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於似心頭劃過酸澀。
這個想法隻在她腦海中劃過一瞬, 便被她打消了。
薑之煦躲著各處突出而來的傘,繞過人群,大步走過來。周圍有人覺察到異樣, 或多或少的將目光移到二人身上。
於似握著傘柄的手稍稍上移,將薑之煦罩進了傘簾下。
這次瞧的更為清晰了。他眸中確實噙著霧, 緊緊的隱忍壓抑著泛濫上來的情緒,崩著的氣息都略重了些。
於似心頭顫動,她無法反駁此刻的動容。他這一刻的焦急是無法泯滅的, 他所有的情緒全都是因為她而牽動著。
薑之煦沉默著,一言不發。
而後執起於似垂在身側的手, 緊握著她轉身邁進了身後的單元樓裏。
攥著的指尖無意識的用了力道, 於似被他握得有些疼,在等電梯的時候有意的動了下, 薑之煦這才鬆了些。於似看著沒有任何反應的電梯,小聲提醒:“停電了…”
好在於似住的樓層不算高,堪堪到五層, 可不間斷的被拉著一口氣直上了五樓, 還是有些不好受的。
薑之煦抓過於似遞過來的鑰匙, 開鎖的指尖有點抖,他身上披著雨幕裏的寒涼,肩頭的水珠順著滾落滴到了於似的手背上,她也是這才發現, 他的掌心都是冰的。
動作頗有些急切與慌亂, 開鎖的聲音和推門聲相互湧入。
於似被他領進了門, 窗外霧色沉沉, 細雨綿延,玄關處靠裏, 攏在一片昏暗中,視野朦朧。
她還不曾站穩,便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托腰而抱,雙腳離地,放到了一側的矮櫃上。
手裏的雨傘也因此‘啪’的一聲落了地,迸濺了一地的水花。
身前陰影覆過來,把她擁了滿懷。
周身的涼意泛濫,很快的被灼熱的氣息取代。薑之煦的擁抱與之前的都不同,他每次抱她都是自上而下護在懷裏的抱,而這次,是雙手緊扣著她的腰肢臉頰埋進她肩頸裏的抱。
像是在尋求安慰安撫,亟待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於似在短暫的愣怔過後,心口溢得有些滿,有甜蜜,有澀然。感受到那絲輕顫的身軀,落在他後背的手上移,撫著他的後腦勺,喚他的名字,“阿煦…”
那句不自然的稱呼,自然淌出。
落在於似肩頸的唇,慢慢移動。薑之煦開始親她,他的唇有些涼,似乎還發著顫,唇齒間隱著後怕。
他難得吻的毫無章法,卻又將情緒表達的淋漓盡致。
於似被他感染,極近纏綿的親吻他,安撫著他的慌亂與不安。
兩人吻了許久,薑之煦才輕喘的撤離開。窗外的雨停了,雲霧散了些,投射進室內的光更為擴亮,視野也更清晰。
於似看見薑之煦的眼角有點紅,眼底摻雜著的情緒不明,她抬手,指腹輕輕的壓了下他的眼角,想要將那點與他格格不入的紅抹去,可無濟於事。
薑之煦雙臂錮著她,他嗓音比平時接吻後還要低啞的多,像是在盡力控製著,“怎麽不接電話?”
於似收回手,“手機沒電了。”
她眼角下意識撇下,很無可奈何的說出了這個事實,“昨晚停電後到現在也沒來電。”
她心底漫上愧疚,也是她的疏忽,總不至於令薑之煦擔心成這模樣,喃喃低語,“對不起。”
薑之煦擁她的力道收緊,輕輕的吻她眼瞼的淚痣。兩人頃刻間調轉了身份,反成了他安慰她,“道什麽歉,你沒錯。”
對於自己的擔憂和心悸,薑之煦隻字未提,於似也沒問。
兩人心照不宣,一切盡在不言中。
天知道薑之煦早上醒來看到手機推送的消息和父母間的談論是什麽心情。他給於似打了好多個電話,全都無人接聽,提示已關機。
即使他再是怎麽鎮定的人,也架不住自己胡思亂想,無端揣測。
薑之煦在於似這兒住過幾天,換洗衣服拿過來不少。他出來的急,隻套了件薄襯衫,外套也沒帶,身上的衣服被淋的半濕。
還是薑之煦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於似才想起來他淋了雨。眼下還沒來電,洗澡是洗不了了,於似催促他去換身幹淨的衣服,免得著涼。
下了一整晚的雨徹底得停了,天也放晴了些。於似打開窗戶,散了散室內潮濕的悶,小區裏的人群散了些,園區裏殘落的枝葉與遍布的垃圾開始有人清理,但出事的那幢樓周圍的繞著的警戒線卻始終沒有撤去。
電是中午的時候來的,昨晚的風雨太大,破壞力也是巨大的,周邊空曠處的樹木及輕簡的建築物無一幸免,修複的工程也是巨大的。
許是這個小區出了事,警方查案難免會涉及到用電,所以電力恢複算是快的。
於似始終開著臥室的燈,所以來電她第一反應便知曉了,拿了充電器給手機充上電,等待開機。
屏幕亮起來,手機反應了好幾秒,開始不停地湧進消息。微信、電話、就連短信都標注著數目不少的小紅圈。
除了薑之煦的那些消息,其他剩餘的都是家人朋友的問候,一一安撫過後,於似猶豫再三,還是給母親回了個消息,表示自己沒事。
其餘的,便是住戶群裏的消息最後,全都是在討論著昨晚發生的事。於似的指尖向上,足足有兩百多條消息。
忽略掉那些無關緊要的話,話題很快的落到了出事的那個女生身上。
於似從那些不實的消息中提取到了確實的消息。
【可不是嘛,確實是被人尾隨了】
【現在人都沒了,也不知道被那壞人帶去了哪,結果不遂人願呐,希望警方能找得到吧。】
【這不就純純的拐賣麽!】
【聽說警方是在安全通道裏發現了那女生掉落的手機,好像還有個戒指吧,可能是掙紮中掉落的…】
【怪就怪在昨晚停電了,監控都看不了。】
【我聽那幢樓裏我朋友說,那姑娘今年國慶都準備要結婚了,好像最近也準備離職要回老家了吧,結果出了這檔子事…】
【臥槽,這麽慘的麽!】
【那她男朋友呢?】
【她男朋友在老家呢,就是他男朋友報的警,那姑娘昨晚回來爬樓梯興許是怕,和男朋友通著電話出的事…】
【我的天,太可怕了】
【可憐的姑娘啊,】
【救命,怎麽會這樣…】
【我朋友早上看見了她男朋友,估計是半夜趕來的帝都,人都哭崩了。】
【瑪德天子腳下都能發生這種事,這治安是該好好整頓一下了!】
【我受不了這種事,哭了,人家都要結婚了…她男朋友可怎麽辦啊,還通著電話,這不就親耳聽著他女朋友被人帶走的麽…】
【我不行了,我先哭崩了…】
【這都過去挺長時間了吧,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哎,每年發生的這種事也不少……】
群裏一陣唏噓。
於似又重新劃過了那些對話,一個字眼一個字眼的扣,心跳的越來越快。
國慶結婚…
離職回老家…
男朋友在老家…
這些字眼,太過熟悉了。
於似腦海裏恍然閃過黎念眉眼彎彎的和她談論著那些事的模樣,笑得甜蜜而幸福。
她說,她和男朋友國慶要結婚了。
她說,他們不準備在帝都了,要回老家創業。
她說,在最後的這幾個月工作裏,怎麽還在加班。
於似忽然有了個不太好的預感。
指尖略顯慌亂的點開了與黎念的對話框,自兩人加過微信後,從沒聊過。
頂部顯示的時間還是她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天。
於似想發個消息試探一下。
但最終還是沒有鼓起那個勇氣。
事情是在將將晚上時有了定論。
昨晚停電,監控根本看不到,警方查閱了小區及附近的最近一個月的監控,女生確實是被尾隨了,且大多數是在晚上的時候。女生偶爾有那麽幾次加班到挺晚監控裏都會出現同一個男人或兩個人的身影。
顯然是團夥作案。
而昨晚晚上,的確是最好的時機。
那個女生,也被證實了名字。
確實是叫黎念。
於似抱有的那點僥幸心理也徹底得破碎了。
那天與黎念分別時,怕之後再遇不到,她提前祝黎念和她男朋友新婚快樂。
誰都知道發生這種事情凶多吉少。
但於似沒想到,那真的成了最後一次見麵。
薑之煦下午回了趟家,和父母解釋了一番,又帶了所需的用品回了於似的出租屋。
很明顯的發現了於似情緒的不對。
這姑娘在他靠近過來便鑽進他懷裏,等了半晌才聽見於似說:“你知道出事的那個女生是誰嗎?”
於似的眼神太過悲愴,薑之煦愣了下,心口微顫,好一會兒才猜測道:“是你朋友?”
於似的聲音無法控製的哽咽,說是送主子離開的那天碰見的那個女生。她斷斷續續,複述了自己今天得知的消息。
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於似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她們交情不深,也才隻見過兩麵,可眼淚就是止不住的外湧。
知道自己問出的話多半不會有結果,還是傻傻的問了:“你說她會不會出事…”
薑之煦指尖給她蹭掉眼淚,抿抿唇,這種事情,不好推斷,但一般會是最壞的結果。
於似吸吸鼻子,淚眼滂沱,“你說她男朋友怎麽辦啊…”
薑之煦本來還有些不能共情,可於似的這句話卻讓他顫動不已。
是啊,她男朋友怎麽辦?
明明那麽相愛的人,怎麽能受得了這個結果…
但眼下,薑之煦無暇顧及,隻能哄著懷裏的姑娘,細細的吻掉於似眼角泛出的濕意,輕哄著:“別哭。”
於似心口湧上了一股無法言說的哀傷。有情人尚且不能終成眷屬。他們太過渺小,永遠不知道意外會在某個時間裏降臨。
她抱緊了薑之煦。
難以想象,如果離開薑之煦,她會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