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結局(2)
唐家主院中, 聽唐嫻說完始末的唐家夫婦倆如遭雷擊,很長時間,未能張口說出一個字。
唐嫻心中打鼓。
她知道父母一定是反對的,若非為了她, 父母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京城。
其實最初她也一樣。
初出皇陵, 倘若那時就知曉擄走她的百裏大公子父姓為“雲”, 她是打死都不會與雲停萌生任何感情的。
在她發現之前,已經掙紮過、放棄過、逃離過, 而今她不想再退了。
順應自己的心意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最令她輕鬆的選擇。
幾年前, 唐夫人曾問過唐嫻有無心儀之人, 那時沒有,現在有了。
唐嫻決定大聲說出來。
想的時候很堅定, 一麵向父母,怯意陡生,她就跟懷春的二八少女似的, 不敢透漏真實心聲,到了嘴邊的話拐了個彎。
“我想與、與他成親……”唐嫻磕磕巴巴說了幾個字, 氣沉丹田, 加大聲音,“……然後生個孩子奪他江山!”
“什麽叫奪他江山?孩子是你的, 難道就不是他的了?”
爹娘沒弟弟妹妹好糊弄,一句話將當初煙霞忽悠別人的話反駁了回來。
唐嫻窘迫得頭快低到塵埃裏去了!
府邸不大, 幾個院落隔得很近,書房內寂靜無聲時, 隔壁小院裏的嬉笑聲就傳了過來,是雲嫋在與唐姝說話。
“……我想他倆早點成親, 因為我想做小姑姑!”
“我不想,我才十五歲,不想那麽早做小姨母……”
“可是二哥說大臣怕大哥和他都死了,江山就沒有人繼承了,要是大哥早點成親生娃娃,江山會穩固許多。”
雲嫋的話過於大膽,把唐姝說沒了聲。
書房裏的幾人聽著朦朧傳來的對話聲,神色各異,但都有誌一同地沒說話。
過了會兒,又有聲音飄來,依舊是雲嫋,“我想要女娃娃可以陪我玩,二哥想要男娃娃,這樣大臣就不會催他成親了。”
唐姝問:“你大哥呢?”
“我問大哥,大哥說嫂嫂一回家就把他忘了,願不願意與他成親都是兩說,別提生小娃娃了……”
“沒成親呢,你不可以管我姐姐叫嫂嫂。”
“又不能叫毛毛,又不能叫嫂嫂,怎麽這麽多事啊?”雲嫋不高興道,“真想他倆明天就成親!”
唐姝與她說不通,沉默了會兒,道:“我在池子裏養了幾條魚,你想不想看?”
雲嫋被她哄走,書房中重歸寂靜。
唐家夫婦倆難下抉擇,半晌,打開房門,將唐嫻推了出去。
趕走女兒後,夫妻倆相對無言,許久許久,唐錫元才喃喃道:“父親是一代權臣,謀反未遂被斬,女兒先後嫁給祖孫二人,兩度成為皇後……”
未免過分傳奇了,哪怕是在史書上,都將是醒人耳目的一筆!
唐夫人以為唐錫元要反駁,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
女兒重回膝下,她當然不想違背女兒的意願。
想事事順著她,保護好她,可皇室於他們唐家而言,無異於深淵猛獸,她不敢再讓女兒踏進去。
丈夫不答應,她該怎麽與女兒說呢?
為難時,聽唐錫元接著道:“……襯得我這做兒子與父親的……過於平凡了……”
唐夫人一個沒忍住,噗地笑出聲,急忙收住,嗔了他一眼。
唐錫元也笑,凝神細思片刻,緩慢道:“罷了,咱們家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家,她想嫁便嫁吧,就當是補償了……”
他女兒在上一段婚事中受盡委屈,這事就當雲停是替他老祖宗贖罪吧。
二嫁嫁給年輕氣盛、大權在握的小輩,左右不是唐嫻吃虧。
就是可能會背負罵名……
這東西他們唐家人身上隻多不少,就說他唐錫元,縱使如今得以重返朝堂,身上依然壓著謀逆的罪名呢,不少大臣對他敬而遠之。
往遠了說,他們家少不得要被後人指指點點,往近處說,依他們家的名聲,唐念知與唐姝的婚事將會成為難題。
都已經這樣了,何懼再震驚世人一些?
“大不了我努力些,早日成為父親那樣的權臣,讓別人就是有怨言也不敢說出口……”
他不答應,唐夫人憂心,他妥協,唐夫人更加憂心,板著臉道:“你能護她幾年?”
唐錫元道:“二十年不成問題吧?”
停了下,他又道:“那小公主說的不錯,當下皇族子嗣稀少,雲家兄弟年歲不算小了,後宮裏卻空無一人。但凡泱泱能生個一兒半女……”
位置就穩了。
唐夫人仍是急躁,“現在後宮是沒人,可誰知道以後,萬一他過兩年就大肆擴充後宮了呢?其他妃嬪也能生,難道就不要命地比誰生的多嗎?還有那皇宮,一旦踏進去,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來了……”
“這就要由你親自去問女兒的意願了。”
親自去問唐嫻……
唐夫人靜坐了會兒,回想那僅有一麵之緣的年輕皇帝,再想想被放出宮的眾多女子,與府上的小公主,忽地一聲歎氣泄了勁兒,無力道:“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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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嫻不知道父母商談出了什麽結果,沒人與她說,她看見的唯有比前幾日稍微豐盛些的晚膳,是為了款待雲嫋這位小公主。
外人麵前,要論尊卑與長幼。
用膳時,雲嫋坐在主座,與唐嫻隔著一個唐夫人。
晚膳時候她還算記得莊廉的話,乖乖坐著由侍女伺候,填飽肚子後,她就不老實了,一會兒要把小貓抱來喂食,一會兒要吃瓜果。
吃飽了,離席即可,可雲嫋瞧著唐嫻沒動,就隨她黏在桌邊不肯離去。
她是公主,她不離席,唐家父母不好先撤出,雙胞胎同理,隻得幹坐著陪著雲嫋。
唐嫻對雲嫋沒有顧慮,不怕怠慢她,然而當著父母的麵,她不好意思率先走開。
一家人就這麽僵著。
直到侍女去給雲嫋取浸濕的帕子擦手時,就這一轉眼的功夫,雲嫋從凳子上跳下來,不等唐夫人問她要做什麽,就一溜煙跑到了唐嫻身邊。
往她腿上一趴,雲嫋舉著剝好的葡萄遞到唐嫻嘴邊,“毛毛,是我自己剝的,給你吃。”
所有人的視線都匯聚到唐嫻身上,唐嫻不自然地笑笑,道:“公主自己吃吧,我不用……”
“為什麽呀?你不是很喜歡吃這個嗎?”
雲嫋不滿地嘟嘴,“你看看呀,我比大哥剝的好!你吃我剝的,不要吃他剝的!”
唐嫻:“……”
假使能重來,那天晚上她一定會在雲停給她剝第一顆葡萄的時候,一巴掌把葡萄拍沒了。
這樣就不會有雲嫋被嘲笨手笨腳、剝的全是爛葡萄的事了,更不會讓她記了這麽久,在這一日提起,導致唐嫻無顏麵對父母了。
雲嫋對他人異樣的目光渾然不覺,把水靈靈的葡萄往唐嫻嘴邊遞,撒嬌道:“你吃呀,快吃——”
已經與父母坦白過了的唐嫻自暴自棄,抓著雲嫋黏糊糊的小手,一口吞下葡萄,與她道:“吃了吃了,走,我帶你去洗手。”
唐嫻牽著雲嫋站起來,低著頭道:“爹,娘,我帶嫋嫋先回院子裏。”
她沒勇氣去看父母是什麽神情,牽著雲嫋快速出了膳食廳。
膳食廳外,雲嫋還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讓人難堪的話呢,蹦蹦跳跳道:“毛毛,你的新家好小啊,沒有地底下那個好玩。”
“哥哥說在你家裏要聽你爹娘的話,不能淘氣。我聽話了,我乖嗎?”
“哥哥想你了,讓我問問你想不想他……”
唐嫻轉身捂住她的嘴巴,道:“閉嘴,不許說話了!”
“為什麽……”
“我要生氣了!”
雲嫋老實閉嘴了。
簡短幾句話,同樣飄進了身後的膳食廳內。圓桌旁的唐家夫婦,久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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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嫋就這麽在唐家住下,每日纏著唐嫻,完全不顧他人眼色。
唐嫻心累,努力了幾次,實在沒法堵住雲嫋那漁網一樣的嘴巴,隻好任其嘰嘰喳喳了。
唐錫元不知忙於什麽,整日早出晚歸。唐夫人在家操持內務,沒少聽雲嫋提起雲停,可也沒來找唐嫻細問,讓她白白提心吊膽了三日。
這日天方破曉,莊廉登門來接雲嫋。
雲停要擺駕皇陵祭祖,文武百官同行,雲嫋身為皇室公主,該從宮中與雲停一起出發的。
反正唐嫻要同去,莊廉幹脆趕在今日出發前,將人一起接了。
把人扶上車攆後,他掃視一周,道,“煙霞可在?”
煙霞昨日就得了消息,此時被迫現身,縮著脖子道:“有借有還,你可千萬要把我囫圇地還回來啊!”
莊廉斜她一眼,讓她滾進侍衛裏去了。
臨別,看著戀戀不舍的唐夫人,莊廉安撫道,“唐大人身為朝廷命官,已在宮門外等候,今日將會同去皇陵。夫人請放心,令千金必會平安歸來。”
唐夫人勉強一笑,見車攆簾子掀開了,急忙上前去。
唐嫻探身道:“娘親,你好好在家,我就去指個路,明日就與爹爹一起回來了。”
“哎。”唐夫人撫摸著她的後頸,抱了抱她,欲說還休,最後吞下萬種思緒,不舍地讓人走了。
唐嫻以為雲停會在宮中等她,結果摸了個空,她隻在東側宮門口時,隔著許多人看見文武百官朝著明黃車攆跪拜。
之後,由羽林軍開道,百官跨馬隨行,金甲侍衛分列兩側,再加上輕騎都尉等人殿後,一行人浩浩湯湯往皇陵去了。
“明鯉說要好久才能到呢,毛毛,你別看啦,過來與我玩這個。”
雲嫋穿金戴銀,打扮得跟天上的仙童一樣,抓著一副九連環催促唐嫻。
唐嫻哪有心情與她玩?她滿心隻有雲停。
在家的時候想不起來就罷了,想起來見不著才最煎熬。
算一算,他倆有大半個月沒見麵了……
唐嫻再次眺望了下前方被侍衛擁簇著的、最是華貴的車攆。
皇帝的車攆,當然要被嚴密保護著。
唐嫻幽幽歎了口氣,放下簾子挨著雲嫋坐好。
她才做好了到了皇陵之後,興許晚上雲停才會去見她的準備,馬車突然一震,紗簾被從外麵掀開。
一個高大的背光身影突兀的闖入車廂中,唐嫻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雲嫋就被提了出去。
“看好她。”
“是。”
中間混著雲嫋不依的掙紮聲。
唐嫻被光影刺痛了眼,才聽清這兩道聲音分別來自誰,紗簾就落下了,日光被重新隔開。
她放下遮眼的手,眼眸剛睜開,黑壓壓的影子朝她撲來。
“你……”
聲音被急躁地吞沒。
唐嫻被迫往後靠,沒來得及坐穩,被這麽一壓,整個身子往下滑去。
有一隻手臂環上了她的腰,收緊一提,使她被迫往上湊去,仿佛是她主動地、親密無間地貼了過去,方便對方盡情掠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