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長跪

紅牆綠瓦, 殘陽如血,精致璀璨的琉璃瓦黯淡下來, 折射的光線照的漢白玉階長長的, 幾乎要看不見盡頭,夜的陰影從皇城逐漸往裏滲去,幾乎要將這全京城最華美的地方披上一層淡淡的霾。

周遭一片寂靜, 所有的聲息都在漫長而沉默的跪拜中泯滅了,跪在宮門口的他們眼中空無一物, 而心中卻急切地想見到那九天之上的君王,大端的天子——秋君藥。

他們想要見到他,想從他口中求到一個恩典。

但很可惜的是, 即使他們從清晨跪倒黃昏,滴水未進,滴米未食, 秋君藥卻仍舊沒有鬆口接見他們, 他們隻能在這煎熬的等待中,祈禱著那一絲幾不可得的希望。

但是這希望太渺茫太不切實際了,就在他們等到口幹舌燥,雙膝發麻,神誌恍惚, 幾乎想要放棄的時候,遠遠的,忽然有佳人自宮牆轉交處走來。

佳人眉目精致,脖頸白皙頎長,戴著景泰藍嵌珊瑚瓔珞圈, 雙手交疊在小腹處,恰到好處的端莊儀態, 腰間墜著粉玉雙蝶金藍珠禁步,身後是屬於皇後的儀仗,華美的紅色宮裝順著他邁動的腳步而上下起伏著,唯有身後的綠玉珠雲背和鬢邊的水晶步搖穩穩的沒有晃動,遠遠看去,恍若神妃仙子。

等到引鴛終於站到秋景明和秋景和麵前的時候,跪在地上的兩人還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一是他們實在是跪的有些神誌不清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二是引鴛確實是美的有些過於驚心動魄,一身金玉,襯的他整個人如同粉雕玉琢,讓他們一時間晃了一下神,有些看愣了,好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

秋君藥自己簡樸,整日裏用素簪發帶或者金冠金釵束發,但他從來不虧待引鴛,引鴛的衣櫃裏的男裝女裝還有朱釵飾品加起來比他兩倍還多,幾乎可以一個月穿戴不重樣的,稍微打扮一下,就能驚豔許多人。

但秋景和好歹是成家了的人,愣了一下後馬上反應過來了,忙挺直背,雙手上下交疊平舉至額前,隨即伏身跪下:

“兒臣參加母後。”

這一句話也把還有些迷糊的秋景明點醒了,他發直的眼睛忙恢複了神誌,也學著秋景和的動作請安:

“兒臣參見母後。”

“起來吧。”

引鴛站著沒動:“你父皇讓本宮告訴你們,他不得空見你們,讓你們現在回去。”

說完,引鴛自認為話帶到,任務完成,急的回去見秋君藥,轉身便想走。

孰料,他下一秒就被起身的秋景和叫住了:

“母後。”

秋景和看著引鴛筆直高挑的背影,輕聲道:

“兒臣真的有要事見父皇。”

引鴛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長,隱約能看見他偏頭時耳垂處的紫玉芙蓉滴耳墜:

“你父皇說了,不見。”

“母後。”秋景和定了定神,忍著嗓子裏的幹澀,低聲道:

“古語曾言,王有過,臣不諫,乃臣之罪;臣諫之,若王不改,則臣替王改之。*”

“兒臣是父皇之子,也是他的臣,故,父皇有過,兒臣該上諫。”

秋景和的這一番話引起了引鴛的注意。

他在遲疑中轉過頭,看向秋景和,表情已然從不耐變成了認真:

“你倒是說說,你父皇有何過錯?”

“父皇不該將四弟打入牢中,引天下非議。”

秋景和跪的很端正,他今日戴了淡金色的抹額,人更加矜貴颯然。

“你知道,你父皇從來不在意這些虛名。”

引鴛道。

“母後。”秋景和又行了一禮,“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

“倘若任由民議沸沸,便難平天下人之心,父皇的威望也會受到質疑,若來日有例要頒行,恐怕也會受到阻力,百姓‘無所措手足’。”

言罷,秋景和看著眉頭緊鎖的引鴛,知道母後聽進去了,隨即輕輕垂下眉:

“何況.......”

他說:“母後,趙憫對父皇有多重要,你不會不知道吧。”

引鴛前一段話都聽的有些敷衍,但秋景和一搬出秋君藥的安危生死問題,他立刻就來了精神,直言道:

“不是本宮不想你們見。”

他說:“實在是你們見了都沒用。你們父皇是多有主意的一個人啊,他又是我的夫君,我就更拿他沒辦法了。”

引鴛被秋君藥養的驕縱,在外人麵前都敢直接說“夫君”兩個字,全然沒有在乎秋君藥曾經並不是他一人之夫君,他作為皇後,也不可如此稱呼陛下。

但引鴛才不管那麽多,“他說不想見你們,你們就別抗命,回去吧,啊。”

“母後,”一旁的秋景明二弟見好說歹說都改變不了引鴛的想法,急了,道:

“可是母後,父皇犯糊塗,你不能犯糊塗啊。”

秋景明快人快語,全然不顧使眼色都快使眼睛抽筋的秋景和:

“父皇執意要關押秋景月,這沒什麽,關鍵是那趙憫,一心惦記著他那個寶貝侄外孫,不顧重傷,在這宮門前跪了好多天了。”

“兒臣看他呀,也估計熬不了多久了,”

秋景明喪眉搭眼,一攤手,看上去像隻路邊被人踢了一腳的大金毛,委屈又上火:

“趙憫,一介草民,就算跪死了沒關係,但是父皇,他可是天子,是我們的君父,他身子金貴,他不能死啊。”

他小心翼翼地瞅了引鴛一眼,囁喏道:

“要是趙憫沒了,父皇也不治而亡了,那我們該怎麽辦呀。”

“.......”

引鴛雖然在心裏認同秋景明話糙理不糙,但他不能表現出來,隻能裝模作樣嗬斥道:

“糊塗東西。”

他說:“陛下萬年,怎會隨意崩逝。”

“.......”秋景明被罵的一縮腦袋,像個夾緊尾巴的小狗,唯唯諾諾。

引鴛甩了甩袖子,糟心地看了兩個兒子一眼,思來想去,還是咬牙道:

“你們跟著本宮來吧。”

本以為說不動引鴛的兄弟兩人都打算打道回府了,聽到引鴛這句話,驚喜地瞪大眼睛,都不顧跪的酸疼的膝蓋,急急忙忙道:

“真的嗎,母後?!”

“........真的。”引鴛看也不看他們,轉身直接往前走,也不顧兩個兒子互相攙扶,像是身殘誌堅的殘疾人:“你們幫我好好勸勸你們父皇。若他後麵若是怪罪下來,由本宮一力承擔。”

“是。”

引鴛領著兩個傻兒子來到披香殿的時候,秋君藥正抱著秋景秀,就著他的手在錦鯉池邊喂魚。

秋景秀已經長的有點高了,秋君藥有些抱不動他了,抱了一回兒就把他從自己的大腿上放下來,由著秋景秀一路跑遠,撲進進門的秋景和的懷裏:

“二哥哥!大皇兄!”

“景秀。”不知道為什麽,在幾個兄弟裏麵,秋景秀就是更黏秋景和。也許是因為被對方從水裏救出來的緣故,所以秋景秀對秋景和總有一種不同尋常的依賴:

“二哥哥,你來找景秀玩啦!”

“嗯。”秋景和摸了摸秋景秀的腦袋:

“今天有好好讀書練劍嗎?”

“有的!”秋景秀踮起腳蹭了蹭秋景和的掌心,興致勃勃道:

“父皇又讓人給我打了一把劍,名叫青霜,可好看了,我去拿來給二哥哥看!”

“好!”

看著秋景秀一溜煙跑遠了,秋景和和秋景明才複又跪在秋君藥麵前,雙手上下交疊至額頭,緩緩伏身貼地道:

“父皇。”

“不是讓你們回去嗎。”

秋君藥今日用金冠束起馬尾,穿的是藍白色的常服,很是素淨,雙腿交疊坐在石椅上,骨節分明的手裏拿著玉扇,語氣帶笑地看著他們:

“想抗旨啊。”

秋景明和秋景和心中一驚,忙否認:

“兒臣絕無此意。”

“那什麽意思,”秋君藥晃動著腳尖,雪白的衣擺蹭著流雲紋的鞋尖,玉扇在掌心輕輕敲著,看上去有些不像皇帝,反倒是像個玩世不恭的少年俠客:

“說呀,你們費盡心機動搖你母後,是想表達什麽意思。”

“.........”眼見秋君藥又三言兩語把引鴛摘出去了,秋景和知道,他今日若是不能說服秋君藥,挨板子的絕不會是引鴛,而是他和秋景明兩兄弟,頓時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兒臣進宮來,是想問父皇,到底如何處置趙憫和......四弟?”

“朕說了,趙憫,就隨他跪,”秋君藥輕描淡寫地把秋景和的話堵了回去:

“不是朕想如何處置他,是他處心積慮要威脅朕、對付朕。”

秋君藥盯著秋景和,直到把秋景和盯得差點沒穩住心神:

“景和,你說,朕這麽對他們,到底是懲罰呢,還是額外施恩,保全他們的性命呢。”

好家夥,秋君藥這一句話,直接將趙憫長跪宮牆不起的事情算做了帝王的恩賜,秋景和擦了擦汗,不敢被秋君藥再繞進去,於是謹慎道:

“可是父皇,趙憫不能死。”

他說:“若他隻是一介平民便罷,死不足惜,可他還是神醫,若沒了他,父皇您的病........”

“朕的病,難道沒有一個趙憫,就不能治了?”

秋君藥反問道:“沒了趙憫,難道沒有張憫,劉憫?”

秋景和聞言急了:“父皇.........”

“好了,不必多說了。”秋君藥之意已決,冷下臉:

“你四弟所犯下的罪行,不是一個趙憫,就能輕而易舉地在朕這裏揭過的。”

秋君藥指尖一轉,玉扇便穩穩落在了他的掌心。他攥著玉扇,輕而易舉地抬起秋景和的臉,輕笑道:

“景和,別忘了,你四弟犯的是什麽罪。”

秋君藥慢條斯理,但語氣卻不容置疑:“他是殺了人,放了火,不是走在路上踩了人的鞋子。殺人,放火,這兩項罪名領出來一項,按照大端律法,都足夠他在牢裏關個幾十年。”

“要不是他還有點良心,知道在縱火前清退家仆,沒有造成額外傷亡,否則,朕早就革出他的黃帶子,將他從皇家玉牒上除名了。”

秋景和聞言,心中一驚,此刻焦急才真的從他眼底漫上臉:

“父皇,可是那趙憫並沒有被四弟真的殺死,那場大火,燒的也是他自己的府邸.......若父皇不肯派人給他飯食和衣物,按照四弟的燒傷程度,他會死的.......他罪不至此啊父皇!”

言罷,秋景和眼底已經隱隱有了淚光,重重叩首,重複道:

“他罪不至死啊父皇!”

“.........”

聽著耳邊懇切帶著哽咽的請求,引鴛站在秋君藥身側,本以為一向心軟的秋君藥會因此而生惻隱之心,鬆口允許秋景月進食,但沒想到,接下來秋君藥的一句話,就讓他大吃一驚:

“急政暴虐;賦斂不時;朝令而暮改。*朕不是暴君,說過的話,絕不可能朝令夕改。”

言罷,秋君藥站起身,不顧秋景和急切膝行想要拉住他的動作,一甩袖子,拉著引鴛走了。

而引鴛被拉走時,還回過頭,看著一臉絕望的秋景和,輕輕垂下眼瞼,又回過頭去。

他這個動作,表明自己也愛莫能助。

見唯一的一線希望也破滅了,秋景和渾身的力氣好像被抽幹般癱倒在地,半晌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而一旁的秋景明要比他沒心沒肺多了。

他進宮來求秋君藥寬恕秋景月主要是擔心趙憫不給秋君藥治病,現在連秋君藥自己都不在意了,還說要找別的神醫,秋景明也就不再勸。

他跪了一天已經跪累了,也跪麻了,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擺處的底土,眼角的餘光不經意落在了還癱坐著失魂落魄的秋景和身上,想了想,朝他伸出了手:

“還能站起來不。”

他說:站不起來的話,我扶你。”

秋景和微微側過臉,聽完秋景明的話,才微微回身,隨即苦笑地搖了搖頭,咬著牙,自己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因為膝蓋跪了很久,站直的時候還覺出皮膚處一陣針紮般的刺痛,被他握緊拳頭,硬生生忍住了,沒有喊出聲來。

在和秋景明一起攙扶著走出皇城的時候、沿著長長的宮牆往外走,經過原本跪著的地方的時候,秋景和看著地板上的那一灘血,著魔般愣了好久,忽然鬆開秋景明抓著他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到那攤血的旁邊。

秋景明有些不解,也跟著湊過去看,在看到那攤血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滿不在意道:

“又是那個趙憫。”

他指尖甩了甩腰間的玉佩,一副混不吝的模樣:“他傷還沒好,就在這裏長跪不起,膝蓋都跪出血了,真可憐。”

“.........”秋景和的眼睛按了按,漆黑的眼睫快速眨動著,胸膛也不住起伏。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轉過頭,抓著秋景明的肩膀,低聲道:

“皇兄!”

他的眼睛裏透著堅定,一字一句道:“我們帶著趙憫,夜闖禁牢吧!”

秋景明被秋景和的動作嚇了一跳,甩玉佩穗子的動作一頓,隨即不可置信地瞪大一雙狗狗眼,甩開秋景和,下意識往四周看了一眼,確定沒人後壓低聲音厲聲道:

“你瘋了!”

他說:“你想送死,可別拉著我下水!”

秋景和被秋景明推的一個踉蹌,好險沒有往後摔倒。勉強站穩之後,他拖著酸疼的腿,走到疾步想要離開的秋景明麵前,伸出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大哥!”

他甚至改了稱呼,隻為顯得兩人的兄弟情更深厚些:

“景月他還在牢裏........”

“那是他咎由自取!”秋景明壓下眉,目光裏帶了些許恨意,恍然間秋景和竟然好像看見了秋君藥附身在他身上一般:

“若是他安分守己,少做些殺人放火的事情,父皇怎會將他下獄!”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難道大哥從生下來到現在,就不曾做過一點錯事嗎!”秋景和反唇相譏:

“當日大哥還不是推了景秀弟弟入水,還想用毒毒害他!”

秋景明被戳中心事,當場跳腳。他力氣大,抓著秋景和的衣領往宮牆上頂的時候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秋景和輕而易舉地被他壓製的喘不過氣來,一雙清秀的容顏頓時憋得青紫,隻能大口大口的呼吸,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我告訴你,當日推他入水之事,確實是我糊塗,我如今已經誠心改了,也決定要護他周全。”秋景明掐著秋景和的脖頸,用力地頂了頂,眼底透著邪戾:

“但我沒有真的給秋景秀下毒,我的毒還藏在枕頭底下,一直沒有用。”

“那接骨木花毒,分明是楚瑜下的........若不是父皇仁慈,我早就中了你那個好夫人賢王妃的計策,冤死獄中了!”

聽到楚瑜的名字,秋景和即使被頂的快要窒息,但竟然還能笑得出聲來:

“嗬........”

看著秋景和用力抓撓自己手腕,已經隱隱帶出了些許痛感,秋景明沒想傷他,隻想警告他,片刻後又緩緩鬆了鬆手,將囚禁個號用力甩到一邊,扯著嘴角道:

“你們夫夫,倒真是絕配。”

“一肚子壞水,心都髒。”

秋景和捂著被掐紅的脖子,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用力咳了幾下,嘴角緩緩扯出一絲笑:

“多謝大哥對賤內的抬愛。”

秋景明翻了一個白眼:“懶得和你說。我先走了。”

言罷,他就想抬腳,卻被手疾眼快的秋景和拉住:

“大哥!”

秋景明已經不耐煩了:“秋景月的事,我沒辦........”

“大哥,你可以不管四弟,但你難道不管父皇嗎?”

秋景和這一句話,就把秋景明接下來要說的話堵回嗓子眼裏。

他本想甩開秋景和拽著他衣角的手,卻不知為何卸了力道,轉過身,狐疑地看著他:

“你什麽意思?”

“父皇說的,沒有趙憫,還有劉憫,張憫。”秋景和盯著秋景明,好不露怯,反而字句清晰:

“他這麽說,你就信了嗎?”

“........”

眼見秋景明沒有急著走了,秋景和緩緩鬆開他,繼續道:

“你要知道,父皇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雖說這天地下不止一個神醫,但現在要再找到一個活著的、還有餘力進宮的,已經如同大海撈針。就算我們真的能找到,誰知道會不會是在三年之後,五年之後,甚至十年之後.........”

秋景和頓了頓,隨即問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讓秋景明瞬間變了臉色:

“你和我能保證,父皇還能撐到那個時候嗎?”

“.........”

秋景和的聲音不大,去足以振聾發聵,讓人深省。

一時間,他沒有再說話,秋景明也陷入了沉默,風聲沙沙,吹過兄弟二人的衣擺,打著旋兒吹起地麵上的落葉,平白添了些許淒涼。

在漫長的沉默中,秋景明抿了抿幹燥的唇,隨即,才用沙啞的不成調的唇,輕輕吐出幾個字:

“你要我怎麽做。”

“我武功不好,其他人我有不信任,所以我想........”

秋景和抬起眼睛,再度抓住秋景明的衣擺,像是溺水的旅人終於找到了一根可靠的浮木:

“我想大哥幫我。”

“今天晚上,我們帶著趙憫夜探禁牢,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給四弟帶點吃食........”

“等等。”秋景明聞言皺眉,打斷了他的話:

“為什麽要帶上趙憫?”

“如果不帶上他,如果不確認秋景月沒死,趙憫那口不死的氣,怎麽能繃住?”

秋景和說:“隻有他親眼確認秋景月沒事,他才會心甘情願地給父皇治病。”

“........行吧。”秋景明被秋景和說服了。

他雙手背在身後,閉眼,狠狠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又像是還有疑慮:

“夜探禁牢倒不是很難,關鍵是父皇不許我們見他,如果被父皇發現了........”

秋景明伸出手,如刀般平舉,直直劃過自己的脖頸:

“要是被父皇發現了,我們就.........”

說完,他做出一聲刀砍人時的聲響,神情齜牙咧嘴的仿佛很痛苦:

“我們就完了。”

“........”秋景和心中一跳,哪能不清楚其中厲害。

他焉能不知秋景明的話,又怎麽會不知道違背秋君藥的詔令,他盛怒之下會有什麽後果。

但是他顧不得了。

牢裏那個,是他從小帶到大的弟弟,皇城裏的那個,是他的君父,他不想讓任何人都受到傷害,所以他必須站出來,從中斡旋。

思及此,秋景和方定了定神,穩住情緒,低聲道:

“不會的。”

他說:“我相信大哥的武功。父皇他.......絕對不會發現我們去了禁牢的。”

“何況我們隻是去看一眼,又不是要劫獄,怕什麽。”

“........但願如此吧。”

兄弟兩人敲定了主意,心事重重地相攜離開宮牆,全然沒有注意到夜幕降臨的宮牆邊上,正縮身站著一個矮矮小小瘦瘦的小太監。他聽完他們的全部話之後,從水缸邊緣悄悄探出一顆賊眉鼠眼的頭,眼珠子轉了轉,若有所思,轉過身,踉踉蹌蹌地朝秋君藥所棲的披香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