眼,語氣不冷不熱的同時又帶著試探:“真是搞不懂你,又不是沒有家,幹嘛不回去?”
他眉眼含春水,用綿綿目光織成了一張網,從他的角度,自下而上地將你罩在裏麵。
在那張任誰都難以逃脫的目光裏,他嘴角輕撇,聲音帶著淡淡的委屈:“我以為你知道。”
他把話說的這樣曖昧不清,給足了她遐想的空間。
而那時的閆嗔哪還有心思去深想他話裏的意思,被他灼灼一雙眼盯著看,她耳尖早就悄悄泛紅了,好在臉側長發遮著,不然她哪裏還能堅持站到現在,早就落荒而逃了。
她的確是想轉身就溜,可兩隻腳偏偏不聽話,像是被什麽定住。
閆嗔用她那雙水光瀲瀲的眸子瞪了他一眼:“我不知道。”
她聲音低軟,那聲‘不知道’聽著更像是嗔惱,嗔他不把話說清楚,惱他故意吊著她......
兩人,一個揣著明白裝糊塗,一個不確定心裏所想,偏想從對方嘴裏得到確認,就這麽誰都不讓步,凝眸對望著。
最後是岑頌的一聲低笑打破了沉在兩人之間的‘僵局’。
閆嗔以為他是要說出答案,結果聽到的卻是——
“不早了,快去睡吧!”
閆嗔隻覺得心裏像壓了一塊大石頭,盡管她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他真的說了她猜想的答案,她該作何反應,可他卻用這麽一句敷衍的話打發她,這就讓她心裏生出了濃濃的氣性。
閆嗔哼出一聲氣音:“六個億而已,岑總哪裏會缺那點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