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沈澤石回過神, 笑著答,“沒啥。”說完站起身往灶房去,嘴裏道, “我幫著打打下手吧。”

何慧芳樂滋滋的,“呦, 澤石你累一天了, 歇著吧。”

“沒事兒。”沈澤石拿起一把小蔥摘了起來, “不咋累。”

何慧芳煎好了魚,燉好了黃鱔,又配了兩個素菜, 男子多胃口大, 還要喝點小酒, 怕菜不夠,她又炒了碟花生米, 挖了一碗酸辣蘿卜丁。

“澤秋,把飯桌搬到院子裏吧, 院裏吃飯涼快。”何慧芳說道。

沈澤石應聲說好, 和沈澤秋一起進堂屋把飯桌搬出來, 擺好了飯菜碗筷, 還提了兩盞煤油燈出來照明。

一切準備妥當, 已經到了戌時一刻, 天完全黑透了。院裏微風一陣接著一陣,吹在人身上涼滋滋的別提多舒服了。

何慧芳拿出一小壇子昨日買的米酒, “今天過節,該喝兩口!”

安寧喝不得酒,喝的是加了糖的米湯。

“別客氣,吃菜, 夾魚肉吃,桃花江裏撈上來的,味道美。”何慧芳連聲招呼著。

魚肉外層被煎的金黃,裏麵卻還十分鮮嫩,加上香味濃鬱的醬汁,吃起來鮮美無比。

沈澤石吃了幾口,連誇何慧芳做的好,“小伯娘手藝就是好。”

“那你多吃幾塊。”何慧芳被誇得心花怒放,沈澤石這孩子打小木木的不愛說話,今日倒是嘴甜,何慧芳就想呐,男娃娶了媳婦果然不一樣,會招呼人哩。

喝了幾杯酒,醉意翻湧,大家都被酒意熏紅了臉。

沈澤文用手肘碰了碰沈澤石,“不能再喝了,晚點還要趕夜路回家哩。”

雖然天已經黑透了,但沈澤文他們三個大男人一點也不怕,走夜路嘛一塊說說笑笑,到子時就能到家,但喝醉了就走不得,幾個醉漢萬一走到半路睡著了被野獸叼去,或者掉河裏就不好嘞。

“嗯,今兒高興,多喝幾杯不打緊。”沈澤石喝得最多了,現在已經有點上頭,大著舌頭說。

前不久家裏才收拾出一間客房,何慧芳挺豪氣的揮揮手,“喝多了就在鋪子裏歇一宿,二樓有房讓你們睡。”

沈澤石一聽,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就想試試在鎮上的好房子裏睡覺,是什麽滋味!肯定連做的夢都比在家的甜。

等把晚飯吃完,除沈澤秋外,他的三個堂兄弟都喝的醉熏熏,好在沒有耍酒瘋的毛病,嘴巴一閉往桌上一趴,個個隻想睡覺。

“娘,我把他們攙到客房裏睡去。”

沈澤秋把三個兄弟扶到客房的**躺好,**睡兩個,給沈澤石打了個地鋪,怕他們半夜醒了口渴,還在桌上放了一大壺水。

這一通折騰下來,沈澤秋出了一身汗,自己都嫌棄自己臭,去浴間裏衝了個涼水澡。

回屋的時候安寧還沒睡,正坐在書桌後麵翻賬本看。

“怎麽還不睡?”沈澤秋的頭發還沒絞幹,邊往屋裏走邊問。

安寧合上賬本笑著迎上來,接過沈澤秋手中的帨巾,讓他往椅子上坐,邊幫他絞幹頭發邊說,“在等你嘛。”

夜已經很深了,夏蟲兀自鳴叫,把夜襯得更加靜謐。

等把頭發絞得隻有三分濕,安寧取來木梳,一下下輕柔的幫沈澤秋梳發,“我剛理了理帳,端午前夕生意好,多了三五十兩流水銀,這回你去青州進貨,能帶三百兩銀子去。”

“不過刨去給錢掌櫃的房租、息錢,隻能餘二百多兩進貨了。”

沈澤秋反手握緊安寧的手,“夠的,咱們本錢不夠,我跑青州勤快些,也能周轉過來。\"

“嗯,辛苦你了。”安寧摟住沈澤秋的脖子,“咱們趁著年輕多闖闖,多置些家業,以後日子就好過了。”

沈澤秋一點都不怕苦,對於他來說,現在是泡在了蜜罐子裏哩,以前挑著貨擔走街串巷他都能忍,一日走個不停,一月能穿壞兩雙鞋,現在這點苦頭,他能吃。

“咱睡吧。”沈澤秋的眼睛又黑又亮,這半年來沒在外日曬雨淋,白了些,濃眉大眼瞧起來更精神了。

安寧點頭,牽著沈澤秋的手一塊熄了燈。

……

第二天沈澤石一回家,就和王桂香說起了在鎮上的事兒。

“澤秋家的鋪子可氣派哩,那後院宅子也寬敞,地鋪得平平整整,收拾的幹幹淨淨!”

王桂香一聽,隻恨自己生了孩子還沒滿月,不能跟著去見識一下,她把頭一揚,笑眯眯的說。

“就說嘛,和他們家處好關係準沒錯。“

又過了幾日,到了五月初八,何慧芳特意翻了黃曆,看到這日宜出行,催沈澤秋選的今日走。

有了上回的經驗,他沒有穿得太破爛,隻穿了件六七分舊,但沒有補丁的立領舊布衫子,瞪著雙半舊的鞋,依舊背著個小包袱,天還沒亮透就要出發了。

“澤秋哥,我和你說的可都記好了?”安寧邊整理沈澤秋的衣裳邊問。

沈澤秋笑著點頭,“放心吧,都記下了,簪子各種顏色花樣都挑選些,鑲金帶玉的不要,選絨花簪、銀鍍簪、花絲簪這些實惠的,胭脂水粉也各種挑幾盒,等買回來賣一賣,看哪樣銷量好,再做打算。”

安寧就知道沈澤秋心細,和他說的話他都能記在心上,辦事情妥當著呢。

“沒錯,路上小心些。”安寧又囑咐一遍。

何慧芳拎了一袋子昨兒下午新做的粽子和艾葉粑,塞到沈澤秋手裏,“雖說節日已經過了,但心意不能不到,一包給錢掌櫃,一包給毛毛澤平他們解饞。”

“好。”沈澤秋不讓他們送,自己拎著東西往清水口去了。

到了清水口,正站在碼頭等去濱沅鎮的船,李元鬼鬼祟祟的跟了過去,心裏想他們這些做生意的富人,家裏隨時隨地都得有個幾十兩銀子吧?

這幾日他運道不行,賭場裏來了幾個眼睛毒的夥計,他的手法沒處施展,不僅沒贏錢還倒貼了。

再這樣下去可不成,想到沈家就剩下婆媳倆,他動了歪心思。

今日沈澤秋的運氣好,等了沒一會就有船到了,一路順風順水,到了濱沅鎮時還早著,他提著東西去了錢家的貨棧。

妮妮從二樓的窗戶裏看見了他,忙邁著小短腿跑下來。

“澤秋叔叔,你來了可太好了。”

說著牽住沈澤秋的袖子,穿過鋪子往後院裏帶,奶聲奶氣的說,“澤秋叔叔快幫我勸勸我爹,放毛毛哥他們一次,他們知道錯了。”

走到後院,沈澤秋看見毛毛和沈澤平都打著赤膊,正站在太陽下罰站,兩人臉上還都掛了彩。

“你們這是幹啥了?”

錢掌櫃聽見了動靜,走過來說,“剛得了月錢,就跑去和隔壁鋪子的學徒賭錢,然後幹了一仗,倆個人合夥把人家的腿打傷了,人家的掌櫃告狀告到我這兒來了。“

“我罰他們站兩個時辰,這還差半個。”

話音剛落,沈澤平嘟囔著說,“要不是他耍賴,我怎麽會揍他,分明就是找打。”

錢掌櫃一瞪眼,拿出了做師傅的威嚴,“你不服?”

毛毛趕緊踩了沈澤平一腳。昨晚上沈澤平和人打了起來,毛毛本來是勸架的,可那人嘴裏不幹不淨,毛毛一生氣,就和沈澤平一起揍了他一頓。

錢掌櫃說他這是不夠沉穩,壓不住脾氣,以後做不了大事,毛毛覺得錢掌櫃說的對哩,所以這站該罰。

他倆做了錢掌櫃的徒弟,自然要聽師傅的話,沈澤秋不好勸,和錢掌櫃回到了鋪子裏,妮妮跟在後頭委屈的說,“毛毛哥又沒賭錢,少罰半個時辰不行嗎?爹。”

錢掌櫃摸了摸妮妮的頭,“爹不是因為賭錢罰他們,而是打架,你也不能因為和毛毛關係好些,就偏袒他。\"

妮妮撅著嘴,還是有些不高興,去倒了兩碗水給他們喝。

坐到屋子裏,錢掌櫃怕沈澤秋心裏吃味,對沈澤秋道,“我罰他們,都是為了他們好。”

“明白,人不教不成器。”沈澤秋把帶了一路的粽子和艾葉粑拿出來,“自家做的,拿來你們嚐嚐。”

不一會兒半個時辰到了,毛毛和沈澤平滿頭大汗衝了進來,垂頭站在錢掌櫃麵前齊聲道。

“掌櫃的,我們知道錯了。”

錢掌櫃沉臉看了他倆一眼,“下去喝些解暑的涼茶,洗個澡去吃飯,下次絕不輕饒你們。”

等兩個小子蹦著跑遠了,他歎一口氣,“別看他們認了錯,下次還敢。”

這年紀的男娃都調皮,沈澤秋也是從那年歲過來的,“錢掌櫃多擔待些。”

“咳咳,哪裏,他們皮是皮了點,但人機靈,澤平嘴會說話,又有眼力見,毛毛做事當差也很老道,都是好孩子。”錢掌櫃挺欣慰的,這種從小培養起來的徒弟,比半路招來的夥計可靠許多,等再磨礪他們幾年,提拔到櫃上做管事,或跟著自己收貨,反正不會虧待了他們。

錢掌櫃要留沈澤秋吃晌午飯,沈澤秋見時辰還早,想早些上船,婉拒了。

“行,你急著趕路我就不強留了,回程時再來吃飯。”

沈澤秋背著小包袱,還沒走幾步遠,毛毛和沈澤平追了上來,他們在錢掌櫃這做事有兩個月了,各拿了兩百文月錢,沈澤平花了一半還剩一百文,托沈澤秋捎回去給家裏。

“我也能掙錢養家哩,拿回去給爹娘買肉吃。”

毛毛也把自己的月錢遞過來,”這是我攢的,讓伯娘幫我存著。“

“行,你們回去吧,少惹事,多幹活啊。”

沈澤秋又囑咐他們幾句,這才往碼頭去趕船。

……

再說鋪子裏頭,慶嫂裁剪著衣裳,裁累了揉著腰想歇會,忽見對麵有個人影閃過,好像生怕自己發現他似的,有些鬼祟。

“何姐,安寧,我咋覺得對麵有人盯著我們這兒呢?”慶嫂覺得奇怪。

何慧芳忙探出頭去看,之間街麵上人來人往,但沒啥可疑的人呐。

安寧扶著腰,在隔壁鋪子看新裝修後的成果,牆壁重新刷過,貨架是在原有基礎上改的,牆上的美人圖也畫好了,美人香腮玉臂,烏發如雲,格外有情致,穿的也是安寧花樣本上的衣裳,衣帶飄飄,叫人挪不開眼睛。

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等沈澤秋把貨進回來,就能開業了。

聽見何慧芳和慶嫂在嘀咕,安寧走過來,”怎麽了?“

“慶嫂說對麵有人在盯我們的梢。”何慧芳有些憂心。

慶嫂幾個人還記得上回宋掌櫃偷藏在隔壁的事情,那多滲人呀,慧嬸子這時候說了,“要不,晚上把我兒子叫來,我們娘倆陪著你們一塊住吧。”

慧嬸子的兒子今年十八歲,生得挺壯實,在碼頭上做工。

“好呀,哎呦,謝了謝謝了。”何慧芳心裏別提多高興了,在外頭遠親不如近鄰,有她們幫襯著,日子好過了許多。

安寧也十分感激,”多謝了。“

……

李元是一路小跑著回去的,生怕被沈家布坊裏的人給看見了。他蹲了一個上午,確定鋪子裏隻有安寧和何慧芳兩個女眷,剩下三個似乎是她家請的夥計,到天黑就會回家。

呸,今晚不撈一筆不姓李!

他哼著小曲兒回到了雜院裏,房東剛好來收租,“李元,下月的房錢得交了。”

“急什麽,少不了你的,明兒就給你!”他搪塞了一句。

等他上了樓以後,一樓的租戶探出頭來,“這小子一日日沒個正經營生,瞧著不像好人。”

房東滿不在乎的撇撇嘴,“管他哩,隻要交不起租錢,立刻叫他掃地出門!”

作者有話要說:晚點二更吖~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