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從薑之煦的辦公室出來, 於似全程低垂著腦袋，原本進去前隨意披散的頭發如今也重新打理過了。
思緒有些漂浮、泛空。
滿腦子都是剛剛在辦公室裏和薑之煦接吻的畫麵。
兩人隔著整個辦公桌麵，她的下頜被他雙手固著, 動彈不得，薑之煦就著仰視她的姿勢吻她。
她因他的話故意調侃, 惹的薑之煦久久沒撒手，吻的很凶。她的口紅全被薑之煦吃掉了，妝容也脫了大半, 發絲更是淩亂的不得了。
於似有理由懷疑，薑之煦讓她頂著這副模樣出去, 立馬就能見光。
好在出來前薑之煦還算有點良心, 幫她捋順了頭發，唇角周圍蹭出去的口紅也一一擦拭了幹淨。
但, 似乎也並沒有什麽用。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做了什麽。
於似就差把腦袋悶進懷裏了。
她晃回了工位，也沒坐, 悶頭開始收拾東西。
葉然注意到了於似的不自然, 伸長手臂敲了敲她的桌麵, “似似，你怎麽了？”
兩個多月的實習，於似留在這兒的東西並不多，且不是大件, 三兩下便塞進了包裏。她側了下臉, 沒看葉然, 嘴唇跟著喏動, 含糊不清的：“沒怎麽啊。”
葉然眉頭皺的更深，“你哭了？”
聽出她聲音不對勁, 想到她剛從薑之煦辦公室出來，葉然立馬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是薑總罵你了？”
葉然聲音小，但沒刻意壓著聲調。
脫口的語氣有些重，便令周圍幾人的視線全都調轉了過來。
“啊？不至於吧，都要走了，薑總還罵人？”小胖驚訝說。
“難說，畢竟薑總看著也不好相處。”程源示意小聲點，隨口也壓了聲線，“一個禮拜之前高層周會議，薑總還把他們挨個都批了遍。”
“不應該呀，”葉然開始給自己的這個可能性找補，“明明我看薑總之前對你的態度也還OK啊。”
封延蹙起眉，不讚同葉然的看法。
老早之前他就覺得薑總看於似不順眼。
於似頭皮一麻。
緩上來的那口氣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她依然沒抬頭，瘋狂搖頭，解釋：“沒哭，也沒罵。”
怕他們不信，也為自己能及時逃離，她垮起包，轉過身，欲蓋彌彰的指尖去撓鼻梁，正好整個手掌擋住了唇部，飛快說：“真的。我訂好餐廳後發給你們，你們下班後記得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不等眾人反應，飛也似的逃了。
於似辦完離職手續，從薑氏大樓出來，輾轉回了學校。
一路上都在搜索哪家的餐廳好吃，找測評，又和葉然商量了一遍，確定了大概的人數，提前定了包廂。
在學校忙活了一下午學業的後續安排，距離約定的時間越近。
薑之煦提前發了消息過來。
恰逢合作公司過來，臨時商討新項目產品，暫時脫不開身，連項目部的一些同事都被扣下了。
薑之煦不來於似反倒是鬆了口氣。
他若真跟著她去了，不自在的怕不是那一屋子的同事。她是無所謂，反正都離開公司了，後續的血雨腥風也砸不到她臉上。
於似掐著時間點，跟同事們在餐廳外碰了麵，比原定的人數少了兩三個個，被扣下被迫在加班。
來得人基本都是於似熟識的，工作上都幫了她不少忙。
平時工作都忙，除了平時在公司一起解決午餐，他們私下裏基本都挺少一起聚過，如今因為於似離開聚在一起，除遺憾外，便是興奮，有點撒歡的興致。
撒歡起來便開始得意忘形。
況且這種飯桌上，各個都是混跡職場的社畜、老油條了，誰還不清楚誰，又不是有老板的局，沒有誰做不到滴酒不沾。
程源剛兩杯啤酒下肚，舌頭就已經開始大了，“哎，你們誰開車來的？”
有兩三個人應聲。
程源隨意一指，“送我回去。我今晚要不醉不歸。”
基本上都喝了酒，有人提議喊代駕將今晚的人都安全送到家，開車的那幾人都沒異議。
眾人便開始報自己的住址，搭配著與自己稍近的組合配對。
葉然轉頭問於似：“似似你住哪？”
於似一滯。
剛剛下意識就要報雲水榭的位置了，轉念一想覺得不合適。
“我送你吧。”
一道溫和的男生插話進來，是坐在於似右側的封延。
於似對上他的目光，靦腆一笑：“不用了學長，我男朋友來接我。”
“嗯？”
葉然擰著眉看過去，笑得八卦又揶揄，“男朋友？”
“我就說你前一段時間不太對勁。果然是談男朋友了！你男朋友是你們學校的？有照片能看看嗎？”
“……”
於似尬笑兩聲。
心說給你看到照片怕不是要嚇死。
她還沒開口，離他們稍微近一些的小胖聽到了什麽蛛絲馬跡，大著嗓門問：“誰有男朋友了？”
全桌人的視線都被吸引。
於似：“……”
這時候她也並不想開口了，奈何葉然替她開了口：“當然是似似啦，大美女有對象不是很正常。”
“臥槽！小於有對象了？”
程源從震驚中回過神，“不是…？我踏馬這就失戀了？”
葉然拿紙巾團了個團給了他一下，“你連戀都沒戀失哪門子戀！”
程源一向喜歡拿她開玩笑，於似沒上心。麵對其他人的詢問，她也隻是簡單笑笑，含糊其辭的回答。
於似內心苦笑又泛著一絲爽意。
反正到時候他們就知道了，就莫名的，還挺想看看他們的反應。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沒薑之煦的消息，快九點了還沒忙完？
於似的隱晦作答可把一眾人給好奇死了。
酒過三巡。
男人們玩起了遊戲，輸了喝酒。
女生們聊八卦。
於似被她們問怕了，借口起身去洗手間。問了路過的服務員，洗手間在一樓。
於似從洗手間出來，隨意一轉視線不經意的對上了封延的目光。他站在大廳外側稍微安靜的窗口處，似乎是喝多了酒，麵頰有些泛紅，目光都沒那麽清晰。
恰好的碰上麵，於似也沒有不打招呼的理由，慢吞吞走過去，玩笑般開口：“學長，你在這兒躲酒？”
封延看了她半晌，無奈一笑點頭，“他們太能喝了。”
氣氛一時安靜下來，似乎正趨向於尷尬，封延再度開口：“離開薑氏…”
他一頓，換個切入點，“找到工作了？”
“還沒，想去研究院。”
“嗯，挺好的。”封延點點頭，讚同，“你學曆不低，項目成果也有，工作還認真，肯定能進的。”
於似有些愁，“也不一定……”
她還想再說什麽，一道更高的聲調壓過來，封延打斷她：“你男朋友追的你？”
“啊？”
話題轉的有點快，於似的思緒一時愣住，身體的反應卻及時，下意識的點頭。
她茫然的看著封延，對方眼底的熏陶的醉意很明顯，但那層霧氣下凝著的情緒有些深。於似覺得他今天有點怪，像是有什麽要呼之欲出。
於似的第六感還算是比較準的。某些特定的磁場她還是能感覺的出來，就比如好感這回事。
薑之煦起初追她，對她的好感顯而易見。但此刻的封延……
她也沒反應到很遲鈍的地步。
於似猶豫著叫停這場對話時，對方已經再次開口了。
九點半的薑氏大樓下。
此刻，大半個樓層都熄了燈，薑之煦從車庫取了車，正從樓下經過時，正巧碰見今天會議上項目部的那三位員工。
他們正猶豫要不要叫輛車過去，蹭個飯局的尾巴。
薑之煦將車子停在他們跟前。
降下了駕駛座的窗戶，男人棱角分明的側顏露出來，輪廓流暢，先啟唇問：“去於似的飯局？”
其中一人下意識回：“是啊。”
“薑總，你也去？”
“嗯，”薑之煦點了下頭，側過臉來，眉眼的溫度緩和了幾分，他挑起眼皮，目光裏含了些驕矜：“去接女朋友。”
接誰？
你再說一遍接誰？
三個人捧著手機呆愣當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CPU已經有冒煙的趨勢，愣是沒人敢開口接薑之煦的話。
薑之煦很輕微的勾了下唇。
回轉過視線，指尖不輕不重的點了兩下方向盤，“上車。”
三人手腳麻利很聽話但卻僵硬的上了薑之煦的車，內心的炮仗炸了一輪又一輪。已經分不清是因為蹭上了大老板的車而震驚還是因為他口中的女朋友而震驚了。
車裏氣氛安靜的詭異，他們都盡量的將自己縮到了最小，哪怕是呼吸。
接女朋友？
雖然他們平時沒少八卦薑之煦，但在他本人麵前八卦還是有區別的。前段時間傳薑總有女朋友的傳聞竟然是真的，更沒想到的是薑總直截了當的說了。
想到剛剛薑之煦的模樣。
神情舉止有那麽點顯擺的成分在。
像是憋了好久的樣兒。
此刻三人的CPU運轉的很慢，僅僅是停留在了‘薑總有女朋友’的這個事實裏，再分出多餘的思緒去思考‘女朋友是誰’，以及他話裏隱含的意思已經是沒有了。
餐廳的位置離薑氏大樓不遠。
兩個路口的距離。
薑之煦停車到餐廳門口，示意三人下車，不用等他。
便啟動車子去後麵停車了。
這個時間段人也不算少，但車位夠用。薑之煦停車回來，進了餐廳大門，隨意張望了一下，指尖已經跟著去摸手機，想問問於似在哪個包廂。
大廳的桌位基本上沒剩幾桌，遠遠看去，站立在窗口的兩人異常明顯，更別說其中一人他還無比熟悉。
薑之煦摸到了褲兜的手機，又鬆開。他皺著眉單手插兜的朝於似的方向走。
那兩人側背著他，並沒有注意到薑之煦在緩慢逼近。
他在一旁的門框上倚了下，還沒開口，封延的話已經傳了過來。
“那他一定挺優秀的吧。”
封延笑笑，微醺麵龐又浮現了幾抹紅，“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大學那會兒我還挺喜歡你的，也有意接近、暗示過你，但你好像都沒有那個意思，清清冷冷的，我那個時候還挺驕矜的，你沒那意思我還主動做什麽。後來我畢業就來了薑氏，又遇見你。”
“你還不記得我。”封延無奈歎口氣，“挺不甘心的。”
於似：“……”
一旁的於似幾欲想開口打斷，都沒溢出聲來，被迫聽著，尷尬的絞手指。
薑之煦麵上殘留的那幾分舒緩也消失殆盡，微抿的唇角繃出平直的弧度，冷漠的掃過去眼風。
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踏馬的，剛送走了一個林靳嶼，又來一個封延。
後院沒完沒了的起火是吧！
“你別多想。”
封延也怕於似誤會，及時解釋：“我就是想跟你說說，也算不留遺憾吧。你很優秀，也希望你跟你男朋友……”
許是薑之煦的眼刀太過冷厲，封延不得不頓了下，下意識朝某個方向看去。
人緊跟著就愣住了。
於似看看封延，又循著他的視線朝後看。
這一眼可把於似嚇了一個激靈，魂兒都飛了一半又被她強行拽了回來。
薑之煦在他們後側方一兩米的距離，站得筆直，微垂著腦袋，視線壓得也比較低，由下而上掃過來時，眉眼鋒利，麵無表情的。
有些滲人。
跟在林靳嶼麵前時完全不一個樣。
此刻麵對薑之煦的於似莫名的心虛。
她聲線跟著顫：“你怎麽過來了？”
薑之煦咬咬牙，勉強維持了笑容出來，“來聽八卦。”
於似：“……”
於似知道他肯定是又吃醋了，這份醋意說不定還會牽扯到其他人，她也不是要給封延開脫，若是因為這事薑之煦辭退他，她心裏也不好受。
於似扣扣手指，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她伸手想去拉薑之煦的手，離自己最近的那一側他放在褲兜裏，便想著去拉另一隻。薑之煦看出了她的意圖，那隻手也插進了褲兜裏。
於似：“……”
於似索性去拽他的胳膊，“你吃醋了？”
薑之煦垂眸看她，沒應聲。
還是一旁的封延看出了端倪，眼睛睜的老大，好像那份微醺的酒意也徹底的醒了，嘴開始結巴：“你，你們…”
薑之煦抬眼看過去，沒什麽情緒。
也沒有要應他話的意思。
於似內心歎氣。
她攙住薑之煦的胳膊抱在懷裏，轉身麵向封延，“不好意思啊學長，瞞了你們挺久的，這是我男朋友。”
她知道封延那句沒說完的話應該是祝福，便順著他的話道：“謝謝你的祝福啊，我跟我男朋友很幸福。”
封延：“……”
說完，也不等封延回應，生拉硬拽的推著薑之煦走。
薑之煦內心的煩悶被消了大半。
他步子緩慢，被於似生推著，因為慣性身體傾後，“這麽著急拉我幹嘛？怕我找他麻煩？”
有這麽一點原因，於似肯定不能承認，手下的動作不停，說了個薑之煦更喜歡聽的理由：“你不是想要名分嘛，現在給你個夠。”
於似推推搡搡，拉扯薑之煦到了三樓，找到包廂，沒有任何猶豫的先推開了門，她的身形先一步出現。
令她沒想到的是，這一桌子喝得半醉的人此時還討論著剛剛的話題——
也就是她的男朋友。
似乎起的熱度還挺高，都在猜她的男朋友到底是學校裏的還是公司裏的。
於似聽見有人咣咣拍桌子，應該是看見了她，“回來了回來了，小於回來了，當麵問！咱們這麽多人還怕套不出她的話來！”
於似的視野中，看見有人站在了椅子上，好像是程源，他喝的滿臉通紅，還刻意的咬著字眼：“小於，你說，你男朋友到底是誰？”
“……”
包廂裏霎時間靜默一瞬。
這一出也給於似整懵了。
隻見，鋥亮的皮鞋從於似身後越出來，先一步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裏，而後是西裝褲包裹著的筆直的長腿，再是白襯衫下優越的身形。
薑之煦的半個身子探出，室內的光縈在他周身，映出了幾分透明。
他挑開眼看去，目光掃向包廂內的一眾人，啟唇，緩緩說：“是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