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玫瑰

流蘇雲城徹夜通明。

管家、傭人、保鏢都風聲鶴唳地堅守著自己的崗位,唯恐出現紕漏,被盛怒的溫硯白拿來開刀。

客廳裏靜得掉針可聞。

家庭醫生正半跪在地上幫季筠柔清理腳底的傷口,動作間無比輕柔,生怕弄醒熟睡的人。

但溫硯白還是發現懷裏的人蹙起了眉頭。

他目光一沉,提醒醫生:“再輕些。”

醫生輕聲解釋:“先生,有些石子藏得比較深,挑出來必定會疼些。”

溫硯白又怎會不知。

隻是自責使然,他想讓她受的疼楚再輕些罷了。

剛在公路上,他在盛怒之下,沒能注意她是光腳開的車,還拽著她走了近百米的路。

回來的路上,她一聲不吭,寧可疼得倒吸涼氣、一拐一拐跟在他身後,也不願叫他抱。

直到他轉身等她,才發現她禮服下是一雙腳已經鮮血淋漓。

他去抱她,她還推拒。

倔脾氣,還是和以前一樣。

挑出最後一塊石子時,季筠柔還是疼醒了。

那泛紅眼尾還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淚,顯得她整個人破碎不堪。

溫硯白的神情還冷硬著,隻抱著她的手忍不住收緊,用指腹輕輕將她的眼淚擦去。

他抬頭看向幾個傭人:“都去忙吧,今晚沒我傳喚,不用來小廳。”

“是,先生。”管家帶領其他傭人離開,還關上了小客廳的門。

空間裏陷入安謐。

溫硯白端起小碗,盛了一勺燕窩粥到季筠柔嘴邊:“今晚你什麽都沒吃,這樣對胃不好。乖,把粥喝了。”

季筠柔微微側過頭:“心情不好,吃不下。”

溫硯白看著她濃密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也不忍心再說她,語氣溫柔了許多:“就吃一點?”

雖然男人是商量的語氣,但季筠柔知道,如果自己不吃,他最終還是會有各種辦法撬開她的嘴。

沒辦法,季筠柔隻能默默地張開嘴,將那勺粥含入。

溫硯白目光變得有稍許柔和。

他一邊喂她,一邊為今晚的誤會事件作解釋:“那個抱我的人,是秦家大小姐秦偌嫻。她曾跟在我身邊做事,叫我一聲師父。這次會去赴她的約,是因為她手裏有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我必須得到。但……確實是我估算錯誤,以為跟她商量完畢東西的歸屬問題,就還趕得及我們的約。至於被秦偌嫻抱,不是我的本意。”

還有季筠柔會出現在二十七層的原因,蘇鏡已經調查清楚。

所有參與此次環節的人,一個也逃不過懲罰。

至於季筠柔,溫硯白隻能繼續哄她:“還有三勺,再吃些?”

季筠柔如水的眼眸裏,抬起來對上他的:“溫硯白,我真的吃不下了……”

溫硯白把粥放下,掐著她的下巴,轉到自己的方向,而後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唇:“胃口小,體力差,脾氣……倔。”

季筠柔不服氣,剛想反駁自己哪裏體力差、脾氣倔。但須臾後,她意識到他說的體力,指的是……**那方麵。

溫硯白總是一本正經地在不適宜的時候,開些並不冒犯人的車。

“我困了。”這是她常用的逃避理由。

溫硯白知道她的心情並沒有轉好。

他放下碗,帶著她靠在沙發上,低聲同她呢喃:“季筠柔,無論你對我有什麽意見和怨言,既然我們是夫妻,那麽遇事最好是坐下來好好談,而不是像剛剛那樣……逃離我。”

“這個世界,沒有什麽比失去更可怕。你是我的軟肋,是我以生命珍藏的瑰寶。你可以肆意懲罰我的過失,唯獨不可以的就是讓我失去你。”

昏暗的壁燈落入季筠柔望著他的眼。

這也是一整個晚上,她第一次直視他。

她是他的軟肋?

珍藏的瑰寶?

不,她是他見不得光的軟肋,被他二選時才能選中的plan b。

拿不出手的就不是愛,隻是權衡利弊下的緩兵之計。

而且,他對她的占有欲多於其他感情,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一旦真愛來臨,她會被像今天一樣棄於腦後。隻有她在做出他意想不到的舉動後,他的占有欲才會被激發,然後像現在這樣,揪著她宣布他對她的所有權。

溫硯白並沒有看到季筠柔垂下的眼底裏,閃過了一絲輕微的自嘲。

他伸手順了順她的發,深邃的眼眸中帶著似笑非笑:“你不知道……我這輩子失去過很多東西,所以更渴望一些東西。”

“我渴望被愛、渴望被堅定選擇、渴望有人滿眼是我。但後來我發現,我隻渴望你。”

話音到這,溫硯白停止溫柔的陳述,目光繾綣地看她。

季筠柔也一改剛剛的頹然,伸手圈住了溫硯白的脖頸,讓自己半掛在他的身上,努力展開笑顏:“那以後,我不離開哥哥了,我一定會……好好愛哥哥。”

她知道隻有這樣說,溫硯白才會放下戒心,不會加強對她之後出行的管控。

不讓他放心的話,失去自由的隻會是她自己。

季筠柔不禁又想起了當初溫鏡姝對溫硯白的點評——

“對付男人就像對付小狗,尤其對付像我大哥那長達二十八年的純情老處男,他既然允許身邊有你,那麽你對他勾勾手指,他鐵定搖著尾巴就過來了。”

想著,季筠柔主動湊上去親了口男人的唇角:“你知道的,今天我就是吃醋了……我心眼小,我的就是我的,不喜歡被被人覬覦。所以溫硯白,你以後不能讓別人抱你了,好不好?”

男人聽此,多情眼**開一絲水光柔和。

他抓起她的手摁在他的心口處:“或許,你可以再強勢一些。”

“嗯?”季筠柔仰頭看著他的眼睛,心跳得有點快。

不,好像是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季筠柔看向覆蓋在他胸肌上的自己的手,它全然感受到了此刻溫硯白心跳的快速與激烈。

“你可以大膽要求溫硯白,身體歸你,心也歸你。”

“我……”

季筠柔卻愣怔住了。

她在他身邊的時間不短了,她可以毫無負擔地向他要求價值不菲的珍珠翡翠、千萬起步的豪宅,甚至於溫瑞集團的股份。

唯獨他的心,是她一直以來不敢占有的。

當初溫硯白也明確跟她說過,她可以從他這裏得到一切,但愛這種東西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反而是一種奢侈品,他可能暫時給不了她。

所以這兩年,他對她極盡疼寵,什麽都給她最好的,隻是他看似多情的眼睛裏,對她是沒有愛意的。

起初她不以為意,守著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愛自己。

可是現在有了對比,就不一樣了。

季筠柔收拾好心情,粉嫰的指甲戳在他襯衫上,點點他的心,問:“我真的可以擁有這裏?”

“想感受一下嗎?”

“怎麽……感受?”

溫硯白讓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手夾住她脖頸上的係帶,慢條斯理地抽開:“當然是用做的。”

音落的同時,絲帶滾落白皙的肩頭,三兩縷地垂在季筠柔的身前。

她將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半是推拒,同時眼底也有慌張:“別,我們還在樓下。”

男人的聲音有些許砂礫感,似蠱:“可我們的……第一夜,不就在這?”

季筠柔的堅持,因為他的這句話,悄然破碎。

是啊。

他們第一夜確實在這。

她被他領回來後,有一段時間,他們處於一種很奇怪的關係。

他說他們是未婚夫妻,可他從不親近自己,隻是像養小孩似的,每晚都會給她講睡前童話故事,見她困了就會親一下她的額頭,然後給她蓋上被子離開。

直到一次,他醉酒回來,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醒酒。

而她沒有他的睡前故事睡不著,就去了無人的小客廳裏想要坐等他回家。

結果,她意外看見了月光下,那隻著了件單薄襯衣、仰頭靠在沙發上閉目休憩的溫硯白。

以往他的襯衫都會穿得一絲不苟,獨獨那時,領口處的紐扣已經解開了三顆,露出緊實精壯的胸丿肌。

處在灰暗中的他一如神明聖潔,又如魅影那樣性丿感得勾人。

她被他深深吸引,都忘了挪動腳步。

溫硯白也看到她了。

不知為何,他忽然勾起笑,一雙多情眼裏醉意朦朧,卻沒有遮掩其中直白。

他招手讓她過去。

她也就大著膽子朝他靠近。

隻是才剛到溫硯白麵前,他就大力地將她箍到了他的腿上,讓她親昵地坐在他麵前。

這個動作無疑給了那時色膽包天的她極大的鼓舞。

於是她半主動、半引丿誘,雙唇在男人的唇上、脖頸上、心上落吻。

隻是最後被溫硯白強勢反攻,還被他刻上了滾燙的“烙印”。

次日清晨。

在溫硯白的懷裏、在這沙發上清醒時,她頂著男人審視的眼神,雙手一攤,表示既然都這樣了,她這個未婚妻一定會對他負責到底。

溫硯白點了頭。

之後他們一起去領證,成了正式的夫妻。

現在回憶起來,還真是有點兒“年少輕狂”。

就在季筠柔還陷在回憶裏的時候,她的脖頸被溫硯白輕齧了下。

她仰起頭,沒能忍住,泄出了一道嬌聲:“啊~”

“嗬……”

聽到她的難忍,溫硯白不免笑聲清朗,埋首在她肩頸處,誇讚,“好聽。”

兩個字,讓季筠柔臉上像是有火燒起來了一樣。

不過她轉瞬清醒,堅持要求:“溫硯白,你如果要做的話,就必須先去洗澡。因為待會我……我不想把腿架在別人抱過的腰上。”

溫硯白眸色一暗,啞聲道:“好,一起洗。”

說著,他溫柔地將她抱起,緩步走向電梯。

夜雨磅礴,逼仄的浴室裏,芬芳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