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修猶豫了下, 點頭。
徐小五哼了一聲,“想跟我妹妹玩得人多了去了。”
意思是你算個什麽東西。
沈修雖然年紀和徐小五一樣大,卻十分上道:“妹妹好看。”
徐冉冉瞪了徐小五一眼, 然後又看向沈修, 她聲音壓得低低地, “裏爸爸是不是和窩爸爸一樣, 都很厲害?”
沈修明顯有些驚訝,卻像是怕被別人發現自己的異常似的, 生生憋住了,隻為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徐冉冉便覺得眼前的男孩和自己一樣, 都是因為爸爸太厲害了才被拐賣的, 頓時同情心泛濫,“裏真可憐!”
徐小五:???
妹妹又在說什麽胡言亂語了。
讓徐小五沒想到的是, 沈修居然明白徐冉冉的意思,他抿抿嘴,有些低落。
他不敢表現得太明顯,隻能說:“你說的對。”
徐小五:???
這娘娘腔腦子壞掉了吧??
徐冉冉一下便把沈修當成了自己人。一雙大眼睛轉了轉, 發現中山裝男人還沒注意到這邊後,抿了抿嘴, 突然跳過去扯沈修白皙的臉。
“壞蛋!!”
她這一蹦,可把周圍人都嚇了一跳。
“妹妹!”徐小五簡直被徐冉冉這無厘頭的行為給嚇壞了,連忙阻止:“打臉要輕輕的!”
這小白臉都被妹妹給抓紅了,這是用了多少力啊?
徐州橋:?小五這意思是打到身上可以毫無顧忌了?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他上前一把抱住小奶娃:“冉冉,不能動手!”
徐冉冉立即把小腦袋埋在徐州橋頸窩,小心髒砰砰砰跳著, 一眼也不敢看中山裝男人的反應。
中山男人蹲下身扯過沈修看了看,見沒受什麽傷也鬆了口氣, 笑著說:“沒事,孩子打鬧常有的,既然他喜歡你家女娃,就讓他們多玩玩。”
徐州橋不好意思地說:“閨女被我寵壞,實在不好意思,要不路過我們那來我家吃個飯再回去?”
石山生產隊雖然離大河生產隊還有段距離,但也不遠,吃個晚飯也不是不行。
但中山裝男人拒絕了:“還是早點回去才行,改天有空我再帶著小子找你們。”
*
牛車很快重新啟程。
沒過多久就到了分岔路,中山裝男人帶著沈修下了車。
男人付錢的時候,沈修目光看向徐州橋,那細長的丹鳳眼似乎藏了數不盡的話。
男人扯了他一把,“走了,想找人閨女玩,也要等咱們回到你奶家再說。”
沈修抿抿嘴,默默跟著男人離開了。
徐冉冉一直目視著對方的背影,直至看不見。
這時天已經緩緩昏暗下來。
出來了一趟,眾人都累得狠了,蜷縮著閉目養神,牛車上安安靜靜的,隻聞及車軲轆碾壓泥路的咕嚕咕嚕聲。
徐小五對徐州橋說:“爹,剛才那個人好奇怪。”
徐州橋:“怎麽個奇怪法?”
徐小五撇撇嘴,“不知道,就是覺得奇怪。”
徐州橋歎了口氣,怎麽會不奇怪呢,其他人或許沒想這麽多,他卻是發現了不少不對勁的地方。
哪有當爹的隻顧著自己,連口水都不給孩子吃的?
也沒有哪個當爹的看著自家孩子被欺負了,還能毫不介懷的。不說兩人的長相,就那孩子那口純正的普通話,和男人的東北口音完全不搭。
若真是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父子,那孩子的口音早被帶偏了。
種種跡象都顯示那孩子和男人並不是真父子的關係。
再加上男孩一路上的隱忍,就算兩人真是親戚,對那孩子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人。
徐州橋:“冉冉,剛才怎麽打人了?”
徐冉冉嘿嘿一笑,露出白白的小牙齒。
徐州橋寵溺一笑:“小壞蛋。”
*
男人見牛車走遠後,臉一沉,一拳打在沈修小小的肚子上。
沈修痛得捂著肚子,膽汁都差點吐了出來。
“臭小子,剛才你是不是想向那兩個小娃娃的爹求助?”
沈修嗆咳了幾聲,才咬牙回:“我沒有。”
“哼,最好是沒有,你別忘了你妹妹還在我們手上,要是敢亂來,那丫頭就別想活了。”
沈修咬緊牙根,過了好一會才回:“知道了。”
男人冷哼一聲,把手上一部分東西藏在山腳下後,便帶著沈修進了附近的山林,山上野草眾多,男人卻十分嫻熟的帶著他來到破舊的房子裏。
臨近的時候,男人帶著沈修躲在十米遠的地方吹了個口哨,卻久久沒人響應。
正在男人打算讓沈修過去查探時,裏麵走出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喊了聲:“刀哥?”
刀哥見狀鬆了口氣,扯著沈修就走了過去。
那年輕小夥接過刀哥手上的東西:“怎麽樣?沒有人發現吧?”
刀哥冷笑一聲,“就那些天天坐辦公室的,還想抓到我們?”
年輕小夥笑了,“隻要這次能把這兩人安全轉移了,就算他們把我們抓到了也沒辦法。”
刀哥把手裏的沈修丟進小房間裏鎖著,裏麵滿是黴味,除了門,連扇窗都沒有。
沈修適應了裏麵的昏暗後,這才看清被餓得奄奄一息的劉夢。
沈修趕緊把人抱起:“劉夢妹妹!”
劉夢隻比沈修小一歲,兩人都是A市軍區大院裏的孩子,從小一起玩到大,此刻看到不省人事的劉夢,沈修急得不行,臉上的鎮定被慌張取代。
隻不過任由沈修怎麽呼喚,劉夢都沒醒過來。
沈修皺著眉。
他人雖然小,但從小跟在父親身邊,和父親的戰友們一起拉鏈鍛煉。也因此掌握了很多技能,思維也有著同齡人沒有的成熟穩重。
他想起父親的話:在絕境中要冷靜應對,充分利用所有有利的條件。
他的手手不由自主地放進口袋,裏麵有一把折疊小刀和幾顆糖。
那是白日裏,牛車上的奶娃娃趁著抓他臉的時候塞給他的。
沈修腦海裏再洗湧現出徐冉冉古靈精怪的小模樣。
也多虧了她這一舉動,刀哥沒有再搜他的身。否則這把小刀哪還能留在他手裏?
沈修握緊了折騰小刀,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冒險一試。
他不能讓劉夢妹妹死在這裏。
*
*
牛車終於回到大河生產隊。
徐州橋讓徐小五帶徐冉冉回家把便來到大隊長徐向前家。
徐向前以為他來催自己領豬仔的事,便說:“你那事還沒那麽快成,得等等——”
徐州橋打斷他:“向前叔,我是來找你借人的。”
徐向前一噎:“借什麽人?”
徐州橋也不墨跡,將路上遇見沈修的事說了。
徐州橋:“我今天在縣裏聽說最近我們這有不少人販子,這個可不是小事,那人離我們這這麽近,說不準哪天我們隊裏的孩子也受到影響。”
徐向前有些猶豫:“這……那也是你的感覺而已,沒確定的事,我們就這麽派人去不好吧?”
徐州橋十分堅決:“那孩子和小五一樣大,我寧願是真的誤會。”
徐向前也知道徐州橋不是無的放矢的人,考慮了半天最後還是咬咬牙同意了:“行,我這就通知各家的青壯年跟你一起去。”
徐向前轉頭就讓人挨家挨戶地通知,沒一會就聚集了不少人。
“大隊長,這麽晚還讓我們集合,是發生什麽大事了?”
徐向前便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輪,隨即對著眾人道:“那孩子雖然不是我們大隊的,但那人就在我們大隊前麵下的車,萬一哪天轉頭霍霍到我們隊裏的孩子,那還有什麽好日子可過的?孩子就是我們的希望,是國家未來的棟梁,怎麽都不能坐視不管!”
眾人聽到自己的孩子有可能被拐走,都感同身受,紛紛舉起手裏的鏟子喊道:“這必須要去!別說是晚上了,下雨天也得去!”
這時突然響起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那萬一人家就是父子呢?我們不是白忙活一場?”
眾人看過去,是徐州厲。
徐州橋說的地點離大河生產隊有些距離,若真是誤會,那就意味著眾人白忙活一場。
明天都還有活計,誰也不想辛苦一晚上結果隻是誤會。
現場沉默了一瞬,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後有人附和徐州厲的話:“是啊,萬一是誤會呢?”
徐向前:“我這次召集大家來,不做出強硬要求,是自願原則,當然,遇到這樣的事,我作為大隊長,也希望大家能團結一致。”
徐向前這話一出,頓時有不少人打算退出。
徐州厲看向徐州橋,頗有些假惺惺地道:“大哥,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和你作對,就是明天大家都還有活呢,你看你總不能因為你個人的想法,就讓大家跟著你瞎忙吧?我看大哥你也別去了,晚上山裏蛇也多,別搞個不好把自己害了。”
徐州橋淡淡地回:“沒逼著你去。”
徐州厲搖搖頭:“哎,大哥你還是這麽固執,既然你不聽三弟我的勸,我也不強求,那我就先回去了,娘還擔心著呢。”
說著便略帶得意地回去了。
徐州橋垂下眼眸。
他這個三弟都三十多了,還是一如既往這麽幼稚,以為他還會因為他的幾句話而難受。
等徐州厲走後,在場不少人猶豫片刻,大部分也跟著走了。
連趕牛車的光亮叔也說:“州橋啊,不是我們不幫你,實在是你這隻是猜測,沒證據的事,我們還是不要想太多了。”
徐州橋點點頭,沒說什麽,但也沒有改變主意。
最後在場剩下的隻有十來個人。
除了平時和他關係不錯的,還有這幾天因為徐小二教孩子算數想還人情的,知青所的也有兩人。
別看這十來個人不少,但真要去找那兩人,卻是遠遠不夠的。
但好在都算是自己人,整裝完畢後,眾人一人一把手電筒,再拿著各自的生產工具當武器,就這麽出發了。
徐向前手裏也拿了把鐮刀,他走在徐州橋旁邊,歎了口氣:“老弟啊,哥我這會可是聽你的,希望能有所收獲。”
徐向前作為大隊長,比別人想得很多,若真能借此抓到人販子,他們生產大隊能不能得到褒獎不好說,但他這個領導人肯定是能得到些好處的。再加上和徐州橋的交情,這次除了他自己,還喊上了自己的大兒子。
徐州橋:“向前叔,今天的事謝謝了。”
徐向前擺擺手:“別客氣了,趕緊找到人回來睡覺吧。”
一群人浩浩****地離開了,動靜很大。
路過知情所的時候,有女同誌逮著回來的人問:“成均同誌,大隊長大晚上的召集男同誌是咋回事?出什麽事了?”
“嗐,哪有什麽事,說是碰見個人販子跑我們這邊來了,大隊長想派咱們去抓人呢!”
吳倩茹就問:“那你們怎麽回來了?”
另一個人不屑地回答:“都還沒弄清到底是不是這回事呢,誰大晚上的冒這個險。”
廖欣妍從宿舍裏走出來:“去的都有誰?”
那人說:“帶頭的是徐州橋同誌,咱們宿舍的周國強也跟著去了……”
廖欣妍眉頭緊鎖著,望著遠處手電筒隱隱綽綽手電筒的光線百思不得其解:前世好像也沒發生這樣的事啊?
到底是從哪一步開始錯了?
廖欣妍心有不安,忍不住對吳倩茹說:“倩茹,要不我們也去吧?”
吳倩茹拒絕:“去的都是男人,我們女人去了隻會添麻煩,大晚上的要是上山遇見蛇可不是開玩笑的。”
聽到蛇,廖欣妍頓時退縮了,但又有些擔心徐州橋。
糾結了片刻,廖欣妍最後還是放棄了跟去的想法。
*
這一晚,很多人睡不著。
包括徐家幾個兄弟。
淩晨四五點的時候,徐向前終於帶著隊裏的人回來了。
雙胞胎和徐小五沒能熬住,都睡了。一夜未睡的徐一和徐小二聽到聲響,立即穿上衣服飛奔出去。
此刻天已經蒙蒙亮,社頭那隱約可以見到手電筒的光照。
除了他們兩,其他人家也出來不少人。
好在回來的眾人都沒有受傷的痕跡。
徐一兩人走到徐州橋旁,忍不住連連問道:“爹,怎麽樣,到底是怎麽回事?”
還不等徐州錢回答,旁邊一人搶著回道:“嗐,白去一趟。”
“啥意思?真是誤會啊?”
走了這麽遠的路,又熬了一宿,徐向前臉上略帶疲憊地說:“不是誤會。”
“那是咋回事?”
有人搶著說:“我們昨晚在那附近搜了一個晚上,還真發現了那人藏在山底下的東西,證明他們壓根沒去石山生產隊!”
這可就刺激了,眾人迫不及待的問:“然後呢然後呢?”
也有人說:“你們說的地方是前頭那個分叉路口的地方吧?我記得那上麵有間倒了牆的破房子。”
跟著去的周國強知情一拍大腿:“可不就是那個地方,等我們上山後你們猜怎麽著?那房裏啥人也沒有!!”
圍觀的眾人噓了一聲:“那不是白忙活了!?”
“沒有白忙活,之前確實是有人的,房子裏有血跡,新鮮的!”
眾人倒吸一口氣。
徐向前這時插嘴道:“我們猜測,應該是我們上山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所以人跑了。”
膽子小的婦女頓時緊張了:“那咋辦,萬一那殺千刀的人販子拐我們的孩子那可咋辦!?”
“對對!大隊長,咱們去縣裏報警吧!”
這時徐州橋開口道:“那人販子確實是跑了,被拐的孩子估計是找到逃跑的機會,所以才沒見人。”
實際上,徐州橋猜測應該是沈修那孩子找到機會幹翻了人販子,逃跑了。
但對方隻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若說出來估計也沒人信,徐州橋這才沒說。
徐向前點點頭:“所以我們現在有兩件事要做,一件事是報警,另一件是去找被拐的孩子。”
有人反對:“那咱們的活不幹了?”
“對啊,既然人跑了,還是別找了,報警後警察會來搜查的,大不了這幾天我們自己隊裏派人巡邏就是了。”
也有人說:“也沒必要巡邏,咱們這誰不認識誰啊,看到生麵孔不讓進就是了。”
徐向前沉吟片刻:“還是那句話,願意的就跟我們走,不願意的就去幹活去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肯留下的依舊隻有幾個人,甚至比昨晚留下的人數還少。
實在是做這些事累得夠嗆,也沒實際好處,若是人跑了,他們連個好名聲都沒有,還耽誤掙工分。
看見大家興致缺缺,徐向前隻能無奈地說:“既然大家都不願意,那就派幾個人去縣裏報警就行。”
徐一便說:“我和小二去吧。”
徐向前點點頭。“行,那就辛苦你們兄弟兩跑腿了。”
等人都解散了,徐一轉頭對徐州橋說:“爹,今天我和小二去就行,你忙了一晚上,還是去休息一下。”
徐州橋把中山裝男人的外貌描述了一翻,最後說:“若是路上看到這個人,別逞強,發現不對就喊人。”
徐一點點頭。
很快徐一和徐小二便啟程出發去縣城了。
徐州橋看著兩人的背影,歎了口氣。
他不是會動惻隱之心的人,但也不知道為什麽,看到沈修呆呆看著自家小丫頭的那一刻,突然有些不忍心。
——他家冉冉似乎挺喜歡他的。
現在,能做的他也已經做了,至於沈修這孩子能不能平安,隻能說盡人事聽天命了。
雖然白忙活一場,但就當給他們家冉冉積福了。
*
徐州橋回到家的時候,雙胞胎正在伺候徐冉冉洗漱。
小奶娃小小一隻蹲在那一本正經的漱口,怎麽看怎麽好笑。
徐冉冉一見徐州橋進門,立即吐掉嘴巴裏的鹽水,小短腿噠噠噠跑過去,張開雙手就要抱。
“老徐老徐,他腫麽樣了?”
這小沒良心的,開口問的就是別人。
雙胞胎也問:“是啊爹,昨晚是什麽情況?”
徐州橋把小人兒抱起顛了顛,回道:“沒找到人。”
這下別說是小丫頭了,連在場的三兄弟都十分失望。
尤其是徐小五,自從知道沈修有可能是被拐子拐來的後,徐小五便十分懊惱,他應該說話再溫柔一點的。
設身處地地想,要是他也被人拐了,好不容易遇到能幫助自己的人,結果對方還對自己凶巴巴的,那得多可憐啊。
徐小四嘖了一聲:“最好別讓我們抓到,否則非打死他不可!”
徐小三:“對!打個幾天幾夜再送進局子。”
徐州橋無語:“瞎湊什麽熱鬧!”
雙胞胎義正嚴辭:“爹,咱們不是湊熱鬧,你想想,大丫長得這麽好,既然那人是人販子,見到大丫就不可能不心動,說不定原本還想著找機會拐咱大丫走呢!”
光想想就已經開始咬牙切齒,拳頭發癢了!
徐小五一聽,嚇得臉色慘白:“對對,昨天那人還誇妹妹來著!”
他仰頭對徐冉冉說:“妹妹,最近咱們哪也不去了!就呆在家裏。”
徐冉冉頭搖得快斷了,她才不要呢!她還想繼續找警察蜀黍帶她回家呢!
小丫頭霸氣的小手往天上一指,可凶了:“老徐,打Shi他!!”
徐州橋:……
看來對這幾兄弟的教育刻不容緩。
看看他家丫頭都變成什麽樣了。
*
徐一和徐小二兩兄弟整整去了一天一夜。時間一久,大隊裏的人便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該不會正好遇上人販子了吧?”
“那多危險,聽說人販子凶得很,手裏不少人命的咧!”
大隊裏平時沒什麽娛樂,一旦遇上大事,眾人的話題便來了,碰到個人都要聊上兩句。
徐老爺子也知道了這事,畢竟是自己的孫子,就算分家,一點不過問也說不過去,便吩咐王翠花去問一聲。
王翠花罵咧咧地:“你個死老頭,要去你自己去,那兩混蛋小子又不是被人販子抓了,用得著擔心嗎?再說了,老大不是仗著和大隊長關係好瞎折騰嗎?那就自己去找大隊長幫忙啊,我去問兩句人就能回來不成?”
徐老爺子哎了一聲,搖搖頭。
徐州厲便說:“爹,大哥都不急,我們急啥呢,巴巴跑過去人家還不領我們情。”
徐老爺子:“你們不去,就讓幾個小的去,總不能讓隊裏的人說閑話。”
王翠花哼了一聲:“那就讓大偉他們去。”
徐大偉眼睛一亮。
大頭小聲跟著說:“奶,我也去。”
王翠花瞪了徐大頭一眼:“去去去,你怎麽不去挑大糞!?一天到晚就愛跟那些沒用的玩,家裏好的不學,盡去學那些個不知所謂的玩意!”
徐大頭縮縮頭,不敢說了。
這時徐步升開口:“奶,我去一趟吧。”
王翠花立即喜上眉梢:“哎喲,奶的乖孫,這上了初中的就是不一樣,還懂得兄、兄……兄那啥?”
徐步升:“奶,那是兄友弟恭。”
王翠花一拍大腿:“就是這個詞!你之前說了一次,奶笨,還是沒記住!”
王翠花和藹地說:“快去吧!去看看就回來,要是你大伯敢欺負你,就回來告訴奶,看奶不撓花他的臉!”
徐秀梅立即道:“奶,我也想去,我要和哥哥學習兄友弟恭!”
王翠花:“去吧去吧,你們兩都是奶的好孩子。”
徐大偉早就習慣王翠花這德行,但還是抱了一絲希望:“奶,那我還去不去?”
“你去什麽去,別跟著去丟人現眼!”
徐大偉:……
*
徐步升步子輕快地帶著徐秀梅去了徐州橋家。
自從徐步升放暑假的這些天,徐秀梅還是第一次見自家哥哥這麽開心。
“哥,是不是發生什麽好事了?”
徐步升笑著回她:“是有一件好事。”
徐小二遇見麻煩了——這事就讓他挺開心的。
作為隊裏少數考上縣城初中的人,徐步升是被作為“別人家的孩子”當的一個表率。
說起“有前途、讀書厲害”這樣的形容,那都是徐步升聽膩的。
可就這樣的情況下,徐步升腦海裏依舊浮現的是數學老師在他們麵前不停誇讚徐小二的聲音。
再想起徐大偉那天的話,他越發覺得不服氣。
一個連初中都沒法念的人,憑什麽跟他比?
這已經成為徐步升心中的執念了,如今看到徐小二沒回來,心裏那個快活就再也壓不住了。
兩人來到徐州橋這,正好大門開著。
徐州橋和雙胞胎還在自留地忙活著沒回來,家裏隻有徐小五和徐冉冉。
徐步升見隻有兩個小不點,心裏鬆了口氣,該說不說,有時候他還是挺慫他大伯的。
他走進去問徐小五:“小五,大伯呢?奶讓我們來問問大哥他們的情況。”
徐小五在給洗碗,看到來人站起身抹了抹濕漉漉的手:“步升哥,我爹還沒回來呢。”
徐小五雖然不喜歡三叔,但對徐步升還是帶了絲尊敬的。
畢竟他的文化水平在他們隊裏屬於是比較高的了。
徐步升不著痕跡地掃了一遍院子,雖然破舊,但被收拾得井井有條。“大哥他們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徐小五搖搖頭,有些憂愁:“爹說如果今晚再不回來,就得出去找人了。”
徐步升心中一喜,臉上卻也露出愁容:“大伯就不該管這事,要是大哥他們出了什麽事,那可怎麽辦?”
徐小五聽著這話有些不高興,“他們不會出事的,肯定是回來的時候因為什麽事耽誤了。”
徐步升:“哎,希望如此吧。”
兩人在這邊聊著徐一他們的事,徐秀梅偷偷跑到房裏找徐冉冉。
她這次來,可是特意過來找徐冉冉炫耀的。
一來就看到又破又舊的茅草屋,上麵的泥牆坑坑窪窪的。
徐秀梅別提心裏有多高興了。
就算徐冉冉一人住一間屋子又怎麽樣,這麽破的房子,給她她都不住呢!
她洋洋得意地走到徐冉冉麵前:“冉冉妹妹,你在做什麽?”
她今天特地穿了一條小紅裙,那是她姑媽在城裏給她買的,她就不信,徐冉冉看了她身上的裙子會不羨慕!
隻不過,這想法在看到徐冉冉抱著一大瓶麥乳精的瓶子後碎裂了。
她家雖然也有麥乳精,可那是給步升哥吃的,就連她也隻是偶爾能喝上那麽一小碗。
——徐冉冉怎麽可能一個人喝這麽一大罐!!
她不信!!!
“你、你偷吃麥乳精!!我要告訴小五哥!!”
徐冉冉被她的大嗓門嚇了一跳,等看清楚是誰後,眨眨眼:“是裏哇!那個不識字噠!”
徐秀梅頓時漲紅了臉:“我才沒有不識字!”
徐冉冉可是小人精,她看到對方一身小紅裙,哪裏不知道她想炫耀什麽。
徐冉冉偏偏就不如她的意,她哼一聲:“裏就是不識字,羞羞臉,還想撒謊。”
徐秀梅氣死了,她明明就是來炫耀的,“就算我識的字不多,但是我哥可是初中生,隻要我讓他教我,我以後懂的肯定比你多。”
“略略略。”徐冉冉朝她吐舌頭,“一一他們比裏哥厲害多了!”
“胡說!我哥可是在縣裏念初中的,你幾個哥哥都比不上我哥!”
徐冉冉才不想和沒見識的人吵架呢,初中有什麽了不起,等以後她回到爸爸身邊,讓爸爸出錢給一一他們念書,讓他們念一輩子!
一年的幼兒園生活教會徐冉冉,和人吵架的時候把對方氣哭就行了。
她踮起腳尖放好麥乳精,昂著腦袋不屑地對徐秀梅說:“裏的裙子真難看,土包子。”
說完後就邁開小短腿噠噠噠跑出去了。
徐秀梅:……
徐秀梅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
她今天穿得這麽好看,誰看了不誇一聲?她居然說自己是土包子!
徐秀梅終於還是沒忍住,哇地一聲又哭了。
徐冉冉最會告狀了,她跑出外麵後,立馬對徐小五說:“小五,愛哭包欺負窩,她說裏們都比不過她哥哥。”
這狀告得理直氣壯的。
對麵的徐步升還沒來得及高興呢,又聽徐冉冉嫌棄地說:“她這麽笨笨,她哥哥怎麽可能聰明哇!”
徐步升:……
徐小二討人厭,他的親妹子也討人厭!
徐小五想笑又不敢笑,隻能板著臉佯作說教:“妹妹,步升哥在呢,不能亂說。”
徐冉冉撅起嘴,不高興。
徐步升:……
難道我不在就可以亂說了?
徐步升深吸一口氣,努力裝作友好的樣子:“秀梅欺負冉冉了?等回去我教訓她!”
徐冉冉歪頭:“現在不能教訓嘛?”
徐步升:……
他總算知道為什麽自己爹不喜歡大伯一家了。
三句話裏有兩句能把自己氣死。
徐小五怕徐冉冉把徐步升氣著了,到時回去找他奶告狀。
現在家裏沒有大人,徐小五怕他奶跑來這發瘋自己頂不住,便拉著徐冉冉進屋去,順道哄她:“妹妹,我幫你教訓愛哭包,你在裏麵等我。”
徐秀梅原本已經跑出來了,聽到徐小五的話,腳一跺,哭得更大聲了。
“哥!你看他們欺負我!!”
徐步升頭都大了。
就在這時,門外來了幾個人。
徐小五一看,都是之前跟著徐小二學算數的那些娃娃家裏的大人。
“小五啊?我們聽說小二和徐一還沒回來,沒出什麽事吧?”
徐小五連忙說:“爹說今天應該就能回來了。”
那些人鬆了口氣。
好不容易家裏的娃娃有了學習的興趣,他們也不想看到徐家出事。
帶頭的狗蛋爹這次又給他們帶了幾根又大又粗的蘿卜:“這是給小二的,這次去縣裏報警,也算是積德行善了,等他回來給他好好補補。”
其他人手裏也拿不少吃的,徐小五連忙接過,“謝謝大勝叔。”
一旁的徐步升看到這些吃的,眉頭皺得死死的。
沒想到大伯一家看著窮,根本不缺吃的,這些東西加起來,都比得上他們家的了。
狗蛋爹擺擺手,“我還等著小二回來教我家狗蛋算數呢!他不回來,我們家狗蛋隻能天天自己複習之前的。”
“是啊,小五,跟你爹說,要是需要我們就出聲。”
徐小五感動極了,眼眶紅紅的,“謝謝叔和嬸子。”
狗蛋爹擺擺手,看到一旁的徐步升,就順道打了聲招呼:“步升也在啊?”
徐步升:“是啊,我奶讓我們來問問大哥他們的情況。”
狗蛋爹:“就該這樣,雖然分家了,但總是一家人不是?”
徐步升點頭,“大勝叔說得對。”
狗蛋爹不再多說什麽,正準備離開,就聽徐步升說:“大勝叔,你們是想找人教算數?”
狗蛋爹有點意外,正想開口,又聽徐步升繼續道:“如果不嫌棄,我也可以教的。”
狗蛋爹幾人麵麵相覷,有的抓不準徐步升的意思。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聽狗蛋他想學算術,我正好也會一點,如果大勝叔你們有需要,我也可以幫忙的。”
跟在狗蛋爹後麵的嬸子眼睛都亮了。
徐步升那可是正經的初中文化水平,聽說還會英語呢!這可是高級玩意!
不等其他人開口,那嬸子連聲道:“真的!?那真是最好不過了!那到時我讓我家大勇來找你?”
其他人也有些蠢蠢欲動,隻有狗蛋爹覺得突然換人教不好,但這個情況,他也不好說什麽。
徐步升將自己放得很低:“我們班主任說了,學知識就是為了給國家做貢獻的,能有機會教咱們隊裏的孩子識字,也是我的樂意做的。”
嬸子開心得當即笑道:“哎喲喂,要我說怎麽說步升小子是咱們隊裏最有文化的小年輕呢,看看這話說得,好好好,那到時嬸子可就麻煩你啦!”
“嬸子放心,等我籌劃好,到時肯定通知大家。”
雖然幾位嬸子叔像是說的客氣話,但還是讓一旁的徐小五看得幹著急。
——步升哥怎麽能這樣呢?
趁著他二哥不在,就挖牆腳,哪有這麽做人的!?
難怪之前二哥總說徐步升這個人不行。
虧他心裏還當徐步升是他哥。
狗屁的哥!就是來專門跟他們搶東西的!
*
等徐步升帶著得意的徐秀梅離開,徐小五就在院子裏生悶氣。
好不容易家裏條件有了改善,結果徐步升來這麽一出,又泡湯了。
徐小五氣得活都不想幹了,恨不得徐小二能馬上回來,好能告狀。
到了傍晚時分,眼見天色越來越暗,卻依舊不減徐一兩兄弟的蹤影,這下就連徐向前也有些坐不住了,他找到徐州橋:“州橋啊,你看要不要讓人出去找找?來回一趟頂天了也就六個小時,現在兩天都快過去了,要不我們親自上去看看?”
徐州橋心裏也擔心。
就算有什麽事耽誤,也不可能兩天都回不來。
正當徐州橋想著要不要立即出發找人時,徐一和徐小二終於回來了,還帶回了好消息。
徐向前抓著兩人就是一通詢問:“你們兩個臭小子,到底怎麽回事?怎麽過了這麽久才回來?”
徐州橋見兩個兒子嘴巴幹得起了皮,便說:“先喝口水。”
徐一接過徐州橋遞來的水壺狠狠喝了幾口,大熱的天一路趕回來,他和徐小二都渴得不行。
“這事挺複雜的。”徐一說。
原來被拐的沈修是真的跑出來了,還背了一個比自己小一歲的丫頭,那天晚上把人販子傷了後,就這麽一路跋涉地逃回縣城,身上滿身血跡,直到走到公安局門口,那孩子直接累得暈了過去。
見到的人都說是奇跡。
可不就是奇跡嘛,六歲大的孩子,有勇有謀,甚至還有常人沒有的毅力,就這麽憑借一己之力逃脫出來,甚至還連帶救下同樣被拐的孩子,這樣的事跡不管放在哪裏都是相當炸裂的。
這事瞞不住,全國特大人販子團夥逃到他們石荷縣的事一下就在縣城裏傳開了。
不僅如此,等徐一和徐小二走進縣城的公安局的時候,沈修在人販子手裏逃出生天的事已經被傳了好幾個版本。
據說是刀哥離開後,沈修抓住機會把另一個人販子給捅了,還連捅十幾刀,每一刀都在要害處,要不是身上的武器不夠大,那人恐怕早死了。
當然,沈修也受傷不輕。
好在他福大命大,在刀哥想要追上他們的時候,他們隊裏派了人出去,導致刀哥不敢明目張膽去把人抓回來。
不管怎麽說,被人販子拐賣的這麽多孩子裏,沈修是第一個能活著跑出來的。
徐向前聽兩兄弟的描述就知道事情有多凶險,不由感歎:“那孩子也真是命大,如果那天我們沒有派人去找,估計也是凶多吉少。”
徐州橋問:“那怎麽去這麽久?”
說到這兩兄弟臉上都帶了笑。
徐一說:“我們把情況說了之後,負責這件案子的王公安就讓我們給破案組的人描述刀哥的樣貌,這樣就可以發布通緝令了。”
“刀哥?”
“就是爹你那天見的那個人,王公安說他就是主謀。”
徐向前眼睛亮了亮,“那不就是說,你爹這次立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