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折騰完這一係列事情, 沈晚晚明顯餓了。
“去吃飯？”
邵逾野心情很好：“行。想吃什麽？”
沈晚晚示意司機往帝都之心開。
李哥在旁欲言又止。
帝都之心附近好像隻有一家同名餐廳，還挺出名的……
就是得先搶號，搶了號還要提前半年預約來著。
有錢都吃不著, 無論誰來了，都得老老實實排隊。
“你預約過了？”
一旁邵逾野的嘴角也跟著抽了下, “不就一餐廳，還要提前半年預約, 嘖。”
一聽到這個前綴, 他就覺得不咋樣。
沈晚晚輕輕點了下頭：“別人都要預約。”
“我們不用。”
這是十八歲的時候沈融買著給她玩的餐廳, 一開始隻是為了她服務的。
後麵她覺得多少有點浪費，於是對外開放, 這些年光是這一家餐廳的收益, 就足夠支撐沈晚晚的日常開銷了。
“厲害啊。”
李哥再一次被沈晚晚的“鈔能力”洗禮，整個人都升華了, 當即狗腿吹捧道：“不愧是首富的女兒，我們阿野以後就拜托你了……”
沈晚晚對他的誇讚很受用，禮貌地衝李哥點了下頭。
邵逾野在旁看著兩人互動, 無聲磨了下後槽牙, 有些好笑, 他伸手輕敲了一下沈晚晚的腦袋：“小虛榮鬼。”
沈晚晚不滿地揉了下被敲的地方, 把嘴一癟：“你這樣說我, 我生氣了！”
邵逾野：“！”
這一句話的殺傷力, 在他心裏堪比原子彈爆炸。
邵逾野忙又給她揉揉小腦袋：“不氣不氣，我妹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妹妹！今晚還帶哥哥吃這麽好的餐廳，嗨呀, 我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沈晚晚本來就沒有生氣。
她存心逗哥哥的。
輕輕把額頭往他的掌心裏貼近了一點，她笑著說, “那我勉強原諒你~”
邵逾野捧哏道：“謝謝您大人有大量。”
她輕飄飄抬了下手：“沒事。”
兩人說話間，車子已經駛到帝都之心。
餐廳在帝都之心的頂樓，站在窗邊，整個帝都風景一覽無餘。
沈晚晚另外給李哥開了個包廂，表示今晚他可以隨便叫人過來，所有的費用她會全部負責。
李哥沒想到自己竟然也能跟著沾沾光，快激動死了，拉著邵逾野的手不停說：
“阿野啊你真是有個好妹妹啊，不枉我之前跟著你吃了那麽多苦嗚嗚嗚……”
邵逾野又好氣又好笑：“……一頓飯就把你收買了？”
李哥糾正他：“是一頓究極無敵皇家待遇頂級大餐。”
邵逾野：“……”
不得不說鈔能力確實好用。
兩人落座後，沈晚晚問他：
“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沒。”
邵逾野環顧四周，服務員們恭敬在旁，哪怕有幾個人見到他的時候，明顯激動了一下，但也絕對不會有逾越的舉動。
他們的服務很有邊界感，等在一旁的時候，就像是隱形人，當你有需要時，又會貼心地出現在你身邊。
但他仍舊不太喜歡這種場合。
邵宏遠之前財力也不算弱。
不知道是因為討厭邵宏遠的緣故，還是單純就是不喜歡，比起這種地方，邵逾野更喜歡那種熱油飛濺，空氣裏都彌漫著辛香料的大排檔。
主廚在旁賣力的介紹著自己的拿手好菜，無論是精致西餐還是各式中餐他都非常擅長——
從法英意美講到俄德日韓，又從魯川粵閩講到蘇浙湘徽。
沈晚晚看心情點了幾個菜，邵逾野翻動著菜單的指尖倏地停頓了下，好奇道：“你們這有麻辣燙嗎？”
主廚：“？”
你在這種地方吃麻辣燙？你認真的嗎？！
他無助地看向沈晚晚。
沈晚晚合上菜單，隨意看過來：“能做嗎？”
主廚默默：“……能是能。”
邵逾野眼睛一亮，把菜單放到一邊，開始點餐：“我還想吃炸臭豆腐，炸串也來點兒，這個時節是不是沒有小龍蝦了？”
他說到這裏還有點遺憾地歎了口氣。
主廚：“……”
不得不說，邵逾野這個愛豆，是真的是很接地氣了。
過了好久，邵逾野要的炸臭豆腐上桌，光是從擺盤就能看出差距，比起路邊攤隨意放在塑料小碗裏，十塊一碗八個的分量，服務員端上來的餐盤裏隻有少得可憐的一小顆。
擺盤得倒是極其精致，被裝在一個價值不菲的雕花金邊餐盤裏，上麵恰到好處地澆上了飽滿濃稠的湯汁，那顆臭豆腐被包裹在其中，在燈光下閃出細膩的光澤。
一小顆臭豆腐邵逾野一口就沒了。
嘖。
他的評價是，還不如路邊攤。
畢竟路邊攤量大。
炸串倒是味道不錯，他心滿意足地吃完，服務員端來一個超大的盆——
蓋子打開，裏麵裝滿了體型較小的波斯頓龍蝦。
邵逾野瞳孔地震了一下。
“這什麽？”
“這是我們主廚特意為您做的小龍蝦，它采用了……”
邵逾野：“……”
開眼了。
他看向沈晚晚：“你也吃點？”
沈晚晚正動作優雅地切著牛排，對他的提議敬謝不敏。
“不要。”
邵逾野：“……”
這一頓飯，兩個人意外地達到了一種和諧，誰也沒有遷就誰，但又似乎兩人都彼此遷就了對方。
就是這畫麵怎麽看怎麽詭異。
一個極其優雅。
一個……大俗大雅。
縱然服務員們都經曆過非常好的崗前培訓，但看到這一幕都有點兒忍俊不禁。
第一次見到私下裏這麽真實的愛豆。
沈晚晚也有同樣的想法。
哥哥身上有很多她不具備的特質。
如果當時媽媽帶著哥哥一起走，或許當時住進那老破小後，她就不會覺得有那麽難捱了。
一頓飯兩人吃得相當心滿意足。
兩人離開時，王曉麗和她的小姐妹團也終於通過了驗證，獲得了可以在這裏用餐的機會。
王曉麗幾人激動地要死。
排了整整半年多啊！
這不得多拍點照發朋友圈裏炫耀一下？！
幾人剛拿起手機準備自拍。
忽的，有人驚道：“欸，那是沈晚晚不？”
王曉麗扭過頭去看，還真是。
她之前嘴賤嘲笑沈晚晚，被沈晚晚好一通羞辱，這會兒倒是沒再發表嫉妒言論了，隻目光好奇地看向她身邊那個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
“她旁邊的男人是不是上回咱們看到過的那個？”
“好像是吧？我記得挺高挺帥的，不過感覺上回看到氣質清淡一點。”
名媛圈最愛攀比，比來比去也就莫過於誰誰誰又買了什麽包包，誰誰誰送了自己一份禮物。
但大家都非常有默契的不和沈晚晚比，反正比了也是自取其辱，沈晚晚總是有本事全方位吊打他們。
但自從上回城西高奢店一役，沈晚晚的新男朋友身份就一直成謎。
有人忍不住問道：“可惡，這麽久了大家都還沒八卦到沈晚晚的新男友到底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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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網上一些營銷號又開始發送起了今日的八卦推文——
【今日熱點】
某暴躁小生最喜歡立母單人設，但實際私下是個超級大玩咖，粉絲們都被他的純情外表欺騙了，再加上這哥們特別喜歡賣慘，把這群粉絲們的心給圈的死死的，不過他最近可能仗著粉絲濾鏡厚，開始肆無忌憚結果翻車了，據說小生團隊現在已經開始買照片準備捂嘴了，公關費高達七位數，不然這瓜要是爆出來，他的職業生涯就毀了。
不少熱愛看八卦的人在下麵留言。
[ 暴躁小生？誰啊？ ]
[ 該不會是我想的那一位吧？如果是他那真的晴天霹靂，他這都不屬於人設崩塌了，都算得上是詐騙了吧！ ]
[ 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貴圈真亂！一想到我之前還給暴躁小生投過票，忽然覺得我瞎了眼。 ]
[ 所以暴躁小生是誰？大家給我個暗號也好啊！ ]
……
沈晚晚和邵逾野在去往健身房的路上。
作為圈內人，兩人都需要身材管理，晚上飽餐一頓的代價就是需要大量的運動將卡路裏消耗掉。
等到兩人再回到住處時，已然是晚上九點。
當電梯門打開時，沈晚晚抬眼，看見門口站著的人，意外地喊了聲：“媽？”
邵逾野抬起眼，猝不及防與轉過來的婦人打了個照麵。
兩人皆是怔了一下，邵逾野僵硬立在原地，很難去形容自己這一刻的感覺。
邵逾野的目光最先落在地上的兩大袋食盒上。
再慢慢上移，到她手裏拎著的那一袋。
她以前是不愛折騰這些玩意兒的。
他沉默地將視線上移。
鵝蛋臉，杏仁眼。
眉如遠山含黛，膚若桃花含笑。
這些年的歲月幾乎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一點痕跡，唯一的變化，就是比那天視頻裏看到的要瘦了一點，也更憔悴了一點。
沈明珍望著他，一秒紅了眼眶：
“小野……”
沈明珍這些天偶爾會夢到他，但在夢裏，她仍是不認識他的狀態。
但他卻格外的好。
他說你記不起來也沒有關係，我永遠會是你的兒子。
他還說這麽多年，真的很想媽媽。
沈明珍被感動的一塌糊塗，她試圖上前擁住他，可剛才還溫柔和煦的少年一秒變得憤怒，他一把將她推開，眼中是極度的冰冷憤怒。
沈明珍在黑暗中猛地睜開眼，但腦海裏還殘留著他黑曜石一樣的眼睛。
耳邊似乎還殘留著他最後一聲憤怒嘶吼。
——“既然你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你了！”
明知道不該打擾，但她實在忍不住，想要借著過年送東西的由頭，過來看他一眼。
邵逾野站在電梯裏，冷冷地看著她。
她的眼淚對他來說，是最無用的武器。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微笑，走出電梯，無所謂的“喲”了一聲：“什麽風把沈女士吹到我這來了？”
話說得是打趣的，但他的眼底冰冷一片。
沈晚晚默默往旁邊退開一步。
001忙道：【你不勸解一下嗎？哥哥對媽媽的不滿很深哦。】
沈晚晚捂住胸口：“解鈴還須係鈴人。”
他們倆之間的問題，隻有他們倆才能解開。
哥哥不抵觸她，是因為那時候她年紀小，沒有選擇權。
沈晚晚輕輕閉了下眼，忽然覺得難受。
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情緒了。
但這一天總要到來。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辦法。
她安靜站在旁邊，等待著暴風雨的到來。
沈明珍的目光追隨著邵逾野：“小野，媽媽當年……確實對不起你。”
沈明珍自小嬌生慣養長大，然後又一路順風順水地嫁給了邵宏遠，戀愛腦為邵宏遠生下兩個小孩，在得知邵宏遠出軌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幸福都崩塌瓦解了。
她隻想趕緊離婚，離開邵宏遠。
而邵宏遠的要求很簡單，離婚可以，但邵逾野必須留下。
他故意不簽離婚協議，故意拖著她，然後在外麵瘋狂地和徐傾心廝混。
沈明珍隻想趕緊結束這糟糕的一切，她快要被抑鬱症逼瘋，甚至一度想帶著兩個孩子去跳樓，最終她妥協了，答應留下邵逾野，邵宏遠幹脆利落放她自由。
越是回想起那一段經曆，才發現痛苦仍舊觸目驚心。
哪怕她的記憶並不完整，可一旦牽連到這一件事，那些刻骨銘心的痛意便再一次地席卷而來，侵占她心髒的每一處，沈明珍泣不成聲。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邵逾野唇角仍舊保持著一抹淡淡的微笑。
“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將我這十幾年的悲慘人生打發了？”
“沈女士，你是不是太貪心了。”
他望著沈明珍，心髒鈍鈍地開始發痛，但說出口的話一句比一句殘忍。
“我這輩子感到最惡心的事情，就是做了你和邵宏遠的兒子。”
“一個渾身上下流著渣賤血液的父親，還有一個滿口謊話的騙子母親，你看看啊，你們倆其實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多般配啊！”
看著沈明珍臉上逐漸浮現的痛意，邵逾野的心裏也猶如狂風過境，他繼續暢快地說著：
“就算你後來失憶，找不了我，但你在一開始就舍棄我了吧？”
“要我幫你回憶一下，你是怎麽騙我的嗎？”
沈明珍的心裏募的一痛，這一段被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回憶驀然湧上心頭。
她雙唇顫抖地喊他：“小野……”
邵逾野臉上是笑，目光空洞而悲涼。
沈明珍和邵宏遠離婚前夕，他就已經察覺到了異樣。
他找到沈明珍，哭著問她是不是不要他了。
沈明珍一把將他摟進懷裏，親熱地刮了下他的小鼻子。
“傻孩子，你怎麽會這樣想？”
為什麽會這樣想？
當然是因為無數次聽到過她和邵宏遠在書房裏的爭吵。
他們的愛情破裂了，於是就像劃分財產那樣開始劃分愛情的結晶。
邵逾野的歸屬是邵宏遠。
他在母親溫柔的臂彎裏仰起臉，“媽媽也會帶我走嗎？”
沈明珍說：“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複以後，邵逾野臉上放了晴。
他說：“我不想和妹妹分開，她還太小了，她也會想要有哥哥在身邊的。”
離開那天，母親還在給他許諾。
她總是笑盈盈的，笑起來臉頰邊還有兩顆圓圓的小酒窩，讓人總是忍不住去相信她說的話。
她說，“小野，媽媽會堅強的，哪怕和你爸爸分開，也會很堅強的。你也要和媽媽一樣堅強，好不好？”
邵逾野點頭：“好的。”
“我會努力成為一個堅強的男子漢，保護你和妹妹的！”
他那時候太小了，根本不懂沈明珍臉上笑容的含義。
等到長大了，才發現所有的結果來臨之前都會有鋪墊。
那根本不是安慰他的微笑。
那是她即將舍棄他的苦笑。
沈明珍說：“媽媽先帶妹妹下樓，你在房間裏數100下，數完100，媽媽就來找你了。”
邵逾野有點怕地揪住她的衣服：“如果數完了你也還是沒有回來找我呢？”
“不會的，媽媽向奧特曼發誓。”
沈明珍認真地對著那個巨大的奧特曼舉起三根手指：“如果媽媽騙了小野，那麽媽媽就……”
後麵的話她沒能再說出口。
因為嘴巴被邵逾野捂住了。
小小的少年對著她搖了搖頭，他知道後麵都是不好的話，他不想媽媽拿這些做賭咒。
他乖乖抱著那個奧特曼坐在**：“媽媽，你快去吧，我會好好數的，我會盡量慢一點數的！”
那一天，他數了好幾個一百。
都沒有數到媽媽回來。
直到他聽見樓下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一股巨大的害怕由心內升騰而起。他有預感，下一秒，那一輛黑色的車就會頭也不回地遠去。
邵逾野在窗口喊了一聲妹妹的名字。
五秒後，妹妹跑下車。
她跑進別墅裏，她說不要和哥哥分開。
他也跑下樓，緊緊和妹妹抱在一起。
但小孩子的力量多渺小呢。
沈明珍說：“我那時候太軟弱了。”
軟弱如她，卻能用那麽大的力氣將他和妹妹分開，帶著妹妹一騎絕塵，自此之後再不相見。
“沈女士，請離開我家門口。”
“不然我要報警了。”
邵逾野拿出手機，冷冷的望著悲痛欲絕的沈明珍。
沈晚晚上前，緊緊抱住了媽媽。
沈明珍伏在她的肩頭，好似要將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幹。
邵逾野已經打開家門，徑自進屋了。
房門被“砰”得一聲用力關上。
樓道裏明亮的燈光照亮這一地的淒苦，沈明珍不住地道：
“晚晚，是媽媽當年對不起你們……”
沈晚晚輕輕撫摸她的肩膀，語氣淡得像是要融入周圍的空氣裏。
“都過去了。”
……都會過去的。
良久，沈明珍終於收住眼淚。
之前她遠遠地看著邵逾野，那些悲傷上湧，她總覺得不可思議。
但當今天她直麵邵逾野，聽見他那些冰冷而鋒利的話語時，她終於明白那些悲傷從何而來。
“媽媽會努力記起來，也會努力尋求你哥哥的原諒。”
沈明珍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她的指腹剛將淚水擦去，便又有新的會湧出來。
她將那些帶來的食盒一一同沈晚晚介紹過去。
“這盒是薑姨做的。”
“這盒是我的。”
“你記得放冰箱裏，拿出來的時候要熱過才能吃……”
“晚上你也多和你哥哥談談心……”
門後，聽見這有點熟悉又陌生的叮囑，邵逾野脊背緊貼房門，雙肩劇烈地抖動著。
他足足做了兩個深呼吸，吸進來的氧氣幾乎都快要讓胸腔爆掉，然後在泄氣的同時，他用力打開房門，目光冷冷看向站在門口的兩個人。
“沈晚晚。”
這是相認以後，邵逾野第一次這麽嚴肅地喊她的名字。
他的目光裏充滿了偏執。
“我和她，你選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