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8 江今赴是個發乎情止乎禮的性.冷.淡。
“巧啊,二哥。”卿薔帶著若有似無的輕嘲,頷首招呼他。
江今赴止了腳步,對上她那雙狐狸眸,眼底戲謔,挑下眉,嗓音頗有意味深長:“是巧。”
這會兒天色晚了,暮雲亭堂屋的散客頂多三五個,本來準備走了,結果被夾在兩尊神之間,愣是沒人敢動,都眼觀鼻鼻觀口地悶著茶。
單語暢走到卿薔身邊,心發顫,比外麵兒被雨打的葉子還顫,她接受能力不差,但下午剛知道這兩人之間有段兒糾葛,連個緩衝時間都沒有,正主就在她麵前對上了,挺猝不及防的。
門前落雨,窗後漂泊,卿薔跟江今赴對視著,指尖挑了下垂在身側的流蘇,明明聲是柔的,卻夾了分不相讓的嗆:“看來上京的路變窄了,連我跟二哥兩條道上的人都能碰見。”
她今兒少見的穿了身旗袍,墨綠絨,頭發閑散披在灰棕白鉤編的披肩上,又窩了幾縷在鎖骨,她不愛帶項鏈,頸窩的紅痣足夠奪目,眼尾一勾,朱唇稍啟,就是拂他麵子的話。
江今赴一哂,他不知道卿薔對別人,但就單看對他,是沒人情味兒,再簡單點,就一個字,狠。當年狠,現在也狠。
茶樓老板急匆匆下樓,見這兩位主兒一個站在門墊上掀著眼皮看不出情緒,一個靠在聽佛閣門框細手悠悠把玩手裏菩提串,心想他真是慘死了,大腦飛速轉動決定先迎客,哪知沒走幾步,消停下來的任鄒行不知道看見什麽,眼微眯,先抬了腿。
他動作得突然,卿薔還沒反應過來,身邊單語暢的手腕就被他捏住了。
滿座寂靜。
卿薔望見江今赴臉上浮現玩味,她眸底溫度褪去,微微側頭。
單語暢還挺懵,她今天從賽車場收到消息就趕了過來,車也沒換,剛打算要走了,手裏還拎著她的賽車手套,這會兒在半空一晃一晃的,她甩不開任鄒行的手,幹瞪著眼:“你幹什麽!”
“你前幾年是不是撞了輛Concept S?”任鄒行陰惻惻的,“在北八。”
北八對於南城來說是最近的區,對於上京來說是最偏的地界,卿薔聽江今赴提過,任鄒行主宅就在北八區,據說是奉行地遠心自閑刻意挑的。
卿薔對江今赴身邊這些個公子哥多少有了解。
任鄒行麵浮心穩,不是個三天兩頭撞車的人,如果她沒猜錯,這個前幾年,應該能具體到她被沈河為難那天。
再看單語暢愣住的臉,這事兒十有八九,是準的了。
“還未定局,”卿薔對上關竅,半斂眸,倆指叩著手中玉牌,在他手背上碰了兩下,口吻含著淡淡的威脅,“任少未免衝動了些。”
任鄒行沒這麽氣過,在門外看見那輛眼熟的賽車,火急火燎就衝進來了,但這陣兒對上卿薔比玉涼的雙眸,就跟被冷水澆了似的。
他鬆了手,單語暢立刻退到卿薔身後。
任鄒行咬咬牙,扯了扯嘴角掛上勉強的微笑:“卿姐,撞車後的蝴蝶效應您也知道點兒,偏偏沒逮住人,監控也沒排查出來,就我一被撞的看見了,所以那車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能一眼認出來。”
卿薔眼睫長,往下一撩,看不出她什麽心思,一瞬,她像想到了什麽,轉眸看向一派作壁上觀寡淡作態的男人。
江今赴渾身挾著倦意,唇薄涼勾著,見她看來,沒出聲,做了個口型,喉結滾動出四個字:“巧啊,玫玫。”
“......”
卿薔將菩提串盤上手腕,滿皮的羅漢牌墜到她手心,她膚白,細指轉來轉去的時候很養眼,就是瞧著心情一般,珠串碰撞聲響了會兒。
江今赴走到她麵前,沒低頭,他比她高,有點兒居高臨下的惡意:“卿小姐。”
他很少拿這種客氣的口吻稱呼人。三年前他懶得說話,三年後也沒誰配得上讓他虛與委蛇,卿薔是獨一份,不過也沒什麽,在他這兒,她的獨一份太多了。她以為就她了解他,他不了解她似的,其實怎麽惹她不開心,江今赴能拿捏的太多了。
“這事兒,是不是得給個說法?”他不急不緩地詢問,她不看他也無所謂,江今赴就在她麵前站著,卿薔從頭到腳被裹在他的黑影裏。
片刻,卿薔轉身,往房裏走,視線始終沒落在他身上。
天暗了,茶樓老板忙不迭地招呼侍者上新茶,一個勁兒賠笑著念叨“貴人出門招風雨貴人出門招風雨”,聽佛閣還是死寂,他掛著頭冷汗,也沒敢隨意給倒茶,收拾好後就關上門退出去了。
今夜月牙尖,還攏著烏雲。門外評戲聲又響起來了,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的,湖泊上亮起了一圈光,像銀河載著眾人。
單語暢又愁,又打臉,她下午剛想著卿薔情緒不外露,這會兒人就在她身邊,臉上常有的算計意味也沒了,就剩下冷淡。
江今赴鬆鬆垮垮背靠軟枕,單腿曲起,另隻腿是盤著的,黑沉沉的眼睛凝著壞勁兒,看了卿薔會兒,轉頭:“你先說。”
任鄒行得了令,一股勁兒訴開苦,大意就是說撞那車還是江今赴借他的,況且要是就撞了一輛也不說了,問題就在於單語暢那下來得狠,他跳車在地上滾了幾圈兒,剛站起來就眼睜睜看著Concept S飛了個遠,把他還沒往車庫轉移的一排車全撞了,從重到輕的損傷。
卿薔眉心猛跳了兩下。
任鄒行還沒完,聽那意思是想把沈河的事兒算上,還沒起頭,江今赴斜了他一眼,他消聲了。
單語暢挺心虛,垂著腦袋不說話,生自己氣。
事兒確實是她幹的,她是賽車手,但路癡,那段時間跑靠北八的盤山道,下山準備回家沒想到開反了,當時正撥弄導航,有點兒暈,但她記得路上沒有人家,就敞開了踩油門。
她也不是肇事逃逸,任鄒行跳太快了,她以為車上沒人,就想著先回去查查這是哪家,在登門道歉,但第二天一醒,再一查,發現那條路上就是沒人,她哪能想到自己開反了,還以為撞鬼了呢。
聽完她的辯解,任鄒行沒忍住冷笑了兩聲:“嗬嗬。”
單語暢垂死掙紮:“你怎麽認出來的啊?”
“紅黃綠花的賽車,”任鄒行沒好氣道,“上京找不出第二個了。”
單語暢沒想到,自己對車長情會有一天害了自己。
她得改,學學卿卿,見一輛愛一輛,從來不開第二遍。
單語暢正懺悔著,又聽見任鄒行輕飄飄地一句:“對了,我剛不知道是你的車,氣上頭,砸了幾下,劃了幾道。”
單語暢:?!
她顧忌江今赴在對麵沒破口大罵,騰一下站起身向外衝。
任鄒行慢悠悠跟著:“我去看著點兒,萬一又逃逸了呢。”
卿薔皺著眉也站了起來,快要走出門,被驟然向後拽了下。
“砰!”
門被關上,還落了鎖。
失重感擾得卿薔心裏越發空,她雙手腕骨被江今赴控著緊挨絨毯,人跌在他懷裏靠著帶有灼燒感的胸膛,她越掙,他製得越凶。
“二哥,”卿薔不動了,盈盈身段不顧手腕折了的風險向側轉,含著不達眼底的笑,勸告道,“得饒人處且饒人。”
江今赴如她的願,單手抓她雙手,將她整個人扭得更貼近自己,黑眸晦澀不明盯了會兒。
他拿空了的手從她後頸掐上,拇指摩挲著那顆嬌豔欲滴的紅痣,胸腔震出聲笑,似是喑啞的歎息,卻帶著戾意:“你饒過我嗎?玫玫。”
風起得猛烈,竹葉被吹散盡數拍在玻璃上,四麵八方都是凶急響聲,比不過卿薔這陣兒腦中的嗡嗡作響,像各種樂器皆起奏,亂得很。
因著姿勢,卿薔有幾縷發絲被江今赴一起摁在了紅痣上,有輕微痛感,但更多的,是要燒起來的燙意。
她撩著睫定定地望了江今赴會兒,沒持續太久的平靜,被他作亂的手擾得身子軟。
卿薔咬著唇,血液像通電似的亂流,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急促,和不在她掌控範圍內的媚:
“江二,你不規矩。”
她瞳孔的光有些霧亂,錯過了江今赴聽見後微沉的眸色,接著用沾了氣聲的音警告,“江家應該不會想和卿家再撕破一次臉,弄得大家都不好看,江今赴,你規矩點兒。”
“玫玫,”江今赴揚了唇,他天生一雙盛情眼,彎起來過於招人淪陷,嗓音卻是背道而馳的幽冷,動作一瞬輕柔地像春意邀約,“我告訴過你,別再拿我當狗訓。”
他低下頭,微濕的碎發沾到卿薔白膩頸間時激得她一縮,隨之而來的是耳垂驀地被叼住一咬,卿薔還未出口的刺言轉了調:
“哼......”
“你都不怕,我怕什麽?”江今赴齒間碾磨泛紅的耳垂,隨口甩出含糊的話。
卿薔微顫著,使不上什麽勁兒。
她沒被他這樣對待過。
導致她之前一直覺得江今赴是個發乎情止乎禮的性.冷.淡。
現在看來,哪有不行的江今赴,隻有刺激不到位的卿薔。她緩了緩,盡力撫平血液漲潮、心髒緊繃,她偏垂著頭,耳垂燙得不好受。
比每一次下決心還要綿長,卿薔手還被控著,在感受到耳垂脫離唇齒轉為濕冷那刻,她屈膝向前撞,但在她動的那一刻,江今赴就卸了勁兒。
沒撞到,反而被他帶著,跪坐在他身上了。
不過......好像也不算太糟。
卿薔看江今赴沾在額處的黑發,透著不好受的雙眼,突然就有了些開心,紅唇微抿,笑得沒心還沒肺、薄情又寡義。
“還要我給個說法嗎?”她輕聲問。
落在江今赴眼裏,身上人極度的豔媚撩撥與遠處修竹禪意碰撞在一起,是瀲灩與空蒙的反差,他微眯眸,啞著嗓悶聲笑了下。
真瘋。
卿薔如此評價現在的江今赴。
攪得她腦袋霧霧。
不是好兆頭,她斂起風情,把自己拉回到正事兒上,抬手握指敲他左胸:“任鄒行那事兒別讓他找暢暢,告訴他列單子給我,我賠錢,一筆勾銷。”
“不要錢。”三個字,江今赴好像說的是他的價格。
話音落下,門外傳來腳步聲,卿薔站起身,整了整褶皺的旗袍,不打算管他,抬腳要去開門——
腳腕被泛冷的手一把握上,卿薔驚了下,差點兒踹他修長的手上。
她沒耐心了,潮紅未褪,便細著聲譏諷:“你出國盡學了些嚇人的手段兒?”
“無師自通,”江今赴半躺在絨毯上,眉目間的凶性被方才一遭澆了個滅,扯著笑有幾分浪**,手攀著她的腿站起身,踉蹌似的靠在她側肩,鼻尖親昵地蹭了蹭被他咬到微腫的耳垂,“一筆勾銷很簡單,跟我一起——”
“世凡配不上你,我拿童家給你玩兒。”
作者有話說:
卿卿: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