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玫瑰

距離溫硯白出差景城已經過去五天,也到了七夕節的前夕。

香島最為繁華的西唐街區裏,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綴滿粉色浪漫的商鋪前浩浩****地逡巡。

街道盡頭的圓角落地玻璃窗裏,穿著小香風套裝的季筠柔,正在幫溫鏡姝確定生日宴時的蛋糕樣式。

她的身後,是一直以來形影不離的四個保鏢,正妥善“照顧”著她的人身安全。

季筠柔快速敲定好蛋糕的款式,隨即目光開始巡視窗外的行人,似乎是在尋找些什麽。

她放置在一旁的手機,界麵還停留在昨晚她和私家偵探A的聊天框——

A:【柔姐,我找到一個人,他應該會對你的身世之謎有幫助。】

A:【他說想約你見麵,你看什麽時候方便。】

季筠柔:【明天下午,西唐街蛋糕店,我會在那裏待到下午三點,務必早到。】

A:【好,我讓他過來找你。】

現如今已經三點零五分,她還是未能等到A的消息,也沒能等到他口中的人。

這時,一旁的保鏢過來提醒:“夫人,先生還有一個小時落地,如果要過去接機,現在就該出發了。”

今天,她一借幫溫鏡姝選蛋糕,二借接溫硯白回家的名義,才得以獨自出門,也不好突然改變主意不去機場。

於是季筠柔認命地點頭,拿起桌上幫溫鏡姝打包的小蛋糕,起身往店外的勞斯萊斯走。

突然,十字路口處響起一道刺耳的刹車聲。

隻見一輛豪車,急刹在斑馬線前,黑色的車輪印子落在斑馬線上,顯得尤為刺目。

原先悠閑逛街的行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紛紛圍過去看熱鬧。

看樣子是有人出了車禍。

季筠柔打算過去看看需不需要幫忙,但見保鏢打開車門邀請她入座的架勢,最終,她還是放棄了自己的熱心腸,選擇坐進豪車,去接那位去景城出差回來的人。

此時,8000米的高空上。

美貌溫柔空姐正被大腹便便的地中海男人揪著手,說要投訴。

空姐蹲下身,各種向中年男子致歉。

地中海不管,鹹豬手伸向空姐,撈起她胸前的名牌,念出了名字:“紀芸柔?”

三個字,直接讓過道右側座位上閉目休憩的男人,倏地睜開了眼。

他金絲框眼鏡下黯沉如夜的眸光,如鷹犀利地掃了過去。

隻見那被為難的空姐正卑微哀求著,而地中海並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溫硯白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婚戒,出聲打斷:“乘務員,我需要一杯coffee。”

空姐聽了,擦掉已經被逼出來的眼淚,轉身朝溫硯白微俯身,說:“稍等,先生。”

等空姐掀開簾子出去後,溫硯白翻閱手中的報紙,沉聲和那地中海搭話:“黃老板,你我間有生意未能合作,是為遺憾,你有氣要撒也正常,倒不必去為難這些服務人員。”

被喚黃老板的男人,一臉“恍然大悟”:“看來剛剛是打擾到溫總休息了,這些空姐真是不懂事。”

黃耀是景城來的富商,許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傲慢慣了,見誰都帶著一股子暴發戶的蠻橫。

溫硯白勾起嘴角,眼眸透出些許冷意:“無礙,倒是不知黃總能否看在溫某的麵子上,別與他們計較。”吵。

“溫總言重了。不過……能讓溫總開口求情,黃某心裏哪還敢有氣啊。”說著,黃耀一邊把玩著手指上的瑪瑙戒指,一邊審視溫硯白。

片刻後,他笑出聲,“黃某忽的想起一件趣事,不知溫總有興致聽聽嗎。”

溫硯白挑眉,眼底的情緒不明:“溫某洗耳恭聽。”

黃耀:“景城也有個溫家,據說那個溫家的家主溫俊生曾和一名妓丿女生下了位私生子。有趣的是,那位私生子好像也叫什麽硯白。跟溫總您一個姓名呢。”

言外之意,他溫硯白不過就是個妓丿女生的,什麽身份、什麽資格敢拒他黃耀的邀約。

過道的簾子被打開,空姐適時地端來一杯咖啡遞給溫硯白。

溫硯白矜貴優雅地接過後說了聲謝謝,一雙目光平靜如常地看向黃耀。

“這個故事,還有另一個版本,不知黃總是否聽過?”溫硯白的笑容很是和煦,隻眼底閃過一絲狠厲和殘忍,“所有說過溫硯白母親是妓丿女的人,好像都死了。”

說完,溫硯白朝他抬了抬手裏的咖啡,優雅地抵在唇前喝了起來。

黃耀有些錯愕,在對上那雙深黑的眼眸時,不知怎麽遍體生涼。

商務艙恢複到了安靜。

大約四十分鍾後,飛機落在香島國際機場。

前座的蘇鏡過來給溫硯白提行李箱。

在要走的時候,他轉頭朝黃耀一頷首,叫了聲:“黃總。”

黃耀愣了愣,隨即認知了一件事——

這位在景城攪動風雲的大人物蘇鏡,是溫硯白的手下?

那麽這兩年把景城攪得天翻地覆的人,也是他們以往都看不起的溫硯白?!

那他剛剛……

黃耀原先火熱的心腸,瞬間被冰水貫穿。

人煙稀少的VIP通道。

溫硯白大步走向機場外,身後的蘇鏡形影不離。

直到一聲“溫先生”在後方響起。

溫硯白逆著機場大廳的光,轉身看向拉著行李箱匆匆跑來的空姐。

對方站定後,朝他彎腰道謝:“謝謝溫先生剛剛在飛機上為我解圍。”

溫硯白沉默一瞬,冷淡出聲:“不是為你。”

“我……”

男人神情的冰冷如霜,讓空姐停在原地陷入局促不安。

溫硯白摸著自己的婚戒,難得耐心:“我太太也叫季筠柔,我不習慣、也不喜歡有人對這個名字不敬。”

說完,溫硯白轉身離去,連半點多餘的溫煦都沒有留下。

空姐留在原地,凝望他的背影,足足愣了有好一會兒。

剛剛她在飛機上沒有認出他來,隻覺得他是精致帥氣的十八線小明星。

直到有消息靈通的同事告訴她,那個幫她發聲的人是溫瑞集團的總裁、他們航空公司的股東之一。

她才驚覺自己錯過了什麽。

隻是沒想到她鼓起勇氣的搭訕,最後竟是這個結果。

半晌,空姐才感慨出一句:“矜貴帥氣,多金專一,隻是可惜……有主了。”

走得慢的蘇鏡,聽了這句自言自語,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了下。

蘇鏡停下腳步,查看收到的消息。

片刻後,他神色一凜,快步追上溫硯白,朝他匯報:“先生,秦小姐發消息過來說,你一直在找的人……在她那。”

原本還在疾步走向停車場的溫硯白,聽到這話後,駐足在了原地。

他洞悉了秦偌嫻的目的,直截了當地問蘇鏡:“她想要什麽?”

“秦小姐說……如果你要溫擇陌,那麽明天她的回歸宴,您務必出席。”

霎那間,溫硯白微垂的眼簾、高挺的鼻梁、微翹的唇峰,都染上了濃重的淩厲與不爽。

他繼續往外走,隻留下一句:“拒了。”

“是。”

一路途經的落地玻璃,都在映著溫硯白周身的陰狠氣焰,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做“生人勿近”。

他以為自己不會再為當年的人當年的事,陷入偏執。

可那些年的夢魘,隨著“溫擇陌”三個字再度來襲,間或還交雜著季筠柔的聲音——

“一個妓丿女生的,憑什麽入我溫家的門,做本少爺的哥哥?”

“溫硯白,你好髒……”

“就憑你是個髒東西,也配肖想季筠柔?”

“溫硯白,我隻是寂寞了才想睡你,不然你一個下等貨色,難道還想我愛你?”

季筠柔的聲音剛在腦海裏落下,溫硯白就看見了隔著車門、在車裏熟睡的本尊。

與記憶裏的高傲疏離不同,如今近在咫尺的她,小小的,喜歡鑽入他懷裏撒嬌。

溫硯白目光沉凝了一會兒,扭頭看向跟來的蘇鏡,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去備份厚禮,明天出席秦家的歡迎宴。”

蘇鏡錯愕一瞬,點頭:“明白。”

溫硯白從車的另一邊坐進去,動作輕柔地把季筠柔攬入懷裏,可惜女生向來睡眠淺,在感知到他的溫度後,很快驚醒過來。

她一雙水潤潤的眼睛,帶著恍若隔世的迷惘:“哥哥?”

溫硯白握住她微涼的手,如雪未化開的聲音還帶著些許冷硬:“溫太太來接我,怎麽還睡著了。”

“不能出去等你。在這裏又很無聊,就困了。”

說話時,季筠柔渾身是慵懶勁,她在溫硯白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打著哈欠嘟囔,“一去美國就是三個月,回來沒兩天又飛去景城五天。溫硯白,我感覺比起你的工作,我好像不值一提。”

溫硯白:“不高興了?”

“……有那麽點兒。”

“囡囡想要我怎麽補償?”

經過幾天的連軸轉,溫硯白也有點兒疲憊,低沉的聲音中有些沙啞。

季筠柔想了想,支起自己的身體,眼神帶著撩勁:“想要補償我的話,明天七夕節,請我吃大餐,隻有我們兩個人的那種。”

她也想在有限的時間裏,為兩個人留點兒美好的回憶。

溫硯白點了點她的鼻頭:“就隻要這樣?”

“嗯……”季筠柔想到什麽,從自己的口袋裏摸出一隻盒子,遞給溫硯白,“哦,還有這個,以後無論參加什麽宴會,你都得戴著它,你這個大股東不能那麽輕鬆,得時不時地給我的雲簪小鋪做廣告。”

溫硯白接過、打開。

隻見外觀精致的首飾盒裏躺著一枚重金製成的胸針。

胸針由黑色寶石和碎鑽鑲嵌而成,製成了玫瑰花束的形狀,金屬葉子處還嵌著“JYR”三個字母。

溫硯白疲憊的狀態一掃而盡,垂眸將視線輕柔地放在她的睫毛上:“這是什麽?”

“結婚一周年的禮物,也是七夕節的禮物。”三個月前,季筠柔親手將它設計完畢,讓孫叔趕製出來的。

溫硯白把玫瑰取出來,放進她的掌心:“勞煩囡囡,給我戴上。”

季筠柔知道他這樣說,就是答應了。

她立馬笑容豔麗地湊到男人的胸前,去給他扣上。

兩人挨的很近。

平日裏季筠柔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在此刻尤其襲人心魂。

溫硯白的眼神一暗,想要轉移視線,卻又不自覺地被她黑發下露出的一節奶白色脖頸所吸引。

男人伸手輕輕摩挲著她滑嫩的肌膚,一個念頭在腦海裏呼之欲出。

咬疼她,讓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