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說法
而且錢是趙四海出的, 閨女竟一分錢沒出。
出嫁的閨女誰不向著娘家,她倒好,還一毛不拔。
她一個外孫女, 憑啥占沾姥爺的光。
知道趙四海的錢不瞞著馮萊萊,她最惦記防的就是這個了。
“萊萊, 姥爺讓你們住他那兒就是大情份了,你咋好讓姥爺幫你出錢?”趙水柳語氣裏已帶了不滿。
“萊萊,我腳扭了。”李重潤不遠處扶著椅背站不住的樣子。
暗號來了, 趙水柳又是惦記趙四海家產的口吻,婚禮上也不好跟她掰扯, 馮萊萊更要走了。
“呀, 怎麽一來就扭了腳,地也太不平了。”她茶言茶語地走了過去。
同時, 馮家人都圍過來關心,說讓李重潤坐下看看。
走近了,馮萊萊才發現扭腳什麽的還不如發火呢, 她貌似得扶著人走吧?
遲疑中, 李重潤連眉毛都沒擰一下, 演得也忒假了,“萊萊,我站不住了。”
這人怎麽能隨便改戲?腹誹著,馮萊萊隻好過去扶住他胳膊, “”
專為著他來的, 馮有福哪肯讓他走:“重潤呐, 坐下來拿涼毛巾先敷下, 吃了席再走,瞧著沒腫, 不礙的。”
“瞧大伯說的,這要是你們家好女婿魏冬生,你早該張羅去醫院了吧?我們李重潤的工作重要著呢,每天那麽些公社專等他去,這要耽誤了,大伯你負得起責任麽?”馮萊萊扶著人就走。
走過來的留人的馮滿成提議說:“妹夫走回去也費力,要不我去請姥爺過來,有他在什麽傷也看好了。姥爺沒來,我心裏也下不去,剛好就便請他來吃席。”
“該接親了,滿成別耽誤了好時辰,你趕緊去接親。滿同去請你姥爺過來,就跟他說這都馬上要有趙姓重孫了,哪好還這麽強著。”趙水柳給兩個兒子分派著。
叫田鳳花一說,她心裏火燒火燎的急,實等不得了,想趁著今天吃酒,就跟趙四海那裏把話落準了。
馮萊萊就要發作,卻被李重潤拽住,貼耳過來,“你還沒看出來,今天不說,她明天也會去石屋找姥爺說這些。要一次能說清也行,就怕她還要拉著馮滿成兄弟過去反複糾纏。
倒不如今天姥爺過來,有這麽多人見證,村裏最講宗法,幹脆就讓姥爺過繼你,到時誰都得認,往後再不會有攪清淨的。”
耳邊酥酥癢癢的,馮萊萊不自在地避開些,“可我不想改姓,換了一個世界,我也還是我爸媽的孩子。”
李重潤早發現了,一說到她爸媽,馮萊萊格外執拗堅持。
“那孩子呢?將來也要一個姓馮嗎?”
李這個姓他早想還給渣爹了,將來孩子姓趙姓馮他都沒問題。
不明白好好的說著正事兒,這人眼神怎麽就曖昧**漾起來,馮萊萊現在對李重潤喜歡的姑娘充滿了好奇。
這得是多麽大的魅力,隨時隨地就能讓人心裏眼裏都是她。
悄悄地又往後挪開一步,她才小聲回說:“那倒不用,我爸媽從沒有讓我生了孩子姓馮的想法,到我這裏了了牽絆就結束了。讓孩子姓馮,還以為我多麽不能割舍這裏的馮家呢,我不想。”
李重潤如影隨形地早又拉進了距離:“我知道了,你永遠都是馮萊萊不變,待會兒瞧我的”
看馮萊萊又要移開,他眯眼控訴:“我就說你嫌我頂著和尚頭醜。”
“你又來了,我都說了一百次你巨帥了。”馮萊萊都說熟了。
“那你總往後躲什麽?不是辣眼睛不忍直視嗎?”李重潤一再追問。
再忍無可忍,“李重潤,你太玻璃心了。”馮萊萊白眼朝上。
兩人這邊貼近了說著悄悄話,看在人家眼裏就是小夫妻在打情罵俏,恩愛得很。
馮英英不遠處看著,旁邊馮芹芹姐妹倆找她說話,都叫她忽視過去。
從李重潤工作一路走高,馮英英明顯感覺魏冬生待她不耐起來。
幾次去魏家,孫大巧再也不說拿她當親閨女的話了。
原來她去魏家,因為她是開工資的,是可以和男人們一起上桌的。
可最近幾次,她都被孫大巧留下在灶間拔了點菜到碗裏,幾個妯娌小姑子一起,連板凳都沒得坐,蹲那兒吃的飯。
馮家雖也是重男輕女,可沒有這樣規矩,好菜會少些,女人卻是可以另擺桌吃飯的。
最讓馮英英心焦不安的是,她聽到孫大巧和魏冬生大嫂說:馮萊萊旺夫有福,才嫁給李重潤幾天,好工作就自己找上來了。
語氣裏全是為魏冬生惋惜和不值,還怨她心思多勾引堂妹的對象,娶進門得看住了才行,可不能讓攪家。
按理今天是禮拜天,魏冬生在家休息。
馮有福還問了話,兩人馬上就要結婚了,就為給嶽家撐麵子也該來露個臉的。
可魏冬生就是不接這個茬,早上馮有福又讓她再去喊人,可魏冬生就在炕上不起來,說累了哪兒也不想去。
魏家上下也沒人理她,最後她隻好自己回來,推說魏冬生不舒服給囫圇過去。
現在讓馮英英眼睜睜看著馮萊萊越過越得意,和李重潤非但不是怨偶,反而是夫妻和美的情狀,這對比和落差,她被狠狠刺到了。
李重潤隻守著馮萊萊不挪步,兩人窩在角落嘀咕自己的就不抬頭,倒底是長輩,馮有福為了示好馮有順,把大隊幹部們都請來了。
這麽多人眼皮底下,馮大錘和馮有福也拉不下臉硬貼,隻等著一會兒坐席時男女分開再找機會了。
趙四海是和馮滿成接親的隊伍一起進的院子。
生怕誤了吉時,趙水柳拉著馮有順忙進忙出張羅著,又請了馮大錘夫妻高坐,馮有福三兄弟在側,最後她自己也拉著馮有順中間坐了,要受新人的禮。
跟自己親爹都倒不出嘴招呼一聲。
有村裏老人看著不對,喊話說:“有順,有順媳婦,你們不說將來滿成孩子要給趙師傅,要繼趙家的香火家業的,咋不請他上坐?”
馮有順這才想起給趙四海漏了,搓著手臉上燙紅起來。
分家時趙四海的霸氣威武還記憶猶新呢,馮大錘和馮有福都坐不住了,馮大錘起來讓道:“親家,你坐我這裏。”
趙水柳卻不以為然:“我爹才不愛計較這些,再一個是滿成兒子改姓,等那個將來結婚時我爹才好高坐。今兒是馮家的大事,不用讓著我爹。”說完她讓著馮大錘坐好,自己也拽著馮有順繼續坐回去。
“馮家的事兒確實關不著趙家。”趙四海語氣平和,未見丁點兒不喜,隻關心,“萊萊和重潤呢?”
馮萊萊已經找過來:“姥爺我在這兒。”挽著他胳膊去了李重潤那邊。
院裏人都去圍過去看新人給長輩父母見禮,也沒人注意這邊祖孫三個。
馮萊萊這裏就跟趙四海把情況都說了,趙四海臉上全是風雨欲來的陰沉,從齒縫裏擠出來一句,“她倒打得好算盤。”
“姥爺,那咱們是走是留?”李重潤沒有掩飾地問著。
趙四海不明白他個不準備留下來的積極個什麽勁兒,不過他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當即就有了計較。
“不走,咱今天把名分都坐實了。”趙四海看向馮萊萊:“萊萊,往後你做姥爺的親孫女兒,跟他們隻當普通親戚走,願意不?”
她跟趙水柳連普通親戚都不想做好吧。
可馮萊萊不能這麽說,趙四海不認趙水柳是多年的寒心失望積累的結果。隻有趙水柳欠他,趙四海可說已仁至義盡。
她還不行,外人看著還有十八年的養育之恩呢,隻為著家裏不給嫁妝就形同陌路了,誰看著都要說她狠心絕情。
村裏人的看法她一點不在意,她主要不想趙四海覺著她涼薄。
她真心認的姥爺,不想他有丁點的不安和懷疑。
“姥爺,我聽你的。隻要他們還當我是親戚,我不會先放手。”馮萊萊說起來一點沒負擔。
她成了趙四海的繼承人,趙水柳隻會當她是眼中釘肉中刺,甚至都可能成仇,咋還可能當她的是女兒。
別說趙水柳,就馮有順都不可能看開。
能不能維持普通親戚情份,主要看馮滿成兄弟了。
他們要真始終如一,馮萊萊也不介意多兩個真正走動的親戚。
那邊禮成了,呼啦一下,賓客們都散開。
開始擺桌入坐,這會兒的婚禮就是這麽簡單粗暴,最主要的程序就是吃席。
馮滿成還是有心的,拉著顧湘過來請趙四海和馮萊萊夫妻入席。
趙四海站起來,看了一圈賓客,瞅著田永根說道:“大隊長給做個見證,馮有順和趙水柳欠我個孩子這事兒都有數。
可我也不是不挑的,不孝不敬的我拚著香火斷了也不要,這也是這幾多年我從沒提這個話頭的因由。
不想我不提卻有人惦記,那趁著今天人多,這事兒就來個了斷吧。
這陣子萊萊一直守著我過,貼心貼肺,老頭子本來都想孤寡終老了,沒想到臨老還能享著後輩的孝順。
以後萊萊就是我親孫女,我趙四海的所有都給她,誰也甭惦記了。
明兒我去改戶口本,大隊長給開個證明。”
趙水柳先是呆住,跟著瘋了樣奔過來大喊:“爹你糊塗了,萊萊是嫁出去的不做數。”
“你也是嫁出去的,還這麽多年不孝順,我隻當沒你這個閨女。趙家的事兒再跟你關不著,好好做你的馮家媳婦吧。給你花的那些錢就當替我養大了萊萊,咱倆以後兩不相欠,也別喊我爹了,我當不起。”
“爹,你怎麽能這麽狠心!萊萊是我閨女,我不同意!”趙水柳表情凶狠地說著。
“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戶口本都分出來了,馮家可做不了萊萊的主了。”李重潤淡聲說。
他又轉向趙四海:“萊萊念著馮家的生恩,她不想改姓,等孩子再姓趙,姥爺你看行嗎?難以兩全,她心裏難受呢。”
“萊萊這孩子仁義啊,四海你有後福囉。”是老祥爺顫巍巍地給說了一句。
趙四海與有榮焉:“是啊,誰也沒我孫女實誠。”
轉向馮萊萊,剛才的疾言厲色已不見,隻剩慈愛憐惜:“隻要你心裏舒坦,姥爺都隨你,改不改姓你都是姥爺親孫女。”
馮萊萊動容:“姥爺……”
“你個眼裏沒爹娘的,家裏白養你了。你兄弟的東西也敢惦記,去你姥爺那裏住是早算計好的吧。”趙水柳就要過來撕扯馮萊萊。被趙四海輕輕拔拉開,推給馮有順,“我說了萊萊是我出錢養的,你們拿我那些錢要我說個數出來麽?你自己惦記,別當人都跟你一樣。一起住著,我偏了他倆多少實惠我知道,犯不著跟你說。就此撂開吧,不然往前你們不孝的事我都讓人給評評理,看是誰沒臉。”
馮有順死攥著趙水柳低頭不語。