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廖欣妍回到知青宿舍, “砰砰”跳得厲害的心髒好不容易緩了下來。
她心裏隱隱有些懊惱把上輩子的事透露給徐州橋。
廖欣妍坐在床邊發呆,上輩子,徐冉冉是在她和徐州橋結婚沒多久出的事, 她隱約記得, 結婚前小丫頭的身體就不好, 三天兩頭發熱咳嗽, 後來徐州橋父子還特地帶她去省城住了院,具體是什麽病, 廖欣妍那時並沒在意,她隻記得那段時間自己趁著徐冉冉身體情況好轉, 讓徐州橋陪自己回娘家省親, 隻是沒想到就那麽短短幾天時間,徐冉冉病情便加重了, 等他們回到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最佳救治時間。
廖欣妍努力回想上輩子的事,那時因為徐冉冉的病,徐家一片混亂, 她嫌麻煩,跑回娘家躲了一陣子, 再後來就聽到了徐冉冉的死訊。
現在估摸著時間,也準備到小丫頭發病的時間了,但廖欣妍很清楚,現在的徐冉冉內芯換了個人,這輩子的徐冉冉不一定會和前世一樣會發病去世,但冒牌貨始終是冒牌貨, 就算這輩子徐冉冉能好好活著,她也能揭穿她。她就不信, 若是徐州橋知道自己的寶貝閨女被換了芯會不發瘋。
這時同宿舍的宋智英進屋看到廖欣妍坐在一旁發呆,沒好氣道:“廖欣妍,今天輪到你做飯了,你怎麽還在這裏,是不是想偷懶?”
廖欣妍回過神,她看著宋智英笑了笑,“我這就去。”
宋智英在她眼裏就是個跳梁小醜,上輩子的下場也沒好到哪裏去。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廖欣妍憐憫地說:“對了,聽說你喜歡周知青?我勸你別喜歡他了,她和咱們隊裏的麗麗好上了。”
宋智英先是愣了愣,聽到後麵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你、你什麽意思?誰喜歡周知青了,他和誰好上關我什麽事?”
廖欣妍:“哦?那是我搞錯了,不喜歡最好。”
她笑看了宋智英一眼,下巴微抬地走出了宿舍。
宋智英被她最後高高在上的樣子氣到了,轉頭朝吳倩茹抱怨:“你看到她那個樣了沒有?她以為她是誰啊!憑什麽這麽看我!?她自己今天還不是跑去找徐家老大了!人家都放出話了不會再娶,她這麽貼上去,簡直就是把我們知青的臉放在腳底踩!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都和她一樣不檢點呢!”
吳倩茹看著廖欣妍的背影,抿了抿嘴:“你還是聽她的比較好,她不像說假話。”
吳倩茹指的是周知青的事。雖然和廖欣妍決裂了,但之前對方和自己說的事都應了驗,這讓吳倩茹不得不重新審視起廖欣妍來——難道她要嫁給徐州橋,是另有原因?
吳倩茹下意識看向灶台邊的廖欣妍,卻發現對方突然捂著肚子蹲下身子。
到底做了這麽多年的好朋友,吳倩茹有些不忍心,她走過去把人扶起,“你哪裏不舒服?”
廖欣妍痛得臉色青白,“我可能來那個了……”
*
徐州橋剛回到家,就見徐冉冉和徐小五一起追著小花豬噠噠噠地瘋跑。
看著自家丫頭紅潤的臉色,徐州橋心裏一鬆,回想到廖欣妍的話——“以後會發生的事我都知道,當然,如果你想冉冉到時搶救不及時死掉,可以不信我。”
雖然覺得是無稽之談,但對方的古怪舉動以及臉上的篤定讓他遲疑了。
什麽高考,什麽經濟開放對他來說都不重要。就算這些是真的,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一些先機而已。但她的話還涉及到了徐冉冉,徐州橋沒辦法忽視。
自從徐冉冉生了次大病後,身子骨就不夠健康,平時看著像正常人,嘴裏卻時不時會冒些胡話,但據徐州橋觀察,這段日子小丫頭發病的頻次少了不少,若不是廖欣妍,他甚至覺得小丫頭的病會隨著年紀而有所改善。
但廖欣妍的話讓他不得不重新重視起徐冉冉的身體來。
徐州橋把徐一叫來,“這兩天你找個時間帶冉冉去給錢阿婆檢查一下。”
徐一聞言頓時有些緊張,“冉冉的病加重了?”
徐州橋搖頭,“隻是有些不放心,我這兩天再發個電報去問一下,看看沈家說的專家回來了沒有。”
徐一點點頭,忍不住轉頭看向一旁耍的開心的徐冉冉。
小丫頭白皙紅潤的小臉蛋在光線照射下像個通紅的蘋果,晶瑩透亮的大眼眸神采飛揚著,看起來十分健康,怎麽看都不像生病的樣子。
徐一心下微鬆。
不遠處,站在豬圈前看到徐州橋的徐冉冉眼睛亮了亮,手裏的樹枝一扔,張開手就噠噠噠跑來要抱,“爸爸!”
自從知道老徐就是爸爸後,徐冉冉恨不得每天膩在徐州橋身邊撒嬌。
徐州橋臉上笑意更深,他抱起小丫頭舉了舉,“今天在家乖不乖?”
徐冉冉用力點點頭,然後從自己的小口袋裏拿出一遝錢,“這是小四他們噠,他們乖,都給爸爸。”
徐州橋一愣,忍不住心裏一暖,“乖寶。”
徐冉冉十分認真地糾正:“小四他們也乖噠。”
隻要哥哥們乖乖的,爸爸就不會傷心難過了。
徐州橋笑起來,“好,都乖。”
一旁的徐小四看著徐州橋把錢收了,幽怨得不得了——他的私房錢啊,說好要用來建房子的,轉頭就給爹了,大丫個小沒良心的!
*
第二天徐一就帶著徐冉冉去找錢阿婆,雙胞胎和徐小五聽說是去徐冉冉檢查身體,便嚷著要跟著去。
一家子走在路上沒多久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旁人看向他們的眼神透露著古怪。
徐冉冉被徐小五牽著,見眾人時不時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們,小腦袋晃了晃,問徐小五道:“小五,他們看什麽吖?”
小丫頭摸摸自己的臉蛋,是不是今天沒有昨天好看了?
徐小五想了想,偷偷湊到徐冉冉耳邊說:“可能是看爹的。”
徐冉冉看向走在前麵的徐州橋,往人群那一站,生生比別人高出一個腦袋的身高,身形挺拔結實,手臂精瘦有力,劍眉醒目,頭發又濃又密,長得比徐冉冉以前追的明星哥哥還好看,她眨巴眨巴眼睛,最後嘟著嘴巴小聲道:“爸爸是狐狸精。”
走在前麵的徐小四笑噴了——這丫頭去哪裏學來俏皮話,說得怪好聽的。
先有廖知青,現在又有牛大成的侄女,這還沒算上之前在苗姥爺家的張蘭,他們爹就像香餑餑,走到哪桃花跟到哪,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人看上他們爹呢。
但很快幾兄弟就發現自己誤會了。
等徐一帶著徐冉冉和徐州橋分開後,有人迫不及待的上前搭著徐小四的肩膀,“小三啊,聽說你們家的豬養得又大又肥,是不是真的?”
徐小四:“……阿旺爺,我是小四。”
長這麽大,隊裏的人就沒有一個認對他們雙胞胎的。
阿旺爺:“哦小四啊,看著是比小三矮一點。”
阿旺爺是他們隊裏種田的一把好手,家裏的孩子也多,平時最愛占點不大不小的便宜,因此隊裏人看到他就躲著走。
徐小四翻了個白眼,沒跟他計較:“阿旺爺,你問我家的豬做什麽?”
“我們聽說你家的豬養得好,就想見識一下。”阿旺爺說著往後瞧了瞧:“你們家的豬呢?咋最近沒見抓出來溜了?”
周圍人頓時豎起耳朵,就等著打探消息。
這兩天也不知道聽誰傳出說徐家的豬個頭都長得和三四歲的娃娃一樣高了。
現在臨近養豬比賽,原本就是個敏感時期,這話一出,家裏養了豬仔的頓時都急眼了。
個頭和三四歲娃娃一樣高——這是什麽概念?滿打滿算,徐州橋領豬苗的時間也隻比他們多了七八天而已,現在一對比,那差距也太大了。
按照正常的情況,豬仔頭三個月是漲得最快的時候,往往一個月能漲三十多到四十斤,若是達不到,那豬仔多少有問題。
他們領了養豬任務的人家幾乎都是按照養豬技術員的教導做了,雖然也覺得豬仔長得不夠快,但在技術員的指導下,再怎麽也不會差到哪裏去,甚至有些人家還覺得自己的豬長得不錯,可以在這次養豬大賽裏拿獎,結果有關徐家豬仔的傳言一出,眾人頓時被潑了一盆冷水——
如果傳言是真的,那還比個屁的賽,直接宣布徐老大家得第一行了。
大家都這麽想,這才有了試探。
徐小四正想回答,被旁邊的徐小二撞了一把,腦子一轉,立即轉口道,“我家的豬忙得很,沒法出門啊。”
“忙啥啊?”
“忙著給我家的雞孵蛋呢。”
眾人:??啥玩意,豬給雞孵蛋??
阿旺爺還想問,徐小□□口問他:“阿旺爺,你家的豬長得怎麽樣?是不是也和咱們家的豬一樣不愛吃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太熱了,我家的豬都絕食好幾天了,還想著去問問技術員有沒有解決的辦法呢。”
阿旺爺一聽,心裏樂了,不愛吃東西好啊,豬不吃東西咋長膘呢?
他趕緊說:“現在天氣這麽熱,人都吃不下東西,更別說豬了,我們家的豬也這樣,早問了技術員,他們說這是正常的,過一陣子就好了。”
徐小三笑眯眯地:“這樣啊,那我們不問了,我估摸也是,這豬餓個幾天,天再熱也得吃。”
阿旺爺連連點頭,“就是這個理。”
阿旺爺又扯著幾兄弟試探了幾句,見問不出個什麽話,隻能訕訕離開。
等看熱鬧的人散了,徐小三忒了一聲,“還想打聽咱們家香香,想的這麽美,咋不上天呢。”
徐小二沉吟片刻,說:“應該是有人說了什麽閑話,這兩天咱們把豬看牢一點,免得有人耍心思。”
徐小五立即緊張道:“難道會有人來偷咱們家的豬?”
徐一:“偷倒不至於,下藥什麽的還是有可能的。”
這些事徐小三見多了,心裏頓時有了緊迫感:“不成,待會我就回去做個陷阱。”
幾人邊走邊商量著事,很快就來到錢阿婆家。
“阿婆,窩們來啦!”徐冉冉一進門就熟門熟路地走向炮製藥材的房屋,錢阿婆果然在整理手裏的草藥,徐冉冉噠噠噠跑過去看,“阿婆,裏在幹神馬?”
這陣子因為小花豬給他們找到不少好藥材,每次徐冉冉都會跟著過來,錢阿婆這基本被她霍霍過,熟悉程度不比徐一差。
錢阿婆看了一眼她身後幾個徐家小子,挑了挑眉,“你們來做什麽?”
徐小四巴巴道,“阿婆,爹讓我們來找你幫忙看看冉冉的情況。”
錢阿婆掃了一眼懵懵懂懂的徐冉冉,放下手裏的草藥後在身上抹了抹手,這才一把拉過小丫頭,“這幾天發病了?”
徐一:“沒有,就是爹有些擔心。”
錢阿婆抓著徐冉冉的小爪子看了看,又讓小丫頭伸了伸舌頭,仔仔細細診查了一遍,最後說:“我看不出來有什麽問題。”
幾兄弟鬆了口氣,錢阿婆見狀有些好笑,“我看這丫頭現在狀態不錯,但有些隱患不是一時能看出來的,之前不是說要帶她去省城檢查?”
徐一便把沈立強幫他們聯係兒科專家的事說了,錢阿婆聽後若有所思,“A市的兒科專家?”
徐小二便問:“阿婆認識?”
錢阿婆回過神,“也算不上認識。”
錢阿婆的神情明顯不想談論太多,知道徐冉冉身體情況還行,幾兄弟也就沒繼續呆著,寒暄幾句就去上工了。
雙胞胎則跑回去給自家豬圈設些簡易陷阱。
等下了工,徐小四往豬圈一看,還真有人來過他們家,他們先前在豬圈門口掛了一紮“杠板歸”,上麵全是倒刺,不知道的人貿貿然進來,鐵定得碰上。
這不,門口處零星滴著幾滴血,灑在周圍的細土也有好幾個淩亂的腳印。
徐小四一看就怒了,“奶奶的,真有人想來搞事!”
他把兩頭花豬檢查了一遍,好在沒出什麽問題,不然徐小四連殺人的心都有了,他怒氣衝衝地轉身去找徐小二,“二哥,咱們家進賊了,這次沒得手,下次肯定還會再來!”
這個年代,家家戶戶都沒設什麽防盜手段,因為大家都窮,就算要偷,也沒什麽好東西可偷的。但現在不一樣,他們家的豬可是寶貝,每天上工的時間段大家都不在,可不就是防不勝防。
徐小五有些發愁,“那我們總不能不幹活啊。”
徐小二去查探了一下,根據腳印大小來看,估摸著是五六歲娃娃的,他心裏有了底,和雙胞胎說:“是個娃娃,估計隻是來看看咱們家的豬長到什麽程度而已,下次十有八九會來下藥。”
徐小二的話也不是無的放矢,隊裏的上工時間,除了娃娃哪個敢明目張膽跑到別人家幹蔫壞的事?以前隊裏也有舉辦過類似的活動,暗戳戳搞事的人多了去了,都是一樣的做派。
徐小三問:“那咋辦?”
離比賽還有七八天呢,這豬仔一天一個樣,要真被人下藥拉虛脫了,別說長膘了,說不定還得提前宰了送公社。
徐小二想了想,說:“咱們把另一頭豬送到錢阿婆那,她不用給隊裏幹活,讓她幫忙看著,留香香在家就行。”
一直站在一旁的徐小五聞言有些擔心:“那香香怎麽辦?”
徐小二笑了笑,“香香精得很,不好的東西它從來不吃。”
徐小五眼睛一亮——對哦,他們怎麽忘了,香香最挑食了,不好的玩意那是碰都不碰的。
“這個主意好。”徐一也讚同,“不過這樣一來,就抓不到人了。”
徐小二說,“能抓到最好,抓不到到時再慢慢排查就是了。”他轉頭對雙胞胎說,“你們繼續在豬圈裏設點陷阱。”
隊裏抽中能養豬的也就那麽二十來戶,想要排查還很是很容易的。
徐一見徐小二心中有成算,也沒多說,當天就把另一頭花豬送到了錢阿婆那裏。
晚上,一家人在飯桌上吃飯,聊到徐冉冉的事,徐小二多問了幾句,“爹,咱們什麽時候帶冉冉去看病?”
原本這話是避著小丫頭的,誰知徐冉冉探出個小腦袋來,“小二,裏門要帶誰去看病吖?”
徐小二看著小丫頭晶瑩透亮的眸子,莫名有些心虛。
徐冉冉的病他們全家一直瞞著,連小丫頭自己都不清楚。這會被聽個正著,即便是徐小二再聰慧,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徐州橋招手讓小人兒過來:“冉冉,等過陣子,爹帶你去找沈修玩好不好?”
徐冉冉歪頭想了想,沈修……這名字怎麽這麽熟悉?
徐州橋好笑地看著自家閨女,這才多久,這丫頭就把沈修那小子忘得一幹二淨了。
徐小五提醒她:“妹妹,就是那個被拐的娘娘腔。”
徐冉冉恍然大悟,她記起來了,是他吖!遊戲機撞見會發出警報的小哥哥。
徐冉冉用力點點頭,“好,找他玩。”
說不定再撞見可以再得一次獎勵。
徐州橋莞爾一笑,他揉揉徐冉冉的腦袋後,對幾兄弟說,“今天發了電報,那邊說還得再等一個月。”
眾人心頭冒出喜意,隻要徐冉冉能治好,對他們來說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徐冉冉搖了搖徐州橋的手,“爸爸,到底是誰生病了吖?”
徐州橋:“是沈修生病了,所以帶你去看看他,讓他心情好點。”
徐冉冉一聽,小身板放鬆下來,“哦。”
隻要不是爸爸和哥哥們生病,其他人,管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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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徐州橋聽著幾個兒子發出輕微的鼾聲,心裏思索著廖欣妍的話。
按她的意思,她有預知能力?如果是這樣,那廖欣妍找上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身上有對方需要的東西,那就是他們在將來會發生一些男女之間的事,若不然,就是兩者皆有。
但不管是哪一種,徐州橋很確定自己沒有和廖欣妍發展點什麽的想法。
他最介意的還是自家閨女的事。
去年的這個時候,徐冉冉的身體確實不好,時不時發低燒,人總是怏怏的,就算想要家人陪也隻會用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他們,很少哭鬧,懂事得讓人心疼。
但自從那次高燒過後,這丫頭的性子就變了,即便很多小習慣依舊和以前一樣,但性格卻像換了個人。
徐州橋一直覺得是因為生病的原因,為此還找錢阿婆問過,錢阿婆倒沒說什麽,隻說這個年紀的孩子會在大病後改變性情,徐州橋也就沒放在心上。
但現在結合廖欣妍的說法,徐州橋心中反而像壓了塊石頭般。
他以前帶徐冉冉去縣衛生院看病時,有聽人說過——有些人腦袋裏長了瘤子,是會性格大變的。
這麽一想,徐州橋心裏沉甸甸的。
他壓下心中的想法,翻身看了看幾個兒子,覺得還是得找廖欣妍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