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玫瑰
許是在車上的時候有被做到虛脫,季筠柔不受控製地進入了深度睡眠,直到後半夜才開始做夢。
夢境是一棟美式別墅裏的場景。
窗外下著暴雪,而她正坐在落地窗前彈鋼琴。
她的身上還穿著國外高中的校服,梳著馬尾,模樣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每彈完一首,小姑娘都會渴求嘉獎似地看向身後站立著的高大男人。
可是男人並未給過多的理會。
這是……什麽場景?
她是以上帝視角在看著……少女時期的自己和溫硯白?
難道他們之前確實認識,還是這隻是她給自己編織的虛無的夢?
不待季筠柔深思,夢境轉換。
這一次,她處在了第一視角。
她的身後是一堵人牆,脖子處被人用手肘緊緊箍著,而太陽穴處則貼著一把森冷的槍。
挾持她的歹徒,正和院子外的人用中文對話:“溫硯白,放我一條生路,我就不傷她。”
夢境的真實,還有對死亡的恐懼,讓季筠柔熱淚盈眶,滿心懇切地求著門外的人救救她。
結果那人卻冷冰冰地對那壯漢表示:“我想……你搞錯了,你手裏的這位,是溫擇陌的軟肋,不是我溫硯白的。”
入夢的季筠柔還在雲裏霧裏,卻隻覺心髒一片抽疼。
下一秒,有子彈穿射進屋裏,“嘭”的一聲,落地玻璃窗碎了一地。
飛速劃破空氣的彈頭,從季筠柔的肩上擦過,擊中了她身後壯漢的心髒。
噴灑飛濺的熱血,塗滿了季筠柔豔麗的側臉。
肩膀的疼痛,女生早已體會不到,她虛軟著身體跪坐在地上,是死裏逃生的發懵。
很快,有警察進來清理現場、並確認歹徒已被擊斃。
而原先坐在地上動不了的季筠柔,開始如瀕死的魚那樣開始大口喘息。
直到她垂下的視線裏,有一雙馬丁靴踱步而來,她收斂呼吸,淚水氤氳的眼順著那雙長腿往上,與溫硯白對上。
那時,他如上位者那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底的無情和冷漠,仿佛融入了他的骨子裏。
夢境裏的季筠柔,好似終於確定眼前的人並不愛自己,眼淚再無法遏製地潸然落下。
因為是夢境,情緒被極致放大,季筠柔哭得很是慘烈,甚至哽咽出了聲。
最後,她被自己的慟哭聲弄醒,卻在睜眼後意外對上了現實中溫硯白關心的眼神。
下意識的,她鑽進男人的懷裏,緊緊抱住他,以來轉移夢中流失的那份安全感。
而麵對季筠柔的投懷送抱,溫硯白有些愕然:“做噩夢了?”
季筠柔沒法說話,此時傷心充斥著她的所有感官,她抬著頭,用近乎破碎的眼神凝視眼前的男人。
溫硯白柔和一笑,用指腹輕拭著季筠柔眼角的淚水,而後揶揄她:“水做的?總是哭不夠。”
夢裏的難過還縈繞在季筠柔心頭。
她腦海裏是一遍又一遍,溫硯白說的那句“你手裏這位,不是我溫硯白的軟肋”。
最終,季筠柔咬著唇,生硬地鬆開了圈著他腰身的手。
溫硯白自是感受到了這一瞬她對自己的疏離。
他眸色一沉,強勢地將她托抱起,摁入自己的懷裏。
男人的上半身未著衣物,緊實的胸肌幾乎全部貼在了季筠柔的身軀上。同時,他身體的滾燙也逐一入侵了她本是微涼的肌膚。
他強有力的胸膛和雙臂,將她完全包裹。
季筠柔躲不掉他的霸道,隻能重新抱住他。
溫硯白沉著眸子,看向她身後的鏡子,努力克製自己眼眸裏的占有欲,啞聲問她:“夢見什麽了?”
“我……”
季筠柔停住話頭,腦海裏劃過了夢裏的一個不算熟悉的名字——溫擇陌。
她咬了咬唇,不能跟他說這個。
片刻後,女生故作委屈地再次看向他,埋怨:“剛剛我夢見你摟著林舒語,說不要我了。”
聽此,溫硯白算是了然——為什麽她剛剛抱自己又推開自己。
關於他和林舒語的事情不向她交代清楚,她怕是心裏會有疙瘩在。
“林舒語隻是我在大陸公司的藝人,她在炒作的時候難免會帶上我,這一年我身在香島和國外,有些緋聞我也沒太在意。但現在,既然囡囡開始在意了。那麽這些都會有人去處理幹淨。”溫硯白用指腹把她的眼淚全部擦掉,“以後不許為這個鬧脾氣了,好嗎?”
“嗯。”季筠柔乖乖應答。
溫硯白揉揉懷裏人的頭發,他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還早,再睡一會兒。”
季筠柔點頭,就要躺回去。
但見溫硯白要下床離開,她還是問了他一句:“天還沒亮,你要去哪?”
男人站直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是一貫的深邃:“或許,溫太太是不知道自己此刻香肩半露、酥丿胸半遮的模樣有多勾人?”
“我……”季筠柔下意識地用被子把自己遮住,“你怎麽天天……”
溫硯白也不逗她了。
他彎腰拾起地上的睡袍,一邊穿衣一邊走向外廳,隻餘他的調侃聲在臥室裏殘留:“我去遊一會兒泳,發泄下多餘的精力,好過今晚被趕去書房睡。”
“……”
季筠柔想到了白天在車上被他翻來覆去折騰的情形,她默默給自己披上了被子。
確實。
如果他還敢**,她晚上一定會把他的枕頭丟出去。
不過,在確認溫硯白真的離開了臥室後,季筠柔便閉上眼睛,重塑起了剛剛在夢境中看到的點滴細節。
最後,她拿出手機,在網頁上輸入了“溫擇陌”三個字。
一如她的名字一樣,互聯網對此顯示的是404。
季筠柔又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傷疤。
當初她去祛疤的時候,醫生有說那確實是子彈劃過的痕跡。
所以,剛剛的夢應該不是夢,而是記憶。
—
下午,溫硯白帶季筠柔出發回了溫家老宅。
老宅坐落於西島山頭,一麵是高山,一麵可鳥瞰整座城市。
它高立的位置,一如這個家族在香島的地位那樣,高高在上,無可動搖。
溫氏的旁支眾多,又聯係緊密,在知道老太太要給溫硯白回國設宴後,這條去往別墅的柏油路上,皆是溫氏子弟的豪車,堪比車展。
等在別墅入口處的豪車內,季筠柔穿了一身改良禪意旗袍,做了中式簪發半披發造型,整個人顯得清冷又豔絕。
她戴著玉鐲的手,輕輕搭在膝上的精致木盒處,片刻後,又扭頭心緒不寧地看向閉目休憩的溫硯白。
她記得溫鏡姝說過,溫氏子孫多,難免會有自命不凡的,想把溫硯白從溫氏集團掌權人的位置拉下來。
好在近些年,靠溫硯白大刀闊斧地對外征戰、對內除腐,把溫氏從“西山”上拉回來,才讓那些人不敢再多說什麽。
溫硯白是經曆了很痛苦的一個階段,才有今天的成就。
所以他們今晚,或許都有場仗要打?
大概是發覺了她在審視自己,男人睜開清冷不見一絲情意的眼眸,淡淡看她:“怎麽了?”
季筠柔:“哦,有點緊張。”
“你這淡定模樣,還會緊張?”
溫硯白握住她的手,低沉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可思議”,隨即,他又萬分篤定,“再怎麽,也該是他們因我們的到來,而緊張才對。”
這點,季筠柔認同。
同時感慨,溫硯白合該是個上位者。遇事從容理智、淡定又高效率處理、讓人不由自主想跟著他去打仗,而且都堅定一定會打勝仗。
跟著他闖**商界,應該會很有鬥誌。
這時,車駛入了地下車庫。
溫硯白摟著季筠柔從負一層徑直上了一樓客廳。
室內原先還在三五成群聊著商業、時尚、豪車話題的人,都齊刷刷地朝拱形大門處看了過來。
溫硯白漠視了他們,隻帶著季筠柔繼續走向裏廳。
直到在經過花園的長廊時,有一聲甜膩膩的“大嫂”響起,吸引了季筠柔的注意。
她看向長廊的方向,是溫鏡姝正從那快樂地朝他們奔跑過來。
季筠柔看向溫硯白。
對方已經洞悉了她的想法,伸手揉揉她的腦袋:“玩去吧,正好我要先跟奶奶說些公司上的事,等會再讓人來叫你。”
“嗯。”
恰好溫鏡姝跑到兩人跟前。
小姑娘站定,挺身。
麵對溫硯白的冷漠臉時,她努力鼓起勇氣,但也隻憋出了一聲大哥。隨後,怕得要死似的,拉起季筠柔就頭也不回地跑遠。
後方傳來了溫硯白的一句警告:“顧好你大嫂,她掉根頭發,我拿你是問。”
“知道啦!”溫鏡姝連忙回。
大概跑到花園裏,溫鏡姝才敢大喘氣,而後半是抱怨地問季筠柔:“我說嫂子,你到底是怎麽喜歡上我大哥的,你跟他站在一起都不怕的嗎,我在他麵前都不敢呼吸。”
“他有那麽恐怖嗎。”
其實,季筠柔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怎麽就喜歡上溫硯白了。
可能是出院那天,他帶她去購置衣服。
商場裏,她看到有小朋友在吃巧克力蛋糕,那時,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溫硯白發現了,領著她就去問了那小朋友蛋糕店的位置,然後他親自帶她去買了。
一個高高在上、凡事都不必自己親為的人,卻能細致地觀察到她的渴求,還把東西弄給她。
從那開始,季筠柔就覺得溫硯白是她可以信任和托付的存在。
毫不誇張地說,他是失憶的她,在這個世界的唯一。
隻是疏離感也在彼此信任崩塌的時候,如排山倒海一般衝擊過來。
她現在對溫硯白的情感極其複雜。
有他騙了自己的排斥,也有一絲他確實是喜歡自己、不是玩弄自己的期許,但更多的是想要弄清楚一切的理智。
在搞清楚一切之前,她必須克製自己對溫硯白的感情。
溫鏡姝剛想羅列溫硯白過往的“沒有人性”,想向大嫂吐槽。
忽的,一旁有陣竊竊私語從洗手間裏傳來——
“剛剛被溫硯白護在懷裏的那個女人,真是我們大嫂啊?”
“八丿九不離十吧,長得還挺漂亮的。但那穿衣風格和神態氣質,怎麽看都像是翻版的秦偌嫻。玩替身情人這套,還是大哥會。”
“可是秦偌嫻哪有今天這位漂亮啊,說不定是溫硯白找到真愛了,這不,連婚戒都戴上了。”
“我倒不這麽認為。你看,一說秦偌嫻馬上回來了,這女的就冒出來了,還被溫硯白帶到這裏來宣布身份,怎麽看,都像是在氣秦偌嫻。”
“也有這種可能……畢竟秦偌嫻是溫硯白手把手教出來的,雖然兩年前鬧得都像是要決裂,但想必溫硯白也得到了秦偌嫻回來就要聯姻的消息,在激她低頭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