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僅僅是一個語氣的細微變化。
在座的幾人又都不是傻子, 當然聽出了話裏的意思。
於似覺得不好意思,扯了下薑之煦垂在下方的手。知道他誤會過她和林靳嶼,但他也沒必要這樣。
林靳嶼揚了下眉。
神態不變, 不動聲色的抽回了手。
幾人落了座,有穿著旗袍的服務員拿菜單進來。薑之煦很有東道主的意識將菜單遞給了林靳嶼和易嘉。
易嘉翻看著菜單上叫的很有國風的菜名, 如果不看圖片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麽菜,“似似,沾了你的光了, 能來這麽高檔的餐廳吃飯。”
“可不是,”林靳嶼接話, 卻是對易嘉說的, “上次問她男朋友是做什麽工作的,她來了句跟她差不多, 你看看這叫差不多嗎,平時咱們哪吃得起這種餐廳。”
一句話一下子把於似和薑之煦的身份地位拉開了,不單指工作方麵, 身份懸殊及所接觸的物質層麵都是天塹的一道溝壑。
“確實差不多。”薑之煦插話進來, 端的是態度從容, “我的就是她的,沒什麽不一樣。”
指尖輕觸著木質桌麵,富有節奏的敲著,薑之煦沉吟兩秒, 再度開口:“如果靳嶼哥喜歡吃的話, 可以常來帝都, 我請。”
明明還比別人還大了一歲, 這一聲哥卻是跟著於似喊的。
林靳嶼多看他兩眼。
薑之煦目光沉靜的與之對視。
於似夾在兩人中間,人都木了。
薑之煦有點不同尋常的情緒也就算了, 怎麽林靳嶼也有意拿話刺他啊。
短暫的交鋒並沒有令氣氛太凝滯。
點了幾道菜,薑之煦又把菜單給於似,兩人看同一本,又添了幾道菜。
等待上菜的時間裏,易嘉好像提前和林靳嶼商量過似的,提的話題淨是些敏感的。
開口便問於似:“你那次說的是不是真的嘛?前兩天我跟靳嶼哥吃飯還說到這事,這殺千刀竟然想拐走你。”
於似:“什麽?”
易嘉:“打電話那次,你說想和靳嶼哥回蘇市工作。”
一時間,三人的目光全匯聚到了於似身上。即使她都已經和薑之煦解釋清楚了,那人的視線還是灼灼的盯視著她。
“喲!”林靳嶼含著笑揚起了聲調,瞥了眼薑之煦,“真想跟我回蘇市?”
“舍得下你男朋跟他異地戀?”
於似還沒來得及開口,薑之煦已經接過了話茬,笑容得體,不緊不慢的回:“似似如果真的想回蘇市,我也隻能將薑氏做大做強,往長三角那一帶發展了。”
兩人視線相觸,有無聲的電流在四周爆破。明明兩個人都在笑著,但偏偏有種陰森森的感覺。
易嘉在對麵看戲看得起勁。
於似抹了把額角不存在的汗,弱弱的開口調和:“玩笑話,沒想回蘇市…”
之後的飯局還算和諧。
沒有薑之煦和林靳嶼麵上刀鋒相交的試探與互刺,但也把薑之煦刺激的夠嗆。
他們都是從小玩到大的,每一個話題或梗都了熟於心,不用多開口解釋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這是薑之煦插不進話心梗的原因,還是每次於似低頭與他小聲解釋著。
這頓飯吃的差不多了,薑之煦起身去洗手間,順便把賬結了。
包廂裏都剩下了熟人,林靳嶼放鬆了神態,“似似,你男朋友臉色不太好哇。對我敵意似乎還挺大的,不會是吃我醋了吧哈哈哈…”
於似蹙起眉,沒好氣的埋怨:“你還說,淨拿話激他,他對你有敵意不是正常的麽。”
“媽呀那個醋味從你們一進門我就聞到了,”易嘉也沒心沒肺的笑,學著薑之煦自我介紹時的動作和口吻開口,模範的有模有樣,“薑之煦,於似的男朋友。”
“瑪德當時要給我笑死了,憋笑太難了。”易嘉揉著自己笑酸的臉,跟於似說:“你們家薑總也太可愛了吧。”
林靳嶼適當的甩了下手,“勁兒還挺大,當時給我手都握疼了。”
易嘉拍著桌子嘎嘎樂,指著林靳嶼,“你還好意思說,看人家吃醋你怎麽就這麽得意,太狗了。”
林靳嶼:“哈哈哈哈…”
“……”
於似麵無表情的盯著一唱一和的這倆人。
等兩人笑夠了。
三人收拾了東西往外走,林靳嶼先她倆一步出了門,往廁所方向去。
薑之煦從隔間裏出來,臉色不太好看。冰涼的水撫慰過長指,他直起腰背,從鏡子底下的凹槽抽出兩張紙巾,細細的擦拭著指縫。
裏側的隔間傳來關門的動靜,緊接著腳步聲緩緩響起。
薑之煦目光瞥過眼前的鏡子,見林靳嶼從裏間出來,旁若無人的站到了他身旁的那個水池位,雙手探到水龍頭下,受到感應立馬有水流出來。
靜謐的氛圍莫名的詭異起來。
雙方都沒了在包廂時的故作出的那份言笑晏晏。
林靳嶼就在對方不太友善的盯視下緩緩的開了口:“我跟似似沒什麽,你放心。”
薑之煦極輕的皺了下眉。
“嗯,她跟我說過。”
畢竟是他誤會了好幾年的情敵,即使是說明白了,他也一時難以放下那份敵意。況且,這人也難免不會對於似生出些別的心思。
林靳嶼知道他一時難以放下成見。
他擦幹手指,站到薑之煦對麵,直接坦明:“我見過你。”
“幾年前,在蘇市。”
薑之煦掀了下眼皮,抬眸看去。
林靳嶼並沒有因為矮他幾公分而處於弱勢或低人一等,相反更加坦然,挑眉道:“聊聊?”
臨廁所這邊有一條直接通往後院停車場的廊道,一般客人是不會往這邊走的,都是餐廳的工作人員來往進出。
薑之煦和林靳嶼掩著門先後出去。
快要臨近飯點,後院前前後後基本要停滿了車,天邊霞光映射過來,刺的人有些睜不開眼。
林靳嶼先選了一個背光的位置。
繼續之前在洗手間的話題:“你當年是去找似似的吧。”
薑之煦目光瞥過去,沒否認。
“如果我沒猜錯,你是誤會我跟似似了吧。”林靳嶼嘖了聲。本來他當時沒往那放麵想,今天驟一看到薑之煦及他的反應,略一琢磨就反應了過來。
真是罪過。
“不知道她跟你說過沒有。”
林靳嶼沒了在包廂裏說話時的溫潤模樣,“那年她奶奶去世了。”
薑之煦驟然蹙起眉。
微抿著的唇角無聲的抿直了些。
於似幾乎沒有和他談及過她的家庭的情況。當初在她同桌的指引下去蘇市也緣由不清,隻是以他的‘眼見為實 ’誤會了她和林靳嶼。
僅有的幾次觸及到她家人層麵,是於似第一次喝醉那晚,情緒不太好。如今細想之下,她當時好像說了‘想奶奶了’,她那晚說得話都是因為家人而泛濫出的情緒。他當時沒多想,後來更是因為她的那個吻亂了陣腳。
還有一次是項目組聚會,她偶然遇見了她的母親。他當時的身份不方便摻和,隻隱約記得於似似乎挺冷漠的,她母親身後的男人和孩子應該不算是於似的家人。
薑之煦獨自揣摩了片刻,林靳嶼的話也跟著響起,印證了他的某些猜想,“她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沈阿姨把她留給了於叔叔。於叔叔後來工作忙沒時間照顧她,所以似似跟奶奶最親。奶奶去世那段時間她高考,於叔叔瞞著病情沒告訴她。”
林靳嶼抬眼緩緩掃過來,“所以你看見我那段時間,我基本都陪著她。單親家庭的孩子可能都會有些缺愛吧,似似一直都挺話少的,也不愛表達自己。”
“跟你說這些除了解釋清楚誤會,還想說你得好好對她,她娘家還有人呢。”
林靳嶼後半句話摻了幾分玩笑,但薑之煦一點也沒想笑,很認真的回視過去,“我會的。”
短暫的交談沒持續太久,兩人回了大廳,於似和易嘉等了好一會兒。
於似目光定格在薑之煦臉上,看他情緒不高,多看了好幾眼。
林靳嶼的飛機在即,他也沒舍得使喚人,當即拍了拍薑之煦的肩膀,笑得一如往前,“麻煩妹婿送我去機場了。”
去機場的路上,薑之煦都一言不發,隻聽著其餘三人嘰嘰喳喳交談。
掐著點到達機場,三人送林靳嶼進去。穿梭的行人來來往往,整個機場大廳都空擋喧囂。
林靳嶼跟他們對立而站,歎了口氣,話是跟薑之煦說的:“我們家似似就交給你了。”
薑之煦微笑著點頭,笑得很是勉強,依然較那語言上的真:“糾正一下,現在是我家的。”
“哈哈哈哈…”
林靳嶼笑完,都到這時候了,也沒忘記開薑之煦的玩笑,跟於似說:“似似你要回蘇市發展時刻聯係我啊,有必要讓你男朋友的公司做大做強,擴大版圖了。”
薑之煦嘖了聲,插話進來。
“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時間在即,林靳嶼跟兩個妹子簡單的擁抱了一下,臨到薑之煦這兒,林靳嶼攤了下手臂,笑得坦坦****:“不抱一下麽?”
薑之煦很是嫌棄的皺了下眉。
頗為不情願張開手臂,短暫的抱了下林靳嶼。怎麽看著都怎麽別扭,給他整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易嘉在旁邊眯著眼笑得太賊,說:“你們倆怎麽一塊從廁所出來就變得gay裏gay氣的,再這樣我忍不住要磕了。”
話落,於似也瞄向薑之煦。
目光奇奇怪怪的。
薑之煦:“……”
林靳嶼臨走的腿都快邁出去了,又回身敲了下易嘉的腦袋,“什麽都磕隻會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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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嘉本來不想跟於似他倆一塊走的,怕被喂狗糧,但於似強製,薑之煦還是將她送到了小區門口。
輾轉了大半個帝都,天色已經徹底的暗了下來,萬家燈火亮起,周邊光影散亂。有路邊的車輛行過,燈光橫掃進來,車內輪廓被一刹那的映亮。
於似盯著薑之煦的眉眼。
之前幾個人都在一起,她沒好意思問,但那段時間不短,也總歸是會亂想什麽的。
所以趁著此刻沒有外人,於似直接問:“你們去洗手間時候,聊什麽了?”
“沒什麽。”
於似看薑之煦的神色不似之前那般自然,她當然是沒把易嘉在機場的話當真,猜測道:“沒打架吧你們?”
於似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他們臉上都沒傷,難道專門往身上打?她的視線往薑之煦身上落,借著斷續映射進來的光線,從喉結、肩膀,到胸膛、小腹,往下,目光停注一兩秒,眨了下眼移開視線,而後又移回來。
薑之煦被她毫不遮掩的視線盯的額角的青筋突跳,無奈的揉了把於似頭頂,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沒打架。”
“那你怎麽了嘛?”
薑之煦很輕的撇了下嘴,極度自然的轉移話題。
頗有些無奈、又不乏委屈的開口:“吃了那麽多醋,你就不能哄哄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