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明天見

林落煙這趟回老宅沒有拿什麽東西, 唯一帶走的就是外公臥室抽屜裏的紅包。收拾整理外公臥室是她提議的,其他人沒有異議。

可能連林叔也不知道,抽屜裏還有這樣一個紅包, 原本是打算在十幾天之後給她的。

因為沒有帶包, 手裏隻拿了手機和紅包, 她來的時候,季淮頌就看到了她手裏的東西,隻不過一直沒問。

略微空曠的露營草地襲來一陣風。

“我今天在外公的臥室, 拿到一個紅包。”林落煙小口小口喝著椰奶, 把放在一旁的紅包翻了個麵給他看, “外公都已經給我準備好了新年紅包, 但他沒有機會親手給我了。”

聽到最後半句, 季淮頌警覺抬眼,凝眸觀察著她的情緒。

林落煙驀地笑起來, “我已經過了傷心過度的時期了, 你不用把我當不定時炸彈。外公希望我永遠快樂, 我正在快樂。”

或許這個紅包如果出現在過年的時候,她的感觸又會不一樣, 但未來總是千變萬化的。機緣巧合讓她在今天收到了這封紅包,一定有它的道理。

如果她今天沒有翻到這個紅包,過年的時候說不定也拿不到呢?說不定又要過好久好久,然後在某個平平無奇的日子裏, 還是被她翻了出來。

看她狀態是真的不錯, 季淮頌放下心來, 伸手拿走她剛放下的杯子:“還喝嗎?”

林落煙點頭笑道:“要。”

看他垂眼倒著椰奶, 她靜了幾秒,“季淮頌。”

“嗯。”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 她叫他,他不會是尾音上揚的應答,而是堅定下沉的音調。就好像在告訴她,他隨時都在,堅定不移。

林落煙:“這幾天……謝謝。”

見他把杯子遞過來,她下意識伸手,剛碰到,他沒鬆手,微微對抗的力道僵持在桌上。

季淮頌握著杯子,故意不鬆手,挑眉看她,笑得玩味:“就一句謝謝,我這麽好打發?”

林落煙伸手,另一隻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拿開,語氣含笑:“不要得寸進尺,不然連謝謝都沒有了。”

末了,她又想起什麽,“問你個事兒。”

話音剛落,被季淮頌抬手打斷,他眉間輕蹙:“我先跟你商量個事兒。”

林落煙有點懵:“什麽?”

“以後有話直說,別用‘問你個事兒’這類開場白。”季淮頌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繼續說,“有點兒正式,我害怕,我剛心跳都停了。”

“……”

林落煙抿唇,無語一瞬,點頭,“好,有話直說。”

“你哥和你媽媽不是都回來了嘛,你要不要搬來我家住?”林落煙說完撞上他探究的眼神,欲蓋彌彰地移開視線,“kiki說它有點想你。”

季淮頌眯了眯眼,勾唇:“kiki說?”

為了中間那句主題,前半句和後半句都找了鋪墊和借口,太此地無銀三八兩了。

林落煙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十分肯定地點了下頭:“嗯,kiki說的。”

信念感太強了,她自己都差點信了。

“哦。”季淮頌斂了笑意,垂眼,“不搬。”

林落煙聞言微愕,眨了眨眼睛,這一幕太似曾相識了,好像發生過很多次。

但是她昨晚因為有他在,真的睡得很好,尤其在這段渾渾噩噩又忙得暈頭轉向的時間裏,格外好。

她妥協:“是我,我需要你,行了吧?”

季淮頌:“這還差不多。”

滿意這個答案,他端起杯子喝水。

“你和我一起睡。”

“咳——”

猝不及防嗆了一口,季淮頌保持著杯口抵在唇邊的動作,詫異地看著她。

瞳孔地震這個詞兒還真不是誇張,挺具象化的,他剛才有一瞬間真的瞳孔地震。

角色瞬間像是對調了一樣,林落煙慢悠悠地扯了一張紙巾,遞過去:“裝什麽純情。”

季淮頌失笑:“我又有大用了?睡不好,要抱著我睡?”

林落煙:“一半一半吧。”

“那另一半是?”

季淮頌單手撐著下巴,眉眼含春,盯著她笑。

他們相處之中一些慣性迂回好像沒有變,這一記球打了回來,林落煙被問住了。她舔了舔唇:“季淮頌,你不要明知故問。”

“誰剛剛答應得好好的,有話直說?”季淮頌微拖著嗓音,“我想聽啊。”

林落煙有種破罐破摔的勁兒,劈裏啪啦跟機關槍似的:“喜歡你,依賴你,想抱著你睡,不行嗎?”

說完端起杯子喝椰奶,微側著臉,雙頰微鼓,眉宇間有股細碎煩躁的怨氣,跟被踩了尾巴的炸毛小貓一樣。

又嬌縱又可愛。

季淮頌笑意更深:“行,大小姐怎樣都行。”

石景公園很大,兩個人沿著公園的路散步消食,露營草地繞過去就能看到露天籃球場,有不少人在那兒打籃球。

林落煙察覺到季淮頌的視線,停了下來:“想去打就去啊。”

沒想到他隻是往那邊看了一眼,就被她捕捉到了,季淮頌偏頭看她。

“這幾天你的時間基本都被我占用了,打個球而已,去吧。”林落煙朝那邊揚了揚下巴,迎上他的視線,立馬警覺,“看我幹什麽?我可不會陪你打啊。”

說著,鬆開他的手,抱著雙臂走到旁邊的長椅上坐下,上身坐得挺直。

季淮頌看著她笑,走過去,一隻手搭在椅背上:“我想了想,咱倆這事兒,得蓋個戳。”

聞言,林落煙的腦子裏飛快閃過一些東西,她看著他眨了眨眼睛,有些難以置信他現在跟她提這件事。

她還沒準備好。

甚至沒來由的緊張了幾分。

季淮頌偏頭,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哦,這個啊。”林落煙陡然鬆了一口氣。

她還以為……

嚇死她了。

季淮頌將她的反應收進眼底,臉頰傳來短促的溫熱,他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她剛剛在相什麽。

“你想要鋼印的啊。”

他直起上身,雙手插兜,姿態散漫,笑得肆無忌憚,“可惜了,得等我兩年。”

林落煙嘴硬否認:“我沒有想。”

季淮頌彎腰,視線同她持平:“你得想。”

他看起來還是那副樣子,但漫不經心之餘,明顯多了幾分認真。

這事兒她還真得好好去想才行。

林落煙抬手推了推他:“還打不打球啊?”

“打。”

季淮頌不再鬧她,脫了外套,放進她懷裏,順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才轉身走向球場。

-

這學期剩下一門課的期末考試是元旦收假之後,不過是課程論文的形式,元旦收假後提交。林落煙因故請假把一整個星期都請掉了,她的deadline被老師酌情延長了幾天。

但她要是再不寫,她真的要完蛋了。

deadline已經在她的屁股後麵準備燒她一把了。

她趴在書房對著電腦費勁兒地憋理論課的課程論文的時候,季淮頌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戴著一隻耳機,悠然的和耳機那端的人做小組課題。

他們商學院下學期開學有談判比賽,他本來不打算參加,但朋友組隊缺人,來找了他,他就答應了。

把電腦往前一推,林落煙仰在椅子上望天。

季淮頌抬眼:“寫完了?”

耳機那端的人聽見他說話,以為是在問自己寫沒寫完談判書,連忙回應:“我才開始不到十分鍾……”

“不是問你。”季淮頌沉聲,幹脆說了句,“每個人把自己的部分寫完了再開組會吧。”

然後就摘了耳機,掛掉了群語音。

合上電腦,隨手放在桌上,季淮頌歪頭看她。她仰頭靠在椅子上,偏頭,一副失去靈魂隻剩軀殼的樣子,靜靜地看著他。

季淮頌就這麽歪頭盯著她:“嗯?”

上揚的音調又沉又溫柔。

林落煙哼唧一聲:“太難寫了。”

她皺巴著一張臉,“我這輩子注定搞不了學術,我就是個實幹家的命。”

實操課她能拿滿分,理論課雖然也還好,但總是差那麽點意思。

季淮頌看了眼她的電腦:“不是快寫完了?我們煙煙這麽厲害。”

我們煙煙。

這個叫法,她很難不懷疑是被他那個球友於未影響的。

她坐起來,靠著椅背,眯了眯眼:“我們煙煙?”

季淮頌靠坐在桌沿,長腿支著:“什麽眼神?”

“好陌生啊。”林落煙拖腔帶調,故意說,“我好像換了一個男朋友,你喜歡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啊。”

季淮頌彎唇,順著他的話問:“什麽樣兒?”

林落煙朝他張開雙臂,他俯身將她抱起來。腿勾著他的腰,她順勢捧著他的臉,低頭親了。鉤子似的眼神緩緩滑過他的鼻梁和唇瓣,意有所指:“像冰淇淋烤布蕾。很甜,還很好吃。”

家裏的暖氣很足,她隻穿了一件紅黑格子吊帶裙,裙身貼合著她的身形腰線,肩頸線條頎長流暢,鎖骨精致漂亮,很適合戴項鏈。

季淮頌低頭,在她的肩上落下一吻。

下一瞬,林落煙感覺到肩上輕微的刺痛,意識到他做了什麽,她隨手撈起桌上的手機,打開相機對準自己的肩膀看了眼。

果然,留下了一個很明顯的痕跡。

不大不小,粉粉嫩嫩。

丟開手機,她佯裝不滿:“這個位置太高了。”

之前沒分手的時候,她身上偶爾也會有一些痕跡,都被很好的掩蓋在衣服之下。

肩膀這麽高的位置,多明顯啊。

季淮頌慢條斯理地伸手,從桌上放頭繩的盒子裏拿了一根頭繩出來,對此心安理得:“現在是冬天。”

他把她往上托了下,示意她抱好。她便雙手勾著他的脖子,笑眼盈盈:“所以輪到你肆無忌憚了?”

季淮頌的手指穿插過她的頭發,動作溫柔細致,把她的頭發綁好。而後轉身換了個位置,把她放在桌上,額頭相抵。

喉結滾動一下,他低低沉沉的笑聲**開:“是啊。”

他低頭吻她,氣息灼熱。

洶湧的吻勾起心潮澎湃,沒有絲毫克製,把她往自己懷裏按。

身體和靈魂都太合拍,她攀附著他的肩膀,沉溺在這個走向隨時可能往更深處去的吻裏。

突然,季淮頌停了下來,抬眼看著她笑:“我想起件事兒。”

林落煙但凡仔細一點,都能看出來他這個笑不懷好意,但她的大腦像被海水淹沒,顧不上抓住這些細節。

“什麽?”她朦朧的雙眼像要起霧了,濕漉漉的,有些懵。

季淮頌抬手,雙手捂住她的耳朵,挑眉沉聲:“這個。”

話落,不等她反應,他傾身吻下去。

深吻的聲音驟然被放大,在林落煙的腦子裏環繞。空白一瞬,她的耳朵升起一股熱意,心跳聲音也被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都不知道是被他掌心的溫度點燃的,還是因為這個吻的聲音。

這才是在報複她。

她很久很久之前用過這招,當時她嘴裏沒幾句真話,故意說是從前任那裏學來的,其實隻是在網絡上無意間看到的。

仰頭回應著他的吻,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傳來,林落煙下意識退開一點。

“手機。”

“不管它。”

碰著唇瓣的聲音低啞又黏糊。

但打電話的人太有毅力了,一個沒有打通,又接二連三地打了好幾個。

季淮頌眉間皺了皺,不悅的“嘖”了一聲,伸手把手機拿過來。

看到是來電顯示是向硯南,他隨手接通。

“我他媽服了!”

對麵的人上來就是一句強烈的情緒表達,絲毫不在意季淮頌這麽久沒接電話的事,好像遇到什麽事,怨念很重。

季淮頌語氣很淡:“說事兒。”

“屈煬和蘇淺居然談過!”向硯南拔高音量,“震不震驚?我說呢蘇淺之前怎麽每回有屈煬的場子都不來,合著玩兒我呢!你有空沒,陪哥們兒喝點兒?”

“沒空。”

季淮頌拒絕得很幹脆,抬眼看著坐在桌上的林落煙,單手撐在她身側,盯著她,湊過去,對電話那端的人說,“以後找我,得預約。”

向硯南氣得腦子一團漿糊,覺得莫名其妙:“啊?”

搞什麽啊,你又不是季琛,找你還得預約。

季淮頌不緊不慢的繼續:“不然我女朋友會不高興。”

聞言,林落煙微愕,又好笑又無語地看著他,眼睛裏仿佛在問,她哪裏有不高興。

“啊?!”

向硯南的聲音再度拔高,這回離得近,林落煙都聽清了手機裏的聲音,“誰啊?我認識嗎?”

下一秒便自顧自地說,“不是,你什麽時候……我草,你和大小姐複合了?!”

季淮頌:“不然能是誰?”

向硯南感到不可思議:“不是,大小姐是不是因為你前段時間二十四小時不離身的照顧,太感動了,一時衝動就答應你了?我跟你說,你別太當真啊,等她走出來了你又成被拋棄的喪家犬。”

這話聽得林落煙皺眉,嘴巴已經不滿地噘起來了。

季淮頌見狀忍不住發笑,跟向硯南說:“你說她壞話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打聽打聽她在哪?”

向硯南:“哦,她在哪?”

季淮頌:“在我麵前。”

“……”

手機裏瞬間鴉雀無聲。

過了好一會兒,向硯南語速飛快:“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那可是大小姐啊,你確實有點配不上。祝你們百年好合,打擾了,再見。”

說完,不等這邊兩個人有任何反應,他嘟的一聲掛掉了電話。

看了眼被掛斷的手機,林落煙和季淮頌對視一眼,噗嗤一聲笑開。

丟開手機,季淮頌低頭湊近,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繼續?”

林落煙雙手勾著他的脖子:“我覺得,他好像很生氣,你要不去找他?”

這事兒他們任何人都沒有刻意瞞向硯南什麽,但確實也沒提過這事兒,估計是向硯南因為點兒什麽才發現,或者蘇淺和屈煬其中一人跟他說了什麽。

不管怎麽說,現在才知道這事兒,多少是有點後知後覺的憋屈。

季淮頌專心地吻她:“不要我陪你?”

林落煙歪頭笑著:“你這幾天不是一直都在陪我嗎?再這樣下去,都怕你以後沒有朋友了。”

低笑著應了一聲,季淮頌抬手,將她整個人抱起來,走出書房,朝臥室走去。

“陪他喝酒這事兒不急,我比較急。” 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