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夫人在與美男嬉鬧

見她終於停住腳步,梁紹清頃刻間明白這句話的分量,於是微微晃悠著腦袋自得,“如何?小娘子要不要隨我去看看,我到底在耍什麽花樣?”

這話既給了餘嫻坡子下,又多了幾分誘導之意。餘嫻在心底想著,此人沒個正形,沒準是故意說得曖昧不清,為了誆她來的。可她慣來沒法把人的心思想得太壞,因此稍一沉吟,又覺得這樣的事涉及自身清譽,縱然梁紹清不打算嫁人,風評也不好,但總歸沒有過自毀清譽的先例。如今這樣說,難道有幾分真?

真嗎?餘嫻想不出平日碰一下她都會紅了耳尖急忙避開的蕭蔚,能與眼前這女子發生什麽?梁紹清高深莫測的笑,就差把“你往那檔子事想啊”寫在臉上。餘嫻擰起的眉跳了跳,鼻尖漫紅,她摸了摸頭上的紅鯉簪,告訴自己別受挑撥,可又忍不住想……梁紹清,確實美啊,既明媚又熱烈,內斂沉鬱的蕭蔚,真的不會心動嗎?

兩人若真有什麽過往,蕭蔚那日叮囑她時,對梁紹清了如指掌的模樣,也就說得通了,還有蕭蔚從未對自己這個明媒正娶的娘子提過圓房,也說得通。這一深思,連帶著將蕭蔚不辭而別兩年的舊事也翻了出來,餘嫻動搖了。

眼前,梁紹清轉身向內院走去,那裙擺一開,淌出了一身愜意,“小娘子,莫怕我吃了你,還是跟我來看看吧。”

鬼使神差地,餘嫻跟了上去。

前院人聲鼎沸,客套不停,祁國公一身玄色五蝠賀壽紋錦袍,出現在廳內,官員們的寒暄才中止,紛紛到廳堂,向他祝壽。祁國公雙目炯炯,精神矍鑠,瞧著分明慣會雷厲風行的樣子,聲音卻並不洪亮,談吐也溫文爾雅,不管來者官居何位,一律喜笑顏開,敬酒敬茶逐一應下。

蕭蔚的同僚好友幫他托府中相熟的婦人進內院找餘嫻,他正謝過,祁國公便瞧見了他,眼底一瞬精光閃過,走過去,攬起蕭蔚的臂膀,將他帶到廳堂角,笑道,“方才管家說,今日蕭給事獻上了重禮,把府上七八個小廝都累著了?”

蕭蔚解釋,“國公爺,說來慚愧,下官本不想大張旗鼓地將至寶送到您手中,奈何此物是嶽父托內子相贈,又臨時囑咐,讓下官務必在壽宴時送到,以表他老人家祝壽的誠意,和未臨宴席的歉意。此物龐然,確實招搖,但也正因龐然,下官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該如何悄無聲息地送來,若是蓋上一塊紅布說是普通壽禮,不是愈發此地無銀嗎?”

祁國公大笑,聲音洪亮了許多,“蕭給事真是風趣啊。”

蕭蔚也挽起唇角淡笑,“國公爺若喜歡,這樣的笑話,下官可以日日說與您聽。隻是,這件壽禮,並不是日日都有的,天下珍奇,此物占一,僅此一件。還望國公爺待宴席散後再找心腹開箱驗寶,莫讓有心人看見了,心生覬覦。”

祁國公的笑聲中有一短促停頓,若不細品當真發現不了,他一邊連連稱好,一邊笑著拍蕭蔚的肩膀,“你現在,做了餘府的乘龍快婿,確實不一樣了!從前我還擔心你因出身被人排擠,要把這小小給事中熬穿了,沒想到你不愁出路,陛下賞識你,餘府也看好你,同僚好友左右逢源,看來要不了幾年,官居高位,我還要仰仗你的照拂了。”

蕭蔚不予置評,反而笑道,“國公爺的風趣,不比下官少。”

祁國公“哎”了一聲,笑說,“我可不是風趣,你別瞧我如今的風光,我膝下隻有一女,還是那幅德行,將來既承襲不了爵位,又嫁不了好郎君,幾十年後,我無子孫送終,她亦沒有歸宿,待我身後,還不曉得她如何在世間立足……滿朝青年才俊,我最看得上你,我說仰仗你的照拂,不是戲言。”

話聊到這,蕭蔚明白了,若非祁國公神色懇切,他一度懷疑這是祁國公為報複他大張旗鼓地送寶,有心膈應,“令愛颯爽英姿,不畏世俗眼光,將來一展宏圖也未可知,國公爺何必過早憂心,徒增煩惱。”

祁國公還接著道,“你覺得,我的女兒紹清,她生得如何?”

“……”蕭蔚佯裝環視周圍尋人,岔開話題,略顯焦急地道,“說起令愛,方才她將內子帶入後院,便再未出現,今次是內子頭一回離開家中長輩,以新婦的身份赴宴,下官唯恐她心生惶惑,難以周全禮數,掛心得緊,可否請國公爺幫忙,喚名仆婦將內子帶出?或是探得她如今在何處、做什麽,下官也好放心。”

祁國公好說話得很,甚至不計較他充耳不聞,當即招手喚來管家,讓他去吩咐仆婦找人,待吩咐完,他朝蕭蔚笑了兩聲,“小女好結交,絕無歹心,今天這樣重要的日子,她行事定有分寸,你大可放心。”

蕭蔚不敢苟同,隻敷衍稱是。

內院,梁紹清的明玉軒中。

梁紹清請餘嫻在院中白玉桌前落座,餘嫻坐下,不動聲色地打量周圍陳設,梁紹清也不打擾她,與她對坐後,撐著下頜笑眯眯瞧著她怯生生的模樣,“我這兒不錯吧?”雕欄玉砌,窮奢極欲。

餘嫻誠實地點頭。

“你要是喜歡,待會兒開宴就不回去了,在我這兒吃,環境優雅,耳根清淨,省得應付人。”

餘嫻連連搖頭,直入正題,“還請梁小姐莫要再繞彎子,倘若你與我夫君真有些過節……或是過往,請悉數告知。孰是孰非我絕不判言,亦不會傳出去,辱了你的名聲。”

院子裏的丫鬟忍俊不禁,梁紹清直接大笑三聲,卻不回應,抬手指了下丫鬟,後者福身,走到屋內喊了一聲,“出來吧。”

餘嫻以為房內是什麽人證,凝神等著。梁紹清卻挑高一彎眉,邊自滿地笑,邊細察她的神色,像是要與她分享什麽絕無僅有的至寶一般。

下一刻,餘嫻就瞧見,雕花門一開,七八個貌若天仙的美男子魚貫而出,各緊個兒地喚著夫人朝她走來,弱柳扶風者,健碩俊朗者,嫵媚動人者……形貌儀態各有千秋。餘嫻傻眼了,下意識往後仰躲,卻不想身子一仄,人就坐到了地上。

這還了得?八名美男紛紛露出擔憂之色,但也怕齊齊去扶會嚇著她,並未上前,恭敬立著,一時間,聲色各異的“夫人小心”在院內此起彼伏。餘嫻隻在杜撰的話本子裏見過這種陣仗,嚇得忘了起身。

梁紹清可不是為了看她出糗才招她的,伸手把她撈起來,“小娘子,這些可都是我千辛萬苦為你搜羅來的麵首,既溫柔又聽話,容貌嘛,和你家那勝過滿朝文武的蕭郎比,也勉強打個平手吧!”她大手一揮,毫不吝嗇,“都帶回家去消遣吧,不用客氣!”

“消遣?”餘嫻的聲音幾乎扭曲,又慌忙找回端莊,低頭捧著茶杯喝水,又不由自主地抬眸看了一圈,“梁小姐到底何意?是為了戲耍我?”

“你不喜歡嗎?”梁紹清訝然,“你心悅蕭蔚,不就是心悅他的皮囊嗎?否則他那樣清冷沉鬱的性子,有何稀罕?還有那日在鳴翠樓,你直盯著我瞧個不停。我猜你就喜歡美色,這不是,”她把手攤開,“給你安排上了?”

“我……”餘嫻啞口無言,半晌憋出幾個字,“你若無事要講,我先走了。”

梁紹清笑眯眯揮手,“你走吧!”

餘嫻還疑惑她竟不攔,誰知走了一步,身後腳步聲紛亂,八名美男竟都跟在身後,隻待她轉過頭,齊刷刷喚:

“夫人!”

為首的男子上前一步,情真意切,“夫人,怎麽了夫人?”

蕭蔚不會用這樣肉麻的語調和黏膩的神情喚她,餘嫻漲紅的小臉上滿是窘迫,提起裙子就跑,八名男子奉了梁紹清的令,也提起長衫,夫人長、夫人短地追著她。

“夫人何故突然競跑?”

“夫人是要拋棄奴家?”

“夫人……”

“夫人……”

明玉軒的院落比尋常百姓家整座宅子都大,種林栽花,錯落有致,餘嫻找不著院門,急得俏臉嬌紅欲滴,身後一群美男嬉笑相逐,來尋餘嫻的嬤嬤遠遠看了看,心下有了數,留了個丫鬟在這,一會兒可帶餘嫻出去,自己則匆匆去前院回話。

祁國公還在同蕭蔚閑聊,嬤嬤來,福了福身,用眼神示意了番祁國公,得到首肯後,避開人,隻與蕭蔚低聲稟道,“蕭夫人正與小姐前兒個帶回府上的八名美男在院中嬉鬧。”

蕭蔚萬年不動的神色有一瞬僵硬,他將視線平移至仆婦,好半晌才在腦中回完這話的味兒,但苦於實在想象不出餘嫻和嬉鬧兩字如何聯係,遂遲疑問,“嬉鬧是?”

仆婦尚未開口解釋,蕭蔚的視線又落到了垂花門,餘嫻正用手擋著臉,埋著頭被丫鬟引出來。

蕭蔚微抬手,示意仆婦不必再說,自己朝餘嫻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