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安寧想了想, 叫沈澤秋從地裏摘了些碧油油的小青菜用草繩捆好,拿上去了胡家鋪子。

胡娘子正在門口招呼客人,安寧扶著腰在門口等了會, 見客人出來了,才走進去, 笑著說, “胡娘子, 家裏種的菜熟了,拿來給你們嚐嚐。”

“哎呦,這怎麽好意思呐。”胡娘子笑盈盈的迎上前接過安寧手中的青菜, 生怕她大著肚子被門檻給絆住了, 特意往前幾步伸手扶了安寧了胳膊。

“快六個月了吧?”她問了句。

安寧點點頭, “過了五月底就六個月啦。”

胡娘子雙手一拍,不無感慨的說, “女子懷孕最辛苦了,現在天氣正熱, 苦了你了, 快進來喝杯茶。”

等把安寧帶到一邊坐下, 嘴裏又念叨, “趁著日頭好, 我把我家孩子當年穿的衣裳, 玩的玩具翻出來洗洗曬曬,送給你!“

說著遞來一杯溫茶, “我家那小牛犢子當年壯實的不得了,好養好帶著呢!”

“太好了,多謝胡娘子了。”安寧心裏挺高興,初生的嬰兒撿健康孩子的衣物穿是樁吉利事兒。不過她沒有忘了這次來的另一件事情, 在鋪子裏掃視一圈後問,“胡姑娘在嗎?我想請教她一件事情。”

聽到安寧要找胡雪琴,胡娘子的臉上出現一抹遲疑,她坐到安寧對邊,沉吟了一會,指了指二樓,“她在上頭呢。”

二樓售賣的都是女布和一些珠釵胭脂等物品,客人一般不多,安寧點了點頭,她不好去打擾,”那我在這兒等會兒。\"

胡娘子欲言又止,到底沒說什麽,過了一炷香時間,從二樓走下來一個人,安寧抬頭一望,登時有幾分驚訝,竟然是李遊。

李遊穿著常服,胡雪琴陪在身後,她沒想到安寧在這兒,頭微微低下,有些不好意思,李遊倒是坦然,對胡娘子和安寧微微昂首示意,轉而對胡雪琴拱了供手。

“我走了。”

“好。”

胡雪琴送李遊出了門,望著他的背影呆了一會兒,才提起裙擺快步奔回鋪子裏,對安寧說,“李大人今日是來裁衣裳的。”

話才說完,一向外向爽朗的胡雪琴臉上如擦了胭脂般浮起一層紅暈,哪裏還有那說一不二的胡家二姑娘的氣勢。

安寧用帕子掩嘴微笑,怕繼續說李遊胡雪琴的臉便要紅成熟蝦殼,岔開了話題。

“胡姑娘,今日來我有事兒要請教你呢,可否賜教呀?”

胡雪琴扯了扯衣袖,輕咳了幾聲,別扭勁還沒下去,“哪有什麽不可以。”

安寧取出了沈澤秋抄回來的那張紙,胡雪琴接過細讀起來。

“這首詩叫做清平調,讚美了古時一位美豔的貴妃,雲霞比作衣裳,花比作容貌,貴妃娘娘天姿國色,如天上仙子,又像月光下的神女。”

安寧記下了,謝過了胡雪琴回到了自家鋪子裏。

慶嫂已經回家將捕鼠夾子取了來,何慧芳覺得老鼠都是從狗洞裏偷跑進來的,重點在院牆下放了幾個,剩下七八個準備等睡覺前放在灶房門口,院子裏,還有樓梯前。

幾個泥瓦匠也在院牆上開好了側門,葡萄架子也搭上了。

安寧和沈澤秋把新裝修的鋪子裏裏外外看了一遍,覺得差不多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安寧還想訂兩盞屏風,上回幫楊筱玥梳發時想到的,街麵上人來人往,女眷梳頭該有物件遮擋才是。

“不過沒關係,先用布簾子吧。”安寧道。

何慧芳在旁邊搭腔,“能開業了吧?”

“能,都準備妥了。”安寧對她點點頭。

何慧芳喜的拍了拍巴掌,終於能開業了,她心頭頭高興,“我得去翻翻黃曆。”說完了覺得不行,“我還是得去香山寺一趟,找慧能大師給我算才好。”

“行,聽娘的。”

吃過了晌午飯,安寧就開始寫請柬,紙上塗抹些許香粉,聞起來特別的幽香淡雅,老顧客都會送,邀請她們開業之日過來捧場。

安寧的字跡娟秀,沈澤秋的也一絲不苟,不過他稍微寫的慢些,一共三十多份,到天黑前終於寫完了,就等明日何慧芳去香山寺問慧能討個開業日期,他們再填上就萬事大吉。

夜色一降臨,鋪子就關了門,而兩個不懷好意的人正躲在不遠處往沈家門前張望。

夏夜的風尚有一些燥熱,盯梢的矮壯漢子不耐煩的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粗聲粗氣的說,“要我講,直接踹開門衝進去就好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呸,誰能攔住咱們哥倆。”

另一個滿臉的絡腮胡,從街角探出頭看沈家門前飄搖的招牌布番,皺起眉低斥剛才那個矮壯的漢子。

“這是鎮上,附近都住著人呢!你以為還在山裏啊?把衙差招來我們身上的罪九條命都不夠用!”

原來這哥倆是流落到桃花鎮的土匪,在衙門裏是掛了號的,官兵剿匪時他們逃脫了,一路到了桃花鎮,在鎮上的賭場裏廝混時認識了李元,李元酒醉後提起了沈家,知道沈家有錢,家宅廣闊,而且家裏隻有一個男丁。

他們在身邊的錢都揮霍完以後,起了打劫的歹心。

“等過了子夜,咱們翻牆進去,動靜小些,別被發現了。”絡腮胡的那個說。

矮壯的往地上一坐,粗眉一擰,“要是他們醒了呢?”

“那就怪不得我們了。”絡腮胡的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

夜深人靜,何慧芳一沾枕頭就睡著了,還打起了鼾,睡得特別香甜。

大廂房裏頭安寧有些睡不著,感覺肚子裏的孩子一直在動,她一邊摸肚子一邊低聲道,“你怎麽這麽調皮呀,娘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楊柳兒活,抽陀螺,楊柳兒青,放空鍾……“

往日沈澤秋睡得都會很沉,打雷下雨都不醒,今兒不知道怎麽了,安寧翻了個身,他便醒了,迷迷糊糊攥著安寧的手,呢喃道,“睡不著嗎?是不是熱?“

說罷拿起床邊的蒲扇,側著身子給安寧扇扇子,涼風一陣一陣拂來,吹在身上可舒服了。

扇了幾下,沈澤秋也精神了,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嗬欠。

“孩子在肚子裏踹我呢,我剛才唱兒歌哄他來著,澤秋哥,我是不是吵到你了?”安寧道。

沈澤秋一聽孩子在動,忙騰出另外一隻手貼在安寧肚子上感受,一邊繼續扇扇子一邊說,“沒有,你唱的小聲,吵不醒我。”

說完覺得有些口幹,爬起來倒茶喝,並問安寧,”要喝水不?“

安寧點了點頭。

今晚是下弦月,月亮如一艘小船高掛在天幕中,雖不是滿月,但月明雲稀,還是將院子照得亮堂堂。

沈澤秋將被子遞給安寧後,感到有些熱,睡前怕安寧著涼,窗戶隻開了半扇,現在想多開些,讓涼風透進來,他剛傾身去開窗,就眼尖看見了院牆上的黑影。

“家裏好像來賊了,我去看看。”

沈澤秋忙下樓去,隨手拿起了靠在門邊的鐵鏟子。

那一對土匪分工明確,高個子的絡腮胡貼在圍牆下做人梯,矮壯的踩著他的肩膀翻牆,二人小心翼翼倒是沒發出聲響來,大黃趴在窩裏睡覺,忽然耳朵動了動,對著外麵狂吠起來。

“汪汪汪……”

伴隨著大黃憤怒的吼叫聲,趴在院牆上正準備翻下來給同夥開門的矮壯土匪罵了句娘,心想偷偷幹一票是不可能了,幹脆來個一不做二不休。

“呸呸呸。”他往手心裏吐了幾口唾沫,雙掌攀著牆頭往下跳。

緊接著一身大叫,活像殺豬,原來剛好踩到了何慧芳白天放的捕鼠夾子,那捕鼠夾子可大哩,是慶嫂從老家帶來的,力氣大,咬力足,矮壯漢子登時覺得雙腳鑽心的疼。

這時候沈澤秋也摸到了他身後,一鏟子拍下去,把矮壯漢子給敲懵了,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再說樓上,沈澤秋一下去,安寧就去隔壁屋叫醒了熟睡的何慧芳。

“哎呦,我的娘唉。”何慧芳嚇了一跳,心肝兒直顫,好在很快冷靜下來,叫安寧在床後頭躲著,她輕手輕腳的下樓,等她到了院子裏,矮壯的那個土匪已經躺在地上被收拾的爬不起來。

正低聲哼哼,“三哥,進來救我……”

何慧芳一聽這可了不得,這廝還有同夥呢,急忙抄了把鋤頭在手裏防身,然後和沈澤秋一塊兒高聲喊。

“不好了,著火了!”

“快救火啊……”

在一片靜謐的深夜,他們的呼喊聲很快叫醒了周圍的街坊鄰居。

作者有話要說:古代嬰兒撿健康孩子的舊衣裳穿被認為是吉利的事情~

安寧唱的童謠是《明代小兒戲具謠》

12點前二更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