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燃燒
楚國公哈哈大笑,“讀書人自以為比別的人高貴,貴族又自覺比讀書人高貴。天氣冷了,窮人就會挨凍,這跟那人是不是讀書人沒有關係。”
“不過既然寡人需要他是讀書人,那就總會有個讀書人受凍。”楚國公看著遠遠被押走的陳同緩緩說道,“水至清則無魚,陳同不是個極壞的人,但小九,你要記得一樣事,”
九瑄知道阿父現在是在教自己,她珍惜這樣的時刻,瞪大黑溜溜的眼睛看著阿父。
“有的人是人,有的人是狗,要當狗的人是誰都攔不住的,”楚國公笑了笑,“而咬人的狗,是不能留的。”
“阿父,陳同他貪汙的事情......”九瑄提出自己的疑惑。
“不管刀有多鋒利,隻有握在自己手裏的,才是好刀,”楚國公耐心地說,“錢,寡人是交到他手上了,至於他怎麽做,那就是他的事了。”
“走,寡人帶你去看一樣東西。”說著,楚國公笑著摸摸九瑄的頭,帶著她走。
九瑄有些好奇,但還是乖巧地跟著楚國公走,誰知,楚國公卻是把九瑄帶回了宮。
出宮的時候本就在傍晚,等楚國公帶著九瑄回宮,天色已經黑下來了。
這裏是禮學堂,隻是因為現在是晚上,禮學堂已經關閉,四周靜悄悄的。楚國公把九瑄帶到禮學堂,還令旁邊伺候的人退下站遠。
“小九冷嗎?”楚國公拉了拉九瑄,把九瑄抱在懷中。
養父隻會毒打養母跟自己,養母已經疲於貧困艱難的生活,在找回生父前,九瑄從來都沒有被人這麽抱過。
天還在下著小雪,九瑄把頭埋在阿父的熊皮大衣裏,卻覺得暖和極了。
楚國公又摸了摸九瑄的頭發,“當寡人知道小九生病時,不僅是生氣,更是內疚,”他捧起了九瑄的小臉,“寡人知道,小九是故意生病的。”
九瑄的眼睛瞪大,她的心就像被一個大錘子重重地敲打,怎麽辦,阿父知道了......他會怎麽看待自己......他會怎麽對待自己......我該怎麽辦......
而就在九瑄不知如何是好時,楚國公再次笑著摸了摸九瑄的頭,“寡人一方麵很內疚,讓小九受苦了,另一方麵也欣慰,小九很聰明,日後不會被人欺負。”
“寡人今日告訴你這些事,不是為了別的,隻是想要告訴你,你是寡人的孩子,是寡人的繼承人,整個楚國都是你的,不管你想要什麽,不管你想做任何事情,整個楚國都會為你做到,你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寡人都會為你做到。”
九瑄心中震驚,“阿父,我隻是,我隻是太害怕了。”她眼中不禁含著淚。
“傻丫頭,”楚國公為她拭去眼中含著的淚,“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有寡人給你兜著,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說著,楚國公都笑了,“寡人可是遠近聞名的暴君,小九再怎麽著,也不會做得比寡人差,楚國就該知足了。”
“阿父,您覺得我真的可以嗎?”九瑄聽了阿父的話,不禁問。
“阿父跟你說說你母親的事情吧。”楚國公沒有直接回答九瑄的話,“你母親是個莊重,知禮,有著遠大想法的女人,”
“她還在世的時候,便經常督促寡人上朝,有時候,她提出的想法比任何一個朝臣的想法都好,”楚國公陷入回憶,“她的光芒太亮了,這個世界容不下她。”
“你知道她是怎麽逝世的嗎?”楚國公又說,“現在所有諸侯國的田地說是周王的,其實早已被下麵的人分幹淨。就像楚國,楚國大部分的土地都在寡人手中,但還有很多土地,已經被王,陳,鬱等大貴族壟斷。”
“寡人名下的土地還有寡人壓著,但其他的貴族,他們是不會把那些奴隸當人的。他們把平民抓走,再在平民的臉上刺上字當成奴隸,壓著他們在土地上日夜耕種。”
“土地是私有的,奴隸也是私有的,即便是寡人,也不能隨意插手。但她卻看不過去。”楚國公歎了一口氣,“她想要變革,她想要幫那些人,但卻反而被那些人所害。”
“寡人沒有多大的野心,但如果你想,寡人就算拚盡全力,也會護你周全,不管你想做什麽。”楚國公笑了笑,又點了點九瑄的小鼻子,“如果前麵有人擋著你的路,就把他們殺了,如果有人膽敢傷害你,那就毀了他們最重要的東西,”
“小九,你要記得,寡人一直都會在你身邊。”楚國公認真地說。
“阿父,”九瑄依賴地依偎在阿父的懷裏,“阿父,你對我這麽好,是不是因為母親......”
九瑄的話問出來,楚國公卻是哈哈大笑,“你母親是個難得通透的美人,我欣賞她,卻也沒有達到生死相隨的地步。我也相信,在她心中,我是沒有那些黎明百姓重要的。”
“寡人對你好,是因為你就是你,你就是小九。”說著,楚國公便命人把一個燒著的火把拿過來。
不僅如此,楚國公還下令,在禮學堂四周倒上油,鋪上柴草。
“拿著,把讓你感覺不舒服的東西,都燒了罷。”楚國公舉著火把,把它遞給九瑄。
“阿父,燒了的話,那禮學堂......”九瑄大吃一驚。
“寡人本來就不在意禮學堂,你回來後,禮學堂現在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幫助你更好地了解各種學識。”楚國公不以為意地說,“寡人又不是那些人的爹媽,沒有額外找人教導他們的意思,”
“既然他們對你不好,那就回家自己學吧,簡直就是在浪費寡人的錢財,”楚國公大手一揮,“從明天開始,寡人會命各種流派的代表人到關雎宮授課,小九隻要在關雎宮學就好。”
“小九,記住,你是寡人的孩子,這天下,不會,也不能有人讓你受委屈。”楚國公冷著臉說。
九瑄笑了,“好,阿父,小九會記住的。”說著,她便右手用力,把手中的火把,高高地拋到了禮學堂門前的那堆柴火上。
火從禮學堂門前的柴火堆上熊熊燃燒起來,橘黃色的 ,明亮的火在漆黑的夜裏顯得尤為明顯。很快,整個禮學堂便成了一個巨大的火堆。雪在簌簌地下著,可九瑄卻一點都不覺得冷。
阿父抱著九瑄,兩人就這樣,在雪中欣賞起這第一把火。
第二天,當禮學堂的學生來到宮殿門口,還沒能進去的時候,就被早在宮門等候的趙卓給阻止了。
“趙大人這是什麽意思?”魏秀自詡為禮學堂的領頭,他皺著眉頭首先責問道。不過一個閹人,魏秀自然看不起他。但在王大人的教導下,他也知道趙卓是當權的大宦官,也不敢對他太過於無禮。
趙卓是人精,哪裏看不出這些公子哥兒高高在上的鄙視,但他也不在乎。“魏公子稍安勿躁,此次趙某站在這裏,是來傳達國公大人的意思。”
說著,他便揮揮手,一個人穿著麻布的人被帶上來了,“一共有兩件事,這是第一件。”他指了指那人。
那人被帶上來後,周圍的學生們都驚呆了。不僅如此,因為這是在宮門口,周圍很快就圍上許多關心此事的讀書人,以及來這兒看熱鬧的老百姓。
“想必大家都清楚這人是誰吧,陳同私吞國公大人賜下的燒火費,現已被國公大人下令剝奪身家,逐出楚國。”趙卓的聲音響起,周圍的讀書人都沉默了,而四周百姓的叫好聲,卻此起彼伏。
宮門前的學生也沉默了,他們都是高門大戶出來的,昨日的陳同獲罪的消息,他們也早就聽家裏的長輩說。
陳同還是那般低著頭不說話的模樣。因為貪汙讀書人的銀子而被當權者逐走,不會再有任何一個當權者會再信任他,也不會再有一個讀書人圈子接納他。
而就在這個時候,宮門卻被打開了。王姬大人身邊的綠腰捧著一個托盤出來,而在托盤上的,正是五個書簡。
陳同還被押著,她走到了陳同麵前。
“傳王姬大人口令:先生現雖已獲罪,但之前先生布置的功課卻是不可落下的。”說著,綠腰把麵前的托盤遞到陳同前麵。
王姬大人的口令傳來,押著陳同的侍衛也暫時放開了陳同。
陳同猛地抬起了頭,他從托盤上顫顫巍巍地拿起一卷書簡,那竟然是《春》,他把《春》放下,又猛地拿起另一卷書簡,那是《乘》......還有《檮杌》.......還有《竹書記年》......還有《世本》......這竟然是之前自己‘讓’王姬大人刻的那五本書!
陳同把一卷又一卷的書簡抱在懷裏,他太用力了,手上的青筋直冒。陳同不自覺地跪在地上痛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王姬大人大義!”
“果真不愧是墨家的後繼者!”
“王姬大人如此重視學識,果真是我楚國之大幸......”
“王姬大人可真好啊......”
周圍的人,不僅是讀書人,還有百姓們都紛紛讚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