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子和繼後
對於秋景和、秋景月來說,對於這個比他們大了三、四歲的繼後、名義上的小媽,其實內心是沒有多少尊敬可言的。
相反,對於這個貌美又年輕、且在京中有京中第一才女之稱的美人小媽,處於十五六歲這個年紀的他們,總是在暗地裏抱有這樣那樣一絲不切實際的心思,對於引鴛的每一個注視、和對話都暗自揣測,似乎是想從中品出一點不可告人的旖旎來。
本以為這個美人繼後嫁與他們的病秧子父皇之後,或多或少也會滋生如他們一樣不該有的心思,從而蠢蠢欲動,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
“本宮在問你們話呢!”
見秋景和、秋景月跪在地上傻乎乎地盯著自己看,引鴛就差沒急的跺腳了,冷下臉,
“做什麽愣神?!”
“......是兒臣的錯。”秋景和定定心,垂下眼睫,收了那點心思,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
“父皇尚且健在,且已經蘇醒,母後若是擔心,可前去探望。”
引鴛聞言,臉上的驚訝更甚。他似乎是沒有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驚訝過後,麵上更多浮現出的是不可置信,似乎接受不了這個消息對他的衝擊,片刻後幾乎要站立不住,身形搖晃了幾下,眼看著就要摔倒。
“母後!”
“母後!”
秋景和、秋景月心中一驚,下意識就想起身攙扶,但一旁的宮女浣塵比他們工作更快,先一步上前,扶住了引鴛:
“娘娘。”
她在扶住引鴛的同時,抬起頭隱晦地給引鴛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他的表情不要太過引人注意,惹人猜疑。
引鴛見此,隻能慢慢站穩,繃著臉,強行擠出一抹笑:
“.......你們父皇真的已經醒了。”
他對著秋景月、秋景和,努力做出欣喜的模樣,道:
“本宮去看看他。”
說完,還不等秋景月、秋景和對他行禮,就提起裙擺,急匆匆地走了。
“........”
看著引鴛離去的背影,秋景月張了張嘴,嘴巴彎成了“O”形,大的可以塞得下一個雞蛋,不可思議道:
“母後她似乎......很關心父皇?”
不是吧,父皇那樣的糟老頭子也會有人喜歡?!
秋景和對秋景月得出的結論不置可否。他默默起身,拂去身上的碎雪,握緊扇子,端的還是那副偏偏君子的模樣,隻是微垂的眼皮泄露了些許難平的心緒,語氣意味不明:
“......誰知道,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呢?”
勤政殿內。
此時的秋君藥並不知道自己千防萬防,還是讓皇子們和引鴛見麵了,更不知道此時的引鴛正在來勤政殿的路上,行色匆匆,披風沐雪。
他屏退大部分宮女和太監,倚在床頭,先是喝了一口上好的熱茶,然後接過太監遞過來的湯婆子,又披上了西域進貢的白狐裘,這才舒舒服服地躺下。
被人伺候的那麽好,秋君藥臉上是肉眼可見的愉悅,連臉色都紅潤了不少,不像之前煉丹藥時,像吸了一樣,臉黃唇紫。
見此,一旁跪著的太醫頓時狗腿上前,跪下後膝行幾步,對秋君藥道:
“陛下,讓臣為你再把把脈吧。”
秋君藥聞言,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便吩咐一旁的小太監:
“你叫......”
“回稟陛下,奴叫來福。”小太監很會來事,笑著躬身上前道。
“來福,你去找一個凳子給太醫坐著。”
秋君藥還是不太習慣古代的自稱:“我.......朕不喜歡別人跪我。”
“是。”小太監看了同樣麵露疑惑的太醫一眼,並不多言,默默退了下去。
待那太醫坐定,給秋君藥把完脈之後,秋君藥的一盞茶也差不多喝完了,撩起眼皮,問太醫:
“如何?”
“這.......”太醫的表情有些為難,思來想去,盡量委婉道:
“陛下身體雖有些虧空,但若注意休息,多加滋補,定能歲數綿延。”
“這話你說說也就罷了,朕是不信的。”秋君藥笑著道。
話音剛落,太醫的麵色一變,連凳子也不敢坐了,屁股呲溜一下滑倒在地,砰砰砰地磕頭道:
“臣學藝不精,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陛下!!!”
秋君藥:“........”
他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一把年紀了還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太醫,將茶盞交給小太監,隨即示意對方扶自己直起身:
“你不必如此。”
秋君藥溫言道:“你隻需告訴朕,朕如今,還剩壽數幾何?”
太醫聞言,猶猶豫豫地抬起眼,咬牙問道:
“陛下,可否免臣接下來的失言之罪?”
秋君藥點頭:“免。”
“不過三年。”太醫跪在地上,收了浮誇的表情,抖著花白胡子,愁苦道:
“陛下服用丹藥已逾十幾年,那些丹藥例如朱砂這類,會一點點蠶食陛下的心脈。如今陛下的身體,已經如同被蟲蟻蛀空的堤壩,隻餘一形,而無其實。”
說完,太醫還偷偷摸摸抬起臉,看了一眼**的秋君藥。
出乎他意料的是,秋君藥麵上似乎並沒有太多的震驚或者盛怒,反而是清清淡淡地“嗯”了一聲,隨即又接過了一盞茶。
秋君藥並沒有馬上開口,也沒有像原主那樣將說大實話的太醫拉出去斬了。他斜倚在床頭,指尖輕輕地在太陽穴點了點,像是在思考。
香爐內的香安靜地升騰起嫋嫋白煙,一點點燃燒著殿內的空氣,點點星火又像是燒到了人的心尖,讓人五內俱焚,幾乎要窒息,喘不過氣來。
太醫跪在地上,抵在地麵上的額頭已經滲出汗。他渾身抖抖索索,隻覺掛在脖子上的頭顱隨時會滿地滾,不到半刻,心中已經想好了倘若秋君藥下令刺死他時,要說什麽臨終遺言了。
過了幾刻鍾,也許是不到一刻,秋君藥忽然開了口,偌大的殿內,隻聽聞他說:
“太醫,你.......工作有雙休嗎?”
秋君藥開玩笑般問:“五險一金有嗎?”
“雙,雙修?”太醫愣了一下,隨即滿臉羞澀道:“陛下,您要和臣雙修嗎?”
秋君藥:“.........”
“.......並不是!”
他難得的滿臉黑線,心道果然和古代人開玩笑果然是行不通的,片刻後緩了緩語氣,道:
“朕知自己之前行事頗為乖吝,傷了你不少同僚,”
秋君藥苦著臉把原主的鍋給背了,正色道:
“今日,朕會將之前作風一並改了。合該予你們的東西,朕會一分不少地給你們,但你們做到需盡心盡力為寡人醫治,延長壽命,可以嗎?”
太醫不知道秋君藥的態度為什麽忽然變了這麽多。他怔了怔,兀自琢磨了片刻,心想伴君如伴虎,君心果真難測,但麵上卻不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臣一定盡心盡力為陛下醫治。”
說完,又咚的一下磕了個響頭,聽的秋君藥自己都覺得疼。
“行了,你回去吧。”
秋君藥說:“你年歲也大了,外麵冷,朕且讓侍衛喊一輛馬車來,送你出宮吧。”
“多謝陛下!!!”老太醫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原因無他,在宮中乘轎攆,這是多少人奮鬥一輩子求也求不來的殊榮,他如今竟然也有了,真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
老太醫感激涕零地退了下去,片刻後,殿內隻留下秋君藥和幾個宮女太監。
聽著窗外簌簌的落雪聲,秋君藥情不自禁的支起身體,看向窗外,聲音低低:
“是下雪了嗎?”
來福忙上前應道:
“是的,陛下,雪還不小呢。”
“........朕曾經,也想過去看一場雪。”秋君藥是南方人,從來沒見過雪,填誌願的時候但特地填了北方的學校,就是想去看一場雪。
但可惜的是,他剛拿到錄取通知書,還沒來得及去看,就病倒了。
“扶朕出去看看吧。”
秋君藥起身,望向窗外:
“人活一世,總該看看這些的。”
來福不知道為什麽氣氛忽然變得那麽傷感,但他天然地君令有絕對的服從,於是將秋君藥扶了起來,仔仔細細地為他披上披風,又用淺青色綢帶,為秋君藥挽了發。
從小太監這個角度,他能看清秋君藥清俊的側臉。
不知為何,來福覺得,他的陛下醒來之後,就變的溫和了許多,也似乎.....年輕了不少?
思及此,他心中暗自琢磨著,隨即鼓起勇氣,小心試探道:
“陛下,您大病未愈,不可吹太久的風,奴扶你到門外站一刻鍾便回,如何?”
秋君藥看了他一眼。
來福頓時大氣不敢出。
幾秒鍾之後,秋君藥微笑著對他點頭:“好。”
他說:“難為你費心了。”
來福繃住的那口氣瞬間吐出,忙不迭扶著秋君藥出去了。
而在門口,已經將秋君藥和太醫的對話聽了個大概的引鴛此刻已經麵色慘白。
趴在門上,他隱隱約約地聽不清楚,隻能聽到什麽類似於“雙修”“五險一金”的字句。
引鴛自己心中有鬼,稍微聯想,就將這幾個字想成了“吳縣”和“易筋散”。
一想到自己給秋君藥下毒的事情可能已經被秋君藥發現了,引鴛整個人腿抖的差點站立不住,整個人掌心按在門前,麵色難看。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想出應對的辦法,門卻不知為何,忽然被人從內打開。
引鴛此刻還沉浸在自己腦補的幻想之中,整個人慌得不行,因此沒有注意到腳步聲,所以等發現門被打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趴在門上的身軀不受控製地向內倒去,速度快到浣沉和一旁的明福都沒來得及拉住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引鴛撲騰幾下,猛地壓在了麵前一個渾身裹得像粽子的皇帝陛下身上。
秋君藥:“.......”
引鴛:“.........”
片刻後,胡亂的驚呼打破了宮內暗潮洶湧的平靜,宮牆內忽然變的雞飛狗跳起來,人群也炸開了鍋:
“娘娘!!!”
“陛下!!!”
“……不好啦!!!快來人呐,陛下,陛下他,他……被皇後娘娘壓斷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