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裴逞激動的情緒遠遠超出了蔣恬的想象。
她感覺這就是杜昕然所說的那種, 書迷見到心儀作者時的亢奮之情。
沒想到她一個小小甜品推新員也能有這種體驗,不由垂下了頭,麵露赧色:“對的, 我就是。這款甜點主打0脂0卡路裏, 也就是裴總這樣對身材管理很嚴肅的人, 才懂得欣賞。”
蔣恬自顧自的喟歎:“不瞞你說, 那些俗人通通沒有裴總您這樣的眼光, 導致我這款甜品滯銷嚴重。也好在賣不出去, 我才會想到讓然然拿去請她公司裏的人吃,它才會遇到裴總您這樣的真命天子啊!”
裴逞認為自己已經無法正視真命天子這四個字。
他也無法想象, 自己堂堂裴總,有朝一日會淪落到吃那些賣剩的滯銷物, 還感到沾沾自喜的地步。
之前杜昕然每每告訴他,店裏有賣剩的心太暖, 讓他拿去吃時, 他卻以為那隻是她想讓他吃而找的借口。
沒想到, 杜昕然從來沒有隱瞞,這款心太暖, 不僅是店裏賣不出才給他吃的滯銷品,它的研發還跟杜昕然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還叫什麽心太暖,他認為,應該改個名,叫心太涼比較合適……
杜昕然明顯對這門功夫並不在行,在一個小時後, 總算捧著一盤歪歪扭扭的醜陋玩意出來, 深深驗證了,之前那些心太暖不是出自她手的事實。
那裴逞最後有沒有吃?
當然是沒有的。
他甚至一聲不響的就甩袖而去。
要不是在門外與蔣嶽迎麵撞上, 估計杜昕然反應過來追到門外時,他的人已經跑得沒影了。
但裴逞與蔣嶽撞上明顯也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上次她在裴逞麵前對蔣嶽大肆誇讚的事已經被他深深記恨。
此時,裴逞更是男人的好勝心在作祟,挺著背脊,傲然的打量著眼前的蔣嶽。
蔣嶽的反應卻恰恰不同,他不僅沒有絲毫不滿,反而有一絲……慌亂?
“你……”蔣嶽的視線一刻也沒法從裴逞的臉色移開,像是見到許久未見的人,他陷入沉思中無法自拔。
杜昕然也察覺到了。
可蔣嶽一向待人溫和,行事穩妥,很少有這樣失禮的情況發生。
“嶽哥哥怎麽一直盯著裴總看啊,不會是職業病犯了,想幫他打官司吧?”
裴逞冷哼一聲,露出一個‘這男人也不過如此’的輕蔑表情。
蔣嶽自知忘形,略微尷尬道:“不是,隻是覺得他有點麵善,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說出這話時,裴逞的表情依舊,並沒有那種故人重逢該有的詫異之情。
裴逞隻是睨了他一眼,語帶雙關:“這麽巧,我也覺得蔣先生有點眼熟。”
可不是嗎,這個所謂的嶽哥哥,他可是見過很多次了。
自從上次在這家店匆匆一瞥之後,蔣嶽之後午休時也時不時的給在裴氏大廈的杜昕然送湯送水的。
有時候裴逞從十八樓的窗戶望下去,就會看到他的車和他等候的身影。
可謂是癡情至極,不求回報啊。
本來之前裴逞想著杜昕然的心是向著自己的,蔣嶽這種情敵也就不值一提了。
現在看來,像是龜兔賽跑,他在掉以輕心的時候,對方有可能已經趁虛而入了。
是以,現在裴逞看蔣嶽,是哪哪都不順眼。這種莫名的敵視感,仿佛早八百年就存在了。
蔣嶽聽到他模棱兩可的話,眼中的無措再次出現。他突然有點拿捏不清楚了,裴逞到底是真的不記得他,還是裝作不記得他的?
裴逞也沒給他思考的時間,當麵撂下狠話:“我勸你,不該有的念想,就別有。”
煙硝味在兩人之中彌漫開來,且是單方麵的碾壓。
杜昕然不知道蔣嶽那麽好的一個人,跟裴逞也是素昧平生的,怎麽站在那裏就得罪裴逞了?
就算欺負人脾氣好也不帶這樣的!
她委實看不過去:“裴總,你幹嘛這麽說嶽哥哥?”
女孩嬌小的身影站在蔣嶽的身邊,一同對他刀劍相向,親疏遠近,早已一目了然。
裴逞因為心太暖的事就已經心口抑鬱了,現下可真是雙重打擊,傷得遍體鱗傷。
他轉身離開,連杜昕然手上的心太暖也沒帶走,隻留下一句:“別管我。”
杜昕然望著那抹遠去的高大背影,眼底露出受傷的神情。
好像遺忘的歲月裏也曾有過一個人,徒留個背影給她,任憑她怎麽哀求都沒有回頭。
但很快,她就拭掉眼角的一滴淚,故作輕鬆的埋怨道:“幸好今天不用你送我回家,這樣動不動就把人扔下了,真是一點責任心也沒有。”
原本她還想著今天父母遠遊回來,裴逞會不會也想跟她去接機的,現在看來是她想多了。
她轉過身來,朝蔣嶽露出個燦爛的笑臉:“嶽哥哥,要麻煩你了,待會載我一起去機場唄!”
蔣嶽對杜父杜母很尊重,今天自然是準備好接機,甚至安排了洗塵宴的,本來這種情況下杜昕然一般都會隨蔣嶽的車去,可不知道為什麽剛剛會泛出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而已。
現下好了,現實幫她做選擇。
蔣嶽自然沒有異議:“嗯,那我幫恬恬關好店,就出發吧。”
蔣嶽受過杜父杜母的恩惠,但蔣恬當時還小,跟杜父杜母是不熟悉的,她們的洗塵宴,蔣恬自是沒有參與。
所以前往機場的路上,就隻剩下杜昕然和蔣嶽兩個人。
靜謐的車廂裏,蔣嶽不自覺的浮現出剛剛杜昕然跟裴逞出雙入對的畫麵。
他不免有些擔憂:“然然,我不是要插手你的私事,但你……是跟裴總是在戀愛嗎?”
這可把杜昕然嚇得不輕,她慌忙地擺手:“不是啊,嶽哥哥怎麽會怎麽想,我正好因為一些版權的事跟他有一點交際,正好他住在我家附近,就走得近一些而已,絕對沒有那種事!”
見她信誓旦旦的,蔣嶽稍微鬆了口氣:“那就好。”
杜昕然見他眉頭依然緊皺,害怕他不相信,便加大力度道:“他可是堂堂裴總誒,我肖想誰,也不敢肖想他對吧?而且他脾氣那麽壞,還自以為是,總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這樣的人,跟我理想中的伴侶可差得遠了!”
饒是杜昕然把裴逞說的一文不值,蔣嶽心裏的憂慮依舊沒有得到鬆懈。
他不知道他們重逢了多久,也不知道裴逞到底是不是真的失憶。
如果沒有失憶,那他為什麽對杜昕然隱瞞自己的身份?現在重新接觸杜昕然,又是抱有什麽目的?
剛剛裴逞看他的眼神裏,敵意非常明顯,他很可能是視他為計劃中絆腳石了。
那麽,杜昕然是真的可能處在危險之中。當年的事給她造成的傷害已經夠大了,他是一點也不想她再次受傷。
杜昕然那麽單純的女孩,要是裴逞步步為營,她即使現在說得再堅定,也難免會陷阱獵人布置好的陷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多加防備,以確保她能守著一片淨土。
“然然,裴逞是商界的風雲人物……我當然不是說你配不上他,隻是他們豪門世家的水很深,不是我們普通人能夠涉足的。”
蔣嶽盡量以不刺激到杜昕然的方式,婉轉的提醒她:“況且,你也不知道裴逞的過去怎麽樣,他的家庭背景又是怎樣的,他可能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簡單。”
杜昕然懵懂的點了點頭,表示聽明白了。
她不知道為什麽嶽哥哥要那麽嚴肅的勸誡她,她真的對裴逞沒有那種想法啊。
而且,她總覺得,蔣嶽也太草木皆兵了一些。
外人皆對裴逞有成見,她要是沒有這段時間的近距離接觸,恐怕也會對他有種種誤會。
裴逞雖然性格不怎麽好,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的,他是個好人,絕不會像蔣嶽口中說的那樣,十惡不赦的。
*
好在去到機場接了杜父杜母之後,氣氛就被輕鬆喜悅的氛圍給取代。
杜家三人依舊打打鬧鬧的,從機場到餐廳包廂,吵吵囔囔的卻不失家庭溫暖。
“爸媽你們這一去的又是大半年,我差點都忘了你們長什麽樣了。”
杜父杜母這次去了南極一趟,本還想掏出手信給自家閨女,聽到這話瞬間什麽禮物都不想給,隻想送她一顆板栗。
“瞧她這話說得,我們真是生了件漏風的棉襖。”
蔣嶽笑著幫忙緩和氣氛,他給兩老倒了最愛的普洱茶,恭敬道:“叔叔阿姨,然然是說笑的,她不知有多想念你們。”
看看自家閨女,再看看從小看著長大的蔣嶽,杜父杜母心裏是那個滿意。
杜母拍了拍蔣嶽的手,眼裏發著精光:“都是小嶽說的話順心啊,要是你能成為我們半個兒子,我們也算死而無憾咯。”
聽到這種不吉利的話,杜昕然嗔怒了一聲:“媽!”
杜母自是乘勝追擊:“你不喜歡我講,那就早點順了我的意,那我便不講了。”
“你明知道的,我和你爸就盼著你和小嶽能在一起,你們倆好互相有個照應。”
這個話題杜母明顯不是第一次說起了,杜昕然和蔣嶽臉上都露出不自在的神情。
每當提到這種人生大事,蔣嶽就變成個悶葫蘆,一點主見也沒有,擺出個任人予取予求的姿態。
沒法,杜昕然隻能靠自己的那把經常會惹惱父母的嘴,開口了。
“我跟嶽哥哥,沒有那方麵的想法。”
話音才落,蔣嶽握著杯子的手一抖,裏麵的茶水險些要溢出來。
蔣嶽麵上那些許失落怎麽逃得出杜父杜母精銳的目光。
感情這種事,隻怕妾有情,郎無意。
既然蔣嶽打從心底是願意的,那麽搞定自家女兒就更容易了。隻要一哭二鬧三上逼,還怕事情不能成嗎?
杜母當即就拍案斥責:“我看那年發生車禍,是把你的腦袋給摔壞了,小嶽那麽好你不喜歡,那你喜歡怎麽樣的?”
蔣嶽知書達理,溫文爾雅,又是跟杜昕然一起長大的,可謂知暖知熱,把女兒交給他,沒有比交給誰更放心的了。
更何況,也不是杜父杜母要著急,隻是一想到杜昕然年少時行差踏錯導致的後果,就不免惶惶不可終日。
那是他們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放縱杜昕然,沒有適時阻止,差點成為害了她的幫凶。
現在好不容易隔了這麽多年,杜昕然才算過得安穩了些,他們絕不能讓悲劇有再次發生的可能。
是以,現在她的人生大事,他們都不會再掉以輕心,務必給她嚴格把控。
要換做平時杜昕然肯定一聲不吭,等父母嘮叨完了就算了。可不知道為何,現在的她卻不甘這樣被任人擺弄。
她身為資深網文寫手,創造過那麽多對有情人,在自己的感情.事上,怎麽能那麽懦弱無力。
她當即小聲嘟囔道:“我沒有,我隻是覺得感情的事應該隨緣,大不了我一輩子不嫁了。”
杜母簡直氣壞了:“你!”
杜父安撫了她一下,對杜昕然道:“你小時候不喜歡讀書我們可以隨你,但這事沒有商量餘地。”
杜父不像杜母那麽狂躁,他的性子溫溫的,但說出來的話也是不容置疑:“我們就你一個女兒,你也沒個兄弟姐妹的,要是我們兩腳一伸,誰來照顧你?你不能讓我們死都不瞑目。”
瞧瞧,又想打苦情牌了。
都說被催婚是國人十大煩惱之一,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被折磨的一員。
杜昕然翻了個白眼:“我可以照顧自己。”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出外旅遊,她不也一個人居住一個人生活嗎,一個人怎麽了?
她的話果然引起杜母的不屑,杜母冷哼一聲:“你那種日夜顛倒的工作,怎麽照顧自己?睡到日上三杆,吃外賣,吃泡麵,那樣的生活作息健康?”
杜昕然雖然能明白父母的用心良苦,但她一點也不能理解,為了可以過上安穩生活,而強迫自己跟另一個人生活的想法。
婚姻是需要感情來經營的,不是父母一句合適,就將兩個毫無感情基礎的人強行捆綁到一起。
她委屈的抿緊唇:“我不喜歡嶽哥哥,嶽哥哥也不喜歡我,你們這樣強人所難,大家都不會快樂!”
蔣嶽依舊沒有開口,他放在身側的雙拳緊握,任由自己不作聲,奢望杜父杜母的話能有改變杜昕然想法的一點可能。
杜母果然被氣壞了,當即口不擇言起來:“你已經26了!再過幾年你想嫁都難,這幾天我和你爸都在A市,會給你安排相親,你隻管照辦就是了。”
都說女人的年齡是秘密,杜昕然雖然表麵大喇喇的,被人說成個大齡剩女還是會有點難以下台。
她留了一句‘反正我不嫁不喜歡的人’就大步離開廂房,這場洗塵宴就這樣不歡而散。
*
跟父母大吵一架,杜昕然魂不守舍的往餐廳外走去。
蔣嶽追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一隻腳地踏出馬路,而紅綠燈上,赫然顯示著綠色!
他呼吸一窒,心髒幾乎要停頓:“然然!”
好在距離不算遠,他大步上前去,總算在杜昕然衝出馬路之前把她拉了回來。
刺耳的鳴笛聲在耳邊響起,杜昕然才總算回過神來。
看著身旁呼嘯而過的摩托車,她心裏一陣後怕。
“呼,好險。”
蔣嶽拍了拍她身上弄髒的塵灰,語氣無奈,卻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你過馬路想東西的壞毛病能不能改改啊。”
杜昕然也是惜命的,她呼了一口氣,誠懇的向蔣嶽道謝:“謝謝你啊嶽哥哥。”
想到什麽,她呆呆的又重複一次:“真的幸好有你。”
她神情有些呆滯,蔣嶽以為她嚇傻了,忙安慰她:“小事而已,不用謝。”
杜昕然的目光依舊沒有焦點,她直直望著大馬路,仿佛在透過這裏看見另一個地方。
那裏的車輛鳴笛聲縈繞不散,那裏豔紅色的鮮血在眼前揮之不去。
可當年的她沒那麽幸運,蔣嶽沒能第一時間拉住她。依稀記得她好像也是這樣不小心走出了馬路,卻被路邊的摩托車撞倒了。
“真的謝謝你嶽哥哥,當年不是你來得及時,把我送去醫院了,我現在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站在這。”
她怔怔的自語道:“那時候我在想著什麽呢?竟然會這樣走出馬路。”
剛剛是因為父母催婚令她心煩意亂,但當年她才剛成年,照理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才對。
她自認為自己不是那麽莽撞的人,必定是發生了很重大的事,令她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才會失了魂一樣的衝出馬路。
杜昕然難受的敲了敲腦袋:“我總覺得那時候醒過來後,就忘了很重要的東西,但這麽多年過去也沒能想起來。”
每當有什麽畫麵一閃而過的時候,她的頭就會特別疼。
蔣嶽的臉上閃過一絲晦澀難懂的表情,他斂了斂眸:“那時醫生不是說了隻是輕微腦震**嗎,不至於造成什麽失憶的,你就是在庸人自擾。”
對,當時也正是因為醫生的報告,才讓她打消了疑慮,畢竟報告這種東西可厲害了,要是她身體有什麽異樣,在檢查下應該暴露無遺才對。
蔣嶽見她一臉迷茫,不由得加大力度:“你不相信醫生的評估也要相信我們啊,難道我們會騙你嗎?”
對此杜昕然非常認可。
也是,要她有忘記了什麽,身為她身邊最親近的家人和朋友一定知道的,可他們通通都口徑一致。
而且,蔣嶽待她一直很好,他肯定不會騙她的。
她點了點頭:“是的嶽哥哥,你們也沒理由要隱瞞我什麽。”
“或許是我的幻覺吧……”杜昕然撓了撓頭,諂笑道,“有時候寫文寫多了,也分不清現實和虛構。”
*
分不清現實的人卻不止杜昕然一個。
當晚,裴逞又做夢了。
但神奇的是,以往他每每夢到杜十八和裴逞的故事,都是以旁觀者視角,而且他並不能很清楚的看到夢裏人的長相。
但這一次,他竟然把現實中認識的人都代入進他們的長相裏。
連店裏正在忙碌的店員,都是他正視為眼中釘的蔣嶽。
難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甚至現在他身處的地方,就是今早他去過的拾扒甜品店。
雖然裝潢擺設有了些許差異,但那明晃晃的招牌,上麵寫著的‘拾扒麵包鋪’顯然就是拾扒甜品店的前身。
他還想四處探索,然意識已經不由自主被奪去,他無法再控製自己的身體,隻能眼睜睜看到夢裏的人物,自主的走著劇情。
這個時候,正是《青春如歌》裏,兩位小情侶剛確定關係不久的時間。
裴逞牽著杜十八的手來到店裏,熟門熟路的準備朝裏麵去。
“小嶽,幫我拿一卷錫紙進來。”
這時,杜母的大嗓門從烘焙室傳來,嚇得杜十八下意識把手抽了出來。
她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我爸媽好像在裏麵。”
裴逞挑了挑眉,“他們在正好,我去跟他們說說我們的事。”
“別呀……”杜十八哭喪著臉,慫態畢露,“說來幹嘛呢,他們肯定是覺得我們小孩子過家家,不一定長久的。到時候我們要是分了,不是更難堪嗎?”
裴逞的臉色沉了下去。
他不喜歡她那麽妄自菲薄:“我們為什麽要分手?”
杜昕然垂著頭,小聲嘟囔:“同學們都說上學時期的戀愛不好當真,到時候高考完畢業了,我們會去不同的學校不同的城市,然後各散東西。你的成績那麽好,肯定跟我考到不一樣的學校了。”
裴逞拍了下她的發頂:“小腦袋瓜整天胡思亂想這些東西……我會跟你考進同一所學校,一起出社會,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女生都愛聽保證,杜昕然也不例外,見裴逞為了自己連心儀的大學都不去了,不免有些感動:“真的嗎,但是你不能去最好的大學,不是浪費了你的才華?”
“那你考好一點啊……”裴逞無奈的笑了聲,“再者,才華這種東西不是靠學校包裝出來的,有能力的,出到社會自然有一番作為。”
杜昕然歪著腦袋思索這話裏的道理,絲毫沒有察覺到被某隻狡猾的狐狸繞進去了。
趁杜昕然思考的瞬間,裴逞不容抗拒的拉著她的手,往店裏走去。
兩人走到烘焙室外,正好與杜母對上,裴逞直截了當:“阿姨,我和十八有話要跟你們說。”
見裴逞臉上有著平時沒有的肅然,杜母把手往圍裙裏擦了擦,朝著裏麵喊道:“十八她爸,小逞來了!”
裴逞經常來這裏陪女兒補課,照理他來了,也沒必要大張旗鼓的通知一聲,那麽看來今天明顯不隻是補課啊。
跟在杜爸身後出來的,還有蔣嶽,他的目光在兩人相牽的手上逗留了片刻,像是預料到什麽,他極力克製地移開了目光。
果然,裴逞悅耳的嗓音在下一刻響起:“叔叔阿姨,我和十八在一起了。”
兩老先是錯愕,對視一眼後皆露出‘早就知道’的表情。
他們本就是開明的父母,見兩個小年輕最近走得很近,早就料到會有情愫暗湧的可能了。
裴逞也算是個有擔待的人,沒想著隱瞞,反而第一時間就通知了他們。他把杜十八護在身後,仿佛若是杜父杜母要追究,他便會一力承擔。
平日成熟穩重的少年此時也不免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希望你們可以成全,我對十八是認真的。”
杜母噗嗤一笑:“你別緊張,我們也沒說不可以。”
裴逞的成績好品性佳,最近也漸漸帶著杜十八走向正途。
他們兩老都是很喜歡他的,畢竟也年輕過,知道感情的事不由自主,也沒必要做出什麽棒打鴛鴦的事。
說句更直接的,到時候高考完畢業後,杜十八就上大學了,她們阻止得到的她現在,還能阻止到她的以後嗎?
杜十八從小不讓他們省心,但裴逞自他們認識以來,便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相信他是不會亂來的。
“你們注意分寸就好,還有別影響到學習。”
裴逞緊繃的神情得到舒緩,他微微勾唇,朝他們頷首:“會的。”
*
隔天一早,裴逞來到公司時,也還是心神不寧的。
昨晚的夢境猶如身臨其境,真實得有點超乎常理。
看到在座位上打盹的杜昕然,他也不壓抑自己的疑惑,當即扣了扣桌麵,發出兩聲輕響。
“你那個……嶽哥哥,以前是不是在你們麵包鋪當過店員?”
裴大人主動問話,杜昕然那點早起的瞌睡蟲全給一溜煙嚇跑了。
她的雙眸還帶著點濕意,顯得整個人蒙蒙呆呆的:“對啊,你怎麽這麽問?”
聽到她的答案,裴逞並沒有解惑後的釋然,反而更加糾結。
他很肯定杜昕然沒跟他說過蔣嶽曾是他們家店員的事,那麽自己又怎麽有能力把他的樣子代入進夢境的呢?
蔣嶽一個巧合也就罷了,但夢境裏的那位杜十八,呈現的又是杜昕然的樣子,讓整個夢境看起來越發撲朔迷離。
還沒待裴逞理清思緒,一陣突兀的電話鈴聲強行將他打斷。
杜昕然也知道那刺耳的噪音嚴重打擾人,忙不迭的捂住揚聲孔:“抱歉抱歉,我昨天追劇把音量調的最大,一時忘了調回靜音。”
她飛快的接通電話,在聽到對麵說的信息時,霎時眼睛一亮,連剛打盹的那點惺忪之意也消散無蹤了。
連聲音都是按捺不住的高貝分:“什麽?!編編你說十七的合同已經擬好了,明天就可以簽約?”
這對杜昕然而言簡直跟天上掉餡餅無異。
廖主編說有關十七兒子的版權,其實早在一個月前裴逞下令要買過來後,就沒有發出過要終止的指令。隻是行政部門那裏出了一些小紕漏,導致事情耽擱了下來,廖主編怕有什麽變數便沒有通知她,但整體進度文采小說網一直有在跟進的。現在報價什麽的早已準備好,就等著杜昕然簽名了。
這麽說來,裴逞根本沒有插手過進度的事,全是因為部門那邊的疏忽,才導致事情延遲了那麽長時間?
那麽,裴總一個月前說的考察期又是什麽啊?不是因為她扇他巴掌,他鬱結難消,故意設出來,要看她悔過的考察期嗎?
杜昕然這麽想著就這麽問了。
隻見裴逞的本就多雲少晴的臉色倏地沉了下去:“你還敢問考察的是什麽?”
好家夥,這麽長時間,他想的考察是一回事,她想的考察卻是另一回事事。原來他們從沒有在同一個頻道上,他給她加分扣分,期望她變成一個完美伴侶。她倒好,連他計分是為了什麽都還沒搞清楚!他純粹是計了個寂寞!
他都不知道她的腦回路是什麽構造的,才會對那麽顯而易見的事渾然不覺。又是牽她又是抱她又是壁咚她的,她就沒有過懷疑過合理性嗎?!
“杜昕然我發現你,有時候真的很……”裴逞想說的那個‘笨’字,在他的嘴裏拐了個彎,又咽了回去。
有什麽好說的,她哪是有時很笨,她不一直都這樣腦袋缺根筋嗎?
自己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堂堂一個天之驕子,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上這樣一個呆頭鵝,完美體驗了一回什麽叫在一顆樹上吊死。
裴逞深深覺得自己就是造孽太多,上蒼才會派這樣一個人來懲治自己。
想到這幾天像過山車一樣,飛躍性的墜落體驗,裴逞心頭鬱悶,他指著門口說:“出去,暫時不想見到你。”
杜昕然露出個無辜的表情,也不敢有異議,抱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就把辦公座位移到了琳達身邊。
“嗨琳達,我又來做你的同事啦。”
有什麽大不了的,自己寄人籬下的,被趕出來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衝著玻璃門對麵,那張棱角分明的男性側臉冷哼一聲。
杜昕然能夠從牢籠出來,最高興的就屬琳達。
她心裏藏著問題許久,可平日杜昕然和裴總成雙成對的,自己要找個契機去問都異常艱難,就這樣硬生生憋得都快腸胃炎了。
“對了小杜,有件事一直想問你,就是那時候給你的雙人電影票,我看了你的朋友圈,最後你像是跟裴總一起去看了?”
這可是震驚全公司上下的事,裴逞在杜昕然朋友圈留言的那句‘下樓等我’簡直是可圈可點。
但裴總的私生活,縱使他們再八卦,也不敢胡亂猜測啊。
“是啊。”杜昕然此時還有些懨懨的,手肘撐著下巴,望著裏麵在發呆。
唯獨琳達一人在那裏興奮的幻想:“天啊,那可是裴總!你怎麽會想到約他一起去啊!你好會哦,那種環境幽暗曖昧,即使禁欲如裴總,也難免會這樣那樣……踉踉蹌蹌……”
聽她越說越離譜,杜昕然打斷她不健康的臆想:“沒有的事。我本來是要約閨蜜一起去的,隻是陰差陽錯下才會跟到裴總一起去,我想著他挺喜歡看電影的,就硬著頭皮陪他看下去了。”
想到後來接二連三發生的尷尬事,她雞皮疙瘩都快起了。
“你還敢說,你轉手給我的時候也沒說清楚那是什麽票,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進場後,一整個如坐針氈。”
杜昕然快速略過不小心摸裴總大腿的一萬字,重重歎了口氣:“過後我也當著裴總的麵想打電話跟你對質的。”
“你倒好,給我在手機裏上演了個真人秀!”她翻了個標準的白眼,“裴總當時那個臉色……嘖嘖,我更是水洗都不清了。”
琳達嚇得花容失色:“什麽?我那麽不小心的嗎?”
杜昕然善解人意的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我沒跟裴總說出實情,這鍋我自主背下了,大家都是女人,這種社死場麵,心照不宣了。”
至於本想討回的36元,想想還是算了。現在過了這麽久回想起,其實她也沒多虧本。
畢竟裴逞給的那份很好摸的……不是!那份很好吃的爆米花,估計也不止這個價。
琳達感動得熱淚盈眶:“謝謝你小杜,你的好我會記住的,下次有什麽好康我第一個想到你。”
杜昕然誇張的後退兩步,離她幾米遠。
“不用了,你以後轉賣的電影票,我通通不要!!!”
總裁辦這裏暢談甚歡,殊不知,這些話早已落入另一個人的耳朵裏。
裴逞把杜昕然趕出去沒多久,就開始反省自己的語氣好像太重了。
本想著出去把人給叫回來,沒料到,又聽到一個令他臉上火辣辣的真相。
為了自己的壽命著想,杜昕然這種隨便說兩句話都能氣瘋他的人,還是永遠留在外麵吧……
*
裴逞有多不願意見杜昕然,杜昕然自是不知道的。
到了午餐時間,她照舊準備下樓買好兩份食物,免得裴逞餓著了,導致體內糖分下降,情緒更加不好。
雖說現在十七兒子版權的事已經告一段落,她也沒必要對裴逞鞍前馬後的,但她卻一點也不埋怨替他做這些事。
她告訴自己,肯定是裴逞的身份擺在那兒,就算沒有什麽金錢紛爭,他也不是她能輕易得罪的。
才不是因為她習慣了裴逞的存在,一天沒見著他就渾身不自在。
杜昕然不僅給裴逞買午餐,還給他買上次他吃過,表示震撼的那份40元豪華套餐。
都說吃東西能讓人心情愉悅,裴逞吃了這麽個豐盛的午餐,什麽不高興的也都煙消雲散了吧。
要理解到男人也有更年期,裴逞這樣天天心情大起大落的人,更年期估計提的更早。體恤年長者人人有責,杜昕然認為自己應該大度一點,不計較他今早語氣不好的事。
果然,裴逞見她提著兩大袋食物敲門,隨意睨了她一眼,卻沒有阻止她進來的意思。
當看到那袋熟悉的食物袋子時,他沉澱許久的眸色更是刹那間有了一絲光彩。
裴逞急急忙忙接了過來,打開來看,卻沒看到裏麵藏著什麽玄機。
他難掩失落,見杜昕然麵上的神情無異,他佯裝問道:“這家餐廳前不久我們吃過吧?裏麵好像有其他的東西來著?”
見他主動搭話,杜昕然的話閘子更是開了個水龍頭一樣,源源不絕。
“你還記得啊!”
“這家餐廳真的是越來越過分了,不僅起價起了5元,連原本會附贈的濕紙巾都沒有了!要不是見你喜歡吃,我是萬萬不可能再買的!”杜昕然嘟著嘴,忿忿地抱怨。
裴逞的專注力隻在那三個字上麵,他麵部抽搐,不敢置信道:“濕……濕紙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