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李持月的鸞駕並不顯眼, 一路從公主府往驚鴻坊去。
若是到了春闈,此坊多是赴京趕考的舉子們雲集落腳之地,既毗鄰貢院, 又與買醉擁花的偆康坊隔一橫街相望,熱鬧時能比之西市, 大小酒肆的牆麵上都是醉酒文人揮毫下的大作。
不過鄉試未舉,驚鴻坊還未有滿街士子斕衫, 飄飄如雪的盛景, 反而多了一絲清靜。
馬車到了季青珣新宅門口,知情卻聽到了院中有刀劍聲隱隱,說道:“公主,您想看見到的事怕是已經發生了。”
太子已經按捺不住對季青珣動手了。
李持月沒想到這麽巧就被自己趕上,她笑道:“那看來本宮要白跑一趟了。”
她是不是該假裝不知道趕緊回去, 順便再看看能不能派人來渾水摸魚, 補上幾刀。
知情提醒了一句:“公主,要是季青珣死不了的話, 隻怕您得趕緊下去,他手下認得這駕馬車……”
李持月啞然, 要是季青珣沒死, 她到了卻不進去,反而轉頭就跑, 嫌疑確實很大,好像在等著他死似的。
雖然李持月確有此心。
她生氣地抬起了手:“扶著本宮下去。”
季青珣此刻最好是已經身首異處了,她勉強可以接受他死別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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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些時候,韋玉寧終於在季青珣府上落了腳, 她在客房前後看了一圈,沒有什麽女子用的東西, 心中甚是滿意。
她轉身問引路的侍女:“可否置辦些衣物釵飾水粉來?”
侍女想起主子的主臥裏倒是備了不少未穿過的仙衣霓裳,不過那是給公主留宿備下的,誰敢去過問。
她便隻能說:“奴婢這就去辦,熱水已經備好,請小姐先去沐浴吧,哦,還有一件事,小姐身份不便,在明都還是換個姓氏吧。”
韋玉寧了然點頭:“那往後我在這明都就姓馮吧。”這是她娘的姓氏。
侍女便退下了。
安桃上前說道:“季郎君知道小姐要來明都,為何不提前置辦這些東西?”
韋玉寧一想也是,不過她很快又反駁道:“他一個大男人,哪裏能細心周道到這個份上。”
察覺到小姐有點生氣,安桃縮了縮不敢說話,也被打發沐浴淨身去了。
等走進淨室,坐在寬大的浴桶裏,四肢浸在了熱水,韋玉寧才有一種切實地活過來了的感覺,這一個月吃的苦算是過去了。
她終於不用在千裏之外的關陵,隻憑一月的一封信來得知季青珣的一點消息,而是真正地走到了他身邊。
就算明都真如阿爹說完,千難萬險,韋玉寧也有信心陪季青珣一起熬過去,等到來日,他們一起攜手登上那無人之巔。
安桃匆匆洗了一個澡,很快又過來伺候韋玉寧,拿布巾為她擦背,一人閉目休憩,一人沉默忙碌,淨室安靜得隻有水聲輕響。
安桃的思緒逐漸飄遠,明明上一次伺候小姐沐浴不過一個多月前,她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這一路來,她們沒有了主仆之分,沐浴不過是見了一條清溪就跳進去,各自打理,到了明都,二人之間的身份又重新變得分明了。
可經過這一路顛簸,安桃的心境已經蒼老了許多,原先一心為著小姐,可再什麽樣,她也是個姑娘家,犧牲了自己護住另一個人,就算是自願的……也有怨懟。
何況小姐對她和從前並沒有什麽特別。
“啊——”
韋玉寧的一聲痛呼驚醒了安桃,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布巾擦到了韋玉寧磨破的傷口上。
小姐的臉擠成了一團,口氣不好:“你怎麽回事,走神到哪兒去了?”
“對不住,小姐,我……奴婢,奴婢在想那個王熊……”
這個時辰了,死在客棧的王熊應該是被發現了,衙門的人會不會查到什麽蛛絲馬跡,她們沒有在野外落腳,反而選了客棧也是王熊要求的。
他見快到明都了,手裏銀子還有不少,就想住個客棧,熱飯熱菜瀟灑一下。
昨日隻怕很多人都看了王熊是跟著兩個女人一塊兒出現的,而且兩個女人進城門,也是在顯眼,她們真的不會被抓起來嗎?
可聽她說起王熊,韋玉寧更加不悅,這種丟人的事最好再沒有人記得,也就沒發生過,“想他做什麽,難不成你跟他做野夫妻做上癮了,後悔把人殺了?”
安桃聽著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奚落,手裏的帕子被越掐越緊,水淅瀝的滴落。
說什麽來日後宮有她一席之地,她真看得起自己嗎?
或許當初舍身救她是一個完全的錯誤。
韋玉寧說完就見安桃臉色驟然慘白,知道自己說得過分了,正要找補兩句,突然外頭就響起了叮當聲,很不尋常。
韋玉寧還在浴桶裏,安桃忙走出去,趴到門上往外頭看,外頭的情況顯然是嚇到了她。
安桃又慌張地跑了回來,低聲說道:“是季郎君在外麵,好多拿刀拿劍的人圍著他……”
“什麽!”韋玉寧猛地站了起來,扯過一邊剛扔下的舊衣裳就跑了出去。
從門縫看出去,季青珣果然被一群人圍著,正拿劍抵擋,隻是這樣看去,瞧不出他有沒有受傷。
韋玉寧想衝出去,可是又懼怕那些晃著寒芒的刀劍,若是刮一刀到身上,那她就算未死,留一條疤也難看得很。
再說了,她現在衝出去,除了添麻煩還有什麽用呢?
安桃也跟過來繼續看,她說道:“季郎君看起來沒事,他應是能應付的。”
聞言韋玉寧也稍稍放下心來,提心吊膽地等著,老天保佑殺手不要發現這屋子裏還有人。
這些人是誰派來了,自己留在這裏會不會很危險,十一郎能應付這些事嗎?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殺手在一個個減少,季青珣在刀光劍影中眉目鋒銳,劍法精絕,翻轉的衣袂飄搖若九天飛仙,韋玉寧看著,越發忘了心中害怕,眼前隻剩了他一個人。
去這個人身邊,他一定能護自己安好的吧。
終於,殺手被清理得差不多了,韋玉寧也該出現了,她打開門,裹著衣裳跑了出去,朝著季青珣邊跑邊喊:“十一郎!”
聽到這聲,不是出自阿蘿之口,季青珣微微皺起了眉。
將最後一人一劍封喉,季青珣將長劍橫掃出去,劍上殘血震飛出去,血跡環繞成圈,讓韋玉寧一下就定住了步子。
抬頭再看季青珣,他殺氣尚未收斂,眼睛隻是不輕不重落在她身上,寒涼得不帶一點溫度,和這幾年信中字裏行間透出的溫潤完全不同,反而更似他在關陵,兩人未曾交心之時。
“十一郎……”韋玉寧怔怔喊了一聲。
季青珣不動如山,道了一聲:“馮小姐,令尊來信讓你早點回去,今日天晚了,明日在下遣人送你回去吧。”
“我不想走,我來明都就是為了陪你的。”她沒想到季青珣開口第一句就是這個,頓時急了,他怎麽這樣,難道不對著信紙,那些關心就表達不出來嗎?
說完,怨怪地看了他一眼。
季青珣默然,她既然不走,索性放到城外莊子住著也是一樣的,左右眼不見為淨,再把許懷言那廝派過去……
這時,院門傳來響動。
季青珣持劍看向門口,等著又一撥殺手出現,韋玉寧也嚇得躲到了他身後去,害怕地露出一隻眼睛看向門口。
然而進來的人卻出乎季青珣的意料。
知情開了門後見並無危險,退到了旁邊,李持月走了進來,就見著滿地的屍體,季青珣好好站著,還拿劍對著她,不見哪裏受傷。
可真是……李持月猛地看向他身後,那顯然是一個女人,一個讓她找了很久的女人,她想好的反應全忘了,隻直勾勾看著季青珣身後的女人。
瞧瞧她看見了什麽。
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在見到韋玉寧的那一刻,李持月的眼睛瞬間就冷了下來,比她前世死的那一天,滿城飄落的大雪還要寒人肌骨。
季青珣從未見過阿蘿這樣的神情,心中一緊,旋即見她視線並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看向了躲在自己身後的人。
阿蘿是在……吃醋?
季青珣頓時放鬆了下來,走上前去牽她的手,“你怎麽來了,今日有些危險。”
李持月抬手避開,輕聲說道:“本宮不來,怎麽知道十一郎有這金屋藏嬌的喜好呢?”
聽見李持月的話朝自己而來,韋玉寧怯怯地看了她一眼。
韋玉寧也沒想到這麽就和這位持月公主對上了,不錯,根本不用誰說,她一眼就看出了進來的女人是誰。
公主儀態天成,美的不染一絲俗氣的臉,烏發上戴著一頂寶珠金冠,神絲翠羽的襦裙熠熠有流光,她隻尋常站在那裏,就和普通人拉開了天塹,輕輕看哪個女人一眼,就會讓人在她麵前覺得自慚形穢。
就算是韋家還在明都時,韋玉寧也做不到公主這樣的打扮,有那華貴不可逼視的氣質,更何況是自己現在這個的樣子。
不過一身破衣,發絲淩亂,一月的奔波讓她皮膚粗糙蠟黃,更來不及用脂粉掩蓋。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見到了這樣的人,還是得到了她的十一郎日夜相伴的人……
韋玉寧更不想承認,見到李持月的第一眼,她在想的就是十一郎怎麽會不愛公主,而是心係自己遠在關陵難以相見的人。
可很快她就安慰自己,沒有哪個男子願意屈居一個女人之下,公主折他傲骨,就算再美,在十一郎眼中不過徒有皮囊罷了,她才是與十一郎的交心之人。
憑著這點暗示,她咬著唇又看了公主一眼。
李持月可沒錯過那絲怨毒的目光,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樣,她的知情解意,春信秋祝就是死在這人手裏的……
思及此,她的瞳光愈發幽暗。
李持月反應大得出乎了季青珣的意料,他第二次伸手過去,這回終於穩穩牽住了李持月的手,不讓她再鬆開。
“阿蘿莫要誤會了,這位是我同鄉,姓馮,上京的路上遭了難,我在城中正巧遇見,才暫時讓她落腳罷了,剛剛又突然出現了刺客,她怕出事才跟了出來。”他聲音坦**,目光全在心上人身上。
“照關係,算得上表妹。”韋玉寧刻意加了一句,拉近兩人的關係,又看十一郎對公主刻意親近,兩人手拉在一塊兒,心底生了一種微妙的妒意。
十一郎在公主麵前一向是這般小意溫柔的嗎,為何剛剛對自己這麽冷淡?
“還真是好多的‘正巧’啊——”李持月拉長了聲音。
甩手,甩不開。
不過她已經冷靜了下來,琢磨著怎麽弄死這兩個前世的仇人們,雖暫時不好殺了季青珣,但這個女人,要是她用嫉妒的名頭殺了,不知季青珣能不能攔得住。
“表妹,是寬衣解帶的表妹嗎?”李持月上下打量起了韋玉寧來,輕慢而蔑視的樣子,好似真的看不上季青珣金屋藏嬌的這個女人。
季青珣對這汙蔑隻是歎了一口氣,仍耐心解釋:“當真並無關係,不若阿蘿去城門郎那問問,這人是不是今日到的明都,衣衫襤褸才,我剛回來,也是才見到人。”
跟出來的安桃聽到城門郎的時候,麵色一白,忙道:“不能,不能去城門啊。”
她慌什麽?韋玉寧暗暗瞪了她一眼,又裹著破衣,一副柔弱受驚的模樣,楚楚可憐地看向季青珣,似在尋求依靠:“表哥,公主定是位心慈的菩薩,不會怪罪表妹的失禮吧?”
李持月恍然聽到了什麽倒茶聲。
跟在後頭的秋祝一眼就看出了公主不喜這個女人,開口斥道:“大膽,見了公主敢不下跪,知道是什麽罪過嗎?”
嚇得韋玉寧神色一凜,忙跪下,後頭的安桃沒想到是公主,嚇破了膽也跟著撲通跪了。
李持月緩步走到韋玉寧麵前,低身捏住她的下巴,韋玉寧被迫揚起了頭來,被她一寸寸打量著。
不會錯了,這張臉真是兩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轉身看向季青珣,笑得明媚單純:“十一郎,既然她隻是一個遠房的表妹,本宮就把她殺了,好不好?”
說完李持月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仔細一想,這不就是這位韋小姐殺她親信時的語氣嘛。
“公主……”韋玉寧眼睛倏地瞪大,充滿了不敢置信,“就算是公主,您也不能濫殺無辜啊。”
“這兒死了這麽多人,多你一個又何妨,十一郎也不會往外說。”
韋玉寧沒想到這公主的妒意居然這麽強烈,動輒就要喊打喊殺的,怕得甚至朝季青珣膝行了半步。
她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季青珣:“表哥,救我……”半點不知道自己越是和季青珣表現親近,越讓李持月有借口殺了她。
季青珣哪知阿蘿的醋意會這麽大,不過這不正說明了,阿蘿心裏有多在意他嗎。
這個認知讓他心情頗好,但韋玉寧確實還不能死,他隻說道:“阿蘿,別鬧了,我與她當真無半點私情。”
李持月歪頭不解:“鬧?不過一條人命而已,沒有私情本宮都不喜歡她,想殺就殺了,難道說,十一郎你會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怪本宮嗎?”
他自然不會怪,但殺韋玉寧於大計無益,不過見李持月真的生氣了,再維護隻會讓兩人起衝突,季青珣便提了一個迂回的法子:“不如就送她去城外莊子上住吧,若是你還擔心我會陽奉陰違,就派幾個人看著,到底是故土來的,我來日不好麵對她父母。”
可韋玉寧卻半點不想去什麽莊子,她沒見到李持月季青珣還好,現在見到了,怎麽還能放任他們撇了自己比翼雙飛。
“表哥……我害怕,你別讓公主帶走我,我真的害怕。”她話中已經帶了泣意。
這一聲表哥千回百轉,讓季青珣以為這韋玉寧是求死心切,或是蠢人一個。
沒人理會她。
李持月的笑麵變作森寒,直看進季青珣心底去:“不讓本宮殺,就是你很在乎她,好,那也不必再說了。”說罷轉身就要走。
手臂收勁將人拉回,少見如此咄咄逼人的公主,季青珣既喜歡又覺得難辦。
“阿蘿,再不然將她原路送回去就是了,莫要任性造殺孽。”
“殺了她本宮就吃齋念佛了,”李持月故意湊了上前,纖柔的腰貼近他,季青珣下意識就想抱住了。
“十一郎,你越護著她,我越醋得厲害,最後問一次,你要她的命還是要我?”
季青珣整個人的眼眉都柔和下來了,若不是外人在,他就該抱著人好好溫存一陣,他說道:“你難得來看我,想要殺個人容易,但未免壞了心情,不如改日再殺?”
韋玉寧聽見自己就這麽被季青珣放棄了,忘了跪著,頹喪失神地坐到地上。
李持月心道這季青珣果然不會讓她殺了這人,改日殺又是什麽鬼話?
但她也懶得掰扯了,自己確實得回去好好跟春信請教一下什麽死法解恨,便隨意問道:“改哪日?”
“總之不該是今日,明日後日都好,你來看我,就隻能專心看著我,別管那些打打殺殺的事了。”季青珣說著就要牽著她的手進屋去,再不想管什麽韋玉寧了。
聽他們輕描淡寫地談論自己的生死,韋玉寧酸楚難抑,抬頭想質問,卻不期然見到季青珣看向公主時,那溫柔得不可思議的眼神。
又看著他們旁若無人地親近,整顆心髒酸苦更甚。
十一郎……還從沒有這麽跟她說過話,站過這麽近呢。
韋玉寧的眼睛都紅了,對李持月也越發怨毒,恨不得將這個處處勝過她,還占了她男人的公主碎屍萬段才好。
在被拉走之前,李持月也扭頭看了一眼韋玉寧,果不其然看到她眼睛都紅了,忽然覺得留著慢慢折磨也不錯。
既然她看到自己和季青珣親近能這麽難受,李持月也不介意讓她多看一點。
“十一郎,忘了問了,她叫什麽名字?”
季青珣沒問韋玉寧的化名,也不知道,便問:“太久未見,我竟也不記得,你叫什麽名字?”順便也證明了二人並不熟稔。
像一個巴掌扇在臉上火辣辣的,韋玉寧暗自吞下羞辱:“馮玉寧……公主,小人可以起身了嗎?”
李持月看看日頭,“再跪半個時辰吧,誰讓你不長眼,跟本宮的男人也敢拉扯。”
韋玉寧隻能默然跪著。
到底也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姐,本以為苦盡甘來,結果更是誅心,她的眼淚一顆一顆打在石板上。
“對了,剛剛那丫鬟說不能去城門,這是為何?”李持月看到那跪地的丫鬟,突然記起了這件事,“秋祝,讓人去城門打聽一下。”
安桃沒想到自己一時說漏了嘴,竟然會讓公主注意到,連忙磕頭,“公主,沒什麽事,真的沒什麽事,不用去問了。”
李持月隻當沒聽見,懶得理她,轉頭關心起季青珣來了,“頭上的傷好一點沒有,怪我那天晚上下手太重了,可是你也不好……”
“已經無礙了,阿蘿,往後我不會這麽衝動了。”
韋玉寧聽到這些,眼淚更加止不住,肩背一縮一縮的。
“進去吧,我再看看傷口。對了,先把這一地……”李持月皺眉環顧了一圈,“一地的玩意兒處置了吧,看得本宮惡心得厲害。”
二人說著話就進屋去了,接著門也關上了。
韋玉寧在一堆屍體間跪著,又怕又難過,在看心上人和別人恩愛地進了屋,唇都咬破了才忍住哭聲。
安桃挪過來,緊張地壓低了聲音:“小姐,她去城門問了,那咱們的事會不會……”
“啪——!”
安桃話沒說完就被韋玉寧狠狠抽了一個巴掌,罵道:“還不是你這蠢貨,要是那女人追究,你別怪我!”
安桃捂住臉不敢再說話。
很快就有手下來收拾了屍體,又用水衝刷了一地的血跡,韋玉寧主仆無旨不敢起身,水衝在腿上,又是一次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