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事關於你,我絕不退讓。”
一夜迷亂。
等到秋君藥醒來的時候, 天光已經大亮,王帳外鳥雀吱啾, 窗外刺眼的陽光被阻擋在外, 但燃燒殆盡的燭火尚還在頑強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秋君藥眯了眯眼睛,動了動,忽然感到胸膛上一陣沉重。
溫熱的呼吸聲順著輕輕漂浮的幾根發絲搔到他臉上, 秋君藥動作一頓,緩緩低頭, 看了一眼趴在他身上睡得正熟的引鴛。
看著引鴛睡的泛紅的柔軟臉頰,秋君藥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老臉一紅。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十八歲這年就早早破了處, **的對象還是這樣一個漂亮的大美人。
何況昨天晚上,引鴛騎在他身上的神情,實在是太......
打住, 不能再想了。
秋君藥輕輕地翻身, 將引鴛推到自己的側邊睡下,隨即在引鴛不安皺眉地時候,又湊過去,輕輕擁住了他。
自今晚之後,秋君藥對引鴛的喜愛又上了一層樓。
都說男人是下半身動物, 誠不欺我。
秋君藥想。
他低頭看著在他臂彎裏安然睡熟的引鴛,心中忽然冒起一陣奇異的感受來,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引鴛的頭發。
像是碰到了自己喜歡的東西,本來不奢望得到, 等到真的得到的那一天,又莫名有一種不真實的漂浮感。
似乎感受到了秋君藥的動作, 引鴛眼珠輕輕轉動,隨即迎著秋君藥忐忑的眼神,緩緩睜開了眼。
在看到秋君藥放大的臉時候,引鴛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有些迷糊,像是個小貓似的往秋君藥的懷裏鑽了鑽,隨即伸出未著寸縷的手,攔住了秋君藥的脖頸,湊過去含含糊糊親了秋君藥一下:
“陛下,您這麽早就醒了?”
“不早了。”
秋君藥說:“蠟燭都快燒幹了,我們起碼睡到了辰時。”
“辰時?!”引鴛頓時一激靈,猛地瞪大眼,“那您上朝豈不是遲到了?快起來,臣妾服侍您穿衣!”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引鴛這幅剛睡醒時候懵懵懂懂的樣子,秋君藥竟然隻覺得他可愛,好笑道:
“什麽上朝,我們現在還在見春山的圍場中呢。”
“哦........”
引鴛聞言,又倒了回去,像是個小蟲子似的拱進了秋君藥的懷裏:
“陛下,臣妾腰酸。”
“咳。”一想到昨天晚上兩個人做的好事,秋君藥忍不住臉紅。
引鴛實在是太主動了,就這樣坐在他身上。
他一邊擺著腰,一邊攬著他的脖頸和他接吻,秋君藥從他的唇,一路到胸口,因為燒著蠟燭,彼此還能看見對方沉迷的神情。
“辛苦你了。”秋君藥從後麵抱住引鴛的腰,有一下沒一下親著對方的後頸:
“累著了吧。”
“服侍陛下是臣妾應該做的。”引鴛說:“若不是怕暴露男子之身,臣妾早該如此。”
“......難怪之前你總是拒絕我。”秋君藥道:“原來是這樣。”
“........”引鴛轉過身,盯著秋君藥:“陛下真的不覺得我奇怪嗎?真的不介意我是個男子嗎?”
“不介意啊。”秋君藥說:“是我先喜歡你,而你又恰好是個男子,僅此而已。”
“.......”
聽到這話,引鴛又開心起來。他湊過去,捧起秋君藥的臉,美滋滋地在秋君藥的下巴上親了一下:
“陛下真好。”
他說:“我也喜歡陛下。”
“.....”
看著引鴛因為開心而柔軟下來的眉眼,秋君藥不知為何,也覺得歡喜。
他湊過去,在引鴛的唇上流連了片刻,隨即將臉埋進引鴛的脖頸,輕輕地呼吸著:
“從昨天晚上我就想說,你身上好香。”
秋君藥問:“你用了什麽香囊嗎?”
“沒有。”引鴛道:“臣妾自小便是如此。”
“難怪昨晚這麽天賦異稟,多大都吃得消。”
秋君藥就仗著引鴛寵他愛他縱容他,一大早就開始和他說點夫妻床笫之間臉紅心跳的私房話:
“又香身段又軟,你怎麽覺得我會喜歡上別人,明明你才是最好的,我恨不得..........”
聽著秋君藥的喃喃自語,引鴛耳根發燙,昨日自己的放縱畫麵終於遲來地湧上心頭,讓他再度感到一陣羞恥:
“陛下又胡說了。”
“我可沒胡說唔——”
秋君藥還想再開口,就被引鴛一把捂住嘴巴,“陛下還有閑心調戲臣妾,不如想想接下來怎麽辦。”
引鴛說:“臣妾是男是女在外界看來還懸而未決,紙包不住火,隻要有人有心去查,就一定查的出來。臣妾倒不是舍不得這後位,隻是........”
“隻是舍不得我?”秋君藥笑:“這麽喜歡我呀。”
引鴛沒反駁也沒有承認,而是瞪了秋君藥一眼,隻是這一眼軟綿綿的,屬實不帶任何震懾力:
“還有忽然冒出的狼群也要查,雖然沒有死人,但傷亡還是有的,需要安撫誰,懲罰誰,還需陛下定奪。”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賢惠了。”秋君藥抱著引鴛,輕輕拍著他的背,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反正我是不同意廢後的,你也別想打著為我好的名義離開我.......如果他們還要逼我......大不了這皇位我不要了,傳位給景秀,然後我們周遊山水去。”
“退位這麽重要的事情,陛下怎可如此草率。”
引鴛不讚成地凝眉,片刻後又鬆開:“不過臣妾父親進言,說他有一計,不知可行不可行。”
“哦?”秋君藥問:“你說。”
“父親說,想讓臣妾的妹妹,真正的引鴦重新回來,入主後宮。”引鴛一開口,就丟出一個重磅消息:
“陛下覺得如何?”
秋君藥:“.......”
他還以為引鴛的父親想到了什麽完全之策,沒想到就這,差點氣笑:
“你,不是,你父親是不是傻?”
秋君藥道:“轉告你父親,就說我秋君藥這輩子就你一個妻子,不會有妾,更不可能搞什麽平妻!”
“陛下聽我說完。”引鴛指尖卷著秋君藥的發絲,語氣帶著十足十的糾結和猶豫:
“陛下......父親說,臣妾確實是男子,到時候回到京城之中,一定會被發現,這是躲不掉的。”
“而引鴛和我長的相似,若將她召回,說不定能瞞天過海。”
“那之後呢?”秋君藥打斷他的話:“表麵上我的妻子是引鴦,實際上卻是你引鴛,我讓你們兄妹皆侍於我,你父親自己不覺得荒謬嗎?”
引鴛一開始聽見他父親提出陰陽皇後計策來瞞天過海的時候,當然同樣覺得荒謬,但這是他父親和叔父深思熟慮過後,告訴他的,唯一不廢後又能名正言順和秋君藥在一起的計策。
“可是我父親他說........”
“別說了,這事沒可能,簡直是下策中的下策,爛招中的爛招。”秋君藥道:“我要是真讓引鴦回來,還娶了她當擋箭牌,那我第一個就是對不起你,更對不起那個無辜的女子。”
他說:“阿鴛,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決計想不到這樣的想法.......我也知道你是為了不讓我衝動,才轉告我這個建議,但恕我不能接受。”
“.......對不起。”引鴛和引鴦從小一起長大,他對自己的妹妹也有感情,他眼睛紅了,哽咽道:“是我不對,對不起阿鴦,也對不起你。”
“和你沒關係,這個建議又不是你提的。阿鴛,看著我。”秋君藥捧起引鴛垂淚的臉,輕聲道:
“世界上解決問題的方式有很多種,他們不同意皇帝娶男後,鬧到要罷朝我都不在意,大不了就是我退位。”
“但是我們不能因為我們想在一起,就損害別人的利益,甚至搞出陰陽皇後......這是不道德的。”
“我知道.....可是父親和我說,是阿鴦她和侍衛私奔在先,清白盡失,已是大錯。且作為引氏子孫,當維護家族利益為先,她若不回來,那麽整個引氏都會背上欺上瞞下的罪名,那麽他在朝臣麵前也抬不起頭來。隻要讓她回來,才能彌補她的過錯,而且當皇後榮耀萬千,也好過在鄉野蹉跎一生。”
引鴛蹭了蹭秋君藥的掌心:“父親對我說,這樣是為了她好,回到家族,回到皇宮,才能保她一生富貴榮華.......”
“清白盡失?”秋君藥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好像聽到什麽好笑的話:
“若女子和男子歡好便是失了清白,便是所謂汙了髒了,那不就是再說男子本身就是髒的?你父親也是男子,這話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這.......”引鴛尚且還在遲疑,秋君藥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始終不覺得,女子與心愛之人互許終生甚至歡好有什麽錯誤,她們可以做主自己的身體,任何人沒有權利控製她們的人生,也沒有資格說什麽清白已毀,什麽髒了......”
秋君藥嗤笑:“不過是那些上不得台麵的男人自己裹小腦胡說八道罷了,真正髒的是他們的心,是他們的嘴,和女子有什麽關係?”
引鴛被秋君藥這一番驚世駭俗的話震驚了。
他出身禮製嚴苛的家族,唯一做過的最驚天動地的事情就是在懷才不遇下弑君,其餘時候謹遵禮法,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那些倫理綱常,顯然是死死刻在了他的心上。
所以他之前才會對自己身為男子這件事這麽耿耿於懷,膽戰心驚,因為在他禮法的灌輸下,他自己也發自內心的覺得男子和男子歡好,乃是十分大逆不道、有違世俗人倫的惡事。
“陛下,您.......”
引鴛有些懵懵懂懂,又有些豁然開朗,反正腦子懵懵的,人也看上去懵懵的,但語氣中的糾結卻不見了,像是要尋求什麽肯定一般,急切道:
“你是說,父親和那些族人的話,統統不對嗎?和阿鴛之前想的那樣,是他們都錯了,多嗎?”
“當然。”秋君藥想了想,又道:“我覺得如果他們真的一意孤行把引鴦弄了回來,不管怎樣,我不會同意陰陽皇後,你也好好待她,別讓那些碎嘴的人侮辱了她。”
他說:“我不能改變這個封建的時代,也不能一下子改變所有人的想法,我隻能......盡我所能。”
“阿鴛,這個世界上男人和女人都沒有什麽區別,我們要先打碎壓在女子們身上的沉重枷鎖,才能解開你我身上的枷鎖。倘若我們袖手旁觀,那麽終有一日,鍘刀也會落在我們身上。”
“是,臣妾記著了。”
引鴛心中的糾結和彷徨被秋君藥三言兩語地丟開,他忍不住堅定自己之前的想法,抱住秋君藥,小聲道:“臣妾日後都聽陛下的,之後不會再犯蠢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思維的局限,我所想的,也不過是另外一個時代的價值觀罷了。”
秋君藥道:“你別操心了,你是我唯一的妻子這件事,永遠不會變,如果實在立後受阻,我會下旨退位,讓景秀登基。”
“事關於你,我絕不退讓。”
“景秀還小,登上帝位,會不會引起另外幾個兄長的不滿?”
引鴛擔憂地問。
秋君藥笑:“你倒是提醒我了.......剛好,狼群突襲這件事,我也想到了一個人。”
秋君藥頓了頓,直起身,喊了一聲“來福”:
“來福,你進來。”
秋君藥掖了掖引鴛披到他身上的內衫,看著躬身站在他麵前的來福,聲音低沉冷凝:
“去,把秋景和叫來.......關於狼群突襲那件事,我有很多疑點,要當麵問一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