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還錢
三房李德淳隻有一子一女, 怎麽可能過繼出兒子。
可能的隻有大房和四房,現在李重潤直接揭破了他當年下鄉是杜映真的算計,過繼的隻剩大房一個可能了。
那可是一進院的房產啊, 上麵還沒有長輩,說是過繼了, 隻是換了個稱呼,兒子還是自己的,再沒有的好事了。
就是董福敏都可惜著, 隻歎三房沒多一個兒子。
杜映真急眉赤眼地站起來,“重潤你咋能說這麽沒良心的話, 你下鄉後是誰一直給你郵錢郵東西的……”
李重潤諷笑, “機械廠的工作能賣多少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四嬸兩年給我花了有三百麽?”
沒想到他會這麽犀利地回擊,還是在李家老少三代的麵前, 杜映真隻覺臉皮火辣辣地灼燙著。
“我以為你是心疼弟弟讓的工作,你這孩子有想法怎麽不直說呢,咱們一家人一向不分彼此, 錢不錢的我也沒想那麽多, 沒想到你這孩子這麽細心, 私下還理了賬。”杜映真試圖混淆著。
“杜映真,你別再丟人現眼了!”李德厚朝她喊著。
分別十年再重逢,李德厚這陣子一直圍著她轉,現竟敢吼她。杜映真惱羞成怒, 尖著嗓子, “李德厚你也不體諒我……”
“行了, 長輩不慈, 說還說不得嗎?”李孟章沉聲道。
夫妻倆齊噤了聲。可惜李重潤還不準備放過,“工作是梅奶奶的, 家裏就沒說法嗎?早都是兩家人了,怎麽還逮著人薅不夠呢。”
本來大家可以和和氣氣,井水不犯河水的,可這些人竟要瞧不起馮萊萊,那就別怪他要找上門惡心人了。
李孟章一口氣窒在那裏,臉都沒地兒擱的感覺。
看向孫輩中的李重澹,語氣嚴厲地問,“重澹怎麽沒上班?”
李重澹膽怯地向後縮了下,李德厚代兒子回道,“家裏好不容易團圓了,他這幾天請了假。”
其實是杜映真想借著上麵給李家安排工作時,就便鑽空子給大兒子也一起調轉下工作。
李重澹在機械廠一直表現不佳,至今還隻是車間工人。他的當兵夢是熄了,李家歸來後,他又向往起了當公安。
杜映真很支持,她始終認為李重澹被耽誤了,換了他喜歡的工作,成功指日可待。
“胡鬧,他這樣因私廢公的還要工作做什麽。既得來的不光彩,這就還回去吧。”李孟章轉向李重潤,“我聽你三叔說,你在落雲縣就是從事機械維修的,還幹出了些名堂,那邊其實很想留你,隻是苦於沒立場。
看來還是你適合這個工作,隻那麽兩三年就學通了那麽多,這回工作可以物歸原主了。
你落到了梅奶奶房頭,工作給你才名正言順。”
沒了工作還怎麽調轉工作,給李家落實政策安排工作,說的也是當初就有工作的人。
十年前,李家三代裏有工作的隻有大房十八歲的李重治和十七歲的李重清,剩下的都還沒長成呢。
過繼的事兒剛沒份了,工作也要還給人,杜映真急瘋了。
不敢在李孟章麵前再大小聲,隻用眼神逼視著李德厚想法子,表情猙獰得嚇人。
本就是自家不地道欺負了無依的侄子,李德厚是知廉恥的,看著老父,“是我失察了,明天我就領他把工作還給重潤。”
他轉向李重潤,一臉愧歉,“重潤,是四叔沒管好家裏,這裏跟你賠不是。”
李重潤淡笑回道,“不知不罪,怪不到四叔。不過工作就不用還給我了,我家裏一堆事要安頓,一時半會兒顧不上工作。”
他自己都不要的工作,卻見不得人好,不依不饒著要說法。
杜映真恨得是咬牙切齒,“重潤,好歹是一起長大的堂兄弟,你就一點念想不留?梅媽媽那裏可沒兄弟給你靠,將來還不得這邊和你同氣連枝。”
“那就不勞四嬸操心了,我這人小心眼得很,必得人對我先好一分,才會多少還兩分的,想和我做兄弟,得先拿出來誠意才行。”李重潤環顧一圈,攤手輕笑。
再讓他說下去,家裏的臉被踩地上去了。
今天的事要被傳出去,李家就要成燕城相熟人家的笑柄了,孫輩的婚事都要被影響了。
“老四,工作還留著,拿八百塊錢給重潤。”李孟章發話。
他生怕李重潤又有別的說法來懟,“要不夠再給加。”
要錢不是目的,出氣才是重點。
想想後續還有二房過繼的事,李家一時不會風平浪靜,也算勉強夠本了。
“訛錢的事我還不屑做,就六百塊,我回頭添三百一起給梅奶奶,這事兒就兩清了。”
一直沒說話的李德淳品著不對,懷疑問,“你都入了她房頭了,怎麽還要算這麽清?”
李重潤好整以暇地靠在那裏,“我不是說做了趙家的上門女婿,生的孩子將來也都姓趙了。梅奶奶這裏我隻逢年過節盡盡心就好,無功不受祿,何至於占人便宜。”
這侄子說啥都有理,李德淳不想被無妄波及,再不問了。
李德厚趕緊拽著杜映真回去取了六百塊錢回來。
本來想直接給八百,又怕李重潤又有別的話說,想想還是按著李重潤說的拿了六百。
李重潤拿了錢,施施然告辭要走。
他這一趟來可說攪亂了一家表麵的寧靜,李孟章麵色複雜地看著他。
這個孫子,對著一屋子人說笑無忌地論長短,指東打西,看似一通無序亂拳,主動權卻始終牢牢地攥在他手裏。
李孟章斷定李重潤背後一定有人指點,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梅怡君。這位前妻雖不會害他,卻會喜見他出醜。
雖然知道是有人指點的,可這這孩子能不走樣的發揮出來,絕對可堪造就啊。
起碼這一屋子孫子們,沒人有李重潤這份兒肆意瀟灑。
若帶在身邊好好教著,李家三代的領軍人就有了。
他還是不想對不住二兒子,親兒子和過繼的兒子根本不是一回事。
喊住要走的人,“重潤,聽爺爺話別任性了,家裏對不住你的都能補給你。留家裏,有爺爺大伯和兩位叔叔在,能幫扶你的絕不是外人能給的。
你爸媽雖走得早,可在時說是對你是千嬌萬寵都不過,你自做主張就跳了房頭,他們在下頭必是錐心刺痛著。
你也說了和你梅奶奶隻是麵子情兒,那就更好說了,爺爺拚著老臉再去賠不是,她不是強人所難的,這事兒可以轉圜。
上門女婿的事兒你要怕失信與人,咱們家可以出錢給人家補償,別因一時意氣搭上前程。”
李得方和二弟李德正感情最好,這時也語重心長道,“爺爺都是肺腑關心,所謂良藥苦口,家裏是最盼著你好的,重潤要學會明辨呀。”
“既便我是跳了房頭的不肖子,那不也是我爸媽棄我在先造成的?無父無母生存不易,他們挑不著我。
我的前程自己會奔,爺爺還是看看別人吧,我瞧著您以後有得累。”李重潤意有所指地說完,“二房過繼的事得依著我的要求啊,我爸媽夠對不住我了,他們隻會願我萬事遂心。要是後頭不如我意,我是要去他們墳頭好好問問的。”說完,他很江湖氣地拱拱手,無牽無掛地走了。
有梅老太在前頭撐著,孫子自己一心要走,好賴話都叫他說了,李孟章知道留不住了,隻能由著他走出李家。
再見就是前妻那邊兒的孫子了,雖還要喊他爺爺,可他卻再沒立場伸手多管了。
——
馮萊萊去梅老太家施針時,老遠地就看到吳媽在門口翹首等著她呢。
馮萊萊當然知道為著什麽。
推穴止疼隻能維持到天亮前,現在快十點了,梅老太得疼了五六個小時了。
有這麽深刻的對比,估計梅老太兩個再不會覺著她的醫術不值錢了吧。
近墨者黑,馮萊萊覺著自己也越加小心眼起來。
不過,也不全是小心眼。
梅老太的病得在幾處死穴施針,她可不想施針時還要被叫停解釋啥的。
想讓她治病,就得相信她的醫術,要不免談。
被吳媽隆重禮遇地迎進去,馮萊萊二話沒說先施針。
果然在她長針紮向梅老太太陽穴時,吳媽驚呼出聲,被她橫了一眼後,馬上捂住嘴,之後再沒有一點動靜發出。
梅老太確實有膽色,隻微微的緊繃後,就是全然的放鬆,馮萊萊很滿意。
行雲流水的一套針法全紮下去,用時十五分鍾搞定。
中間由針停留一個小時後,馮萊萊再依次刺探拔針。
實際上施針時馮萊萊是在灌日華入針,拔針時則是推導著進到梅老太身體裏的那一線日華把寒氣拔出來,所以日華才是能根治梅老太的最關鍵的一道靈藥。
老寒腿最是纏綿不去的病,趙家的醫術雖然高明也做不到根治。若隻按趙家的法門,針灸加上施藥,是可以減少發病次數,讓平時的疼痛沒那麽熬人的,這已是別家做不到了。
不過馮萊萊所有的這些均來自於趙家,是她在這些基礎上又上了更高境界的,所以她代表的還是趙家醫術沒毛病。
拔針後,比昨天推穴還輕快的感覺,不光是腿上不疼了,那種沉屙遊絲般被抽離的感覺太明顯了,要不是親身經曆,梅老太是不敢信的。別的她沒發言權,馮萊萊這一手針技稱得上出神入化了,真的能針到病除。
隻看梅老太比昨天還放鬆的樣子,臉上還帶了點紅潤,要知道長年病痛折磨下,梅老太的臉幾乎見不到血色的。
吳媽那個歡喜不盡的,開始一口一個“馮大夫”的。
李重潤咋也是梅老太的便宜孫子,表麵文章也得做好呀。
馮萊萊堅持著,吳媽才還喊她“小馮”。
中午非要留馮萊萊吃飯,還是李重潤過來接,兩人說要會朋友,吳媽才怏怏作罷。
臨出門時,李重潤把提前點好的九百塊錢放到桌上,“我從李家要來的,李重澹和這邊不相幹,工作沒必要白給他。”
撂下錢他就拉著馮萊萊走了,留下梅老太望著他們消失的背影久久收不回目光。
這倆孩子的行事她是越來越欣賞喜歡了,不高興的事就要追過去找回場子,她一向就是這樣的行事風格。
她死去的兒子都沒隨她,還常勸她要學會放下。
現在兩個孩子身上找到了同類的風格,梅老太隻覺咋有點親切呢。
——
本想回招待所好好吃頓大的,卻不想,回到招待所剛好遇到找過來的邵衡,告訴他們打聽到一處院子,問他們去不去看。
大中午的,人飯都沒吃專跑這一趟,這人是真能處。
更不能讓人餓著肚子,兩人在招待所食堂點小炒招待了邵衡。
從昨天住進來,這都過了三頓飯了,這對兒好看的夫妻倆隻點了主食和青菜回屋吃,招待所裏的服務員們就注意上了。
這樣事兒擱到別人身上,出門省錢的人多了去了,哪會多關心。
可就因為李重潤和馮萊萊罕見的高顏值,出入招待所,盯著看的人太多了。
私下裏還很不認同,穿得好用得好,咋這麽虧嘴呢,就知道表麵光鮮,看著也不像是那麽虛榮的人啊!
結果,這個中午反轉就來了。
眾人圍觀中,就見夫妻倆像不要錢一樣,點了六道小炒招待客人。
除兩道清淡的素菜,剩下四道都是硬菜,是食堂小炒菜單裏最貴的。
開始還以為是夫妻倆真虛榮,在客人麵前打腫臉充胖子。
結果不是,從客人和他們的交談中,才知道夫妻倆這樣大吃大喝才是常態,而且女同誌的廚藝極好,夫妻倆都吃不慣外頭的菜。
再看除了客人吃得歡快,夫妻倆每樣菜隻幾筷子下去就算吃了,根本是食堂裏的菜入不了人的眼。
也是,這樣的神仙樣的眷侶就不該是缺錢的主兒,完全想多了。
邵衡也不跟兩人客氣,本著不能浪費的精神,一個人清空了飯菜。
他雖能吃,起來時都覺著撐到了。
請人吃飯自己不吃,總覺著差點誠意。
“等我們安好家,到時請你來家裏吃飯,想吃什麽隨你點菜。”馮萊萊邀請道。
“到時我打下手,萊萊掌廚,你就榮幸吧。”李重潤玩笑地配合媳婦。
邵衡郎笑著,“那你們得提前幾天說,我要早早地空下肚子來。”
話落,三個人一起笑了。
房子就在內海和碧竹苑之間,剛好是內海的水蜿蜒匯入碧竹苑的地界。
雖不是方正規製的四合院,錯落著延伸進去,是個三進的大院落。
除了正門處還是傳統的倒座房前院式,正房和後麵的院落呈品字形結構。品字並排的兩個院落一起連著一個很大的後花園。
院子裏花木葳蕤,碧竹亭亭,還有一池睡蓮點綴其間,可能是荒了一陣子,草也很高密,草叢裏還見鬆鼠在探頭,這是個有著奔放野趣的園子,隻粗略看過,馮萊萊就覺找到了自己的夢中情園。
拉著李重潤的衣袖,“就這兒了。”
本來還怕他們嫌荒的邵衡,“……”
雖然邵衡拿到了鑰匙領著他們來看了園子,可卻沒見到房主,隻讓人轉報了二萬二的房價,說是要講價就免談。
邵家人都覺著房價太離普了,對比他們打聽來的價格,一萬八都嫌貴,所以邵衡來領兩人看房時,邵家人是反對的。
邵衡這會兒把這些都跟兩人學了,勸他們先等幾天,家裏托了好些人打聽,肯定還有別的院子。
這陣子陸續有人平反回來,出手院子的人肯定會一直有,沒必要多花這麽多錢買院子,省出來的錢都夠再買套小院子了。
可惜他是對牛彈琴了,夫妻倆根本沒聽進去。
對後世來的人來說,這樣的園子,二萬二,簡直是白菜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