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果然還是心軟
墅江公館燈火通明。
收到消息的管家領著眾人早早地候在門口,等著兩位主人回家。
江斯年抱著林星津剛從車裏出來,齊叔便將攏在胳膊處的絨毯抖落開,小心地蓋在了女主人身上。
這會剛下過雨,氣溫也低,江斯年生怕林星津會著涼,抱著她疾步朝屋裏走去。
等進了客廳,他低頭貼了貼林星津潮紅的臉蛋,見裹在絨毯裏的林星津依舊睡得恬靜,才鬆了口氣。
“醒酒湯準備好了嗎?”
“已經備好了。”齊叔跟在他身後輕聲說道,“我現在叫人送去您的臥室。”
“嗯。”
大抵是因為在車上鬧累了,整個過程林星津都很配合。
可即便如此,一切收拾妥當後,時間也已近十點。
等傭人退出去後,偌大的臥室裏終於隻剩下江斯年和林星津兩人。
江斯年沒有睡客臥的習慣,他也不想睡客臥。
結婚這麽長時間,林星津回墅江公館過夜的次數少得可憐,所以江斯年很珍惜每一次能和她”同床共枕“的機會。
更何況現在他又有了可以名正言順留下來的理由——
他得照顧喝醉的星津。
想到這,江斯年不再猶豫,輕輕掀開被子一角躺了進去。
在距離林星津伸手可觸的位置,與她保持著一個紳士的距離。
他終究不舍得在她意識不清的時候冒犯她。
哪怕隻是擁著她入睡。
“晚安,津津。”
“願你有個好夢。”
願你夢裏有我。
隻是這一晚注定不會太平。
江斯年似夢非夢之際,隱隱聽到了一陣啜泣聲。
“津津?”
他一下就被驚醒了,趕忙直起身子打開床頭的小夜燈。
在夜燈柔和的燈光下,江斯年看到林星津皺著眉,洇著眼淚的眼睛緊閉著,眼尾一片潮紅,而她的臉上早已淌滿了眼淚,仿佛陷入到了一場沒有盡頭的夢魘當中。
她就像個無助的孩子,蜷縮在**,捏著被子的指骨泛白,仿佛承受著巨大的苦楚。
寂靜而孤獨的夜晚放大了林星津的脆弱,她哭得比在車上時還要傷心。
這是江斯年第一次陪著林星津度過她母親的忌日,也是第一次這麽直觀地感受到她的悲傷。
江斯年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隻覺得自己的心髒被狠狠紮了一下。
林星津在睡夢中哽咽出聲,“媽媽……”
她的聲音含糊不清,江斯年聽不真切,他湊過去聽了好一會才聽懂個大概。
“別跳,不要……”
聽清楚林星津的囈語後,江斯年瞳孔緊縮,思緒霎時變得空白,許久才回過神來。
按照林家對外的說法,林星津的母親沈晨是因病去世的……
難怪津津這麽抗拒回林家。
一瞬間,很多讓他存疑的地方都有了答案。
江斯年一直以為是因為她父親林縝在她母親屍骨未寒時便另娶他人的緣故,但現在看來,這中間似乎還另有隱情。
在沒有他守護著的歲月裏,津津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江斯年目光看向臥室一角,眼神裏的寒意愈發濃重。
有些事情林星津不願意說,不代表他不會去查。
林星津夢到了她母親去世的那天。
這樣的夢,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
每次她都會在夢裏哭得聲嘶力竭,夢醒後好久都緩不過來。
但這次跟以往卻有所不同。
在她即將被四麵八方湧來的海水吞沒時,她聽到有人在喚她。
一聲又一聲,毫不耐煩,將她帶出了那個壓抑沉鬱的夢境。
“津津別怕,我在,沒事了。”
江斯年將林星津攬進懷裏,小聲地哄著林星津,手掌落在她的脊背上,一下一下輕拍著,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他的音色本就低沉有磁性,加上刻意放低了聲線,在這空曠安靜的臥室中,更顯得溫柔而有安全感。
在江斯年的安撫下,林星津原本攥著被子的手鬆開了,轉而抓住了他的衣服。
啜泣聲漸漸止住。
與此同時,兩人之間的姿勢也越發親密,但江斯年的腦海裏卻沒有一點旖旎的念頭。
此刻,他的心裏隻有念頭——
希望津津不再難過,不在悲傷。
這個夜晚,江斯年與林星津之間橫亙著的距離仿佛在瞬間被縮短。
可是等林星津酒醒後,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那個脆弱的,需要人保護的星津如同曇花一現般消失了。
但人總是貪心的。
江斯年也不例外,尤其是在短暫的擁有之後,他忍不住想要得更多。
他想成為林星津的依靠,想要成為她的保護神,想要她像他喜歡她那般喜歡自己……
—
身為演員,林星津對別人的注視一直很敏感,所以她很快就發現了站在樓梯上的江斯年。
看到林星津漸漸變得僵直的脊背,江斯年就知道自己被發現了,他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麵露遺憾地下了樓。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見到江斯年的那一刻,林星津依然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原先兩人相處起來也沒這麽別扭,可經過昨晚那麽一出,現在一見到他,林星津就會想起葉雨淇說的話。
她昨晚真是鬼迷心竅了,怎麽會扒拉著江斯年不放?
林星津想不到答案。
事實上,即使有葉雨淇幫著回憶,她依舊對昨晚發生的事情印象全無。
江斯年在林星津的對麵緩緩站定,然後慢條斯理地落了座。
比起林星津的坐立不安,江斯年的神情顯然要淡定許多。
昨晚發生的事情似乎沒有對他造成一點影響。
“昨晚……”
“頭還……”
兩人不約而同地開了口。
江斯年微微垂眸,跟林星津對視片刻後,輕笑道:“女士優先,星津你先說吧。”
林星津粉白的手指捏緊手裏的勺子,語氣清冷又客套:“昨晚的事……給你添麻煩了,謝謝你照顧我。”
江斯年靠坐在椅子裏,墨色瞳仁裏那一閃而過的溫柔快得仿佛隻是林星津的錯覺,取而代之的是她所熟悉的神情,“不客氣,頭還疼嗎?”
話家常的語氣,絕口不提昨晚林星津抱著他不放的事情。
“不疼。”林星津搖搖頭,她很感激江斯年這種恰到好處的分寸感。
有時候什麽都不問也是一種尊重。
壓在林星津心上的尷尬與不自在逐漸消散,江斯年都沒當回事,她也就沒必要耿耿於懷了。
這事就算是翻篇了。
“中午想吃些什麽?”
“……”連早餐都還沒吃完的林星津一愣,沒有馬上作聲。
她原本的計劃是吃完早餐就離開這裏。
即使這裏是他們的婚房,待不慣還是待不慣。
但江斯年像是已經猜到了林星津的想法,在她想到理由婉拒前開口說道:“齊叔新學了幾道特色菜,他一直想做來給你嚐嚐。”
說罷便看向了一旁的齊叔。
齊叔會意,點頭道:“您之前不是說喜歡津城的口味嗎,我就去學了幾道當地的特色菜,您正好幫我嚐嚐味道,看看正不正宗。”
林星津之前是在津城拍過戲,但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她早就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說過這話。
她隨口說的話,齊叔卻放在了心上,還花費時間精力去學了,這讓她根本沒法說出拒絕的話。
“那就麻煩齊叔了。”
“不麻煩,能給太太做菜是我的榮幸。”
在林星津看不見的地方,齊叔悄悄朝江斯年比了個“OK”的手勢。
終於把人留下了,幸不辱命。
果然還是心軟。
江斯年彎了彎嘴角,卻被林星津看了個正著。
在她疑惑的眼神中,他笑著解釋道:“托星津的福,我也能跟著改善夥食了,你不在齊叔可不樂意給我做這些。”
明知道江斯年是在開玩笑,但這種被人重視的感覺還是讓林星津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用完餐後,江斯年先回書房去處理公司的事務。
每次林星津回來,他都不會去公司。
在老婆和工作之間,他自然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林星津則是去了花園的陽光房。
溫暖又安靜,很適合她一個人待著。
兩人分工明確,互不打擾。
林星津剛坐下,手機鈴聲就迫不及待地響了起來。
她看了眼手機屏幕,是經紀人劉曼打來的。
“喂,曼姐。”
“星津,你現在人在哪,方便我過去找你嗎?”
“不太方便,我現在不在家。”
林星津當初是隱婚進入娛樂圈拍戲的,所以圈內沒人知道結婚的事情,劉曼也不例外。
劉曼隻知道她家境殷實,但與家裏人的關係一般,她父母似乎很反對她當演員。
現在聽到林星津說不太方便,就猜測她可能是回她父母家了。
“是出什麽事了嗎?”
林星津新劇剛殺青,她在這部劇裏吃了不少苦,為此劉曼特意給她放了一個小長假,讓她好好休息,調整好狀態在進組。
要不是情況緊急,劉曼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
“我剛收到消息,黎導的那部《淪陷》確定要重拍了,應該馬上就要開始物色演員了。”
林星津有些反應不過來,“哪個黎導?”
劉曼的語氣難以抑製地激動起來,“還能是哪個黎導,當然是黎嚴導演啊!”
“確定嗎?”
“千真萬確,雖然還沒正式出消息,但絕對是板上釘釘的事!我估計現在大半個圈子的人都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劉曼回複道。
黎嚴在電影界的地位至今無人可撼動,他的作品極具靈氣,直擊人性,年僅二十二歲就獲得了最佳導演獎。
隻要是他導的作品,必定都拿獎拿到手軟,若是能參演他的電影,無異於一步登天。
可就是這樣一位天才導演,卻在二十三年前突然宣布隱退,甚至不惜代價將已經拍了一半的《淪陷》劇組解散。
這次他突然宣布複出,重拍《淪陷》,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怎麽樣,心動吧?我記得當年《淪陷》的女主角好像是沈晨,說起來你某些角度還真蠻像她的。”
林星津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抖,“嗯,能幫我安排試鏡嗎?”
劉曼隻當她是太激動了,沒把她的異樣放在心上,“放心,我現在就去安排,等確定好了時間我通知你。”
雖然林星津作為一個剛出道兩年的新人,參演的電影並不多,但她在每一部電影中的表現都相當不俗。
無論是票房號召力還是商業價值,在同年齡段的演員中都是數一數二的,因而不少圈內的前輩都十分看好她,認為她天生就是為大熒幕而生的。
“那就麻煩曼姐了。”
“跟我還客氣什麽,這幾天你就好好休息,用最好的狀態去見黎導。”
“嗯。”
結束和劉曼的通話後,林星津的指尖還在不受控製地顫。
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雖然競爭一定會很激烈,但她一定會竭盡全力爭取到這個角色的。
隻是還沒等林星津平複好心情,又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晚上跟斯年回家吃飯。”電話裏傳來林縝的聲音,“別說沒時間,你阿姨說你的劇剛殺青。”
沒等林星津說話,林縝就自顧自地往下說了下去,聲音透著不滿:“真是不像話!我這個當父親的居然要通過網絡才能知道你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