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三個人忘了公主交代的事, 還在那兒看戲。
陳汲:“這是什麽場麵?”
雲寒:“靠,比我還俊俏,怪不得公主看不上我。”
蘇賽沒看, 隻是提著袍子皺眉,“陳兄, 咱們這一身衣裳都濕了,不如去明潤樓喝酒暖暖身子吧!”
“好啊, 走!”
應他的不是陳汲, 而是剛剛走到他們麵前的李持月,公主笑意**然無存,顯然是心情不好。
季青珣還跟在身後,她根本不想理會,一句話也不想聽。
幾個人你看我, 我看你, 一堆人就這麽呼啦啦去了明潤樓。
這雨來得突然,一下出現這麽多客人更是突然, 且衣著樣貌都十分不俗,雨幕中湛湛如神, 養眼得很。
明潤樓老板也沒想到這不早不晚還下雨的時候還能有生意, 讓夥計們上前相迎,把人往裏迎, 門口一下熱鬧了起來,熱情的夥計又拿幹燥的布巾給沾了雨水的客人擦拭。
隻有一個麵白齒紅,穿著圓領袍的小娘子被人擋著,不能靠近。
“今日誰請客啊?”蘇賽嗬著手問。
也不須答, 李持月道:“東家,尋最大的雅間來, 可有樂師胡姬?”
“都有都有!客官請上樓。”
雅間內是充滿異族風起的裝飾,遍鋪地毯,方便胡姬赤足舞蹈,客人則是盤坐在墊子上,幾扇金絲屏風錯落其中,桌案的糕點多了一絲甜膩氣息。
“不用拘禮,各自盡興就是。”
李持月說完這句,尋了一個靠窗的位置,一手撐著下巴看外頭煙雨蒙蒙。
屋中人各自安坐,說著話,雲寒沒想到還能坐在這麽好的地方喝酒吃肉,忙問夥計都有什麽酒,什麽肉。
那邊嘰嘰喳喳的,李持月身邊則落座了兩個人,除了偏著的一邊是上官嶠,李持月不看也知道是誰。
窗外水汽漫漫,屋舍長街皆看不清形貌,隻有暈糊的水墨色輪廓,再精妙的畫師都繪不出其中的婉轉多情,讓人如置身幻境,一夢就到了江南。
上官嶠將酒盞一飲而盡:“今年的雨水總是不大尋常。”明都的秋季本不該有雨。
酒還沒端上來,他喝的是什麽?
李持月拉過來嗅了嗅,不是酒,隻是尋常的水,“無酒無詩,老師不會喝酒嗎?”
“佛門有戒律,不能飲酒。”
“你也不是樣樣都守戒吧,瓊林宴時難道沒有陪我阿兄喝酒?現在也得陪我喝。”李持月說道。
上官嶠提醒她:“飲酒太多,明日的事就不管了?”
對呀,她還沒和院長說考試的事呢,會來明潤樓這兒誤事,還不是右手邊那人造的孽。
酒菜,胡姬樂師都次第進了屋中,原本有些空曠的屋子一下就熱鬧了起來。
雲寒浪跡天涯多年,多的是風餐露宿的時候,難得在這溫柔富貴之地享受,樂陶陶地又吃又看,快樂無邊。
陳汲和蘇賽在門口就將打濕的外袍換了,現在正說起了公主交代的正事。
閔徊嗅著酒香,隻吃菜不喝酒,他不會再醉著回家了,即便家中再也無人。
李持月倒了一杯酒,正準備嚐嚐,右手邊就搭過來一隻手按住。
側目看去,是季青珣不愉的神色:“阿蘿,你也要喝酒?”
他從進屋起就被冷落著,現在終於尋到了開口的機會。
“本宮不喝酒,來明潤樓做什麽?”李持月隻覺得他問得莫名其妙。
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冷,陌生的情緒在胸中莫名肆虐,季青珣竟覺出了一絲絲委屈來,他隻是想阿蘿也衝他笑一笑,難道做錯了些事,就不配了嗎?
季青珣退了一步:“這麽涼的天氣喝酒暖暖也好,隻是莫飲烈酒。”他又將先前被塞回來的鬥篷蓋在她膝上,“先把窗戶關了好不好,一直吹著冷風喝熱酒,要頭疼的。”
烏雲散複聚,天空黑得無聲無息,季青珣也被風吹著,臉上毫無血色的白,說話聲空洞而虛無。
生得一張該被供奉在神壇上的臉,偏做出這副盡心盡力、委曲求全的樣子,誰見了不得心軟,道一聲“忠仆”。
偏偏李持月背生反骨,反是問那正準備退出去的夥計:“你們這兒有什麽烈酒?”
這一問夥計這可就來精神了,“客官您可算是來對地方了,整個明都啊咱們樓裏的存酒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要說烈酒,那可多了,宜城、桑落、鵝黃酒、梨花春、小紅槽……
哦!還有東家親釀的櫻桃酒,酒色瑩惑晶華赤,醍醐氣味真,雖滋味酸甜柔潤,但後勁極大,尋常人喝一兩就要醉倒過去的。”
櫻桃酒。
聽到這個,李持月就有主意了。
這麽多年,她怎會忘了季青珣有一弱點,他能喝酒,卻不能過量,更不能吃櫻桃,這兩樣混在一起給他灌下去,不知道會怎麽樣。
如今櫻桃已經過季了,正好樓裏釀的櫻桃酒很出名。
“那就要櫻桃酒,樓裏有的,全都搬上來。”李持月一字一句道。
“好嘞,馬上就來。”夥計應聲快步跑了出去。
季青珣聽到櫻桃二字,麵色異樣地看向李持月,她感受到注視,看了回去,甚至衝他笑了一下。的
這是今日她第一次對他笑,裏麵是滿滿的不懷好意。
很快酒就搬了上來,封泥一拍開,酒香四溢,雲寒先流了哈喇:“公主,那是什麽酒?我也想喝。”
李持月伸手做請:“今日想喝多少就有多少。”她示意伺候的胡姬送了一壺到雲寒的桌案上去。
“那我就不客氣了。”雲寒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甜甜的,像是小娘子喜歡喝的飲子。”
他吐出了一口氣,“不過好像要發汗了。”
蘇賽抽空看了一眼,“我看你這是馬上上臉了。”
上官嶠也嗅了一下,甜味把酒味給蓋住了,但確實是烈酒,“公主,還是少喝一點吧。”
“本宮偏要喝,今晚咱們喝完這一壺就走。”她似誰的話都不想聽,將眼前的酒盞盛滿,舉到了唇邊。
然而眼前疾風一掃,李持月再看,季青珣已經將酒盞搶了過去。
“阿蘿,喝別的吧。”
她伸出手,微揚起小臉上盡是睥睨:“還給本宮。”
季青珣幹脆仰頭一飲而盡,烈酒灼燒著食道和咽喉,痛到了心肺去。
看著空掉的酒盞,李持月將酒壺往他麵前推:“這麽喜歡搶東西?好啊,你把這壺櫻桃酒全喝了,本宮不就沒得喝了嗎。”
上官嶠就在一旁看著,看他們爭鬥。
公主對自己的這位門客向來都這麽與眾不同,從前是情同夫妻的麵首,知他暗中背叛,信任被摧毀,便有了刻骨的恨意。
上官嶠記得她也曾討厭豫王,但大多數時候,公主是能將自己的喜怒深藏於心的,隻有在對著季青珣的時候,他才見到如此奇怪的情緒。
她其實演得不好,但季青珣也不肯信,兩個人就這麽互相蒙騙著。
恨由愛起,從前究竟何其深愛過,才有如今的恨呢?
到底是自己如何都插不進去的局麵,隻能看著她自己解決。
上官嶠該慶幸,公主即便這麽怨恨著一個人,卻沒有放任自己迷失其中,因噎廢食,她仍有自己的目標要達成,也願意給他靠近的機會。
隻是自己得到的,再不是全心全意的她了。
晚來一步,是他的遺憾。
上官嶠也忍不住倒了一杯酒,一飲而下。
天還下著雨,太陽何時落了山也不知道,天幕就這麽黑了下來,屋中早早點亮了燭火,不知時間流淌。
酒液甘甜之後的辣味久久散不去,滾下喉嚨,季青珣嗆了兩聲,五髒已經熱了起來。
他尋常不能吃櫻桃,從前吃過一顆,渾身就起了紅色的疹子,隻是這櫻桃酒卻沒有喝過,不知如何,現在看來,大概也是不能喝的。
但聽了她的話,季青珣慢慢抬手,拎起了那壺酒。
“如果我喝完,你衝我笑一笑,好不好?”他的乞求不能再卑微了。
李持月對上季青珣的眼睛,道:“你喝完了,本宮瞧著開心,自然就會笑。”
“會開心嗎?”
“會啊。”如果喝完酒的人能出事的話。
季青珣棄了酒盞,端起酒壺就灌了起來,難得天真地相信了她的話。
李持月不錯眼地打量著,暗想著這櫻桃什麽時候才能發揮效力,讓他好好吃一回苦頭。
那邊的雲寒已經不再喝著櫻桃酒了,那酒雖好喝,但之後燒腸灼胃,菜都吃不下,晚上必是要難受的。
“咳咳——”
季青珣將酒瓶放下,將手撐著地,墨發蜿蜒,白衣覆身。
似被風雨壓得不堪重負的繁重海棠,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屋中的歌舞,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安靜的除了雨聲,就是他的咳嗽聲。
“本宮說過可以停了嗎?”向來和善的公主麵上帶著慍怒。
眾人肝膽一顫,樂師奏樂胡姬起舞,沒有人再往窗邊看。
李持月站起身,拿起那壺酒晃了晃,聽到壺中清冽的水響,“怎麽,這不是還沒喝完嗎?”
縱使文韜武略,工於心計,季青珣還是有這麽一兩個軟肋。
這櫻桃酒確實克他,才會發生這樣喝到一半,就嗆得暫時放下了酒壺。
李持月抬起手掌,虎口間的開口不大,輕易就與季青珣的下巴嵌合了,將他的臉扭了過來。
掌間的美人眼尾滑下一道濕痕,勝雪的肌膚下透出粉色,是櫻桃的效力在慢慢發揮著功效。
此刻,天上地下,再找不到這樣的好顏色了。
“哭了?”李持月語帶譏誚。
他果然不能喝這個。
“沒有。”他聲音啞得也像哭過,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要招人狠狠□□的衝動。
她晃晃酒壺:“這可還差不少呢。”
手往上滑,捏開了他的嘴,“你究竟還要不要喝?”
季青珣仰視著她,眼睛是一汪藻荇交錯的水澤,我見猶憐,他並非故意作態,隻是臉上的斑斑濕跡錯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模樣。
李持月本以為他要麽勃然大怒,要麽陰沉不語,但季青珣隻是點了點頭,又順從地張開嘴。
薄紅的眼,張開的嘴,這樣才有一點男寵,麵首,以色侍人的樣子嘛。
天生下賤的東西,還想窺伺她李家的皇位。
李持月陰暗的情緒肆虐,將酒傾倒而下,酒液如線,灌進了他的口中。
很快季青珣就吞咽不及,酒湧出口,又被嗆了一下,更多的酒湧出口中,滑落脖頸,洇濕了衣領,唇色更加豔紅如血。
櫻桃酒是玫瑰的色澤,將他漂亮的下巴和修長脖頸都染髒了,糜亂得再也洗不幹淨。
即使是這樣,季青珣仍舊沒有避開。
直到公主傾倒完了最後一滴酒液,他才低頭,抵著嘴一直悶咳不止。
季青珣竭力壓抑住堪比火燒六腑的痛,心髒的負擔愈發沉重,手握成了拳,骨節已經因為皮肉泛起的癢意而忍耐到發白。
直到能裝作若無其事了,他才帶著期待之色看向公主,盼著她能笑一笑。
季青珣還想再抱一抱她。
上官嶠將這份癡情看在眼裏,心愈發沉了下去,兩個人已經鬧得夠久了。
“阿蘿,你答應了的。”季青珣聲音啞得聽不大清了。
李持月卻不鹹不淡地毀了約:“你浪費了本宮的好酒,誰能笑得出來啊。”
簡直殘忍得不把他當人看,肆意踐踏他的尊嚴。
可季青珣不知是不是酒意上頭,已經魔怔了,他感覺不到憤怒,隻想李持月能兌現自己的承諾。
他倏然將李持月拉進了懷裏,用力抱緊了,消解身上的癢意。
季青珣酒氣熏人,貪戀地汲取著她頸間幹淨的清香,還有柔軟的身子,埋首不願抬頭。
“阿蘿,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們不要這樣……”
原本清動悅耳的嗓音變得嘶啞難言,誰聽了不得心碎啊。
無動於衷的,自然是那個早已經粉身碎骨過一回的人。
李持月見他越痛苦,越是痛快,“季青珣,本宮說的是真的,你想看假笑嗎,嗯?”
回應她的隻有越來越緊的擁抱,季青珣把酒都蹭到了她的衣服上,龐大的身子微微顫抖,李持月知道他在痛苦。
上官嶠卻不想看公主再被別的男人動手動腳。
他握著李持月的肩膀,在季青珣不備的時候將一掌將其推開。
季青珣正是萬蟻噬心,痛不可當的時候,猝不及防真被他推開了,隻是手又拉住了李持月的手不肯放鬆。
這邊的動靜早被人看在眼裏。
眾人就見公主一手被季青珣拉著,一手被上官嶠拉著,場麵莫測。
“乖乖,這比跳舞還好看啊。”蘇賽低聲說道。
他已經和陳汲說完了話,現在就顧著看八卦,雲寒也湊了過來,“爭寵吧,這就是爭寵吧?”
閔徊吃了一粒花生米,說道:“非禮勿視。”
上官嶠推了一扇矮屏擋住,幾人又忙收回了目光,互相打著眼神,雲寒自告奮勇挪著屁股換角度看。
三人的後腦勺被閔徊一一拍了過去,徹底老實了。
屏風後,看著他們相握在一起的手,季青珣有一瞬間腦子像被一隻手攪亂了,醉得厲害。
他好像辯不清眼前發生的事,究竟代表著什麽意思。
是了,這定然又如那日一般,是阿蘿為了氣他,才會鬧這一出。
“阿蘿,別鬧了。”季青珣握住她的手,力氣多大連自己都沒有意識,李持月疼得皺眉,“季青珣,你鬆手。”
“你讓他先鬆手,你們是怎麽回事我知道,阿蘿,快科舉了,別讓我再分心了。”
李持月將手放在上官嶠的胸膛,說道:“就你看到的這麽回事。”
上官嶠將李持月攏進了懷裏,神情是難得帶了些爭勇好勝:“如此,季公子也不信嗎?”
季青珣根本不理會他,隻是去拉李持月,將臉貼著他手上,高挺的鼻子輕蹭在她柔軟的掌心上。
“阿蘿,我不會再亂發脾氣了,你看,這一回我什麽事都不會做,阿蘿,你不能再這樣糟蹋我,別這樣……”
季青珣知道自己是真的喝多了,不然也不會這麽不清醒,在眾目睽睽之下失態至此。
櫻桃的甜美的滋味留在喉間咽不下去。
很快,像是在咽喉間著了火,他連話都說不清了,季青珣就憋通紅了一張臉,說不出一個字來,隻有莫名的眼淚被痛苦逼出了眼眶。
李持月感受到手裏濕漉漉的痕跡,有些嫌惡,“你鬧夠了就鬆手。”
他抬起頭,臉上是不正常的紅,蔓延到脖頸之下,衣領之中,季青珣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他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張揉皺的紙,塞到了李持月手上。
阿蘿……
阿蘿……
季青珣喊不出她的名字了,喉嚨幾乎要灼化掉了,可卻不見阿蘿有半分憐憫。
她喜歡看自己痛苦,現在看夠了,是不是已經不生氣了呢?
季青珣說不出話來,隻能將她手包住,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頓了一下,又將一個戒指戴在她的手裏。
見阿蘿還是沒有笑,他低頭,不知還能從袖子裏掏出什麽。
緊接著,李持月手裏又多了一支朱釵,一塊糖……亂七八糟的東西。
上官嶠見到那枚戒指,覺得有一絲熟悉,細想又不知究竟在哪裏見過。
李持月皺眉看著季青珣作態,朝他一推:“好了,喝醉了就讓人帶你回去,別擾了大家的雅興。”
這一推,他沒再牽住她的手,直接仰倒在了地上。
但雅間裏果然就進來了一個人,卻不是舊日跟著季青珣的尹成,而是一個背著藥箱的老大夫,手裏還拿著“妙手回春”的旗子,腳踩草鞋一雙。
這樣的人是如何踏入明潤樓的,沒人知道。
長長的白胡子還帶著下雨未散的潮氣,和滿身瓶罐的哐當,就這麽大剌剌地出現在這溫柔富貴鄉。
雲寒的桌上還有半壺櫻桃酒,這老大夫順手撈起灌了一口。
“誒,老頭兒……”雲寒壓根沒護住,人喝著酒就窗邊走去,上官嶠將李持月帶到身後擋住,知情也站了出來。
季青珣已經被李持月推倒在地,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眉間皺得比刀鑿還深,肌膚是不正常的紅,有人來了他還不知道。
李持月倒沒什麽緊張,反而認真觀察起這老大夫來。
老大夫並不是衝她來的,而是看著躺倒的人,搖搖頭道:“公主,還真是個會糟蹋人的。”
李持月挑眉,隻能多謝他的誇獎。
老大夫一手握住季青珣的肩膀,將人扶了起來,將衣領扯了,一枚銀針就要刺下大穴。
銀針在刺進皮肉之前停住了。
季青珣睜開了眼睛,手擒住了老大夫要下針的手,像是根本沒有半點醉意。
“好了好了,我要是不來紮這一針,你就別想再說話了。”
老大夫知道他戒備心重,不看清來人是誰,絕不會讓人施針。
戒備心重還把自己喝成這樣,真是被一個女人迷昏了腦子,“跟你那個阿爹一樣,是個沒出息的。”
季青珣見到來是誰,才鬆了手,他說不了話,隻是偏頭閉上了眼睛,任老大夫在身上紮上針。
李持月也聽明白了,這新出現的人,又是季青珣的手下,和他爹一樣……這人知道季青珣的身世。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下,對突然出現的老大夫不聞不問。
一枚枚銀針刺下,季青珣的衣衫落在腰上,驍健又不誇張的身軀賞心悅目,他手撐著地毯,不願讓人瞧見狼狽,扯過金絲屏風擋住了自己。
隻有坐在身旁的李持月看了個真切。
季青珣這副衣袍曳地,脆弱易碎的樣子,她還真是從未見過。
若是從前,她一定是既喜歡又心疼,隻顧著安慰他,再一遍遍跟他訴說自己的真心,繼而又一次走進這次胭脂豺狼的陷阱。
現在的李持月,更享受的是他的痛苦。
不知不覺間,兩杯酒就已經見了底,上官嶠低聲說道:“三娘,此人曾是軍醫。”
“怎麽說?”
原來上官嶠是從那被摩挲得看不見原貌的箱子上認了出來,這種牛皮箱子還有那刻意刮掉徽記的位置,以及箱子外掛著的那本折傷薄,都是從前軍醫的標誌。
李持月問:“可知道是哪一支軍隊的?”
上官嶠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