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隻雞可值兩三百文錢呢, 何況還是隻天天下蛋的母雞,何慧芳急的腦門上出了一層汗,安寧也急忙把剪子放下, 和何慧芳一起去後院的山坡上找,兩個人把附近的草堆還有角角落落都翻遍了, 仍是一無所獲。

“唉, 娘, 那兒好像有腳印。”安寧也覺得奇怪,沿著山坡下的水溝走了幾步,眼尖的發現幾個小腳印。

“我瞅瞅。”何慧芳忙走過來, 蹲下用手量了量腳印的尺寸, 眉頭一蹙, 嘀咕道,“看這長度是個娃兒的腳印哩。”

他們家後院這塊山坡比較陰, 土地也綿軟,又沒啥好玩的東西, 平日裏基本不會有人過來。何慧芳一拍大腿, 暗道不好, 難道是村裏哪個膽大包天的兔崽子把自己家的雞給偷了?

“走安寧, 咱把門合上, 和娘去村裏找找。”何慧芳站起身揉了揉小腿肚子, 和安寧一塊把剩下的雞鴨趕到籠舍中,合上門便往村裏頭走, 剛走到榕樹下,就看見毛毛拿著個小竹筐正走過來,竹筐裏放著他拾的毛栗子。

如今他爹的病越發重了,一日裏有八九個時辰都在睡覺, 他們家的地已經給了大房二房種,自然不會缺了他們爺倆的口糧,毛毛出來拾毛栗子,一是找點零食吃,二是出來玩玩透幾口氣。

“小伯娘,安寧嫂子,你們幹啥去?”毛毛一邊啃著生栗子一邊抓起一大捧要塞給她們,“今年的毛栗子可甜哩。”

何慧芳心裏一暖,“毛毛,你留著自己吃吧。”這孩子性情好,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哩。安寧走上前,伸手把毛毛臉頰上的灰塵擦掉,道,“我和你伯娘在找家裏丟的雞,小半個時辰前還在呢,一眨眼就不見了。”

毛毛歪著頭想了想,把嘴裏的栗子殼吐出來,“我剛才路過你們家院子,瞅見幺兒在水溝邊耍水呢。”

玩水?這不可能!何慧芳一琢磨,回過味兒來,那條溝的水髒,流的是村裏家家戶戶洗鍋衝地的汙水,村裏的娃兒根本不愛玩,好端端的幺兒怎麽會去,除非……他就是那個賊。

不過沒有真憑實據的,何慧芳也怕是自己多心了,強笑著拍了拍毛毛的肩膀,“伯娘和你安寧嫂子還有事兒,先走了。”

毛毛點點頭,也迫不及待的往家裏走去,他爹的病一日重一日,毛毛幾乎每隔一個時辰就會去探一探他爹的鼻息,生怕他爹在夢裏就去了。

再說何慧芳和安寧,她倆往回走,剛走到院門前,就看見劉春華伸著頭往他們院裏瞅,剛才何慧芳找大母雞的動靜她是肯定看見了,何慧芳頓時有些窩火,她家院子裏又沒有金山銀山,這有啥好看的。

“春華啊,你們家幺兒呢?”何慧芳上下瞅了劉春華一眼,問道。

劉春華也不拿正眼瞧人,“在文童生私塾裏上課哩。”說著就準備把院門給合上,不料何慧芳手一攔,把門給推著了合不上。

“早上還見幺兒在家哩,文童生不都把他送回來了咧。”何慧芳也並非不講理,更不會無憑無據就斷定是幺兒偷了雞,她和安寧想的簡單,現在見見幺兒,問他幾句話兒就成。

沒想到劉春華就跟炮仗點燃了芯子似的,一下就跳了起來,平日裏悶悶的不愛說話,爆發起來倒是唬人。

“何慧芳你啥意思?!”

“我們幺兒在不在和你有啥關係!他是個好娃兒,不會偷東西,你少在這兒含血噴人!冤枉幺兒!”

“你,你這個見不得別人好,眼皮子淺的毒婦!神經病!”

劉春華其實有些心虛,說著說著便不知道在說啥了。早前幺兒拿了家裏的火柴和鹽巴出去,再聯想到何慧芳家裏丟了雞,她自己也往不好的地方想。村裏人要是知道幺兒偷東西,幺兒以後在村裏還咋做人?他們老王家豈不是又要丟麵子。

所以她把心一橫,撒起潑來。

“劉春華,張口閉口我冤枉人,我說啥了?”

“自己給自己潑髒水,我還是頭回見,嗬,還真新鮮呐。”

“再有,你把嘴巴放幹淨些,看咱倆住對門,我不想鬧那麽難看,給你留點麵子。”

何慧芳把袖子一擼,哼哼兩句,又道“你怕不是心虛了?”

“我心虛啥?我行的直坐的正我!”劉春華臉色漲得通紅,梗著脖子道。

何慧芳點點頭,要不是急著找自家的雞,她非得把這劉春華給好好收拾一頓,“成,我現在就去找,雞肉可以吃?雞毛雞骨頭總能剩下吧?”

劉春華臉色一白,噎住了,正想著要咋應對呢,就看見村口跑來一個人,嘴裏喊道,“不好哩,春華嬸,你家玉米地著火了!”

說完何慧芳和安寧都扭頭往村外看,果然見一大束黑煙在山腳下悠悠升起,就像一塊白豆腐上落了一大把黑煤灰。

山腳下的地比較平整,村裏好多人家的地都在那兒,著火可了不得,撲不滅連成了勢,那燒掉半座山都是輕的,當即何慧芳也不吵了,和那的報信的後生一起往村裏找人滅火。

“安寧,你在家守著。”說完何慧芳就走了。

劉春華看著那股黑煙簡直嚇懵了,呆了半晌才往屋裏嚎,“娃他爹!不好哩,咱家地裏著火了!”

沒過一會兒,村裏就有十幾個男人扛著鋤頭扁擔往山腳下跑去,何慧芳借到了一輛板車,和幾個婦女打了幾桶水一起拖著往山腳去,路過家門口時安寧也把門拴好了,和何慧芳一塊兒往前走。

“幸好今兒沒風哩,要是有風就難搞了。”何慧芳歎了一句。

走在前麵的的人已經到了,見地裏的火足有一人多高,五六米寬,正劈裏啪啦的燒著。

“快,你們幾個打火,你們幾個把火堆旁邊的玉米給砍了!快些!”

這打火也是有講究的,一個是直接撲滅火源,二個便是挖隔火帶。大家七手八腳的忙著,唯恐火勢控製不住,把全村的莊稼都給燒沒了。

幺兒滿臉灰塵的呆呆站在一邊,手裏還握著柴禾,一個年輕後生看到他了,納悶的問了一句,“你在這幹啥?這火不會就是你幹的好事兒吧?”

說著話呢何慧芳也到了,和大家一起把水桶搬下來往熊熊燃燒的火焰上澆。

幺兒眼眶一紅,哇一聲大哭起來,“我要找俺娘。”

何慧芳急著救火,安寧也覺得幺兒站在路中央礙事,給幺兒指了指後麵,“別哭了,你娘來了,就在後頭呢。”

原來這個劉春華是個遇事沒主意的,在家磨蹭了一會兒,才想起提桶水趕過來,這畝玉米眼看就能收了,現在一下燒掉了一小半,她這心裏就要急出火來,正急匆匆的往前趕,幺兒就衝她跑過來,一頭紮進她的懷裏。

“娘,都怪那隻雞不好,要不是它要跑,俺就不會去追。”他要是不去追,那火就不會因為沒人看而燒起來。

周圍的人越圍攏越多,大家都聽見了,沈家二嫂吳小娟一驚,指著幺兒問,“你莫不是在玉米地裏烤雞吃吧?”

在玉米裏點火,這娃兒還真是個人才,吳小娟把嘴一撇,“雞從哪兒來的?”

劉春華心裏一驚,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幺兒指了指安寧,“她家的。”

合著這雞還是偷的!也對,要不是偷的也不至於偷偷摸摸在玉米地裏烤著吃,這下可闖了大禍。

好在今日天公作美沒有刮風,發現的又及時,在燒了小半畝玉米後火終於滅幹淨了。

回村的路上劉春華拉著幺兒的手,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幺兒沒想到一向疼愛他的娘會下手揍他,當即哇哇大哭,劉春華家玉米地旁邊就是吳鳳英家裏的地,吳鳳英剛才還懸著心,生怕火把自己家的地也給燒了。

見到劉春華揍幺兒,拍著手說,“打得好!這娃兒就是該打!”

這話說得確實沒錯,何慧芳揉著剛才累著的胳膊,斜眼瞅了瞅劉春華,心想吳老婆子總算說了句人話。可劉春華一聽不幹了,自家地裏半畝玉米沒有了,她心裏正窩火著,順著杆子就找事兒撒氣,“幺兒總比你家禾寶要聽話!”

吳鳳英一聽不幹了,“我們家禾寶再咋樣不偷別人家的雞吃吧?更不會在自家地裏放火!”

這時候剛好也走到了家門口,何慧芳和安寧剛才又打水又抬桶的,現在腰和胳膊都酸著咧,何慧芳也不想和劉春華兜圈子了,把腰一插走到她麵前,睥睨了她一眼,“剛才幺兒親口認了,雞是他偷的,你想咋賠?”

這隻雞又乖又肥,現在每天都能下一個熱乎的雞蛋,何慧芳心疼壞了。就算劉春華把自家的母雞賠給她,她心裏頭都還有些不樂意咧。

啟料劉春華眼睛一瞪,罵罵咧咧道,“憑啥要俺家賠!”

“要不是你們家那雞倒黴,俺家玉米地能被燒嘍!”

何慧芳的臉瞬間就黑了,拍了拍袖子和衣襟上的灰塵,好,既然這劉春華這麽不要臉,也就別怪她不客氣了,今兒要不給她個好看,她就不姓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