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酒店大廳外, 剛邁上台階的關語兮，聽到她爸的叫聲和蘇澄不陰不陽的話。
在外人麵前，她不想鬧的太難看, 更不想讓蘇澄看了笑話。她深呼吸，頓住步, 表情平靜的回過頭，目光落在她爸身上，帶著淡淡的驚訝道：“爸, 這麽巧。”
“過來吃飯？”關賀軍笑著問道。
上次停掉信用卡的事情，他越想越覺得過意不去, 又找不到台階下。他不聲不響的把那張副卡恢複了, 卻再也沒見關語兮刷過。他想找周雅英聊聊女兒的現狀，前妻壓根懶得搭理他。
蘇澄笑著打趣道：“小兮, 怎麽看到你爸跑的比兔子還快。”
關語兮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蘇澄，微笑道：“蘇總, 說話不要靠自己臆想。我這邊還有工作, 怕遲到, 所以急匆匆的趕過去。我不像你，跟在我爸身邊拿高薪享清福，我在外麵自力更生，可不得工作態度積極點嗎？”
蘇澄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表情越來越僵硬。
關賀軍身旁還有兩個老朋友, 她和關賀軍之間的關係, 那些人也知道。她不僅要征服關賀軍, 還要拿下他的朋友圈。尤其是這些交情篤深又在資本市場上有分量的老朋友。隻有得到他圈子的認可，她的地位才會越來越牢固。
她今天可是跟關賀軍說了好一通軟話, 才被帶到這個老友局。
眼下被關語兮含沙射影的攻擊，她又氣又急，受刺激的大腦正在拚命組織語言想要回擊時，關賀軍笑眯眯接過話，“對了，你現在在哪兒工作？”
“中源投行。”關語兮應道。
“好公司啊。”關賀軍友人道。
“上一次見小兮還是幾年前，現在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漂亮又能幹。”又一人誇讚道。
“虎父無犬女，當年小兮的高考成績，可是讓老關好好的顯擺了一番。”
“老關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啊，我家那個……算了，不提也罷，不然等會兒灌上三瓶茅台都消不了氣。”
關賀軍被老朋友誇的笑聲爽朗，“我這女兒，從小就讓人省心。”
他們這麽你一言我一語的，蘇澄好不容易醞釀好的想為自己扳回一城的話，根本就找不到機會脫口。關語兮瞥見她憋的麵色發青還要強撐笑意的臉，心裏有了一絲舒爽。
關賀軍對關語兮道：“在中源鍛煉是好事，但投行工作壓力大，有什麽困難隨時跟爸爸講。”
袁瑞一直待在旁邊看著這群人寒暄，這時候主動站出來道：“叔叔您好，我是小關的同學袁瑞，現在也是她同事，很高興見到您。”
“你好。”關賀軍點了點頭，“是同學又是同事，挺好的，以後工作上可以互相照應。”
“爸，我這邊還有事，我們得先走了。”關語兮不想繼續聊下去了。
“行，行，你去忙。”關賀軍笑著應聲，“空了一起吃飯。”
今天跟女兒碰麵，還得知她的工作近況，對他來說是意外之喜。
“兩位叔叔，再見。”關語兮禮貌的跟關賀軍的朋友道別。
走遠後，袁瑞低聲問道：“那個女的，不會就是你爸的小三吧？”
畢業前他偶然聽人說到過關語兮家的八卦，父母離異，爸爸在外麵有小三和私生子。當時他還把幾個閑聊的人罵了一頓，說他們吃飽了撐著沒事幹關心別人的家事。
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他撞上了她家的修羅場。
關語兮沒有說話，腳下大步前行。袁瑞知道這是八九不離十了，歎了一口氣道：“叔叔眼光不行，這小三也不怎麽樣嘛，哪裏比得上原配……雖然我沒見過阿姨，但是看你就知道，你媽一定是大美人。”
麵對袁瑞刻意的討好和誇獎，關語兮仍是無動於衷。每次看到蘇澄，她的心情就糟糕透了，尤其是他們倆一起出現在她眼前。
袁瑞還想說什麽，被關語兮打斷，“別提他們了。”
“好，好……”
兩人前往樓上包間時，大圓桌已經坐了大半。
楊楠為他們介紹，“這是胡一波胡大律師，這是胡律師的徒弟王妍律師。”
關語兮和袁瑞跟著問好。
“這是審計師陳淑樺，這是李建。”
“這是我們新來的兩名員工，關語兮，袁瑞。”
眾人互相寒暄之後就算是認識了。楊楠是社交牛逼症，雨露均沾的跟在座每一個人都能聊上幾句。關語兮在一旁暗自佩服。
等了一會兒，包間的門被推開，一行人有說有笑的走進來。
為首的正是徐勁成和思禾的老板周雲峰。陳瑤和公司董秘顧芳亭跟在後麵。
周雲峰入座後，目光在桌上掃一圈，落到關語兮身上，問道：“這是……”
“這是徐總安排到咱們項目的新人手，關語兮。”陳瑤笑道，順便為袁瑞介紹，“這是袁瑞，都是新增人手。這下周總該放心了吧，人員配置充足，進度隻會超前，不會滯後。”
“行，行。”周雲峰連連點頭，“我巴不得你們安排一個足球隊的人來。”
菜上桌後，周雲峰招呼服務員為在座的人倒酒。
關語兮經過跟陸司衡喝過那兩次後，知道自己酒量稀爛，酒品也稀爛。
服務員正要給她倒酒時，她把小小的白酒杯移到一側，歉意的說道：“我喝不了酒，能不能喝飲料？”
周雲峰聞言，挑了挑眉，看向徐勁成，“你徐總帶出來的兵，還有不會喝酒的？”
徐勁成不屑的撇嘴，“新員工，才大學畢業，還嫩著呢，哪能跟那些久經沙場的老兵比。”
周雲峰對關語兮笑道，“咱們能坐在一個桌上，就是緣分。不如給我個麵子，今晚喝兩杯試試。你還有這麽多同事在，就算喝醉了也有人送你回去。”
陳瑤勸道：“要不先喝一杯試試？”
關語兮不想一上班就喝酒出醜，索性扯謊道：“真的不好意思，我酒精過敏……”
“小關的情況我知道，她是真喝不了。”坐在關語兮旁邊的袁瑞幫忙打圓場，“各位領導不嫌棄的話，給我個機會，多練練酒量。”
“算了，小關喝不喝不重要，咱們哥倆喝開心了就行。”徐勁成對周雲峰道。
周雲峰笑容淡了幾分，雖然覺得被下了麵子，但也隻能作罷。
“小關，你手裏還有一堆活兒，吃完就趕緊回去加班。”徐勁成吆喝道。
關語兮連連點頭。
酒局上，沒了關語兮什麽事兒。其他人推杯換盞，她用果汁飲料意思一下之後專心吃飯。
她飯量不大，不過十來分鍾就吃飽了，稍坐一會兒後，跟陳瑤打了個招呼，便離開包間。
關語兮前往洗手間，正在盥洗台洗手時，鏡麵上映出蘇澄的身影。
她洗過手，抽出一張紙巾把手擦幹，又從隨身小包裏拿出一支口紅，對著鏡子補妝。
“要不要去你爸那邊坐坐？”蘇澄一邊用口紅描摹唇瓣，一邊笑著問道。
關語兮冷眼看她。
蘇澄闔上口紅，溫溫柔柔道：“小兮，阿姨是打心底想跟你好好相處，你不要總把我當仇人看待。”
關語兮笑了下，“怎麽了？你是擔心我爸迷路，走進這女洗手間嗎？這時候還這麽賣力演出，給誰看呢？”
蘇澄對她的譏諷不以為意，反而道：“我很在乎你爸，為了他，我願意包容你的不懂事和不成熟。”
關語兮冷笑看她，嘖了一聲，“你真行，我隔夜飯都快吐出來了。”
她不想再搭理她，轉身離去。
蘇澄把口紅裝進包裏，再次看向鏡子時，眼神陰冷銳利。
她隻需要穩住這幾年，熬到她兒子大學畢業，能接手關家的家業，她就徹底贏了。
關語兮離開酒店後，打車回到辦公室加班。
全身心投入到數據資料中，也能讓她忘了蘇澄給她帶來的不適感。
她正在核查銀行流水時，放在桌麵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關語兮掃一眼，發現是陸司衡打來的視頻。
再一算時間，距離兩人上次打視頻，剛好是一周。
關語兮接通視頻，把手機放在一疊文件上，靠著背後的資料架，正好充當手機架的功能。
視頻那端，陸司衡坐在一張紅木大桌前，手裏翻著一本書，慵懶的靠著沙發椅，身上穿了件深色睡袍，開叉的領口露出胸肌線條和若隱若現的薄肌肉。黑發短碎發半幹半濕，帶了幾分淩亂，反而透出一股別樣的性感。
這也太蠱人了！關語兮心裏的那頭小鹿蹦躂起來，她移開眼假裝看資料，待鎮定之後，再若無其事的看向鏡頭裏的男人，閑聊道：“你剛洗完澡？”
“嗯。”陸司衡道，“看會兒書就睡了。”
“羨慕，我還在加班呢。”關語兮拿起手機，把鏡頭朝向她桌麵的資料，“你看，這麽多東西……”說完，又把手機放回去。
陸司衡不疾不徐道，“提醒我不要加班，自己忙起來了？”
“那不一樣，你是領導，可以把活兒安排給下麵人幹。我是小兵，是食物鏈最底層，是革命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往哪裏搬。”關語兮自我調侃道。
“稍等。”陸司衡道。
關語兮見人從鏡頭前離開，腳步聲由近到遠，又從遠到近，等他再次坐在桌前時，手裏多了一瓶礦泉水。陸司衡把蓋子擰開喝水。
關語兮目不轉睛看著，明亮的燈光下，男人仰著頭，下頜線成一個漂亮的弧度，拉長的脖頸上，鋒利的喉結隨著礦泉水的吞咽滾動著。
要了命了！這居然是她便宜老公！
她上輩子一定是行善積德才睡到這麽性感的男人。
陸司衡放下礦泉水瓶，看向鏡頭，關語兮不好意思肆無忌憚的打量，迅速低下頭，假裝忙工作。
“什麽時候回去？”陸司衡問。
關語兮隨口道：“什麽時候忙完什麽時候回去。”
“那不打擾你。”陸司衡淡聲說。
“嗯。”關語兮點頭，她確實該專心，不然明天交不了差。
關語兮仔細核查銀行賬單與公司賬目，工作雖然瑣碎但絲毫不敢掉以輕心。有的企業為了滿足IPO的經營收入和利潤要求，可能搞一些虛增收入或虛減成本的小動作。如果中介機構沒能發現這種造假行為，被監管機構查實，不僅上市泡湯，他們還會被問責處罰。
關語兮全神貫注，漸漸忘了手機那端的陸司衡，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
一個小時後，當她揉著脖子抬起頭，目光掃過手機屏幕，發現他還坐在那裏看書。
得益於手機像素足夠清晰，她不僅能看到男人低垂的眉眼，還能看到他纖長濃密的眼睫毛。
“你還沒睡呀？”關語兮訝異道，她以為他早就把視頻關了。
陸司衡抬眼看她，修長的手指翻過一頁書，淡道：“把書看完再睡。”
“行吧，我再忙一會兒。”關語兮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端著漸變色的吸管水杯回到座位前，一邊翻閱賬單，一邊小口小口的吸著。
陸司衡半晌沒有翻動書頁，目光看著鏡頭這邊的人，女孩飽滿的唇瓣呈現出一種粉嫩誘人的顏色，喝水時輕輕吮吸，仿佛那晚酒後主動親他時的模樣。
男人眼神幽深，猶如深不見底的旋渦。
隨著她放下水杯，舌尖掃過唇瓣，他**喉結，在桌上撈起一包煙，攏著火點燃。
尼古丁的味道，緩緩壓抑著翻湧而上的欲望。
關語兮繼續埋頭工作，絲毫沒有察覺到屏幕那端的目光。
又一個小時後，牆上的時針指向十一點。
關語兮闔上資料，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
目光往上一抬，看到鏡頭裏的陸司衡還在看書，心裏浮起一種別樣的溫暖。
例行公事的打視頻，居然讓她有種被陪伴加班的窩心感。
“我要回去啦，你的書還沒看完嗎？”關語兮問道。
“快了。”陸司衡道。
關語兮收拾好東西，背上包包，拿起手機時，看到手機黑屏，以為是陸司衡關了視頻，隨手把手機放包裏。
任務完成過半，她心裏有種充實的快樂。
尤其是，這一晚還有個便宜老公雲陪伴。
離開辦公大樓，關語兮走在回家的路上，輕輕的哼著歌。
“為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漂洋過海的來看你，為了這次相聚，我連見麵時的呼吸都曾反複練習……”
新加坡，酒店套房內。
關了燈的房間一片昏暗。
陸司衡躺在**，手臂交疊在腦後，放在枕邊的手機裏傳來各種窸窸窣窣的聲音。
有女孩走路聲，跟人打招呼的聲音。
接著是電梯門關閉和開啟的聲音……
馬路上車輛來往的聲音……
後來，最清晰的是女孩輕靈又慵懶的歌聲。
“在漫天風沙裏望著你遠去，我竟悲傷的不能自已，多盼能送君千裏，直到山窮水盡，一生和你相依……”
陸司衡緩緩閉上眼，在一片寂靜中，聽著女孩輕輕的唱歌。
她的歌聲情感飽滿，仿佛在對情人訴說心事。
而在這深夜裏，隻有他一個聽眾。
關語兮哼了兩首歌就到家了，大門處守著的保安，對她恭敬的敬禮打招呼，“晚上好。”
關語兮笑著應聲，“晚上好，還在值班呀，辛苦了。”
年輕男保安看到女孩子漂亮的笑靨，帽簷下的耳朵微紅，應道，“應該的，是我的工作。”
關語兮經過麵部識別的門禁，進入小區。
沒多久，她回到家，把包包往沙發上一扔，整個人攤在沙發裏。
她從包裏找出手機，這才發現視頻還沒關，黑屏是因為那邊關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