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離厄舍府(修)
◎逃離厄舍府◎
希思感覺自己的靈魂在高空中下墜,失重感從靈魂深處傳遞出來,下降,再下降,一直下降。
直到一切都靜止不動,眩暈、迷惘的感覺壓了下來。
突然,周圍開始充斥著夢一般的模糊的嗡嗡聲,隨後是晦暗、潮濕、瘋狂的記憶如潮水席卷而來,他感覺到一種可怕的、毛骨悚然的注視感。
他在黑暗中一瞬間蘇醒。
“嘶——”希思感覺全身上下劇痛無比,他緩慢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是一片血色的曚曨空間。
手邊抓到了一個堅固的物體,像是桌子,他支撐著身體從地上爬起來,渾身濕冷,豆大的汗珠從額際劃下。
“咳、咳咳!”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心髒處傳來巨大的痛楚,他伸手去捂,掌心蒙上一層血幔。
我記得我是出了車禍,現在這又是什麽地方……
他睜大眼睛,抬起頭,努力向四周看去。這裏是一個寬闊的房間,天花板高懸,上麵刻著精美的浮雕,從上而下掛滿了紅色的帳幔,重重疊疊,沉甸甸地拖曳在地上,沾滿了血跡和酒液。
綽約朦朧的帳幔之間,是幾張長榻、沙發,金色的燭台倒在地上、桌子上,也染上紅色的汙漬。
大概十幾個男女橫著或豎著躺在這些長榻或沙發上,他們身上都穿著華麗精美的服飾,但現在都已經蓋上一層血幔,透露出青白淒慘的麵容。
正前方的牆壁上開了一扇窗戶,月光透過窗子照射進來,給一切都蒙上陰森森的紅光,仿佛外麵的月亮也是紅色的。
窗簾、帳幔、地毯和長榻、沙發的套子、罩單都是華貴無比的紅色綢緞。空氣裏彌漫著血腥、不協調的香料味,給整個屋子蓋上粉色的薄暮。
這不是原來的世界!
希思看著房間裏的陳設,一個大膽的猜想浮現在腦海中。他的手還捂在自己的胸口,可是他早已發現自己沒有心跳和呼吸。
周圍那些人死去的時間不算長,大概在幾個小時之內,自己現在這幅身體應該也是如此。他推斷著,法醫過硬的心理素質使他麵對這些屍體不至於那麽驚駭,他開始利用信息分析自己的處境。
沒有心跳、呼吸,胸口受了致命傷,但奇怪的是我還有知覺和感覺,可以感受到疼痛,也可以行動,隻是略有些僵硬。
他將捂在心口的手伸到麵前,掌心一片血紅色,黏稠的**濕噠噠滴落下來,瞳孔猛地放大,他發現這些血液中夾雜著一閃而過的金色線跡。
這是什麽?他發現自己的手指,隨著血液的浸透,開始纏上密密麻麻的金色絲線;金絲攀上他白皙修長的指節,沾著紅色的血珠,末端像蛛絲般直伸入他的心髒。
怔愣地盯著這些金絲,突然,一股劇烈的疼痛襲來,他閉上眼睛,天旋地轉,渾身顫抖哆嗦,又陷入一片無意識當中。
再度醒來,全身已不再疼痛,希思腦子裏也湧入一段陌生的記憶。原來自己車禍死亡後,進入了這個叫希思·多蘭的年輕人的身體裏。
前身是個落魄的偵探,祖上曾作為貴族顯赫過一陣,但後來家境衰落,到他這一代已經沒有留下什麽產業。故他在父母雙亡後就立刻變賣了老房子,帶著一點錢搬到塞羅都這個大城市揮霍生活,沒錢以後又幹起偵探的工作。
說是偵探,不過是打聽一些上流社會的隱秘、情聞、恩怨糾葛,這次他跑到這個城堡來參加晚宴,也不過是想多搞一些秘密賣給報社,誰知竟命喪此地。
看來這個世界非常危險……希思微微蹙起眉,這個宴會十分蹊蹺,似乎所有參加宴會的人都死在了這裏,這下可麻煩了,必須要先逃出去!
他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身體還是有些僵硬,但閉上眼睛,他感覺到血液中有東西在穿梭流淌,貫穿全身各處:是金絲!金色的絲線纏繞攀附在他體內,幫助他控製著身體。
先離開這裏!
希思克服著身體的疲乏,開始利用金絲操控身體,一步一步朝著那扇充滿金色鏤空花紋的門戶走去。
打開門,臉上蒙上一層陰冷的霧氣,發黴、腐朽的味道也直往鼻孔裏鑽。走廊昏暗,沒有燭光和月光,幻影憧憧,可怕的魂靈在暗中窺伺。
走吧!
希思回憶著城堡裏的路線,開始往大廳走去。這座古老的莊園是厄舍家族的府邸,這次的宴會也是由這個家族舉辦的,但現在人都死光了,看來這個家族也不像表麵那麽簡單。
摸黑穿過無數曲折的回廊和拱門,天花板上的浮雕,四壁的帳幔帷簾,還有精美華麗的地毯和烏黑的木製地板,都籠罩在陰鬱、死亡、凝滯不動的青色霧氣中。
路上都是些身著華服的屍體,猙獰、枯皺、蒼白、僵硬,令人毛骨悚然,整個宴會都像是被死神光顧了一般。
前麵透露出紅色的昏暗光芒,走進去,終於來到了寬闊的大廳。希思醒過來的時候位於塔樓,而現在這個中心位置的大廳比塔樓更大更華麗,同樣也沉滯在更濃厚的絕望氣息裏。
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梯,封閉的城堡大門近在眼前,他咽了口唾沫,動作愈加輕微,朝著前方走去。
一絲聲響從頭上傳來,啪嗒啪嗒,是人走路的聲音,不止一個人。
怎麽辦?這個府邸裏還有活人……不,也可能並不是人!希思渾身冰涼,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攫住了他的整個心靈。
“東西已經被拿走了。”
一個優雅低沉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這聲音悅耳動聽,有一種獨特的韻律和腔調,應該屬於一位優雅的貴族紳士。
“是的,白貓先生,東西已經不在這裏了。”另一個聲音是極為清脆嫵媚的,如海裏**水手的海,帶著蠱惑人心的魅力。
希思感覺自己心跳加速,當然他沒有心跳。他抿了抿嘴唇,頭上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在緩緩靠近,他覺得自己應該先想辦法躲起來。
眼睛迅速掃視過大廳,血泊裏都是屍/體,他眼睛一亮,想到自己現在也算是個死人,倒是可以藏在這些屍/體當中。
來到一個金色長榻上,希思躺在上麵,閉上眼睛,胸口還是一片紅色,他操控著體內的金絲,感覺身體迅速冰冷僵直。
這就是屍/體的感受麽?希思閉著眼睛思忖著,原來以前解剖的屍體都是這樣的……
“厄舍家族真是大手筆,找了這麽多人來開啟祭祀,結果什麽也沒有發現。”那個低沉悅耳的聲音繼續說道。不聽他說話的內容,還真不知道他是在譏諷,還是在吟詠。
高跟鞋咯噔咯噔的聲音靠近,希思感覺一個優雅的貴族女子走到了自己背後。飄過來一股濃鬱的香水味,似乎是薔薇花的香味。
“嗬嗬!白貓先生,也許那東西並不存在,也許它隻是被人給偷走了。厄舍家族都死光了,除了我們,還會有誰盯上它呢?”
那貴族女人輕笑一聲,聲音甜膩膩地浸透了花香。
希思聽見那男人沒有接話,反而向自己這邊走,腳步聲一點一點靠近,他感覺自己緊張極了。要不是這具軀殼已經死亡,他的呼吸和心跳聲早就暴露無遺。
“遊戲要人多才有意思,厄舍家族隻是自取滅亡。你看看,這麽漂亮的美人兒就這麽沒了——”
那男人不徐不緩地開口,希思感覺自己的下巴被人給托住了,一種黏糊糊滑膩膩的感覺使他的心直發顫。
男人口中的“美人兒”說的是自己。希思認識到。
他閉著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下巴被鉗製住,冰冷的手指在臉頰的肌膚和唇瓣間遊走,像毒蛇勾著尾巴、扭曲身子、吐出血紅的蛇信,朝他閉合的眼瞼和齒間試探。
“白貓先生喜歡這樣的可人兒?怪不得都不看我一眼——”貴族女人嗔怒著說,曼妙的笑聲像薔薇花怒放在枝頭。
“嗬!這麽好看的人都被獻祭了,厄舍家族真是不懂得珍惜——胸口就這樣被剖開,蹙著眉吐血多可憐啊——”
冰涼的酒液從唇瓣上方滴下來,如果不是金絲控製著身體,他感覺自己就要打寒顫了,冷氣沿著脊柱向上攀升,心裏湧起一種莫可名狀的厭惡感。
幾滴酒液從齒縫中滲透到口腔舌尖,辛辣的感覺衝入神經。幾股冰涼的**順著下巴滴入脖頸、衣領,寒冷刺骨,希思感覺這不是酒液,是毒藥,那個可惡的男人在喂他毒藥!他全身都沉在昏眩、壓迫感當中!
“原來白貓先生還有玩弄屍/體的嗜好——”那個貴族女人緩緩開口,“我們該走了,等會兒處理後事的人該來了。”
玻璃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攀在臉頰上的毒蛇也離開了,希思心裏鬆了口氣。該死的男人!
“走吧。也不知道那些人看見這個美麗的宴會,臉上會是什麽模樣?”男人還是用吟詠般優雅的嗓音吐著譏諷可惡的話語。
“嗬嗬!這不過是他們所謂的‘職責’罷了。”
腳步聲開始遠離,吱呀一聲,大廳的門戶被打開,一陣冷風吹了進來,他感覺那兩人走了出去,氣息逐漸隱匿到黑暗當中。
“咳!咳咳!”希思從長榻上爬起來,忍不住劇烈咳嗽,口腔裏的酒液滑進了喉嚨,辛辣辣地如火燒。
撲通——撲通——
被冷冽的夜風吹著,他嗆了幾口氣,但胸口的心髒卻開始緩慢而有節奏地跳動起來。
“活過來了……”希思嘶啞著嗓子,捂住胸口,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