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說完何慧芳挎上菜籃子, 跟著大家一起往衙門前去湊熱鬧。
圍觀的百姓裏三層外三層,早把衙門口圍得水泄不通,何慧芳來晚了, 根本占不到好位置。她費力的往人堆裏麵擠,好不容易找到了落腳地, 踮著腳伸長脖子往裏頭看。
李遊穿著綠色官袍, 頭戴烏紗, 麵冷無波。手裏的驚堂木重重一拍,滿堂肅靜,別提多威嚴冷峻了。
哎呦, 這哪裏還是那個謙和溫馴的李遊, 何慧芳在心裏暗暗一驚, 趕緊把嘴閉上,看他審案子。
李家母子四人加上宜春樓的老板夥計, 還有香凝都跪在地上。
“咳咳,咳咳咳。”
宜春樓的老板姓周名海, 生的如女子般白淨文雅, 生平最愛潔喜淨。昨晚上被關在髒兮兮臭烘烘的大牢裏, 他幾乎一夜未眠, 心裏氣了個半死。暗道這位新來的主簿大人是個愣頭青, 他不過令夥計把李家兄弟揍了一頓, 順便再要些醫藥費給香凝治傷,就為這個, 也值得如此大動幹戈?
李家人又沒被打的缺胳膊短腿,一百兩銀子是叫他們買個教訓,多是多了些,誰叫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 動了宜春樓的人。
周海假模假樣的咳嗽幾聲,嫌李遊是個沒眼力見的,有人報官他和稀泥就好了嘛,還升什麽堂,他的咳嗽聲便是種訊號。
可嗓子都要咳出煙來了,李遊還是不為所動,站在李遊身邊的衙頭田老四跟過幾任大人了,對桃花鎮的情況門清,周海和他也是有交情的。田老四偷瞟了李遊一眼,跨步走到了周海麵前。
周海忙小聲對田老四說了幾句,田老四記下了,走回到李遊聲邊,附耳把剛才周海說得話傳達給李遊。
圍觀百姓們一雙雙眼睛都盯著瞧,何慧芳緊攥著菜籃子的提手,也極是緊張,不知道這樁案子要咋判。
“放肆——”正想著呢,李遊便又狠拍了一下驚堂木,把何慧芳嚇得一怔,回過神來就見李遊蹙眉指著周海道。
“公堂之上不論私情,隻講王法,本官依法依理斷案,不是你幾句巧言利誘可以改的。”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圍觀百姓包括何慧芳都忍不住鼓掌叫好。
“好!”
“說得對!”
周海臉上更是一陣白一陣紅,精彩的不得了。
“李劉氏指使大兒子二兒子毆打宜春樓的香凝,無故傷人,判各打十個板子,並賠償傷者十兩銀子醫藥費。”
李遊說完複又把目光落在周海身上,“宜春樓等人打傷李家母子,索要巨額賠償,乃借機生事,故意報複,念在李家傷人在先,本官酌情處置,判宜春樓周海十個板子,其夥計五個板子,並賠償李家母子藥費五兩。“
話一說完,周海恨得咬牙切齒,好你個李遊,“我們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李遊冷凝著他沒有說話,從簽筒中取出一隻令簽扔在地上,田老四等人麵麵相覷,不敢相信新來的大人如此剛直,那可是周海啊,馮二爺的弟兄。
“愣著做甚?”李遊擰眉掃了他們一眼。
“哦,是是是。”衙差們急忙上前,摁著犯人們打板子。
何慧芳看得那叫一個痛快,哎呀,李遊判得太對啦,爽。
鋪子裏,太陽才升起,蓮荷就已經走了一個多時辰的路到了花街,臉頰上滲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
“來得這麽早呀,坐下先歇息一會兒吧。”安寧笑著對她點點頭。
今日她正和慶嫂慧嬸子對賬,也和她們說了還要新招兩位女工來鋪子裏裁衣裳的事情。慶嫂慧嬸子二人連聲說好,道一定幫忙注意著。
等安寧領著蓮荷搬張凳子,坐到鋪子和內院處的空地說話後,忍不住嘀咕開來。
“安寧這是啥意思?我瞧鋪子裏人都夠用嘛。”慶嫂蹙著眉。
慧嬸子低頭想了想,“莫不是嫌棄我倆上了年紀,手腳慢?”
“不能吧……”
再說裏頭,安寧翻開了一個冊子,裏頭是她前幾日畫的一些發型,各種各樣都有。
“以後簪子回來了,各種款式和花樣都會有,而不同的發型便要配不同的簪子,我先和你簡略的說說。”安寧笑著翻開了冊子,用手指著娓娓道來。
“這叫垂環髻,青春活潑,是未婚女子的發式,簪貝殼簪、絨花簪子等顏色清新的比較合適。”
說完翻來第二頁接著道,“垂掛髻,也是未婚女子的發式,臉龐圓潤的女子更適合這種,簪子的適樣也是貝殼、絨花、燒藍比較適合。”
“這個叫隨雲髻……”
一共十幾種發式,安寧逐一給蓮荷說了一遍,讓她先大致留個印象,然後合上冊子說,“以後這冊子上的發式,你需看一眼就能說出名字,適合什麽樣的女子梳,簪何種簪子合適,我會檢查的。”
安寧看著蓮荷的眼睛認真道,“若新鋪子經營的好,你該得的都不會短你。”
蓮荷心裏對安寧崇拜佩服的不行,忙不迭的點頭說,“謝沈娘子你看得起我,”然後垂著頭羞澀一笑,“平日我就隨便挽一個婦人髻,還不知裏頭有這麽多的彎彎繞繞呢。“
“沈娘子怎麽懂得這麽多呀?”
“小時候我身邊有位教導嬤嬤,是從大戶人家裏出來的,我這些都是同那位嬤嬤學的。”安寧說完接著歎了聲,“這些發式我許久沒動手梳過了,有些手生,今日開始也要練習起來。”
說罷要去取木梳,“今日我幫你梳個烏蠻髻吧,烏蠻髻發髻高聳,額前覆發,左右簪花,是很常見的發式了。“
安寧說常見,是小時候身邊常有人梳,以桃花鎮來講,大部分人是見都沒見過的。
慶嫂和慧嬸子聞聲都走過來瞧,烏蠻髻會把前額露出來,適合年輕皮膚白,又有些圓潤的女子,而蓮荷恰好符合,等頭發挽好,安寧把她原先簪的兩枚竹簪一左一右的插入發間,比起之前,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一般。
“要是有珍珠簪、點翠裝飾,就更好看了。”安寧越看越滿意,微笑著說。
蓮荷攥緊手指,咧嘴笑了笑,“我去鏡子前瞧瞧。”說完小碎步跑到銅鏡前,待看清楚鏡中人,登時喜得合不攏嘴,“沈娘子好手藝,我就是成親那日,也沒這麽好看過。”
慧嬸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歎了句,“就衝娘子這手藝,賣簪子首飾就錯不了。”
不一會何慧芳瞧完熱鬧,又去菜場逛了圈回來了,手裏提著捆一尺多高的葡萄苗,“安寧,你上回不是說想在院子裏搭個葡萄架子嘛,我把葡萄苗給買回來了。”
“那可太好了。”安寧挺高興的,扶著腰要和何慧芳一塊去後院。
何慧芳趕緊攔住她,“別操心哩,我一人種就成。”
“何姐,我幫你一塊。”慶嫂在後頭搭了腔。
……
何慧芳打量了後院,決定在原來是兩家圍牆的位置搭葡萄架,剛好是院子中間。
“這葡萄苗是我好不容易才找著的,那人說哩,至少兩年葡萄藤才能長滿架子,慢是慢了些,長好以後涼快呐……”
何慧芳用鐵鏟刨著坑,慶嫂在旁邊幫著扶苗,連連嗯聲。
“這搭架子需要木頭和竹篾,買太花錢了,改日我回老家帶上來。”何慧芳興致滿滿,說得興高采烈,心裏頭可美了。
等她轉身瞧見慶嫂垂著嘴角懨懨不快的樣子後,被唬了一跳,“慶嫂,你心裏有事兒?”
慶嫂聳了聳鼻子,歎了口氣,“何姐,你們是不是嫌我和慧嬸子年紀大了,手笨腳笨的?這兩日安寧光和蓮荷有說有笑的……”
何慧芳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沒有的事!”
“你倆幫了我家這麽多,感激還來不及,咋會嫌棄哩。“
“不可能!”
等把葡萄苗種好,澆了水,何慧芳打了盆水洗了手,走到鋪子找了個空當,和安寧把剛才的事兒說了。
“娘,是我疏忽了。”
安寧當機立斷,讓慶嫂慧嬸子還有蓮荷都停下手上的活計,等大家坐攏在一塊,安寧把話說清楚了。
“新鋪子過半個月便開張了,我是想讓蓮荷跟我一塊賣貨。”
“這樣一來,蓮荷的事沒人做了,隻好招新的人進來。”
安寧環視一圈,溫聲道,“新人來了,管理女工們的活還是慶嫂和慧嬸子做,你們做得可好了,就是想走,我也要留,哪裏有嫌棄這麽一說。”
把話說開後,慶嫂慧嬸子都有些訕訕的,臉紅不已,她們這是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哎呀,我們多心了。”
晚上婆媳倆個在一處說話,何慧芳還在琢磨呢,“以後家裏頭的夥計多了,一碗水端平可難嘞。”
安寧合上賬本,點了點頭,“今天的事給了我一個教訓,今後有啥決定,定下來以後,得大家坐一塊好好說說,把話挑明了,背地裏的猜測就少了嘛。”
“對!”何慧芳想想是這麽個道理,“可我沒把慶嫂和慧嬸子當做夥計看哩,我們仨是老姐妹,一塊說話解悶,處的來。”
……
到了五月十八日,離沈澤秋去青州足足有十日,安寧和何慧芳估摸著他也該回來了。
等他一回來,何慧芳就要回村帶幾根木頭竹子上來搭葡萄架子。
沒曾想沈澤秋還沒回來,沈澤石提著包花生和南瓜子到了鋪子裏,笑憨憨的說,“今天幫我娘賣雞蛋,順便過來看看你們,這些是給你們吃的。”
何慧芳心裏挺高興,留沈澤石中午在家吃飯,他倒是沒推辭,點頭說好。
吃飯的時候瞅見了院子裏種的小苗,隨口問了句,“伯娘,你們要搭葡萄架子呐\"
何慧芳做了肉片白菜湯,正給安寧夾裏頭的肉片吃,聞言抬起頭道,“是啊,等澤秋回來,我回村去把屋後的幾顆小桂樹砍了,再拿幾根竹子上來,這葡萄架子以後要在下頭呆人,不結實可不成。”
“我明天給你們送上來!”沈澤石喝著湯,擦了擦嘴說。
何慧芳連忙推辭,“喲,這不耽誤你的功夫嘛。”
“沒事兒沒事,我有閑。”沈澤石嘴上說有空,其實家裏現在挺忙,不過他記著媳婦兒的話咧,就得和沈澤秋家把關係搞好。
何慧芳就琢磨了,就算回村也要找人幫忙砍,說不定還要雇馬車,一來一去挺折騰人的,花銷也少不了,如果沈澤石幫忙,等木頭竹子送上來,把時間折成工錢給他也行,就拍了板。
“行,辛苦你嘞,來多吃肉。”
安寧想起上回李元的事情,不禁又想到秋娟,李元這樣狼狽的回去,想來她心裏也很堵得慌,忍不住問了句。
“咱家對門王家的姑娘,最近有回村嗎?”
沈澤石邊吃邊說,“安寧嫂子,你說的是秋娟吧,她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QAQ 對不起來晚了,二更要12點左右,先說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