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顧玨看起來倒是一副了然的模樣, 他嘴角帶了些笑:“別開生麵……原來是這個別開生麵法,倒是有趣。”

“什麽?”衛瑾還沒反應過來。

顧玨但笑不語,也就是馬車停了片刻後, 一道聲音在馬車外頭恭敬響起:“幾位貴客, 還請將請帖出示給奴才著眼。”

顧玨曲起指頭敲了敲桌板,外頭窸窸窣窣一陣動靜,隨後那小廝的聲音再次響起:“原來是榮威侯小世子,請帖已經查驗無誤,請您進去吧。”

顧玨朝六王府兄妹兩人一笑, 道:“下馬車吧。”

衛瑾一邊被推搡著下馬車同時仍舊不解:“我不明白, 不是還沒有到康王設宴的地方嗎,為什麽在大街上就下馬車, 莫非真的要走過去……”

說著說著,他的目光挪向麵前的街道,便再也挪不開,同時聲音逐漸變小直到消失。

衛瑜就直接多了, 遇事不決先:“哇——”

“還是康王會尋樂子,咱們以前可從沒參與過這樣的宴會,是吧?”顧玨撞了撞衛瑾的肩、手臂,後者的眼睛還直直瞪著, 並沒有給他做出什麽反應,顧玨等了半天回頭一看, 嘖了一聲, 然後拉起衛瑜的手, “團子, 不等他,我們逛去。”

康王的宴會到底是個什麽別開生麵法呢?

首先, 他包了一整條街;

其次,他包了一整條街;

最後,他包了一整條街。

這還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這條街上商鋪酒館街邊等全都還處於正常營業狀態,來參與宴會的賓客都可隨意取用這些賣品並且不需要付錢。

也就是說,這場宴會的場地,其中也包括了他們腳下的這條街。

饒是顧玨也不由感歎康王會玩,還能想出這類宴會,這麽不算是別開生麵呢。

衛瑾一下馬車呆滯的原因就是這個,要按照以往正常的街道該是熙熙攘攘、叫賣聲不絕的,可此時除了偶爾有客人們的交談聲,便隻有二樓傳來陣陣絲竹琴樂聲。

再加上走在街上的客人無一不身著精貴的衣服,頭頂玉冠釵環,儀態萬方,謙謙有禮,倒叫這條普普通通的街道看起來也非同尋常了。

“誒,你們等等我,我要看著瑜姐兒的!”衛瑾眨眨眼,從驚訝中回過神來,連忙跟了上去。

“哇,那兒是買風準的!”

“那個上麵全是燙呼呼哇!”

“爹給我買的兔嘰就是這樣來的嗎?!”

在這條賓客還未到齊,幾乎隻有樂聲在響的街道上,清脆的童音便格外明顯,許多路過的賓客都被聲音所吸引看過來,看到小姑娘一臉興奮的模樣後又善意的笑笑回頭。

衛瑾總算是知道阿娘為什麽不讓妹妹單獨出來了,就她這勁頭,知畫姑姑真不一定拉的住她啊,要是在尋常街道上怕真是要跑丟!

衛瑜說的兔子實際上是糖畫,不過她往常隻見過成品,並沒有見過它誕生的過程,此時看見一個小老頭坐在攤位上熬著糖,一溜煙就跑過去了。

老頭看她跑到自己攤位跟前一眼不眨的盯著,便和氣的問道:“小小姐想要個什麽樣的糖畫,在這上頭的樣子裏選,或是您描述著我來畫,都是可以的。”

這個龍好像很好看啊,但蝴蝶也很好看……什麽還能現場畫,那他能畫個瑜姐兒出來麽……

衛瑜正糾結著,忽然猝不及防的就感到領口一緊,隨後整個人就被提溜著離了地,她聽到身後一個充滿著興味的渾厚聲音響起:

“喲,小孩兒?”

“康王。”

聽到顧玨聲音的同時,衛瑜被提溜著轉了身,然後她又驚了。

從衛瑜記事到現在,看到的皇室成員要麽像皇上皇後那般氣度非凡,要麽如同她爹爹娘親那般玉樹臨風美目盼兮。

這康王吧,也不能說他醜,人家長得還是蠻帶親和力的,就好似彌勒佛一般天生帶著和氣,但與此同時也有著彌勒佛般的身材,這讓衛瑜想起了在皇宮的某個太監……咳咳。

雖然人家胖,但那肉長得聽話啊,要是旁人臉上堆那麽多肉必定會被形容滿臉橫肉,可康王卻還能用一句可愛來形容,這也算是一種天賦吧,怪道人家人緣好呢。

“沒大沒小,叫皇叔!”看吧,那胖子……那康王就是板起臉來訓斥人都一點不凶,衛瑜還敢劃拉四肢呢。

“康皇叔。”顧玨仰頭望天,倒是衛瑾急急忙忙,“康皇叔,您快把我妹妹放下來吧,她這樣難受。”

康王看了看自己手上提著,用看到新玩具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小崽子,嚴重懷疑他話中的真實性,但他還是將人放下來了,原因無他,因為他手酸了。

“這是六王府的大侄子吧?”康王悄悄揉了揉手臂,笑眯眯眼寒暄道,“都長那麽大了。”

“康皇叔好。”衛瑾禮貌道,又碰碰妹妹的肩,輕聲教導道,“瑜姐兒,喊康皇叔。”

康王也一臉配合的彎腰,那大體積,又背著光,直接將衛瑜跟前的陽光擋的嚴嚴實實, 當事人隻以為天一下子黑了:“瑜姐兒,可知道本王麽?皇叔可是在宮宴上看到過你的喔。”

實際上康王與六王妃一家雖是一脈宗親,卻不是血親,是以兩家的座位也就隔了一條銀河吧,難為康王眼神好可以看到那麽小一隻衛瑜。

衛瑜實誠的搖搖頭,在哥哥再次輕輕捏她時乖巧開口:“坑皇酥~”

顧玨險些望著老天爺噴笑出來,康王的麵色一僵。

衛瑾也有些尷尬,他小聲糾正:“是康皇叔,不是坑皇……”

衛瑜•第八次•開口:“康皇酥~”

康王笑著應下,臉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很是有喜感,他摸了摸衛瑜的腦袋,爽朗道:“你們好好玩兒,本王先去前頭迎一下其他賓客了。”

說著便背著手離開,從遠處看就好似一顆巨大的白煮蛋在挪動。

說起來他們這一行人來的還算是早的,主要是因為衛瑜因為要出門而興奮,大早上就醒來了,他們便成了最早一批到的人。

眼下人也認了,招呼也打了,衛瑜眨了眨眼,果斷又將注意力轉回糖畫上頭。

“阿瑜想要什麽呢?”看到妹妹糾結的臉都皺了起來,衛瑾彎下腰側過臉,溫和的問道,“蝴蝶怎麽樣,或者小鹿也很可愛。”

顧玨也積極給出意見:“老虎呢?百獸之王,這個威風。”

知畫道:“兔子呢,上次王爺帶回來的兔子小郡主就很喜歡。”

常旭(衛瑾的小廝)也連忙跟上大部隊:“小狗呢,小狗也很可愛。”

長庚(顧玨的小廝)討好的朝顧玨笑笑:“奴才、我也覺得大老虎威風。”

衛瑜沒有接受他們的意見,不是不喜歡,是每出現一個的新提議都很喜歡,所以更加選不出來了。

不是沒想過每個都要,可是衛瑾這個做哥哥的還有知畫一直在她耳邊提醒不能吃太多糖,隻能要一個,所以這個選擇顯然就需要無比慎重了。

衛瑜糾結不出來,大家也都沒有催她,反而待選項越來越多,到最後那做糖人的老頭都忍不住加入討論了,衛瑜越糾結越亂,幹脆阻止他們:“都卟要說啦,我已經想好啦!”

激烈的討論停止,她一瞬間被萬眾矚目。

衛瑜手一拍,一口決定:“就,就畫個瑜姐兒叭!”

老頭一臉茫然,顧玨及時的補充道:“照著她畫就好了。”衛瑾緊接著悄聲道:“畫個小一點的。”老頭聽罷,給出一個“懂了”的眼神,緊接著開始熬起糖來。

衛瑜什麽都沒見過,就是看熬糖也是新奇的,衛瑾含著笑看了她一眼,隻叫她不要湊的太近。

老頭先在小孩巴掌心大的小銅鍋裏舀上幾勺糖粒,在火舌的舔舐下,糖粒逐漸融化變成深色蜂蜜一般的糖漿,此時糖粒還並未全然化完,為了讓糖化的完整並且不讓底部的糖漿焦糊,他握著小鍋的把柄緩緩的轉著 使所有的糖粒受熱。

糖粒的融化使這個攤位前若有似無的環繞著一股甜甜的味道,這時老頭拿一根細細的小勺伸進小鍋裏攪了幾下,煙霧飄散開來,更香甜的一股味道鑽進衛瑜的鼻子裏,使得她享受的嗯了一聲,情不自禁的咂了咂嘴。

差不多了,老頭抬頭端詳了她幾眼,首先放上一根竹簽,隨後握著小鍋把柄將它從火舌上挪開,移動到邊上的石板上頭,最後又抬頭看了一眼人,便開始傾倒器具讓糖絲黏連著落下,糖絲落到哪處,衛瑜的目光就跟著落到哪處。

落、轉、劃、掠,老頭手熟,約莫隻過了六彈指不到的時間,一個身著對襟襦裙的小姑娘躍然出現在石板上。

衛瑜見了著急的就要去拿,被顧玨按住,他無奈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再過會兒,等糖硬了再拿。”

她仰頭,見大家都紛紛對著她點頭,這才定住了腳站著,隻是眼睛仍舊一刻不轉的盯著那平攤在石板上的小小糖畫。

就算衛瑜再心急如焚,糖液也不會因為她的心情而冷卻的更快一些,又等了片刻——實際上真沒多久,但衛瑜覺得過了超久,她聽到老頭道“好了”,最後是鏟起糖畫的輕微哢噠聲,這次沒人攔她,她迫不及待的上前接過糖畫。

做糖畫的老頭是有些技術在身上的,小糖人沒有什麽麵部細節,但隱隱還是可以看出衛瑜的影子來,雖然衛瑾要那個老頭做的小一些,到底是一個小人,大小仍舊有半尺左右,不過比起那些龍啊鳳啊的已經很小了。

衛瑜喜歡的不行,拿到手後給每個人都展示了一遍,他們當然是配合的做出驚訝的樣子,然後她又拿在麵前看了許久,就在他們以為小孩要舍不得吃時,衛瑜一口咬掉了糖畫最頂上一文錢大小的包包頭。

嘎吱嘎吱,衛瑜用新長出來的小嫩牙磨著嘴裏的糖塊,甜滋滋的味道讓她愉快的眯起了眼,一塊頭很快被她吃完了,衛瑜又咬下另一邊的包包頭,這回她吃的沒那麽急,抿在嘴裏慢慢含著。

站在妹妹身後的衛瑾朝牽著她的顧玨使了個眼色,顧玨秒懂,半彎下腰對衛瑜道:“哥哥也想吃(衛瑾瞪了他一眼),給哥哥(顧玨沒理他)也吃一一些好不好?”

衛瑜還不知道什麽等待著她,嘴裏含著甜滋滋的糖塊大方的點了點頭,伸手將糖畫舉起。

“謝謝團子。”顧玨說著,哢嚓一口咬走了“衛瑜的”頭。

衛瑜逐漸瞪大了眼睛,沒等她出聲,衛瑾又咳了聲,於是其餘人又都七嘴八舌起來:“小郡主,奴婢也想吃糖畫。”“給奴才也嚐嚐成不?”“小郡主……”

衛瑜是個樂於分享的孩子,她同意了,然後再次舉起了手中的糖畫,衛瑾掰走了“衛瑜的”左手,知畫掰走了“衛瑜的”右手,“衛瑜的”左半邊腿被常旭掰走了,“衛瑜的”右半邊腿被長庚掰走了。

竹簽上隻剩下一個四不像的身子,那邊顧玨三口兩口嚼完了“衛瑜的”頭,又湊過來提議道:“剩下的不如給康皇叔吧,咱們這次來都沒有給他帶見麵禮呢。”

想起康皇叔和藹可親的胖臉,衛瑜隻猶豫了一下就點點頭,一人一塊糖,剛見麵的康皇叔也要有,好像沒什麽不合理的。

見她那麽容易便被忽悠過去,顧玨朝衛瑾眨了下眼,衛瑾對於妹妹這樣是又欣慰又……哎,不談了。

“小郡主,奴婢來拿著吧。”知畫道。

衛瑾將自己“五馬分屍”的“身體”遞了過去,嘴裏含著的糖還有最後指甲大小的一小塊,一隻手空了,她又嫌太空了,四處環顧了一圈後,她搖了搖被顧玨牽著的那隻手,另一隻手指著不遠處:“哥哥,玨哥哥,我想去辣裏看看。”

今日最主要是帶衛瑜出來玩的,自然她說什麽就是什麽,衛瑾牽住了她另一隻手,帶著人朝剛才指的方向走過去。

此時來參加宴會的人已經都到的差不多了,衛瑜指那處就圍著十幾個人,一群人圍的密密麻麻的,時不時有歡呼起哄聲從中傳出,不知是在做什麽。

身為一行人裏唯一的成年人,知畫包攬了開路的職責,她堅定又不失禮的請前麵的賓客讓開一條縫,這些賓客都是些成年人或亞成年人,看到這一群小孩子的組合有些驚訝,不過也很好講話的讓開了地方。

衛瑾這才帶頭拉著兩個小小孩一邊朝兩邊的人道謝,一邊擠了進去。

隻見站在裏圈裏的一個青年,手裏握著一隻箭矢,眯著眼敲前方的雙耳壺內投去,一投投中了,身後那群人便又是一陣歡呼。

“走吧,瑜姐兒,他們這是在投壺,我們還玩兒不了這個。”衛瑾拉了拉她的手。這些人都是拿的重箭、又長,對於孩子幼嫩的手來說十分不易控製。

衛瑜沒有動,仍舊眼巴巴的看著那群人投壺,倒是顧玨看了不忍心,替她求情道:“不若就讓她玩一次……”

衛瑾一個眼神瞪過來,雖然他平日裏看上去最是溫和,可脾氣上來也叫顧玨驚了一下:“讓她玩?瑜姐兒還不到三歲,骨頭嫩著,若是手崴了怎麽辦,傷著筋骨算誰的?”

顧玨聞言沒話說了,他隻得道:“好吧。”然後在心裏暗暗嘟囔“護崽子的老母雞”。

“走吧,瑜姐兒,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衛瑾怕她留在這裏看著眼饞,再次捏了捏她的手,想要幹脆帶她離這地兒遠些。

“哥哥……”衛瑜可憐巴巴的抬頭看他,不肯挪動腳離開,兄妹倆就這麽僵持在這邊。

顧玨看看這個大的,又看看那個小的,開始思索要不要一會兒猝不及防直接將那個小的抱走。

“幾位小公子小小姐。”這時一個平民裝扮的男人急急忙忙走了過來,衛瑾同顧玨對視了一下,確認了對方是在招呼他們後,暫且結束了這個僵持的局麵。

“幾位小公子小小姐,投壺您幾個玩兒不了,不如來這邊玩玩套圈。”男人見幾道視線直直盯著自己,有些緊張的抬起手抹了把頭上的汗,“真是不好意思,這頭東西剛才還在擺放,眼下才剛剛布置好。”

衛瑾順著男人的手看向幾丈外新搭起的棚子,還有棚子底下擺放的整齊的小物件,衛瑜又抓著他的手扯了扯。“好吧。”他鬆了口。

衛瑜這才又高興起來,鬆了兄長的手轉而牽住顧玨的,蹦蹦跳跳的拉著人到那棚子邊。

衛瑾:“……”

他搖搖頭抑住一聲歎息,背著手走了過去,在後頭跟著的知畫看到這一幕不由好笑,怪到小郡主不同親近胞弟般親近小世子,這爹般的兄長,輪誰在他跟前撒潑賣癡也是不自在的。

說起來,比起六王爺,倒不如說衛瑾小世子更像是在“爹”這個角色上。

想到這裏時,知畫不經意間回頭一看,就見這會兒時間裏,六王爺也不知從哪裏過來圍在那投壺的人群之間,為著那一支支箭矢的投入或落地而激動的臉紅眼圓。

知畫:“……”

她做出了適才同衛瑾一模一樣的動作表情,然後走開了站到自家小郡主身邊。

長庚看看自家小世子,又看看知畫姑姑,撓頭不解了一瞬,為了隨大流,他也跟著搖搖頭歎口氣,才抬腳跟過去。

看到了一切的常旭:“……”

需要他也湊個熱鬧嗎?

那邊衛瑜已經腦袋上頂上了個小太陽似的探頭挑著圈環。

衛瑾拿起一個黃色的木圈,心下滿意,這木圈果然比那投壺的鐵箭頭輕了許多,又打磨的光滑,每一個都是六寸左右寬,用漆染成了彩色,一看就很受孩子歡迎。

衛瑜便是在挑那木圈的顏色,可以看出,她最喜歡的顏色是紅色,眼下她小小的手中已經抓了三個紅色的圈,到了第六個時紅色的圈沒有了,她的手也抓不下了,便打算先將手裏的圈投完再說。

雖然這條街上做什麽都是不用銀錢的,但是為了維持秩序,一切都定了量,就比如那投壺,一人一次隻能投擲三次箭矢,若是投完了還想要再投,那就隻能到後頭重新排隊了。

再好比這套圈,定的量是一人五個圈,不過衛瑾自覺把自己的次數讓給衛瑜了,她便能套上十次。

而那套中的東西都是能帶走的,都是些不值什麽錢的小玩意兒,不過玩套圈本意就不是想要那些小玩意兒,而是享受套圈套中的快意。

王公貴族當然不會多在意它們,但是那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顯然能將衛瑜吸引住。

就三歲的小郡主,再大就不能夠啦。

衛瑜這會兒巡視著地上擺放的那些物什,戳著下巴有些糾結,攤主怕她人小視野低,還搬過來一個板凳讓她站著,站上去後,她就跟兄長一般高了。

頭一回感受這種視野,她新奇了一會兒,又看著比她矮的顧玨差點給人看生氣,這才糾糾結結的定下要套的目標。

長庚從後頭探頭一看,那是個做工粗糙,料子也一般,也就顏色比較鮮豔的盒子,不知道長樂小郡主為什麽會喜歡這樣的東西,六王府一定有不少金貴的精致盒子。

衛瑾聽了的她的目標沒有異議,拍了拍妹妹的頭鼓勵了幾句,隨後便站到她身後。

衛瑜得了鼓舞氣勢更旺,信誓旦旦的說自己定會將那盒子拿下,一臉認真的舉起了手中其中一個紅木圈。

隻是小孩子玩套圈,哪裏有什麽準頭可言,就算木圈再輕,但也是有一定的重量的,那個木盒子在中後的位置,衛瑜要用盡全力才能投擲到那裏。

衛瑾一旁看著,覺得幼妹能將木圈投擲到那樣遠已經足夠厲害了,盒子不盒子的倒是沒有在意。

但是他想想,又怕衛瑜一會兒十個圈套玩啦還沒套到想要的東西會難過,便在攤主拾圈(衛瑜堅持紅色是她的幸運色,接下來的四個圈仍舊要用紅木圈)時提議:“要不剩餘四圈,讓哥哥在試試看能不能幫你拿到那木盒?”

“不了哥哥,我宣至己試試。”衛瑜還不服氣,搖了搖頭,連臉頰上的奶膘都跟著顫動,她接過攤主遞過來的四個紅木圈,眼裏再次燃起了鬥誌。

——鬥誌在兩個木圈後消逝,衛瑜將最後兩個紅木圈遞給衛瑾,然後眼巴巴的看著他:“哥哥你來叭。”

小衛瑜飛快的在這兩圈投擲的時間中回歸現實,認清了自己真正的實力,並順溜的從衛瑾搭好的台階上朝下滾。

衛瑾欣然接過木圈,但隨之而來也有些緊張。

他不是沒有同同窗玩過投壺之類的小遊戲,可套圈不一樣,質量不一樣,手感不一樣,目的也不一樣

套圈最難的點就是木圈的重量太過容易使它彈起,有時即便瞄準了要套的目標,可力道控製的不好也會功虧一簣。

衛瑾是沒有玩過套圈的,所以要兩個圈內套到中後位置的東西,不容易。

再不容易他也要帶著幼妹的希冀上場一試,於是衛瑾硬著頭皮上了。

第一個圈不負所望的差點套中了木盒,但是又被彈開了,好歹碰著邊了,他心裏燃起些希望,耳邊是衛瑜努力字正腔圓的打氣聲。

“哥哥,加油!哥哥,墜棒!”

她還攛掇著顧玨和常旭他們一起喊,衛瑾不想聽,聽了個開頭倒吸口涼氣,又趕忙將注意力集中回手上的木圈。

最後一個圈了,求求它給點力吧!

它隻是一個沒有自主控製力的紅色小木圈,求它有什麽用呢?

第二次也毫無疑問失敗了。

這次甚至沒有將木盒套進,而是直接磕在木盒的邊緣彈開,陰差陽錯倒是套中了位於木盒前頭的一個小木人,那紮著包包頭的模樣,莫名和衛瑜有些像。

衛瑜沒有責怪兄長沒有成功套中她想要的東西,抱著小木人心情還算不錯,但是衛瑾有些不是滋味兒,幼妹從小到大難得向他提了一個要求,他卻沒有滿足……

“顧玨,”他扭頭看向顧玨,眼裏的鬥誌同衛瑜先前的如出一轍,“木圈給我,我要再試一次。”

顧玨先是瞪了瞪眼,而後有些不情願的道:“我還要套呢。”

“給我一個圈,一會兒給你買糖葫蘆。”

顧玨無語了,這是也將他當做個小孩子來哄了嗎,這滋味倒是新奇,畢竟他從前與顧姝從來都是不大對付。

“好吧,”他一副忍痛割愛的模樣,“就給你一個,多了可沒有。”

“謝了。”衛瑾接過那隻藍色的木圈。

他都拿出這麽一副鬥誌滿滿的樣子了,衛瑜看著本就比她高的兄長身高似乎又拔高了不少的偉岸模樣,那個期待值一下子就上來了。

“哥哥加油!”

“哥哥墜棒!”

她重新打起氣來。

“哥……唔……”常旭被小郡主拉著喊了個開頭,被自家主子一巴掌糊臉上。

“常旭,”衛瑾一臉嚴肅,“閉嘴。”

常旭連忙舉手示意自己聽明白了,麵上捂著的那隻手這才鬆開。

常旭想,主子何必那般避之如洪水猛獸,他本就比他小上半歲,喊一聲哥哥也不是不行……隻是他看樣子是挺嫌棄的。

別說,他主子認真的模樣還挺帥的,如果套中的話就更帥了。

……可惜沒有如果。

常旭看著主子嘴角那僵硬的弧度,默默在心裏歎了口氣,要他主子整日在學堂讀書沒有其它世俗欲望吧,但凡他同別的同窗多出來玩上幾遭,也不至於得到眼下這三連敗。

現在這全部的希望,就都壓在顧小世子身上了。

他朝這兒瞥了眼,那眼神明晃晃是“看好了”,好一副自信的模樣,常旭覺得顧小世子看上去很有希望的模樣,並真切的希望一會兒自家主子不要被打擊到。

顧玨當然有自信,他走路走利索起就在這京城中稱王稱霸,這街上鮮少還有什麽他不熟悉的東西,這套圈也玩過不少次了。

不過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顧玨握著木圈,深沉的想,套圈這種遊戲,都是他年輕時——大約三歲時玩的了,這等小小遊戲,怎可能奈何得了他呢?

衛瑜口中的“哥哥加油”變為了“玨哥哥加油”,聽著比他大上近兩歲的常旭也跟著這麽喊,顧玨的握著木圈的手微微僵硬了一瞬。

那擾人的聲音停了,是衛瑾再一次捂住了常旭的嘴,順帶的也將長庚的嘴也給捂了,阻斷一切於顧玨的幹擾源。

“加油,上吧”他從衛瑾眼裏看出這麽一句話。

顧玨心中真的多了一絲緊張,不同以往他自己自娛自樂,這次他承載了幾人的希望。

他也不懂為什麽隻是套個圈而已,竟有了似是要上戰場的悲壯感,嘖,也罷,這會兒他還是集中精力在眼前的好。

隨著顧玨手中第一個木圈被投出,在他身後所有的眼珠子都跟著那個圈劃過一道弧度,在多道視線之下,那藍色的木圈被拋擲在空中,躍出一道距離,落於地下。

衛瑜成功得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小木盒,而顧玨手中握著一套印著虎頭模樣的的小鐵鎖。

他伸出手將小鐵鎖遞給衛瑜:“喏,給你。”正好同木盒配成一套。

衛瑜顯然也是這麽想的,她愉快的接過小鐵鎖掛在木盒上頭。

木盒就是普通的翻蓋木盒,隻是比起一般的首飾匣子,它被做的更為圓潤,介於方形和圓形之間,盒蓋是鮮豔的大紅色,盒身是有些泛粉的原木色。

原本就覺得粗糙,如今拿近了看,更是發現,它甚至盒底都沒漆上色。

可是看著衛瑜歡喜的模樣,眾人都很給麵子的你誇一句我誇一句,把這小木盒誇出了花兒。

又過了片刻,衛瑾還是忍不住開口問:“瑜姐兒,你要這木盒,是用來放什麽的呢?”

“用來放小豬吖。”衛瑜捧著小木盒道。

衛瑾還在疑惑呢,妹妹有一個小豬玩偶嗎,顧玨就先一步反應過來。

他忍不住笑了兩聲:“會不會太小啊?”

“不不,”衛瑜搖頭反駁,並且攤開抓著木盒的手試圖同他比劃,“盒子,圓,小豬,圓的。”

顧玨又打量了幾眼那盒子,最後認同道:“也許吧。”他眼裏的笑意還未褪去,抬起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又道:“這麽說來,我是不是也要給小雞找一個適合它的盒子。”

衛瑾聽得暈頭轉向的,什麽小豬,什麽小雞,他們是王府侯府的還是什麽養殖場的。

知畫看他實在迷茫,便在他後側小聲解釋道:“小豬是小郡主小時候,聖上賜她的粉色夜明珠,因其圓潤及色澤,故小郡主將它起名為小豬,小雞是皇後娘娘賜予顧小世子的黃色夜明珠。”

衛瑾沉默,為什麽小雞叫小雞呢,因為那顆夜明珠像小黃雞?

其實他還真沒猜錯,“小雞”這個稱呼甚至比“小豬”早出世片刻,當時顧玨很大方的將自己那顆珠子的起名權給了衛瑜,於是“小雞”橫空出世,要是知道她先起了“小豬”這個名字,顧玨是怎麽也不會那般大方的。

這些年叫下來,兩人也習慣了,如今“小雞”和“小豬”雖沒有再經常碰麵了,但仍舊被好好保存著,被時不時拿出來賞玩。

衛瑾是見過幼妹那顆夜明珠的,他想象了一下將那顆價值千金的夜明珠放進眼前這個木盒裏,呃……不過如果是小豬的話,那好像還挺合適的。

這麽想著,他帶著一行人離開了這攤子,將地方讓給後頭排隊的幾位閨閣小姐。

他們又到其他幾處地方去逛了逛,這會兒日頭逐漸靠近頭頂心,時候到了午時。

街上各處有丫鬟小廝朝來來往往的賓客作出提示:“請各位貴人們於午時三刻至街心四時酒樓相見,請務必不要誤了時候。”

衛瑾一行人也被提醒了,他道:“原來最後還是要將人集中在一道的,我以為就要這麽一直逛下去了呢。”

“怎會。”顧玨笑著搖頭,“康皇叔若是真想讓我們一直這麽逛下去,還不若直接發請帖來邀我們逛街,何必借個宴會的名頭。”

誰知道呢,他也不曾參加過什麽宴會,衛瑾跟著搖了搖頭,卻是無奈。

這時衛瑜在原地蹦躂著驚呼了幾聲,也不知是不是又發現了什麽新奇的玩意兒,這時候她的力氣倒是大,直接將兩個哥哥拉走了。

沒過一會兒,一行人在今日第二次見到了圓滾滾的康王,那是在一個豌豆黃的攤子前,他們上前打了個招呼。

康王回應了一聲,捏著塊豌豆黃解釋道:“離午膳還有一會兒,本王先墊墊,你們要不要也來點?”

說著,他的肚子應景的咕嘰一聲,隨之白豆腐似的臉上出現一抹薄紅。

該說康王不愧有這麽大一個肚子嗎,大肚子的叫聲也要比尋常小肚子要響亮,他們一行六個每人都聽的清晰,長庚和衛瑜還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咳,的確有點餓了,那便來一些吧。”衛瑾道。

“皇叔,你知不知道前幾日說要減肚子的人是誰啊?”顧玨可不會給他麵子,壞心眼的問,還伸出手曲著指敲了敲那“大西瓜”。

看到顧玨摸上去,衛瑜也跟著伸手覆上,又抓了抓按了按,感覺那一身皮肉也過於有彈性了,自己的手指隻是輕輕使力,但下一瞬手底下的肉就會立即彈起來。

這下康王是徹底窘迫了,他麵上的薄紅又深了一度,他皮白,就是一點異色也能被看的清清楚楚,想要張口損回去的,可一想顧玨不過一個小孩,又感受到肚子上的觸感,這火更是沒地兒發。

最後,他隻能對著顧玨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句:“皇叔沒聽到,皇叔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又去抓在自己肚子上作亂的小手,笑容柔和了些:“小長樂作甚呢,皇叔的肚子好摸麽?”

衛瑜已經深陷這彈彈的觸感中,要不是還記著這是自己的皇叔,她都想站上去蹦一蹦,此時聽到康王的詢問,她抬起頭羞澀一笑,答:“好摸的。”然後停頓了一下又道:“彈彈的。”

顧玨低下頭努力不讓自己呲出大牙,太難了。

“啊……”康王還真沒想到這個小皇侄女會這樣說,愣了一下不知道該什麽回答,順嘴禿嚕出一句,“行,那你多摸摸。”

出口才反應過來不對,可對方已經先一步接口:“謝謝康皇酥!”出府前哥哥說了,要禮貌,嘿嘿。

“呃,呃……”康王聽得一愣一愣的,見過順杆兒爬的,沒見過那麽能順杆爬的,說她吧,她又不過是個小孩子,說不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麽,哎……

餘光看見顧玨的肩一聳一聳的,硬了,拳頭硬了。

“康皇叔贖罪,瑜姐兒她不懂事,冒犯皇叔了,侄兒代她向皇叔道歉。”因為與康王不大熟,衛瑾一隻在一旁靜靜的聽顧玨同康王聊天,這時卻是不能再裝透明人了,他站出來鄭重的拱手。

他這一副認真的模樣,康王又不自在了,他本就不是什麽拘禮的人,最是受不了衛瑾這般一本正經,忙道:“無妨無妨,小長樂這也是、也是喜歡本王嘛。”

見改為抱著他大腿的衛瑜配合點頭,康王臉上也不由得露出微笑。

“呀,掐點汪了!”腿部小掛件忽然鬆開他,一拍自己的腦袋,回過頭看著她那侍女,“知畫!”

“小郡主?”知畫立即上前。

“我,把我,給皇酥!”

這話信息量太大,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看知畫沒有反應,小衛瑜急了,她比比劃劃的朝她手裏指指點點:“順體!”

康王:“???”

小皇侄女兒在說什麽加密話,怎麽那些人臉上都是一臉恍然大悟,就他聽不明白?

知畫將手裏的糖畫遞給衛瑜,再又衛瑜遞給康王。

“這是?”雖然還沒看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是見小皇侄女兒伸著手,他下意識先將東西接了過來。

糖畫?“給我的?”

衛瑜點點頭。

於是康王又將視線挪回手上的糖畫,所以這糖畫……畫的是個啥?

康王左看右看,覺得它像是一個手帕,可哪個做糖人的會做一個“手帕”糖畫呢?

“康皇酥,這是瑜姐兒~”衛瑜指指糖畫,又拍拍自己的胸脯。

可以看出康皇叔的眼裏滿是疑惑。

“康皇叔,這糖畫畫的是瑜姐兒,隻是您手中的這部分不是全部。”衛瑾輕咳兩聲,解釋道。

觸到衛瑜清澈的目光,康王忙做出一副“看得出看得出”的模樣,並暗暗慶幸自己適才未將心裏猜測說出。

不過……“皇叔剛才飽了,晚些再吃,晚些再吃,謝謝瑜姐兒的糖。”實話是,看這七零八落的糖畫,實在是沒什麽胃口,況且他一個快至及冠之年的青年,並不愛這看著好看實際上吃著隻有甜味的糖畫。

“啊,”衛瑜遺憾的歎了一聲,簡單的小腦袋並沒有懷疑什麽,她道,“那皇酥晚點債吃。”

“好的好的,皇叔一定記著吃。”康王一陣左顧右盼,後道,“你們先玩著,本王去其它攤子看看有什麽別的吃食。”

在顧玨充滿興味的目光下,康王受到了衛瑜愉快的揮手道別,他不禁露出些笑容:“我們晚些再見。”

待走到看不出幾小時的地方,康王握著手裏的糖畫想丟,隻是又看了片刻後,那糖畫仍舊被牢牢的握在手裏,他抿著嘴小小的咬了一口,而後若有所思道:“這般便不算辜負小長樂的心意了吧。”

又去逛了一些吃食攤子後,衛瑜還買了好些小玩意兒,風箏蒲扇胭脂盒什麽的,一個兩個三個的,堆起來便成了一大堆,跟在後頭的丫鬟小廝們人手一捧。

其中一個大蒲扇還有先前套圈套到的小木盒,衛瑜尤其喜歡,非想要自己拿著,那樣小的手,抓了蒲扇,木盒就抓不穩了,好不容易穩了一蒲扇一木盒,手抓不住了,又要停下來休整。

最後衛瑾和顧玨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個抓過蒲扇,一個搶過木盒,衛瑜想了想,也行,她一左一右牽住兩個哥哥的手。

哥哥們拿著東西,那她衛瑜牽著哥哥們的手,也就等於她拿著東西啦。

時辰快到了,街上的賓客們都緩緩朝街心挪動,一時間人頭攢動,她頂多隻看得到人家的屁股,但耳邊的絲竹樂毫無疑問的變得歡快起來。

一走進酒樓,裏頭的擺設就讓幾個孩子都愣了下。

衛瑜仰著小腦袋往上看,頭仰的太厲害,頭重腳輕差點直接向後載倒,衛瑾這才回過神哭笑不得的拖住她的脖子。

“東西又不會跑,進去了,慢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