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唱戲
“媽, 我們要買這麽多東西嗎?之前帶來的那些,你不是說已經拿去給蘇瑜了?”
供銷社裏,趙時月不情不願地站在一旁看著她媽挑挑揀揀, 語氣中的不耐絲毫不掩飾。
當然這份不耐不是衝著顧芝去的,顯然是因為蘇瑜。
尤其當聽說,她媽被蘇瑜戲耍了一頓,並且對方不願意去派出所保釋自己的事情以後, 趙時月對這個嫂子印象瞬間沉入穀底。
仗著沒人認識他們,顧芝說話也沒掩飾。
“你不是說,要把趙深趙洋兩個帶去京市?現在還想不想帶了?”
“想啊, 想啊,可是我哥回來了。”趙時月想到昨天晚上那個去接她的男人, 下意識地抖了抖。
其實她挺怕趙時年的。
不僅僅趙時年性子冷,還因為對方手段鐵血。
小時候,她不過是搶了對方心愛的子彈頭模型玩了兩下, 一不小心弄散了,趙時年就有本事鎖了門,親眼盯著她拚起來, 而且必須恢複成原樣才行。
當時趙時月哭也哭了, 求也求了, 一會兒說肚子疼,一會兒又說累了。
但無論她怎麽哭,趙時年都有本事冷著臉不應聲。
說的多了, 對方隻有一句,“模型拚完了嗎?”
趙時月真的眼前一黑, 硬是咬著牙把模型拚完了,才得到解脫。
從此以後, 她真是怕了趙時年。
不管什麽時候,看見他絕對不敢撒潑。
隔了幾年再見,趙時月隻覺得她哥看起來更冷、更嚇人了。
“想就照我說的做,要不然想了也是白想。”
顧芝看著女兒,目光跟刀片似的,好像一直能看到趙時月內心最深處。
其實顧芝大致知道女兒的心病,之前不說不過是因為她本身也看蘇瑜不順眼,凡是能讓蘇瑜不痛快的事,她都不會阻止。
而且就算女兒起了過繼的心思,又怎麽樣呢?
趙深趙洋兩個,換了一個人喊媽,卻照樣會喊顧芝奶奶,對她來說區別不大。
趙時月一驚,來不及細想,發現顧芝已經重新轉過去,繼續挑揀了。
看著母親手邊的東西越來越多,這一回她沒有再攔。
如果說,領養孩子的代價是這麽些禮物的話。
趙時月還是願意的。
思索間,顧芝已經把東西買好了,一下子花了一百三十二塊錢。
這裏麵吃的、穿的、用的,比之前帶來的東西還要詳盡,這些東西拎出去,就是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錯來。
東西太多,趙時月兩隻手都拎不過來,她叫售貨員用個大紙包住了,再用麻繩係緊,抱在胸前。再看前麵,顧芝和她一樣。
這些東西不僅多,還沉,不止趙家的兩個孩子有份,就連她哥領養的三個也有份。
趙時月抱著走了一會兒,大冬天竟然出了一身汗。
來這一趟,真是自己找罪受。
不止人往派出所去了一遭,又是吃苦又是受累的,要是最後趙深趙洋,不肯跟他們走,她真的會一口老血。
“媽,你說蘇瑜會讓孩子們跟我們走嗎?不是聽說她搬家了?”
趙時月一邊走路一邊說話,嘴裏有些吭哧吭哧,嘴巴一張就是一圈白霧。
“搬家了,條件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之前那套房子,我就去過,就算他們搬新家,也不過就是房子大一些,能轉得開身了,這裏的條件和京市能比嗎?”
顧芝其實心裏也憋著一肚子火呢,昨天的氣到現在還沒消。
想到即將要送東西給蘇瑜和孩子們,就跟吞了一隻蒼蠅似的惡心。可看在兒子的麵上,她不隻要做,還得把事情做得漂亮,這樣他們才會把孩子放心的交給她。
蘇瑜愛孩子,顧芝就偏要把孩子帶走。
趙時月一想也是。
但凡她哥想要為了兩個孩子考慮,送去京市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張霞站在櫃台裏,親眼盯著母女倆走遠,才交代同事幫她看顧一下,說肚子疼要去方便,其實一轉頭去了不遠處的國營飯店。
她和蘇瑜一開始是因為對方東西買的多才認識的,等知道蘇瑜成了國營飯店的大師傅以後,就變成了張霞有意交好。
張霞知道蘇瑜喜歡時興款式,平時有什麽新貨也會悄悄說一嘴。
“蘇瑜,忙著呢?”
還不到飯點,但廚房已經忙得熱火朝天,蘇瑜站在一旁指揮,盯著他們洗菜切菜。
張霞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工作模式,這和她印象中忙得熱火朝天、汗流浹背的大廚形象完全不同,蘇瑜渾身上下幹淨清爽,手裏還拿著一杯紅糖水,不像是在廚房,倒像在自己家一樣自在。
“是你呀,怎麽這個時間來,是又有時興貨了嗎?”蘇瑜笑了一下,請張霞出去坐,還給她拿自己做的點心。
點心是廚房新做的,是看似簡單的紅豆餅。
李大友的小兒子滿月,借著廚房的便利做些糕點出來,送人用。他自家選的紅豆,做的紅豆泥,蘇瑜負責調餡兒,幫著一起包,等一個個弄齊整了,再上鍋蒸。
張霞拿起一個咬了一口,紅豆餡兒像是會流動的汁子,又香又甜,一點都不膩。
她發自內心的稱讚:“這比我們供銷社賣的點心好吃的多了!”
“你喜歡的話,走的時候包兩塊走。”蘇瑜大方道。
李大友做的時候就是往多了做的,國營飯店裏的人包括張經理在內,每人都能帶一大包走。蘇瑜決定從自己的那一份中分一部分給張霞。
張霞聽了心裏熨帖極了,蘇瑜是真拿她當朋友,才會對她這麽大方。
“你猜我剛才在供銷社裏聽見什麽了?”
張霞對著蘇瑜招招手,見她湊過來,悄悄在她耳邊,把剛才發生的事又說了一遍。
“你可別不當回事,我看那老婆子心眼壞的很。誰都知道孩子是女人的**,他們卻想著要把你的孩子折騰走,懷的什麽心思,當誰看不出呢!我以前覺得鄉下那種經常對著兒媳婦破口大罵的婆婆,已經夠可恨了,沒想到你婆婆更狠。”
張霞過來一方麵是想討好蘇瑜,畢竟人家是大師傅,賣個好的事情為什麽不做?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自己也有婆婆,和婆婆的關係不鹹不淡,相處起來卻也別扭的很。試想一下,如果對方要把她的兒子帶走,她把對方撕碎的心都有。
蘇瑜心道果然。
婆婆和小姑子的打算,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看來她們還是沒有從之前的事情中,得到教訓。
張霞仔仔細細打量對方一眼說:“蘇瑜,我說真的,你一定要好好盯緊孩子們,這種時候千萬不要指望男人。”
不怪張霞會替蘇瑜著急,蘇瑜模樣漂亮,看著性格挺柔軟的,說話做事能感受到一種學識和教養。這樣的人一般很難會和人撕破臉,婆婆就更別說了。
蘇瑜聽了心裏暖呼呼的,有時候男人不一定會為女人設身處地的考慮,但有差不多境遇的女性可以。
“好好好,你放心,我一定盯緊。”
她雖然這麽想,但並不會阻礙兩邊的接觸。
男人和孩子就像是手裏的沙,抓的越是緊,流的越是快。
蘇瑜上輩子抓的夠緊了,結果得到什麽了?
這次婆婆要來就要,要跟孩子說什麽就讓她去說。
但蘇瑜不會讓她強行把孩子帶走,當然,孩子如果非要走,就另當別論了。
張霞本來就是趁著上班的空檔偷偷出來的,既然引起了蘇瑜的重視,對方也做出了保證,她便起身提出告辭了。
蘇瑜再三謝過,又包了幾塊紅豆餅叫張霞帶走,目送人離開了,才回的廚房。
即便知道婆婆和小姑子的打算,蘇瑜也沒想提早下班,為了這麽兩個人不值得。不止如此,她甚至沒有緊張感。
顧芝不是想唱戲麽?原本明天才吃飯呢,蘇瑜這回幹脆把請客的時間提前,搭個大舞台給兩人唱戲。
正好讓趙時年自己看看,他媽和他妹,是個什麽樣的貨色。
*
“媽,你確定是這兒嗎?怎麽沒人在家?”
趙時月抱著一堆東西,都快站不住了。
先不說孩子的事,光是買了東西運過來,就是自找苦吃。
來就來了吧,還大門緊閉的,不是說她哥在家,為什麽敲了門卻沒人開?
顧芝心裏也沒底了,時年明明說的就是這裏,而且還說他這兩天能休假,怎麽會不在家?
想到昨天晚上吹了那麽許久的風,顧芝頓時臉色一白。
趙時年沒去訓練,但他這次是畢竟是結束任務回來的,匯報的流程不能少。
正想著去老孫家裏打聽一下蘇瑜的事,就見母親帶著妹妹站在了家門口。
顧芝和趙時月為什麽來,趙時年本來是不清楚的,但聽了孩子們的控訴以後,發現還真是那麽一回事。如果家裏因為住進了三個人,而導致趙深兄弟倆沒地方住了,這時候母親提出要帶孩子們去京市,那他會拒絕嗎?
趙時年自己約不知道。
顧芝看見兒子,眼睛一亮:“時年,看見你可太好了。”
“哥!你看,這些都是我們給侄子們準備的!”
趙時月站在原地,獻寶似的把手裏的東西拎給趙時年看。
“我們前兩天也給嫂子和侄子帶了京市的糕點,也不知道他們吃完了沒。”趙時月說完,還小心翼翼的看了趙時年一眼。
知道這是妹妹在點他,趙時年沒什麽反應,隻說外頭不是說話的地方,進屋說。
顧芝拉拉女兒的手,心道女兒真沒成算,說話也太急了。
一時又有些後悔,來的時候沒好好教教她,兒子是聰明人很多事情不需要點的很清楚。
她想著便轉了話題,“早知道蘇瑜要搬家,我們應該早點來的。她到底小門小戶出身,沒什麽見識,就算再好房子給她,也布置不出什麽名堂來......時年......”
顧芝轉頭一看,兒子沒反應,不止沒法應,表情還有些怪異。
她心裏暗暗打了個突,進去一瞧,瞬間愣住了。
這、這地方真是蘇瑜布置的?
明窗幾淨的房子看著幹幹淨淨,進門右手邊是廚房,開闊又亮堂。
餐廳這邊有個大餐桌,擺著一張大人做的椅子,和五把小椅子,整整齊齊。說實話,這環境,哪怕在京市的小洋樓裏,也不一定能做到。
京市的房子畢竟是老房子,很有些年頭,最近幾年一直沒舍得翻新,外頭看著光鮮,其實裏麵就那樣。
但顧芝總覺得這裏的擺設有點奇怪。
是了,蘇瑜好像壓根沒有給她兒子準備啥,椅子都沒單獨準備一把。
趙時年其實早上就發現了。
蘇瑜好像把什麽都安排了,唯獨忘了安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