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瑪格麗特
拉開和他的距離,林落煙輕蹙眉尖:“有小蟲子。”
“哪兒呢?”季淮頌問。
明白他這話什麽意思,林落煙的臉上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無語。
他以為她像他電話那頭的女生一樣,是故意往他身上靠的?這麽明顯又低級的手段,她早八百年前就不用了。
“當然是飛走了呀,不然停在這裏等你抓嗎?”
林落煙不再跟他廢話,挨著書架一排一排地找那套書冊,按理來說是套裝,比較好找。雖然剛才季淮頌問了她這本書的事兒,她也順水推舟了,但實際上她對他不抱有任何期待。
幾分鍾後,林落煙蹲在地上,低頭掃著下端的書架。
頭頂的書架被輕輕敲了兩下,合金架子發出清脆的響聲。
林落煙聞聲抬頭。
季淮頌一隻胳膊隨意地搭在半空的架子上,低頭看她。
落日餘暉早早移動了位置,他半張臉在光裏。
隔著陽光之下漂浮在空氣裏的細小顆粒,她望進他眼底。
不得不承認,饒是她見過太多好看的皮囊,在這一刻也有哪怕隻是瞬間的呼吸一滯。
他這張臉,帥得也太囂張了。
季淮頌抬手,把三冊套裝的《中國古代金銀首飾》放在書架的空位。
“放這兒了。”捏著手機轉身時,他瞥了眼她散在地上的裙擺,“裙子蹭髒了。”
說完沒停留,單手捏著手機敲字,提步走出儲藏室。
越過參差的書架空隙,林落煙看著他消失在門口,這才低頭看了眼,裙擺末端有個不太明顯的汙漬。
比起這個,她更關心架子上的書。
拆了外麵包裝盒子的絲帶翻了翻。
還真是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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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圖書儲藏室,繞過影廳,季淮頌進了安全通道,靠在欄杆邊上,接通向硯南非要打過來的語音電話。
“什麽事兒?”他問。
向硯南火急火燎的,語氣中的興奮勁兒難以壓抑:“林落煙分手了!”
季淮頌嗯了一聲:“然後呢?”
那頭的人愣了下:“你是不是沒聽清我說的是誰?”
“林落煙。”向硯南強調了一遍,“林老爺子的掌上明珠,拒了跟你一起拍攝招生簡章的那位大小姐。”
指尖輕輕敲在欄杆上,季淮頌不以為然:“聽清了。”
向硯南:“我打算拿個號碼牌去她的魚塘排隊,你幫我參謀參謀。”
季淮頌:“就這事兒?”
聽見他這語氣,那頭的人瞬間不樂意了,不可置信地重複他說的話,音量拔高了不少,一字一頓:“就、這、事、兒?”
深吸一口氣,向硯南瘋狂輸出,“那可是林落煙!你知道今天社團招新,多少人圍在辯論隊的帳篷跟前嗎?五分之一是為了辯論隊,五分之一是為了她請客的北冰洋,五分之三是為了她。”
季淮頌微微挑眉:“競爭挺激烈啊,你有把握?”
那頭被問沉默了。
靜了幾秒,向硯南才猶豫著開口:“不算有,但聽說她也沒那麽難搞,她隻看臉。我這張臉,比你是差點兒,比起她那些前任,綽綽有餘吧。”
嗤笑一聲,季淮頌不緊不慢地說:“她看不上你。”
向硯南:“……”
噎了一口氣,他憤憤不平,“你這張嘴,就是甜言蜜語哄小姑娘,砒.霜往哥們兒嘴裏灌是吧?”
季淮頌低頭悶笑兩聲:“不然用甜言蜜語哄你?你gay啊?”
“……算了。”向硯南緊急叫停,話題一轉,“我報告寫完了。打球,來不來?”
“不去。”
拒絕得幹脆,季淮頌掛了電話,走回到儲藏室門口。
本來想進去,卻看到林落煙坐在他之前坐的位置,神情專注。他忽而止步,就這麽靠在門框邊兒上。
她翹著二郎腿,戴著藍牙耳機,一手捧著ipad,一手握著電容筆,專注地畫著什麽。
微卷的長發垂下來,頸窩處藏匿在黑發之間的鳶尾藍若隱若現。
季淮頌無聲彎了彎嘴角。
五分之三?
少了點兒。
就衝這張臉,應該all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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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礎設計稿的作業本來是上學期的期末作業,因為老師的身體原因,做了調整,挪到了這學期交。
把彩打出來的設計圖紙交給班長,林落煙走出教室。
下課的高峰期,走廊裏窸窸窣窣的交談聲。
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們看到林落煙的設計稿了嗎?不愧是珠寶世家出身的,真的好厲害。”
“老師都說她的筆觸很成熟,像已經成型的設計師。”
“嚇——這麽說,林氏旗下的品牌,不會有她設計的吧?”
“不至於吧?這也太誇張了。”
走遠之後,就聽不清那些聲音了。
林落煙沒等電梯,進了安全通道,踩著階梯下樓。
齊霏給她發消息,約她中午吃飯,她回了個好,但要先回宿舍放東西。設計學院離學生公寓,比任何一個食堂都近,她實在是不想抱著ipad和《中國古代金銀首飾》去食堂,太沉了。
昨天在圖書館看的書,她就借了這一本。
回到學生公寓,放好東西,林落煙邊給齊霏發消息,邊朝三食堂走去。
大一剛入學的時候,她就申請了學生公寓的單間。習慣了一個人住,很難適應群體生活,或者消化另一個人的生活習慣。
大二開始,慶大是不強製住校的,但她為了方便,沒有退這個單間。
“要是我跟你一屆,我就申請和你一起住。”慶大六食堂二樓,齊霏把拿鐵放在林落煙的手邊,在她對麵坐下,“免得我們不是一個學院的,在慶大見個麵,跟搞異地戀一樣。”
林落煙摳開杯口的小蓋子,將窄細的吸管插進去,玩笑著說:“得了吧,也不知道是誰去年到國外交流,直接跟我搞異國戀,一年誒。”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嗯,是交流結束,所以回來了,不是為了我。”
林落煙垂眸,輕輕吸了吸氣,嘴角微微向下,裝出一副下一秒就要掉眼淚的委屈模樣。
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快十年了,齊霏見慣了,憋著笑,拿筷子夾了一顆西藍花:“我錯了寶貝。”
林落煙愈演愈烈:“你管誰都叫寶貝。”
齊霏陡然錯愕。
到底是誰在管誰都叫寶貝啊?明明她林落煙才是那個見誰都叫寶貝的人。
給她喂了顆西藍花,齊霏無語收手:“差不多夠了啊。”
林落煙一秒就收,咀嚼著嘴裏的西藍花。
“你外公下周壽宴,你打算怎麽辦?”齊霏說,“我可是聽到點風聲,你小姨和小舅在給你張羅婚事。”
咬了咬吸管,林落煙無所謂:“看著辦。”
婚事?
說得好聽,她的婚姻什麽時候輪到他們插手。不過是費盡心思給他們自己找個好控製的傀儡,或者攀得上半點好處的實權者。
可惜她已經成年了,不再是那個不得已需要監護人、沒有任何自主權的籠中鳥了。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林氏有朝一日沒落到需要商業聯姻,也輪不到她才對。
小舅和小姨這兩家,可不是什麽舍不得親生骨肉的人。
把餐盤放到餐具回收處,順手扔掉咖啡杯,林落煙和齊霏一起往外走。
六食堂樓外有幾段很長的階梯。
往下就是學校的天鵝湖。
黑天鵝和白天鵝交錯在湖裏遊**,甚至有兩隻上了岸,抖了抖豐盈羽翼上的水珠。
下著台階,齊霏給林落煙看最近看上的單品,一道嘰嘰喳喳的男聲闖入她們倆的耳朵。
幾節台階之下,天鵝湖畔,向硯南盯著手機來回踱步,嘴裏念叨了至少三遍“臥槽”。
他旁邊的人是季淮頌。
隻是一個背影,林落煙一眼認出來。
季淮頌雙手插兜,看了眼在下一節台階來回踱步的向硯南:“沒完了?”
這道聲音連同這句話太熟了。
林落煙頓時想起圖書館裏,她窺聽到的對話,忍不住輕笑了下。
“不是,我剛要衝,這他媽跟我說大小姐的家人在給她張羅婚事?”向硯南陡然垂下手,無精打采,跟要死了似的,“而且候選人裏沒有我。”
聽到這話,齊霏和林落煙對視一眼。
她小聲跟林落煙咬耳朵:“看吧,整個慶嶺的圈子都知道了。”
齊霏和向硯南見過幾麵,不過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整個慶嶺的富家圈子,分那麽幾波人,大家的取向不一樣,玩伴也就不一樣。各個小圈子彼此間有相互認識的人,但也有完全沒有交集的。
齊霏和向硯南是前者。
林落煙和季淮頌,是後者。
齊霏說:“估計不到晚上,你手機要炸了。”
話落,林落煙的手機恰好響了一聲,她低頭看了眼。
手機鎖屏驟亮,不斷彈出微信消息通知。
轉而給齊霏看,語氣無奈:“已經開始了。”
瘋狂往外彈的消息提示音太過突兀,幾段台階下的人循聲看過來。
向硯南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不可描述起來,有驚有喜,還有點懊惱,但丟臉更多。
他剛才說的話,大小姐不會全都聽到了吧?
隔著幾米距離,季淮頌攫住林落煙的視線,眉尾稍揚,嘴角**開一抹笑:“這麽巧?”
林落煙回望他,按兵不動地接下他這句話:“是挺巧。”
齊霏在兩個人之間來回看了一圈,沒吱聲。
有點不對勁,他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跟向硯南打了聲招呼,齊霏又看了看季淮頌,同林落煙下了台階沿著天鵝湖畔繼續往前走。
看著她們走遠的背影,向硯南下巴顫抖,完全沒有意識到剛才的對話有什麽問題,隻沉浸在自己悵然若失的情緒裏:“完了,我是不是徹底沒戲了。”
大小姐剛才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季淮頌輕哧:“早說了,她看不上你。”
向硯南咬牙切齒:“候選人裏也沒你。”
盯著林落煙的身影,季淮頌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是嗎?”
他不在乎。
大不了,撬個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