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長島冰茶
“看什麽?”
把碗放在她麵前, 勺子和筷子遞給她,季淮頌在對麵坐下。
林落煙回過神,張口就來:“看看我們學校有沒有什麽我沒見過的帥哥。”
聞言, 季淮頌輕嗤一聲, 放下筷子, 懶洋洋地往後靠在沙發上,吊著眼尾看她,帶著點兒散漫的警告:“林落煙, 說這話小心點兒。反正我已經感冒了, 不怕被你傳染。”
林落煙哦了一聲, 沒當回事。
“我過幾天要去蘆海參加設計大賽, 跟你說一聲。”
上次報名預選的結果出來了, 她進了初賽。
聽她主動說這事兒,季淮頌有點意外:“這麽乖?還學會跟我報備了。”
林落煙揚聲揶揄:“免得你到時候找不到我, 說我始亂終棄。”
季淮頌坦然接納她的揶揄, 彎唇笑著:“哦, 難道你不是?”
說起這個,林落煙就來勁兒, 立馬軟著嗓音:“我之前每一次都是被劈腿誒,我很慘的。”
又來了,那副裝出來的可憐樣兒。
下一秒她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頓時淚眼汪汪, 更顯得可憐了。
加上她這張素麵朝天的臉, 好似一朵被風雨浸染而略顯嬌弱的白玫瑰。
季淮頌盯著她眼角已經溢出來的淚漬, 抬手,輕輕抹掉:“昨晚沒睡好?”
林落煙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
聲音低弱纏綿, 像小貓嗚咽。
昨晚她是和蘇淺一起睡的,結果蘇淺喝得有點多酒意上頭,不僅不困,還拉著她嘮了一晚上,東拉西扯,什麽都說,就沒幾個句子結構是完整有邏輯的。
她聽得迷迷糊糊,還總在即將睡過去的臨界點,被蘇淺猛地一拍枕頭給驚醒。
季淮頌:“等會兒回宿舍睡一覺。”
林落煙有些詫異:“不要我陪你上課了?”
某個人昨晚在她洗完澡之後給她發過消息,說今天下午有課,來接她陪他上課,然後再去做別的事。
這會兒變得這麽體貼。
季淮頌眼皮都沒抬一下:“我又不是隻有今天下午有課。”
聞言,林落煙輕哼一聲:“我下次還不一定陪呢。”
“回去睡覺,乖。”季淮頌低聲哄道。
可能因為感冒,煙嗓的顆粒質感更加濃烈,喑啞又低沉,仿若砂石壓過紙張。尤其他放輕聲音的哄意,落在林落煙的耳朵裏,好似被他用手輕輕碰了下。
大腦神經莫名有種酥麻的感覺。
她咬著勺子,抬眸看他:“你還會哄人啊?”
季淮頌失笑:“那不然我剛在幹嘛,哄貓?”
重點不是“人”,是“哄”好嗎?
他的確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但並不是一個會哄人的人。他對待之前那些女生,耐心大多放在敷衍上,總有耐心敷衍。
一次又一次敷衍,不厭其煩。
林落煙忽覺不妙。
那些朦朧帶著神秘感的東西,反而更加讓人著迷。她到現在還是不太了解他,但這幾天她好像變得有些被動了。
可她不知道,季淮頌同樣對她身上尚未揭開麵紗的東西感到好奇。
“問你個事兒。”
走出食堂,季淮頌把紙團扔在台階旁邊的垃圾桶裏。
林落煙應了一聲,示意他問。
季淮頌:“屈煬和蘇淺有過一段?”
先是愣了下,沒料到他會問這樣一個問題,而後林落煙笑起來:“不僅會哄人,還很八卦。季淮頌,你真的顛覆我對你的認知。”
雙手插兜,季淮頌轉身,在她身前倒退著走,步調散漫:“突然就不喜歡了?”
林落煙微微揚起下巴,粲然一笑:“突然就更喜歡了。”
秋日的風拂過,幾縷發絲掠過她的麵頰。溫和的陽光之下,她的眼眸**漾著波光,眼底的笑意難分真假,但極其漂亮,是所有珠寶的總和也不可比擬,銀河搗碎了都不及這半分。
季淮頌的視線被她這番模樣占據。
恍然失神。
不可否認的是,他在這個瞬間倏然心動。
他突然很想抓住這個瞬間。
“他們是談過。”林落煙從他身邊走過,“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季淮頌長腿一邁,跟上她,順勢牽著她的手:“向硯南可能在打蘇淺的主意。我昨天去了趟屈煬的酒吧,他是不是不知道蘇淺回國的事兒?”
在club那晚,他們偶然撞見,幾個人坐一桌閑聊了挺久,尤其向硯南明顯對蘇淺表現得殷勤。當時在他倆的交談下,他就知道了蘇淺過去這一年跑去國外學音樂、剛休學回來的事兒。
林落煙輕蹙眉尖:“屈煬和蘇淺的事,你知道多少?”
“屈煬高中那會兒跟我打過幾次球,我見過蘇淺兩次。”季淮頌說,“然後就是上次在club,就這麽多。”
她倒是忘了,屈煬上次來看籃球聯賽的時候就提到過,他高中那會兒和季淮頌打過幾次球。她和屈煬不是一個高中的,以前不知道這事兒。
了然地點點頭,林落煙說:“蘇淺回國的事,你別告訴屈煬,也別在他麵前提蘇淺。”
這麽嚴重。
季淮頌有點意外,但他的心思也沒怎麽放在這件事上,歪頭看著林落煙:“不相信你男朋友?”
他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態度散漫,“我這麽乖,你一聲令下,我肯定聽啊。”
觸及到他含笑的雙眸,定格幾秒,林落煙移開視線:“你最好是。”
快走到學生公寓附近的十字路口。
季淮頌想起來:“向硯南嘴上沒個把門兒的,說漏嘴怎麽辦?”
林落煙:“那我不管,他是你的人,當然算在你頭上。”
季淮頌低頭笑了下:“我冤不冤啊?”
到了學生公寓樓下,林落煙踩上一階台階,季淮頌鬆開牽著她的手。
從不覺得他是會照顧別人情緒的人,也沒想到他會真的送她到宿舍,讓她上去補個覺。林落煙一時間摸不清他的態度,又在打著什麽算盤呢。
她站在台階之上,眯了眯眼,問道:“你該不會是想把我支走,去見備胎一二三四吧?”
雙手插兜,季淮頌輕嘶一聲:“被你猜到了。”
“誒。”
林落煙警告的誒了一聲,不悅的情緒溢於言表,抬手揪著自己頸窩處的藍發,“要不我待會兒睡醒了就去把這玩意兒染成綠的?”
將她臉上生動的表情收進眼底,季淮頌微微挑眉:“真醋了?”
林落煙剜了他一眼,看向別處,沒理他。
季淮頌伸手,手指插進她的頭發,撩起她剛才揪起來的那縷藍色:“藍色多好看啊。”
說著,指尖滑過她的側頸,他的手有些燙。
林落煙躲了下,聲音平穩:“我說過,我之前的每一段,都是被劈腿,那些人對我來說都一樣。”
她停頓了幾秒,“季淮頌,別讓我覺得,你也不過如此。”
午後的陽光傾斜了幾度,落在地麵的光影細微地變了位置。
他們倆都站在陰影裏。
注視著季淮頌的眼睛,林落煙明顯感受到他看自己的眼神發生了變化,帶了幾分侵略性。
周身的氣流仿佛都變得不那麽平緩,增添了些許無形的壓迫感,倒是和他那個傳說中的哥哥有幾分相似。
林落煙舔了舔唇,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躲閃和崩壞:“這麽看我幹什麽?”
季淮頌含笑看著她:“你每次以這種上位者的姿態跟我說話的時候,我都覺得,你格外迷人。”
下一刻,他收回手,“晚上下來穿厚點,不想感冒趕緊好?”
“知道了。”林落煙點點頭,不確定的問,“我真的上去了哦?”
季淮頌嗯了一聲。
林落煙遲疑地往後退了一步,往上站了一階台階:“季淮頌,最後一遍,我真的——”
話沒說完,突然被擁入了一個寬闊的懷裏。
季淮頌的手扣著她的肩和腰,下巴搭在她的頸窩,呼吸若有似無的落在她的側頸,他透軟的發絲蹭著她的耳朵和臉頰。
林落煙怎麽也沒想到他會突然抱她。
愣怔幾秒,她看著對麵那顆一點花色都不剩的桂花樹,輕聲問:“怎麽了?”
季淮頌低啞的聲音緩緩**開,唇瓣輕輕碰著她的肩頸的肌膚:“抱會兒。”
剛剛沒抓住的那個瞬間,在這一刻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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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落煙這一覺睡到了快六點,睜眼看到時間覺得荒唐。
大吉嶺茶的味道果然太適配她的嗅覺神經和大腦神經,入眠效果極佳,睡得太多,估計今晚都要睡不著了。
手機屏幕顯示有好幾條消息,她腦袋昏沉,混沌起身,膝蓋撞在金屬台階。她蹙眉輕聲吸氣,搓了搓膝蓋。
隨意瞄了一眼手機裏的消息,林落煙揉了揉頭發,鑽進衛生間,不緊不慢地洗漱梳理,還化了妝。
走出宿舍,對著季淮頌的聊天框敲了兩行字,想起上次去club拿自己感冒扯謊的事,林落煙作罷,幹脆打了通電話過去。
對麵秒接。
這個點他當然已經下課了,說不定和向硯南混在哪兒。
“蘇淺和齊霏約我吃飯,我吃完飯再去找你。”林落煙直截了當。
季淮頌:“我送你過去。”
林落煙隨口回絕:“不用了,我自己打車過去就行。”
特地送她一趟,再回來找他的兄弟們,挺麻煩的。
季淮頌:“順路。”
她都沒有說要去哪,就順路,順的哪裏的路?
念及此,林落煙笑著問:“你知道我要去哪?”
“去哪兒都順路。”
電話裏的聲音落下,林落煙在閘機上刷了校園卡,走出幾步便看到站在樓梯下的人。
她掛斷電話,輕快地走下去:“你什麽時候來的?”
“幾分鍾前。”季淮頌抬手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確認厚度。
不算薄,這回乖乖聽話了,難得。
而後抬眼,注意到她化妝了,他驀地笑了聲:“見我不化妝,見姐妹化妝。”
“我看看。”他微微俯身,視線在林落煙的臉上輾轉,“還化高光了,這麽全的妝?”
從他的嘴裏聽到高光二字,林落煙略微錯愕:“你還知道高光?”
季淮頌直起上身:“以前被問到最多的問題,‘我今天有沒有哪裏不一樣’。你沒這麽問過我。”
林落煙哂笑一聲:“我是不是還要謝謝她們,**出n.0版本的你,我坐享其成?”
低聲輕笑,季淮頌不緊不慢地搖了搖頭:“**這詞兒她們用不了,隻有你能用。”
被季淮頌送到和蘇淺約好的餐廳,林落煙不出所料被摁在副駕親了半天。
看了眼遮光板鏡子裏淩亂的自己,林落煙要炸毛了。
“我要見人的,你能不能忍忍?”
邊說邊在包裏翻口紅和補妝的東西。
季淮頌靠著座椅後背,儼然一副饜足的樣子,低啞的聲音含著笑:“忍不了。”
林落煙覺得這一刻,自己的怨氣達到了頂峰,她一言不發,擦掉嘴上已經花掉的口紅,重新補好妝,整理了一下頭發,然後拉開車門下車,一氣嗬成,頭也不回。
卻在走出兩步之後,突然折了回來,她又拉開車門,把手裏剩下的一包紙巾砸在他的懷裏,順手甩上車門。
聽到在耳邊炸開的一聲關門聲,季淮頌看了眼懷裏的紙巾,又看向她穩步往前走的身影。
她是第一個敢跟他甩門的人。
脾氣真挺大。
季淮頌眉尾微揚,沒有半點惱意,甚至有幾分愉悅。
他招惹的,他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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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餐廳,林落煙徑直朝裏走,找到蘇淺說的包間號。
齊霏已經和蘇淺點好菜,就等她了。
她推門進去的時候,齊霏和蘇淺正坐在飄窗上,齊齊扭頭看著樓下。兩個人知道她來了,也沒回頭。
站在桌邊,她拿開瓶器撬開一瓶北冰洋的瓶蓋,插上吸管走過去:“看什麽呢?”
齊霏也捧著一瓶北冰洋:“季淮頌送你來的?”
林落煙嗯了一聲,才看到樓下季淮頌的車還停在原地。
他那輛大G實在是太好認了。
蘇淺單手撐著飄窗台子,咂咂嘴:“總覺得你們玩得太真了,他還特地送你過來。”
齊霏附和著:“是啊,誰不知道他,讓別人送都不會親自送。”
嬌蠻的輕哼一聲,林落煙單手叉腰:“拜托,姐姐們,我什麽身份啊,別人能比?”
“是是是,你不僅是大小姐,還是正牌女友。”見樓下季淮頌的車開走了,齊霏點頭哄著,從飄窗下來,坐在餐桌前,隨手把菜單回執單遞給林落煙,“你看看還需不需要加別的菜。”
林落煙隨意掃了一眼:“不用了吧,我們就三個人,點多了吃不完,浪費。”
蘇淺在一旁捧著手機搗鼓半天,遞到林落煙眼前:“就這個,我今天下午出門遛kiki的時候看到的。你小姨認得我,也認得kiki,我不敢離太近,聽不太清她們說什麽。”
手機裏是一段視頻,在某家咖啡廳,她的小姨和薛書儀麵對麵坐著,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從端著態度逐漸變成合拍的陰險。
“你說巧不巧。”蘇淺坐下喝了口飲料,“遛個狗都能讓我撞見,狗血值拉滿。”
視頻不長,角度刁鑽,一看就是非正常拍攝。
林落煙很快看完,手機音量鍵摁到最大也隻能聽到一些模糊的聲音,對話並不清晰。
她把手機還給蘇淺:“看出來了,不是什麽好事。”
蘇淺表示讚同:“甚至是針對你的壞事。”
齊霏捏著牙簽,插了一塊果籃裏的水果:“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敵不動我不動,先看看她要做什麽。”林落煙說,“反正我現在什麽都不缺,林氏也不可能是她的。”
齊霏:“那你那個盒子呢?被她拿走的那些東西。”
說到這個林落煙就頭疼,她當初在小姨家的時候,就進不去那間鎖著她盒子的屋子,直到離開也沒能拿走屬於她自己的東西。
盒子裏的東西對她來說很重要。
“你們說……”林落煙垂眼出神,捏著吸管,腦子裏開始發散一些離譜的辦法,“我能不能翻進她家啊?”
齊霏、蘇淺:“……”
兩個人抿唇,雙雙噎住。
半晌,齊霏說:“當然不行。十八歲以前的林落煙翻牆進去,還能說是回家,現在的林落煙翻牆進去,是非法闖入。”
林落煙頭疼。
“算了。”她歎氣,“再說吧。”
蘇淺轉念一想:“不然用用你的小少爺?季家在整個慶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應該能斬草除根?”
默然幾秒,林落煙才開口:“利用他是一碼事,用大了是另一碼事。我怕我還不起啊。”
“而且。”她咬了下吸管,抬眼,“男人,靠不住。”
齊霏聞言拿起玻璃瓶,眼神堅定地同林落煙碰杯:“說得好,我們靠自己。”
沉默地看了她們倆一眼,蘇淺低頭看著手裏的北冰洋,喃喃道:“喝的是飲料不是酒吧?怎麽還上頭啊。” 收心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