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李持月還和季青珣去看了被帶到明都的何氏母子。
二人就安置在季青珣在公主府外的小院子裏, 李持月從廊中看去,母子二人正在院子裏的石桌上吃東西。
母子形容還算整潔,隻是何氏臉上疲態明顯。
能看出來, 何氏的模樣和韋玉寧還是有幾分相似。
不過就算沒有關在屋子裏,男娃也被何氏一直抱在懷裏, 沒有落過地,她時刻警惕著別人要害她的兒子。
“為何二人先於韋琅從被帶回來了?”李持月轉頭問。
季青珣答:“關陵被盯得緊, 他們一家分頭跑了, 我的人先抓到了這對母子。”
是嗎?
他這麽說李持月也沒法當麵問何氏是不是真的。
李持月其實一直奇怪,季青珣為何要和韋家牽扯上,還是一個偏房,韋家到底能幫他什麽呢?
她直接問:“韋氏到底有什麽好處?”
未料季青珣不肯直言:“這件事,等韋家人死光了, 我再告訴你。”
隻要韋琅從那張嘴還在, 季青珣就得提早背上謀逆的名頭,隻有他死了, 人證沒了,物證在自己手裏, 季青珣才算沒了後顧之憂。
“不願意說就算了, 神神叨叨的連我也瞞。”李持月嘟囔一聲,轉身就走。
幾步趕上走在前邊的人, 季青珣牽起她的手:“不是不能告訴你,而是那件事我已經不打算再去做了,往後隻一心為你,等殺了他們, 塵歸塵,土歸土, 我再將一切告知予你,絕不再有半分隱瞞。”
季青珣要做什麽大事,李持月當然心知肚明。
可他現在真答應殺了韋氏,又打算把一切都告訴她,說什麽要放棄,難道是真不打算謀朝篡位不成?
怎麽可能!
季青珣究竟是真的還是演戲?
李持月沒讓這個疑問盤桓太久,不管季青珣真歸順還是假歸順,她殺心不減。
她狀似不滿地瞥了他一眼:“說個事還神神秘秘的,沒勁兒。”
沒勁就沒勁吧,季青珣笑意柔淺。
這段日子他過得美滿知足,臉上常帶著笑,連略顯鋒芒的美貌都柔和了不少。
出了小院子,李持月就進了宮一趟。
如今韋玉寧住進東宮已經半個月了,韋琅從也已經快到京城,一切都要精心謀劃,不容得半點閃失。
韋玉寧已經是東宮的人,想要把人從東宮帶出來已經沒有這麽簡單了。
到時李持月本想借良太妃的身體為由將韋玉寧找出來,直接帶出宮去,可悅春宮裏卻提前傳出了悲報。
良太妃快不行了。
李持月趕去見了良太妃最後一麵。
穿過一片荒蕪的悅春宮前庭,未進暖閣就聞到一股熏人的藥味,緊接著是良太妃要咳出心肺的聲音。
榻下是一灘帶黑的血,原本柔軟的美人隻剩了一副骨頭架子,形銷骨立。
照這個咳法,讓人害怕她把骨頭都咳散架了,李持月上前幫她順氣。
咳過了這一陣,良太妃才算緩過勁兒來,李持月用帕子給她擦嘴。
見來的是李持月,她眸光閃動,“你到底還是來了,我知道你是願意來送我一程的。”
李持月沒有說話,依舊坐在她的榻邊,卻不再像從前一樣問她的病情,問她過得怎麽樣。
能怎麽樣,她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了。
見到韋良玉淪落至此,李持月沒有半點輕鬆痛快。
“是我太狠心了。”她說道。
韋良玉卻不在乎了,“我早該死了,現在終於也是看明白了,可以去見先帝,韋家人不原諒我,先帝一定會護著我的,我不怕。”
李持月看著她伶仃的手,說道:“本宮已經派人去東宮找你那堂侄女兒了。”
“不必找她來了,牽蘿,對不起,我不該不聽你的,韋家人隻會怨我的,我不該心軟救她,這一切就是我的報應,我受著,別讓她來了。”韋良玉終於看明白了那人,也懶得怨恨。
韋良玉說完又嘔了一回血,一個積重難返的病人哪能說那麽多話呢,隻是回光返照罷了。
“你還有事要交代嗎?”李持月問道。
“有,”韋良玉忽地抓住她的手,說道:“我隻求你,將我和先帝葬在一起,牽蘿,我隻有這一件事求你。”
李持月沒有當即應下。
韋氏是不得葬入李家皇陵的。
她大哥當年被韋皇後害死,韋皇後人頭落地後就丟到亂葬崗去了,如今的韋良玉,既是太妃又是韋氏女,更不可能躺到李家皇陵,睡在大哥身邊去。
她說道:“你若願意,本宮將你葬在皇陵對麵的山上,在大覺寺中亦可為你立一個牌位。”
旁的,就什麽都沒有了。
不能得償所願,韋良玉眼珠大顆大顆的滾落,“我能求一求聖人嗎?牽蘿,幫我求一求聖人吧!”
舊日的姐妹如此痛苦卑微,李持月看在眼裏,眼中已是酸澀,可她又太明白,誰都不會幫韋良玉。
李家不能為了一個太妃壞了規矩。
她也不會。
李持月隻能狠心說:“良玉,天家規矩如此,若你不姓韋,這件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韋良玉怔然,哭叫道:“我恨你!我真的恨你們所有人!”
“咳咳咳咳——”
紙片一樣的身子又歪到榻邊去。
李持月一下一下順著她的背,更能感覺到掌下的人瘦得恐怖。
黑血濺到了她的裙裾,李持月看得眼眶發燙,在韋良玉看不到的地方,眼淚已經滑落下來。
說到底,將韋良玉逼死,也有她的一份。
就這麽看著曾經這麽好的姐妹,慢慢失去了生機,沉重悲慟的情緒淹沒了她,將她推入愧疚的深淵了。
可是她不能不狠下這個心。
韋良玉已經不再咳了,看到李持月的眼淚,她臥在迎枕上看窗外的天,笑意蒼涼:“牽蘿,你過得也不快活吧?”
那一瞬間,好像又看到了當初那個文靜秀麗,滿眼是她阿兄的小姑娘。
李持月答得澀然:“眾生皆苦。”
韋良玉不說話了,生機在她的身體裏慢慢流失,冬日的陽光暖不了她的四肢,但恬靜空曠的天空總會讓她想到心中懷念的那個人。
存霄,臣妾來找你了。
韋良玉在心裏念著。
李持月看著她的眼珠失去了神采,蒙上灰翳,握著的手逐漸冰冷了下來,眼淚洶湧。
聞泠上前探韋良玉頸間脈搏,說道:“公主,太妃薨了。”
說罷為她覆上了眼睛,放平了身子。
到底是伺候了多時的主子,聞泠眼眶也有些泛紅。
一扭頭,聞泠才知道公主哭了,滿臉的淚水。
“你先出去吧。”李持月想獨自待一會兒。
“是。”
關門聲響起,李持月將韋良玉的被子掖好。
兩人從總角垂髫,到豆蔻及笄,一想來當真恍然,竟相識相伴了這麽多年。
李持月一一念及那些年華裏的點滴,眼淚怎麽也止不住,幹脆哭個痛快。
不隻為過世的韋良玉,還有那麽多幼時摯友,從曾經的傾蓋如故,到如今不得不漸行漸遠的遺憾。
到底是皇權帝製,將她們從無話不說,推到了如今各自含恨的地步。
李持月擦幹淨眼淚,傾身低聲對躺著的人說道:“如今天寒,我將你多留幾日……
再換了衣裳身份帶進皇陵去,隻是大哥的陵寢不能打開,隻能就近將你葬在黃土之中,連碑也沒有……
良玉,別難過了。”
可韋良玉已經聽不見了,她靠在枕上,病成了小小一個。
聞泠早已經往東宮送消息去了,卻沒有見到的韋玉寧的人。
直到良太妃死了,韋玉寧都沒有出現。
聞泠一遍遍望著毫無動靜的宮門,又回頭看暖閣關著的門,裏頭獨自坐著的公主。
李持月在悅春宮待了半日,她想帶走狸奴,宮人們卻說早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最終也隻能兩手空空地離開。
回到紫宸殿,李持月將自己的請求告訴了皇帝。
皇帝也不多在意這些,既然妹妹求了,隻是隨便找個黃泥地而已,沒人知道身份也就沒什麽要緊,就隨她的意思了。
李持月為了避嫌,請阿兄安排人,自己就不管這件事了。
—
東宮之中。
韋玉寧正在為李牧瀾研墨。
東宮實在不缺使喚的宮女,正巧韋玉寧有讀書識字的本事,就被安排了伺候太子筆墨的差事。
太子事務繁忙,二人可以說是日日相對,韋玉寧也伺候得格外盡興,常得太子誇讚她聰慧靈巧。
她在東宮一待就過了半個月。
某日太子去喝了成王的喜酒,帶著一身酒氣醉醺醺地回到東宮,說什麽還有公務要辦,韋玉寧隻能過來伺候。
結果太子還有些不清醒,錯將她當成了太子妃,拉著韋玉寧就去了一旁榻上,韋玉寧慌亂得很,連說自己不是太子妃,還掙動了起來。
誰料看起來文雅的太子,輕易就將她鉗製得根本動不了。
李牧瀾噴著酒氣,醉醺醺說:“愛妃,等著孤把嫡子送到你肚子裏去,且安心吧。”
一句話聽得韋玉寧愣住了。
她也糊裏糊塗的,二人就這麽在榻上成了事。
翌日,太子從榻上醒來,韋玉寧跪在一旁低頭請罪。
太子一向是體貼溫柔的性子,並未問罪於她,反而說是自己唐突,如今既然已經碰了她,也不會委屈了。
李牧瀾又說自己實在喜歡她在身邊,問她是想當一個正經奉儀,像別的女人一樣遷到西宮去住,還是仍舊在這兒伺候筆墨,往後再行冊封。
韋玉寧知道奉儀不過九品,她身為宮女也隻能先安居此位,可西宮這麽多女人,一放進裏麵,太子還能看得著她嗎?
若是仍舊做一個侍女,卻能日日陪著太子,情誼自能漸深……
若真有身孕,就比西宮那些女人要快上一步。
昨夜韋玉寧一夜未睡,也想明白了。
做誰的皇後不是做呢?
“奴婢想伺候太子。”她說出了自己的選擇,李牧瀾笑著撫了一下她的臉,“孤也舍不得你走遠。”
韋玉寧就這麽成了太子的女人,在東宮過起了錦衣玉食的日子。
此時她雖還未有位份,但宮人們都默認了她已是半個主子了,出入都尊稱一聲“玉娘子”。
連太子妃見了,也對跪著的她說了幾句體己話,讓她盡心伺候之類的。
韋玉寧逐漸身心歸服,很快就將宮外的負心漢給忘了。
甚至韋玉寧還想將季青珣的野心告訴太子,讓太子借此對付李持月,殺了季青珣,但這件事也牽扯到了韋家,她到底不敢賭,隻能暫且圖謀眼前了。
當日聞泠來東宮說了良太妃命不久矣的消息時,彼時韋玉寧正在承寵,沒有見到聞泠。
之後就算知道了,韋玉寧也沒有要過去送一程的意思。
良太妃會對自己好,不過是她心裏有愧罷了,說起來,她根本就是害死整個韋家的罪魁禍首。
韋玉寧沒覺得自己有半點對不起她。
反而是她虧欠韋家甚多,將全族帶上了絕路,活該落得如此下場。
—
良太妃過世後,李持月消沉了幾日,就得知了韋琅從已經被送到京城的消息。
但不知什麽緣由,韋琅從的舌頭被割掉了,兩手的大拇指也已經被切掉,現在他不能說話也不能執筆,整個人瘋瘋癲癲的。
按照季青珣的說法,從羅時伝的人手裏把人搶下來時,人就已經這樣了。
李持月知道,不讓韋琅從說話寫字,是不想他透露了季青珣與韋家的交易,罪魁禍首隻能是季青珣。
究竟是什麽秘密,讓他一定要殺了人之後才能說呢?
不過也正好說明了,眼前的當真是韋琅從。
季青珣將韋琅從和何氏母子關在了一塊兒,李持月在旁看著何氏的反應,確定了人就是韋琅從。
現在隻剩將韋玉寧帶出宮外,還有讓太子窺見機會再下殺手這一關了。
季青珣以為她是想親眼看他殺了韋氏,李持月想的卻是借機讓太子出手,自己再派人混入其中,殺了季青珣。
這般,季青珣的手下才不會反噬,反而與她同仇敵愾。
思來想去,李持月還是用上了季青珣的名頭,讓聞泠拿著信去找了韋玉寧,說是天一閣那個小尼姑又出現了,讓她把這封信轉交給韋玉寧。
她就是要讓韋玉寧明白,先前從令內侍手裏拿到的那封信是假的,令內侍實是太子的人。
韋玉寧一步步走到東宮,全是太子的設計。
信中讓她再去一趟天一閣,到時季青珣的人會將她帶出宮,心中甚至告知了韋玉寧她娘何氏還活著的消息。
李持月不在意韋玉寧信不信,她隻要將人引出東宮就行了。
韋玉寧和季青珣跑了,李牧瀾一定會盯上,到時候會做什麽不言自明。
不過太子數次失手,李持月還得留一手準備。
隻是韋玉寧還沒有帶出宮,小院裏就先出了事。
韋琅從竟然將他的兒子……給殺了。
起因還是李持月欲留何氏的兒子一條性命,是以在事情開始之前,要將孩子從何氏的懷中帶走。
何氏自知要死到臨頭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抓他們的人說不打算殺孩子,夫妻倆又保不住,搶來搶去反而危險,隻能一個勁兒地求讓她一起去。
要帶走孩子的人卻不同意,若是不讓帶走,就留這個兒子和他們一塊兒死。
何氏看一眼無能的夫君,緊緊抱著的男娃哭了很久,她到底還是鬆了手。
可在孩子遞出去的時候,韋琅從卻旁邊撞了過來,將兒子搶過,摔在了地上,甚至狠狠踩了幾腳。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氏看到這個場麵立刻就崩潰了,發瘋一樣推來韋琅從,將孩子從地上抱起來,察看情況。
可是太晚了,孩子已經沒氣了。
兒子就這麽死在眼前,還是被他爹摔死的,何氏哪裏能接受,指節在臉上抓出了血道,又尖叫著就要韋琅從還她孩兒的性命。
韋琅從呼哧地喘著粗氣,任她廝打,暴突的眼珠子是不正常的血紅色,看起來根本不正常。
季青珣是一條毒蛇,韋琅從絕不相信他會讓自己的兒子好好活著,也不甘心,怎麽可能給他的兒子
殺了這個幼子,隻怕是給他解脫,讓季青珣陰謀斷送。
看守的人怕再死人,隻能將他們分開關了起來,每天喂藥睡去。
消息送回公主府,李持月以為自己聽錯了。
“世上當真有這麽狠心的阿爹?”她想不明白。
臥在榻上的季青珣似乎並不意外,隻淡淡說了一句:“他生性多疑,怕是覺得我搶他兒子是在圖謀什麽。”
李持月扭頭,“人家也是這麽想你的。”
從前季青珣還會在意自己不得信任,現在他懶得理這些,爭吵是最不頂用的事。
他隻拉過李持月,困在身邊,攏過了被子:“還早呢,再睡一會兒吧。”
“誰要跟你睡啊,如今良太妃已經停放五日,該下葬了,我還得進宮盯著呢。”
季青珣廝磨半晌才肯放人:“早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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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從宮中出來,李持月正待登上輿車,扭頭卻見上官嶠正走出宮門。
還是如那日的夕陽,拉長了兩個人的影子,還遠遠的時候,她就認出了人來,之後便忘了上馬車。
宮道開闊平坦,想避是能避開的。
他們誰都沒有避讓,李持月就看到了一臉蒼白的上官嶠,夕陽沒有為他映出好氣色。
上官嶠牽著一匹白馬卻不騎。
他也抬頭看向輿車上的公主。
迎麵對上了他的眼睛,李持月的心尖一顫。
可一想到公主府中的季青珣,她又不敢久留,害怕上官嶠問起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就算隻是計謀,李持月也不免為自己的作為羞愧。
見公主扭頭坐進了輿車之中,上官嶠唇動了動,終究連一句問候都沒有問出口。
嗒嗒的馬蹄聲慢慢經過,上官嶠在慢慢走遠。
“上官禦史這是欲往哪兒去?”李持月還是掀開了簾子。
上官嶠身形頓住,回頭說道:“往大覺寺去,探望師弟。”
“你是又去受禪杖了?”李持月猜了出來,藏不住話裏的一絲哭腔。
上官嶠道:“是臣生了殺心,應當受過。”
“那不是你的錯,回去吧,別去受罰了。”
“這是臣應受之過,公主不必擔心,不會耽誤什麽的。”上官嶠說罷,作了一揖,牽著馬繼續往外走。
李持月坐在輿車之中,失神了好久,知道輿車出了宮門,聽到鬧市中的叫賣聲才回過神,“走吧,先不回府了,去一趟大覺寺。”她吩咐外頭的人。
即便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大覺寺的香火依舊鼎盛,往來的香客絡繹不絕。
李持月依舊換了馬車和裝束,下馬後,知情拿著另外問知客僧主持在何處。
寂淳經過了上次七縣洪災,聲名大噪,成了舉國都出名的神僧,大覺寺的香油錢都收到手軟,如今的持月公主在自己這兒就跟神仙差不多。
隻是寂淳還是沒有像普廣禪師一樣,成為皇帝的心腹。
經過皇帝問他長生之術後,寂淳自己也看到明白,比起師父,他的本事還不到家。所謂的與宗室談笑風生,底下是如履薄冰,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也不願再去犯險。
李持月很快就見到寂淳,他似乎有些氣喘,大冬天的腦門上還出了汗,“小僧見過公主。”
“上官嶠呢?”她脫口問道。
“師兄……在後麵的禪房之中。”寂淳往後指了指,不知道,師兄是怎麽和公主扯上關係的。
才剛說完,李持月就風一樣地掠過去了。
跑到門口的步子立刻定住了,她看向屋內跪著先師牌位的人,眼睛泛紅。
上官嶠解了上衫,背上已經多了幾道深得嚇人的紅印,顯然是寂淳剛剛用禪杖打的。
低頭的人聽到腳步聲,還以為是寂淳回來了,還未回頭,門外的人就衝了進來,從背後緊緊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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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持月來大覺寺沒有多久,山門上又多出了一匹白馬。
絕豔的郎君騎馬出現在蕭蕭落葉的山道中,行人若見,都揉揉眼睛疑心自己是遇見了鬼魅。
仰頭望見山寺在重林中半隱半現。
得知阿蘿突然轉道來了大覺寺,季青珣鬼使神差地騎了馬就追過來了。
進了大覺寺山門,佛殿檀香夾雜著蠟燭香灰的氣息就飄了出來,駁雜熏眼,與他這幾日房中燃的其實相去甚遠。
他下馬,向知客僧請教主持去向。
知客僧答:“主持正在待客呢,現下不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