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玫瑰

維多利亞酒店佇立於港灣之上,隨著夜幕降臨,燈光搖曳,猶如歐式城堡的建築在海水的倒映中,呈現出美輪美奐的身姿。

煙花綻開的第一秒,這座沉寂於江畔的宮殿終於如同活了過來,亮起周身熠熠珠寶,迎接今日來這參加溫鏡姝生日宴的賓客。

無數豪門名流隨著星光路的指引驅車前來,百萬級的豪車整整齊齊地停滿了一座廣場。

拍完豪車匯聚,媒體的鏡頭又轉向了港口處新駛來的一輛被命名為“viola”的豪華遊艇,她正穩穩地停靠在酒店外的碼頭處。

那是溫硯白送溫鏡姝二十一歲的生日禮物。

價值三千萬,裏裏外外都是粉嫩的顏色和裝扮,足以看出,溫硯白對這個妹妹的疼愛和上心。

為了蹭上溫氏豪門的流量,媒體今夜狂刷“豪門兄妹感情深厚”的相關新聞。

而酒店的三樓休息室裏,當事者之一的溫鏡姝,對著這些新聞就是一句嗤之以鼻的咆哮——

“我和我大哥感情深厚?靠!溫硯白對我凶的時候,這些媒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愣是連他半句壞話都不舍得說!”

一側,正喝著花茶、看著酒店財報的季筠柔,聽到溫小公主憤慨的吐槽不免勾唇一笑。

不過,她也想起了溫硯白曾和自己說過的一件事……

在溫家的族譜上,排在溫硯白之後、排在溫鏡姝之前的,其實還有一位叫溫硯言的女孩。

她是溫硯白親生的妹妹。

隻是當初溫媽媽產後抑鬱自殺,帶上了溫硯言,所以這個小寶寶沒能活過滿月。

溫硯白來到香島後,對溫家的同輩都不太親近,唯獨對溫鏡姝很好。

不僅僅因為溫鏡姝是小輩裏跟他血緣關係最近的,更是因為溫鏡姝長得極其像她的姑姑,也就是溫硯白的媽媽溫雪蘭。

在溫硯白看來,溫鏡姝完全是媽媽和妹妹存在過的證明。

所以他給予了這個妹妹非常多的寵愛,但同時,也多了份嚴格。

因為他怕有一天自己不在了,溫家的其他幾房豺狼虎豹會對溫鏡姝虎視眈眈。他必須讓溫鏡姝靠著她自己也能支棱起來。

“你大哥……其實很愛你。”季筠柔補了這一句。

“嫂子,這話誰說我都可以信50%,可從你嘴裏說出來就有點兒凡爾賽了。我大哥隻愛你才對吧。而且你是不知道,他就連你的婚……”話到這裏,溫鏡姝及時閉嘴。

季筠柔在等她的後話:“婚什麽?”

“額……沒什麽。”

有點怕季筠柔會追問,溫鏡姝連忙從梳妝鏡前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蓬蓬公主裙,招呼,“嫂子,宴會馬上開始了,要不我們就下去吧。”

季筠柔看了看時間,確實差不多了。

不過她又想起一件事,便對溫鏡姝提醒:“等會兒在外人麵前,你還是要記得喊我為筠柔姐哦。”

“為什麽呀,大哥不都已經在家族裏官宣你了嗎,你是我大嫂的這件事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誰也不能搶走。而且今天大多都是親戚朋友,為什麽我還不能叫你大嫂?”

季筠柔垂眸,情緒微沉了些:“你大哥還沒有計劃對外公開我,又或許是擔心外人會打擾到我,總之……暫時先別吧。”

以前她也很想要有朝一日,溫鏡姝能光明正大地叫她大嫂,參加宴會也會被尊稱一聲溫太太,但現在不了。

她做自己就好,也省得今日介紹、明日被換,多尷尬啊。

溫鏡姝若有所思地頷首:“也對,我大哥把你當寶似的藏著掖著,連奶奶那都瞞了好久。生怕奶奶不同意,你會受傷害……成吧,反正現在有沒有我大哥,你都是我最好的筠柔姐。”

季筠柔揉揉她的腦袋:“那是當然。”

隨後,兩人一同攜手下樓。

但溫鏡姝的人緣極好,誰見了都會把她拉過去聊上一會兒。

季筠柔不過是去吃了塊小蛋糕,再抬頭的時候,她已經看不到溫鏡姝的身影了。

宴會廳裏,名流濟濟,獨她一人誰也不識。

不過季筠柔並不怯場,這樣的場合,正是她雲簪小鋪打廣告的好時機。

於是,她直接端起一杯香檳,湊到幾個身價還不錯的豪門闊太堆裏,與她們攀談。

對方一開始並不樂意讓臉生的季筠柔加入圈子,直到她們看到她手上百萬級別的玉鐲還有那身有錢也買不到的高定旗袍時,當即就明白了她的身份不簡單。

季筠柔將自己雲簪的名片一一分發了出去,邀請她們有空可以去雲簪喝茶。

做完這些,季筠柔便去了小廳等溫鏡姝過來。

與此同時,正在三樓宴會廳的溫硯白,緊緊盯著對麵的電腦屏幕,十數個監控裏顯示一切正常。

沒有可疑的人,沒有不合理的事。

溫擇陌並沒有出現。

男人端起紅酒,雙眸的黑色沉在玻璃杯後,仿佛深海淵底、仿佛無盡宇宙。

這時,一旁的門開了。

有保鏢前來匯報:“先生,找到夫人了,在樓下小宴會廳。”

溫硯白冷然的臉上這才有了些許情緒。

他起身走到三樓的走廊處,靠在欄杆上往下望去。

在這裏,正好能看到一樓的小宴會廳。

而一樓的人一般難以注意到三樓這兒會有人在窺探。

隻是在溫硯白的視線剛落到季筠柔身上的時候,她就察覺了,抬頭朝他看來。

兩人的目光隔空撞上,是柔情蜜意的揶揄和冷淡的別扭。

溫硯白喝著紅酒,白皙的脖頸上,喉結大幅度地滾動了下。

卻見樓下的女人毫不猶豫地收回目光,轉而笑意盈盈地去麵對那位搭訕她的男子,整個人在琉璃燈下又嬌柔又明豔。

溫硯白喝酒的動作一頓,目光乍然間冷戾許多。

他將紅酒杯放置到一側侍者的餐盤上,扯了扯領口,吩咐出聲:“去訂一間套房。”

“什麽?”跟在他身側的蘇鏡,一時間沒聽清。

溫硯白聲音啞然:“半個小時後,請夫人過去海景房。”先好好懲罰一番,再帶她去後花園。

這下,蘇鏡徹底明白了。

他低頭應聲,前去照辦。

而另一邊沒等到溫鏡姝的季筠柔,在挑釁完溫硯白後,拒絕了四五波要她聯係方式的男性。

可也一如之前那樣,被有心之人給惦記上了。

她不過是準備去洗手間整理下妝容,卻在出門的時候“意外”和一個女生迎麵撞在了一起,對方舉著的葡萄酒灑了兩人一身。

季筠柔是個極其怕麻煩的人,也不喜歡承擔他人的愧疚。

她剛準備在對方道歉時,說句“沒關係”,誰知卻等來了對方的一頓痛批:“我說你有沒有長眼睛啊,你知不知道我這身高定多貴啊,一百萬的衣服,你這一撞,全給我毀了!”

季筠柔定定地看著她,一言不發,片刻後,了然的眼底劃過一絲明晃晃的嘲諷。

“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難道你還想不承認?這裏可是有監控的。”沈瑤傲慢地雙手抱胸,而後上下打量了眼季筠柔的衣服,蹙眉不屑,“什麽窮酸樣,參加晚宴穿旗袍?”

她上次在拍賣會的時候可是聽姐妹團的說了,季筠柔在香島毫無身份,不過就是和溫鏡姝有些交好罷了。

但平時溫鏡姝出去玩都不會帶她,可見也不是多好的關係。

而且,季筠柔剛剛拒絕的人是她苦追了兩個星期的霍家少爺。在沈瑤看來,季筠柔確實有幾分姿色,但她哪來的底氣拒絕來自霍家少爺的示好。

這簡直是把她的臉也拉到地上踩。

最後,季筠柔開的雲簪小鋪與她手裏的首飾店撞路線了,所以她早就想來“會會”這位搶了不少她客戶的雲簪老板娘。

她沈瑤今天就是要讓她季筠柔知道,整個香島的珠寶都在他們沈家旗下,她自己的珠寶鋪子雖不成器,但也絕不允許任何人來分一杯羹。

“無論是調監控還是如何,我都能保證自己是在正常走路,反倒是這位小姐突然竄出來,撞上了我,這才導致衣服被毀的慘案發生。不過今天是溫鏡姝小姐的生日宴,我不好與你爭執這些。要不這樣吧,我負責賠償你的,你負責賠償我的?”

沈瑤再糊塗也知道不可以在溫家的宴會上把事情鬧得太大。

“好啊,一百萬,一分也不能少。”

季筠柔點頭,她朝人群中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那如影隨形的溫硯白派來的保鏢。

她招了招手。

保鏢當即快步過來,恭敬頷首:“夫人,有事請吩咐。”

沈瑤的神情微愣,有些沒想到季筠柔年紀輕輕竟然已經結婚了?

就在沈瑤錯愕間,季筠柔擲地有聲地對保鏢吩咐道:“我現在要去換身幹淨的衣服,你幫我問清楚這位小姐的家庭住址,明日把我這件旗袍的訂單發票和她的禮服賠款一並帶過去。”

“……是。”

季筠柔當即搖曳身姿,離開小客廳。

而被丟在原地的沈瑤並不想就這麽輕拿輕放。

她準備跟上去繼續同季筠柔理論,誰知保鏢就這麽伸手攔下了她,並道:“這位小姐,關於我家夫人的賠償相關,接下來將由我全權負責。”

“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與我討論這個?”沈瑤一臉嫌惡,“我可是沈家大小姐,你一個保鏢怎麽敢的啊?”

這時,一旁傳來了清冽的女聲,帶著些微嘲諷:“我說你是真瞎還是蠢啊。”

沈瑤被這麽懟了一句,當即氣得不行,轉身就要朝一側發飆,卻見說話的人竟然是剛回國不久的秦偌嫻!

當即,她臉上的趾高氣揚沒了,連忙尊稱對方一聲:“秦、秦姐。”

秦偌嫻為她指點著:“我說……你可以不認識季筠柔,但你也該看看你眼前這位保鏢的西裝上,那明晃晃的W吧。”

聽到此話,沈瑤的眼睛裏當即瞳孔地震。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神情保鏢製服上那用藏藍色針線刺繡出來的w的標誌。

那是……溫硯白下屬的標誌。

是獨立於溫瑞,獨屬於溫硯白一個人的標誌。

難道季筠柔……

沈瑤當即軟了腿。

秦偌嫻端起香檳就走,嗤笑著留下兩字:“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